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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级] 8.25【殢无伤X君曼睩】雪中梦君颜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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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3 02: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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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殇紫月 于 2011-8-25 14:57 编辑

折一
冷峻的容颜,落寞的目光,沉拓的步伐……他一步步走来,带着冰雪漫天的肃寂,背后是绵延了百年的飘零离落,早已分不清的真与幻。
囚心梦牢侧泉听,回闻涓涓忒流惨;百年窅冥乎一息,永岁秋风飘零见。
在这场雪中迷梦中,他将自己困在这虚设的牢笼,任外界风雨飘摇了又离去,他亦不曾醒来。 他并非薄情,只是世情让人乱了心动了念,天长日久,便成经久的执着……这是障,心魔既成,便是永世的困顿。
而那一人,一剑,在这困顿之中,渐渐成了倦怠。倦怠了,不想再忆起你的一切,你的眉眼,你的笑靥,你的神情,你的背影,和那时黄昏下缥缈如梦的竹花……因为这些使人深陷,一旦深陷,不能自拔。
而我,已经太久地无法自拔,直到今日,疏落了世情,冷寂了血液,而你却早已远去远去,像雪一般消融成梦幻,独留我在这雪中一次次描绘你曾经的容颜。可是如今,我决定走出这片牢笼,过往的一切,就让它随落雪一般,埋葬在寂井浮廊的深渊。
包括你,即鹿。
一阵微风拂来,吹动了殢无伤雪白的发丝,遮盖了他的眉眼。而他却恍若未知,仍旧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没有目标的目标,不见方向的方向。
许久许久的跋涉,在时间仿佛静止的某一刻里,雪,停了。
殢无伤的脚步,也随即停顿。
那是谁的身影,在雪中迷离着清婉?那是谁的眼神,在梦中透映着灵动?如一池春水,化开了百年的积雪,盈盈盈盈,尽是潋滟的波光。
她独坐在雪融的彼岸,虽只隔了数里,却好似和他隔了一个纪年的光阴……于是他将目光久久停留,仿佛就这样凝睇着那个身影,便能从她身上看透世情的瑰丽。
她玉指轻握着白云,亭案上铺着有些发黄的纸卷,她的神态是如此认真,认真得仿佛忘记了天地间的一切,只有一笔一墨,是她永远的归宿。
他知道,她只是太过投入。悬笔提顿,字字皆心。
突然间,他久离世情的心竟起了一丝波澜。他突然很想去看看她写的什么,是什么样的笔墨,能让春雨梨花般的她,这般忘情忘我。
不知不觉,已然抬步,悄然来到案后
她太入神,他的步伐亦太过安静,所以,她没有发现,在自己书写这一段乱世风雨的时候,有一双冷峻的眼睛,一直一直观察着自己和自己所著的笔墨。
“《天都兴亡录》第一十二章,武君再度因邪天御武心血复活,独对邪灵以及天下封刀大军,于重重包围中救下黄泉……
她用尽心血而写,是那个世人口中的“暴君”的故事。
武君,武君……你的故事太过繁笼,但是,又太过简单……曼睩已经写过太多太多,每一次的落笔,都是一次长长的叹念。您是曼睩的亲人,是曼睩最为崇敬的人,如今您已远去没有是非的世界,而曼睩能做的,唯有这些……
许久之后,她搁笔长叹,风拂过的发丝在岁月光阴中缱绻蹁跹。
“以墨载书,经年执笔,终成史册。是什么样的人事,让你这般唏嘘哀叹?”
君曼睩猝然一愕,这才察觉到原来在自己专注于史册的时候,已经有人悄然来到自己身侧。
但错愕只是一瞬,随即她柔柔一笑,起身,敛袖:“公子可有兴听曼睩诉说一段被沉埋的历史?”
