四话 盛夏
流川飄渺緩行于龍門道的內側走廊中。
儒門天下本有德、仁、禮、智、信,冠位五階,每階之間官階分明,官官之間腐敗之事并不罕見。
在龍宿位任龍首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廢除了這個老規矩,門生只分為文官、武官兩類,文官掌握組織運作,武官則守衛儒門天下之安危。
龍門道內側走廊上懸掛著的畫像有過去位高權重而行事不端者,也有突出作為而成為儒門表率者。
若是在過去,他是沒有資格走進龍門道的。
禮以上的門生才能夠出入儒門要地,过去的他因出身不佳不过是个信阶的门人,而如今他却是龙首的心腹。
知遇之恩,终生难报。
正欲踏入內院之中,就見一片萬紫千紅,鮮花開得繁盛明朗。
“好看嗎?”
龍首立于桌案前,以百花為背景,竟讓人不知何者更為絢麗。
流川飄渺還未來得及回神應答,便遭一柄利刃攻擊。
執起飄渺刀,他以自身招式明俊之式對應,卻感到那利刃攻擊角度變得越發刁鑽。
他立刻意會,龍首旨在測試而非為難。
雙足改勢,順行使出新招。
“嗯,獨夜人的寒夜刀法。”
龍宿一手隔空操控利刃,一手托著煙管,甚是愜意。
流川飄渺棄刀改掌。
“這是玉界尺的寒麓掌法。”
覆改回二刀之殺,
“哈,蜀道行的二刀流。”
龍宿收勢,利刃轉瞬插回一旁劍架。
“看來汝已將問俠峰眾人招式掌握泰半,只是徒有形而無實,不過形似便已足夠。”
“屬下慚愧,佛劍分說和劍子仙跡二人從未與他人切磋,不曾有機會偷招。”
龍宿抽了一口煙,吐息間笑了。
“佛劍之佛牒乃至高圣器,從不輕出,而劍子,連吾都沒機會見識古塵出鞘,何況汝。”
“屬下有此自知之明,從不曾妄想。”
“問俠峰一行有何感想?”
“蜀道行實乃俠義之士,其傳授之俠道令人佩服。”
“道家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道家之仁本為大愛,卻又有誰能真正捨弃小愛,儒家之仁局限于上尊下孝,也免不了私心二字,聖人之論尚且如此,蜀道行所謂俠以仁變化,以仁護義,若摻雜了私心,其之於武林,不過為奪人性命多了一個光明堂皇的理由罷了。”
“弟子受教!”
“若讓汝對上蜀道行,汝可有遲疑?”
“為主上效勞,死而無怨矣。只是劍子仙跡與蜀道行交情甚深,主上可是準備除掉。。。”
“即便是有用之才,活著才能施展才干,切記珍惜性命,至於劍子仙跡。”
龍宿拂袖間,白玉琴現與指下。
“知音難覓,但願不會曲終人散。”
流川飄渺一屆武夫,并不識得曲譜,只覺得龍首之琴聲鬱結難解,知趣告退而去。
龍宿一人獨奏,曲終了,手卻繼續輕柔得撫弄著剔透的白玉琴,歎息道,
誰無私心呢。
******
杜一葦剛入手一件寶物,正逢修道人前來拜訪。
綠野夏暑開遍了油菜花,倒是相當應景。
杜一葦說我這個人一向好講話,你要看我的寶物,就拿寶貝來換。
修道人轉念一想,有了,他從沼澤里拖出來一隻長尾的怪物,說道,
這是罕見的意識能力者,吃一隻少一隻,不管烹炸煎煮,絕不會讓你失望就對了。
杜一葦看著自己半個同類夏日裡擦了擦冷汗,算我怕你了,寶物給你看,這隻你留着自己享用吧。
沒想到這怪物還挺能折騰,一尾巴把綠野的油菜花掃了個遍,滿地殘花碎葉。
只不過討論討論吃你的問題,你怎麼能這樣破壞環境呢?
於是修道人在這怪物頭上插了把金劍送回了沼澤。
一邊離開沼澤,一邊聽到背後的哭喊,劍子仙跡我不會放過你的!!!