殢无伤沉默几许,抬眼凝睇眼前女子的双眸。君曼睩仍是含着淡淡笑意,却分明夹了几许未解。
“你之眼神,灵慧中透着哀婉,如同春水映带梨花,浅浅碧波,牵动起心湖的涟漪。”
他这般说,反倒打消了她纷乱的思绪。似是听懂了他话中含义,她竟已轻启朱唇,潺潺讲起了那段战火中的更替兴亡。
殢无伤便也这么凝神静听。那一字一句,诉说着前尘旧梦,虽从一名温婉的女子口中流出,却饱含了一个时代的沧桑和悲凉。
何谓英雄?
何谓暴君?
那些战火纷燃狼烟四起的故事,沾染着血腥的味道,遥隔着一个个断代的纪年,辗转传到这名来自慈光之塔的孤傲剑者耳中,便成了另一种哀吟。
历史哀吟着,墨剑,也随即泣血。
“你说,他算是英雄吗?”君曼睩遥遥凝望着空中的某个角落,是问剑者,亦是自问。
“你之心中已有答案,问吾,只不过是想要得到更坚定的信念。吾亦曾自困心牢多年,不停询问自己一个谜题、寻求一个答案,但到今日,吾才明白,原来答案早已刻映在吾之心中,无法改变。”
“那你可知,我心中答案为何?”
“在你心中,他是一名值得你用一生去敬佩感念的人,无论英雄与否,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殢无伤缓缓立起墨剑,任那泣出的滟血汨汨流淌在一片苍茫的雪渊之上,将雪色染作凄艳,“他亦已不在乎。”
陡然一片风雪扬起,那堪堪停歇的雪花又冉冉坠下,落一地浮生苍然。
殢无伤收剑转身,银白色的发丝随着风雪飘然凌乱。
“一息百年,永岁飘零。”
“吾,殢无伤,铭记这份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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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3 02:40 | 显示全部楼层
折二

再次相见,仍是那份“巧然”。
这浮生漫漫,殢无伤一直走走停停,岁月时光,在点滴中恍然流逝,雪飞雪散,让人忘记了尘世是怎样的沧桑变幻。
唯一不变的,是他冷峻的容颜,和泠然的气息。
只是这些在苦境辗转的时光,让久离世情的他触碰到了一些世情冷暖,到底让他的疏冷减少了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温和。
那是江南水乡的烟雾迷蒙,不同于以往他终年自困的雪铸浮廊,但相同的是那份让人不由沉溺的凄美清绝。
遥望江水,一泓清波柔柔荡漾,笼罩在一片烟霞之中,别有一种江南特有的韵致。
那女子倚靠在桥头的白玉栏杆,粉橘色的水袖被微风吹起,飘飘然仿若天上仙子,凌波惊鸿。
她仍是如初见般温婉轻柔,一袭容颜粉黛未施,却自有一股清丽。
那是属于大家闺秀才有的气韵,再加上历经了太多沧桑世事而沉淀出的高华,是寻常女子难以模仿的动人气质。
殢无伤逐步走近,走入这片烟霞之中,也从他的终年冰寒走入了江南的阳春。
他还是那般抬眼凝睇,凝睇着她之双眸,然后淡淡地下出他之结论:“这双眼,较之当初,少了几分凄绝的哀婉,多了几分坚定的泰然,如同沉静的深渊,古波无澜。你,比之以前,更加坚定了你之信念。”
这一次,君曼睩没有再因为他的出现而感到错愕,她甚至没有如以往那般礼节性地敛衣颔首,只是淡淡一笑,轻轻道:“因为我已明白,那份深深映刻在我心中的答案,不必再去怀疑,只需勇敢坚信。是你当年的一句话点醒了我,君曼睩在此多谢。”
说着,她这才略略福礼,再抬首,仍是那副温婉的笑意。
“那些时日,吾孤身游历苦境,看了无数因战火和灾荒带来的生离死别,那些或悲伤或凄哀的眼神,总让吾想起一个人。那个人,曾是吾浑浊生命中唯一的灵动,吾为她学剑,为她走出牢笼,却在脱困的那一日,见到她被烈焰焚烧的尸体……吾曾经无数次幻想,她临死的眼神,也该是那般悲伤和凄哀,但直到后来,吾才晓悟,其实她一刻不曾后悔她之抉择,即使代价是让无情的烈焰吞噬她洁白纷飞的倩姿,她仍是甘之如饴地走到了最后一刻。”
“所以,你在我的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她却并不在意,只是静静聆听,然后问出心中的疑问。
“吾曾逼迫自己忘记她的一切,但奈何无论多少时光流逝,她之影子依然萦绕在吾心头,是吾自己画地为牢,生生埋葬了自己的灵魂。直到看到你,吾才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心悸,其实你与她,不同。”
话到此处,君曼睩亦也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气息,她复问:“有何不同?”
“她之决绝,你之泰然,便是不同。”
“是这样吗?我之泰然……”君曼睩喃喃低语着,突然也想起了很多往事。
曾经,她亦只是名刀神坊中的一名寻常女子,虽属名门,但终究平凡。
那时的生活亦是安逸平淡的,每日帮义父公孙夺锋打点打点名刀神坊中的事务,偶尔弄筝作画闲情为乐,亦或者与未婚情郎——天下封刀三少主刀无心书信往来、月下私语,平静幸福着。
她本也以为,她的一生就将这么平静幸福下去,如果不是那个“暴君”的出世,如果不是枫岫主人对她的一番希冀。
是那些本该早已被封埋的历史再度解开封印,如沧桑的画卷一一展现在她的眼前,无奈的是她亦是画卷中的一点,逃脱不了既定的宿命。
她是君凤卿的后人,身负邪天御武的诅咒,是解开武君罗喉心结的最佳人选,所以,看似柔弱的她在家国大义面前选择了自我牺牲,牺牲原本拥有的平凡与幸福,孤身来到天都的大殿,侍奉那个世人口中的暴君。
而后的一切,只是顺应着宿命的轨迹缓缓运行着,最终,武君罗喉再度找回初心,抛弃了“灭世罗喉”和“救世武君”的称号,他只是他自己。
对于罗喉这样的转变,君曼睩诚然是欣慰的,只是,她有她的宿命,罗喉亦有罗喉的宿命,在那场与邪天御武的宿命纠葛之中,罗喉终是没有逃脱注定的结局。最后的血印,他解脱了她,也解脱了自己。
这就是武君罗喉的故事,听起来多么沉恸,但实际上故事的主人,早已释然。
曾经的一段时间,在罗喉刚刚死去后,她一直在不停地询问:武君他,到底算不算英雄呢?
为了这个问题,她甚至询问了中原鼎柱清香白莲素还真,素还真的回答是:这个答案,每个人心中不同。
其实她亦知,素还真的回答是正确的,因为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对英雄的理解便不相同。于月族和天下封刀而言,罗喉显然不是英雄,甚至是魔头;但于当年深受邪天御武之害的西武林人民还有一直追随在罗喉身边的天都子民来说,罗喉无疑是真正的英雄。
只是,身为罗喉的亲人,君曼睩总还是执着于世人对他的评价,每每听到苦境百姓鼓手欢庆“罗喉终于死了”的时候,她的心,都会一阵生涩的疼痛。
那个男人,到底还是在历史留下了一片抹不去的黑暗,无论最后他是否找回了本心。
而如今,听得多了,她亦惯然了,她不再沉痛于那些世人对他的骂名,她唯一能对他做的,就是用心著史,尽量让世人知道更多的真相。
无论他们,信与不信。
也许这种心思的转变,就是殢无伤评价她的那句所谓“泰然”吧。她想,也许她真的是泰然了,因为不再执着,所以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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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3 02:40 | 显示全部楼层
折三

“吾一直眷恋着雪染纷飞的寒地,甚少浸淫秀丽清婉的江南,听人言这八百里玉湖是江南独有的胜景,你可愿与吾共乘一舟?”见她久久不语,殢无伤如是问。
君曼睩自那段沧桑经史中回过神来,轻轻颔首应他。
于是,二人就这么共踏上了一叶扁舟,任自己被放逐在玉湖的清波之上。
天色忽一暗苍青,有细细的雨丝斜斜打在身上,让人不觉有点点凉意。
这座湖,渺渺的波光流动如玉,因此得名玉湖。
烟雨笼罩下的玉湖,如一首唐诗、一阕宋词,潺潺涓涓是情,细细绵绵是韵,让人不知不觉中沾染了沉溺的醉意。
波上寒烟,雨中清涟,驾一叶轻舟随逝,了一身尘世浊淖。