劍子低頭看著鏡子里浮現的人像,疑惑了。
隔天,在杜一葦家喝茶,四周湖水環繞,景色很是宜人。
談及那件不怎麼令人驚訝的寶貝,杜一葦說道,那東西叫做玄菱镜,能反映所照之人的心愛之物。
劍子茶饮到喉嚨一半的地方噴了出來,说道,
难怪你对着镜子照出的是馒头。
之後,仙鳳奉龍首旨意多次邀請劍子前往宫灯帷一會,他均抱恙不出。
哈,察觉异样的感情了咩~镜子里是龙宿吧~ 五话 初秋
秋风秋雨愁煞人(注),悲月悲叶悲歌酒。
西风亭内正下着宫灯帷一般的细雨,但却带着一股愁思。
桐文剑儒下葬后,一切仪式刚毕,龙首宣布儒门天下斋戒十日。
而龙首本人此时抽着烟,坐看西风亭内的落叶败花,一缕一缕的烟飘荡在仿佛凝滞的细雨当中,挥之不去。
直到一抹撑着油纸伞的白色身影踏入眼角视线中,他还是继续抽着烟,脖子也不曾转一下。
那人径自坐下,径自倒了杯茶,径自开口讲话。
“吾刚为桐文上了香,做了法事。”
“仙凤果然长大了,诸事都操办得益。”
“吾,走了。”
修道人连茶也未饮完,起身便要离去。
儒者终于有了动作,儒扇按在桌上,侧过身瞪着话未说几句便要走的好友。
“好哇,不愧是吾之好友,躲吾数月闭门不见,吾最赏识之部下身亡,汝给吾三句话就算完事,真是好哇。”
修道人收回了往前的脚步,坐回了亭内。
“诶,吾看你神情恍惚,心情烦躁,正欲前往不解岩,请佛剑来为你颂经稳定心神,吾这是为你着想啊。”
儒者松开了紧握着儒扇的手,
“哈,汝总是理由颇多。”
低下头拿起桌上的金环丝木杯欲要再为好友添上一杯香茗。
半途手却被修道人抓住,他笑道,
“茶太淡,愁太浓,还是饮这个吧。”
松开儒者的手,修道人从怀中掏出一只玉壶,倒入两只杯中,一只推到儒者面前。
儒者从修道人掏出玉壶之时就闻到了酒香,笑言,
“剑子汝不是最讨厌伤春悲秋,借酒消愁之行径。”
“不对不对,你再闻闻。”
龙宿执起酒杯,吸入一腔酒香,
“哦,逍遥,没想到汝还记得此酒如何调配。”
“怎能忘却,早年不识得愁滋味,共调此酒,入口辛辣入喉甘甜,想得是一世逍遥,现在想来,甚是天真,但是此时用上,却算是妥当,一来为庆桐文脱离凡尘苦得道归真,二来让愁字写在脸上的儒门龙宿再拾风采。”
“非也,是华丽无双的风采。”
“哈,饮酒吧。”
酒过三巡,酒暖了胃更暖了心。
龙宿执着酒杯,笑得迷离,
“想来桐文虽是吾之得意门徒,倒是更加向往汝之行事作风,但是只学了汝三分便去走跳江湖,丢了性命也怪不得谁。”
“桐文,是个好后生,可惜这江湖难测,今日的太阳昨夜之人不得照见。”
“哈,并不是人人都能如汝这般豁达。”
“千年,足够看清很多事情。”
龙宿仰头饮下一杯酒,
“是啊,千年,足够看清很多东西。”
两人饮得有些醉了,仙凤伺候两人在西风亭的厢房内睡下。
共枕而眠的夜晚,月光从繁复的雕画窗户中透入,照在背对着自己白发白眉白睫的道人身上,好似洒上了一层霜。
龙宿抬手想要抖掉那层霜白,却在还没触到时,听见修道人的声音。
“蜀道行之事可否交与吾处置。”
修道人酒饮得过了,喉咙有些沙哑。
龙宿放下了手,笑道,
“佛剑已入世,汝这是要紧随其后吗?”
“佛剑风骚初展,华丽无双的你忍得住不出吗?”
“哈,吾之所求,不过共饮逍遥一世悠然。”
“诶,儒门龙首之心岂会局限于这小小的愿望。”
“汝会满足吾这小小的愿望吗?”
龙宿习惯性用手搂住剑子的腰,却发现剑子没有应答,已经睡着了。
他手摸到剑子睡觉也不离身的那块龙头白玉,那是许多年前,他送给剑子的暖玉,对已修得原丹的剑子本已无作用,但剑子穿戴时却从未离过身。
温热的触感从那玉上传来,龙宿摸着那块玉暗笑,蜀道行吗,闭眼成眠。
那一晚他的梦中,他徒手攀上世上最高的悬崖,俯瞰苍生,眼见跌落的北辰胤、傲笑红尘一众英雄枭雄。
那是一幅同天地源流截然不同的风景,若说天地源流是将人融入万物运作之中,那么那个悬崖却是世间只得一人拥有。
那个人便是王者。
突然他站在悬崖上回首一望,眼前立着一柄染血的剑。
他抚摸着熟悉的细长剑柄和中间的空洞,将它从石缝中拔了出来。
然后他笑了,舌尖舔舐着剑柄上的血。
王者之路,最是无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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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秋风秋雨愁煞人——清·陶澹人 疏楼晓迪 发表于 2011-8-26 18:16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哈,察觉异样的感情了咩~镜子里是龙宿吧~
应该是的XD
真不容易啊,两情相悦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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