殢无伤半倚半躺在船头,一首轻支下颌,一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叩响着船舷,那声音回荡在空茫的湖上,有种莫名留恋的意味。
他凝神仰望着苍青的天际,感受着斜风细雨的江湖落拓,墨剑此时也停止了往日的不安,静静陪同他的主人一醉不归。
不归不归,斜风细雨不须归,一江愁思随碧水,碧水之中倒映了多少世间百态,才渡得这几番风雨同舟。
这是君曼睩第一次同刀无心以外的其他男子共泛一舟。
彼时他与无心会在闲暇之刻相约湖畔撑船为乐,更曾许下有朝一日泛舟五湖的誓言,那是她少女时代最大的憧憬,但如今忆起不过是一场前尘旧梦。
如今,少了无心那一袭隐隐青衫,多了的却是这个质疏气冷的白发剑者。
殢无伤,这个曾经和她偶然相遇、如今又再次偶然相遇的男子,总是会带给她一种别样的感念。
身为剑者,他太过言辞藻藻,但分明一字一句,又出乎于心,发乎于意,不带丝毫做作。
若说他疏离薄情,他分明是那样悲怀于物如江南士子;若说他多情繁意,又分明是孤绝冷傲得让人难以亲近。
她看不透他,看不透这个出身于慈光之塔的剑者。她知道,枫岫主人亦是出身于慈光之塔,但他们之间,并无多少相似——除了那份出口成章的才学。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枫岫主人的出口成章,是来源于博览群书纵观经史的博学,所以他之辞赋浑然华丽,衣带汉风。而殢无伤,是于渎生暗地的暗无天日之中走出的武者,一身剑魄凝然孤冷,造就了他同样孤冷艳绝的性情。
这本是两种绝然不同的气质,却都是来自那个被苦境称为“登仙道”的慈光之塔。
君曼睩不禁开始遐想,在那遥远异境的慈光之塔之中,眼前这个男子,又该是怎样一番沉郁困顿?而如今,他却为何停留在异乡苦境,看着这些世事的翻飞,哀哀沉思。
于是两人都不觉入神,各有各的心思。
直到骤雨初歇,天际复明,岸边的垂柳郁葱起清新的颜色,他们才从沉思中恍惚惊醒。
倏然有洁白色的花瓣纷纷坠在二人的肩头,那是三月的梨花落英被春风扬起,冥乎之中如飘雪追逐着那痴迷于雪的人,落一舟的纯洁不染。
殢无伤轻轻扬手,将一瓣梨花托在手中,片刻之后,又任它再被风吹离。但那梨花,虽然只停留了一刹,仍然留下了沁鼻的芬芳。
“吾曾在雪漪谷日日对着雪绒花,想要感受它之气息,但奈何其花质淡漠,终是纯然得不夹丝毫尘世味道。比之雪绒花,这雨落的梨花终归还是凡尘之物。”殢无伤抬手拂落肩上的落华,颇有些眷念地低声吟哦。
“你既天性爱雪之出尘,就不必勉强自己沉溺于江南的梨花烟雨,我想,这一切,于你不过是一种寻求不同感受的经历,你终是要回到你的雪漪谷,对着你的漫天风雪和满山雪绒花,铸造出你自己的困心之境。”君曼睩这样说着,忽然有一股悲哀之意涌上心头。她亦不知自己在悲哀什么,许是此情此景让她触景伤情,亦或只是叹息眼前这个男子的终年自困。
她知道他一直想要走出那个牢笼,但她亦知他终是要回到那个牢笼,因为他的语气中饱含对红尘的淡漠,淡漠得如同他口中的雪绒之花,淡漠得让他无法容于浊世。
他曾经提点她该坚定信念,如今她之信念已然坚定,徘徊不前的,却是他自己。
“吾遍寻多年,仍是找不到打开心牢之匙,如果吾注定走不出那片寒雪,那这阳春江南,亦不过是一场浮梦虚幻。此刻的吾,虽贪恋着这场虚幻,但镜花水月,注定化为泡影。”殢无伤微阖上双眼,沉沉低叹。
“你既然已经看透,既然知道一切终将化为泡影,又何必如此贪恋?” 君曼睩挥三尺水袖扬起漫天梨花,将她倩柔的身姿衬得更加如水婉约;而那飞舞的梨花,好像也在映示着她言中之意,一切,终将散去、散去……
殢无伤俶尔睁眼,左额上的云纹愈发显得凄诡。他伸出的右手缓缓自身边墨剑的剑身划过,划破了食指一道细纹,落一染凄艳的鲜红如泣。然后,他将食指轻轻触碰唇瓣,用那丝鲜血侵染他苍白的嘴唇,霎时让他妖异得如同嗜血的妖魔,浑身尽散冰冷之气。
“吾虽看透,但却无法勘破,所以,吾宁愿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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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3 02:40 | 显示全部楼层
折四

“不知曼睩可否有幸得听公子的故事?”君曼睩这样问道,因为她突然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苍远往事让他这般诛心自困,又是谁人的故影让他如此执迷不前,以至于千百年来的永岁飘零。
“哈,吾之故事吗?”殢无伤将眼神移向远江尽头的峦峦苍山,那里弥漫着水墨一样的朦胧,晕开了天地一色苍青。
“吾之一族,本受诅咒,族人天生遗传有怪病,注定活不过二十九岁。”他果然淡淡开口,诉说起那些被沉埋在渎生暗地的阴霾岁月,“此病不但随族中血脉遗传,且能传染于外人,吾族遂被放逐于慈光之塔最暗无天日的渎生暗地。”
君曼睩静静听着他的诉说,却忽觉思绪一恍——他之一族的怪病,与当年君家所受邪天御武的诅咒何其相似,都本是永生永世地不得解脱。
“你之心念,恍惚了。”殢无伤觉察到了她的思绪纷乱,淡淡道,“是想到了你之家族亦受过诅咒,所以产生了同病相怜之感吗?”
君曼睩一怔,随即坦然:“是。抱歉,是我走神了。”
“无妨。”殢无伤并未在意,继续徐徐讲述着那段苍白而又凄绝的往事,“吾族擅剑,天生生有一种剑魄,对剑术剑心领悟甚高。”
“但领悟又何用,千百年来吾族之障,从未有人走出,所以那时吾只一心沉堕,静数光阴等待着那场注定的死亡来临。”
“可是你最后还是走出了那障,来到了这里。”君曼睩道。
“因为吾,认识了她,即鹿。”再次提起这个名字,殢无伤的心莫名躁动起来,连带墨剑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境,开始低低哀吟。
殢无伤突然重重握住墨剑,试图抚平墨剑的震动,亦是想要抚平自己内心的波澜。
君曼睩却只浅浅一笑,突然从袖间拿出一支紫竹的洞箫轻放于唇前,缓淡而低沉的调子霎时从箫中传来,那声音虽然也是呜呜咽咽,却不似其它箫声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是因为所奏之人并不哀伤。
低低的曲调穿梭在潋滟的湖波之上,渐渐平复了剑者的心境,墨剑,也不再哀吟。
“你之箫声虽然呜咽,却只感怀而非殇情,只叹息而不哀泣,是为了平复吾而奏吗?”殢无伤抬眸望着君曼睩的眼睛,问道。
“其实我更擅弹筝,只是此处并无琴筝,所以只好借一曲洞箫聊做慰藉,倒让殢公子见笑了。”君曼睩略略躬身谦礼,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是吾乱了心动了念,因为每当提起她,吾眼前总会浮现出那烈焰纷飞的一幕——吾那时在渎生暗地巧遇于她,从此铸成了吾一生的心牢。”
“那时的她一袭白衣倩然纷飞,是吾生命中唯一的洁白,而她,也会在竹花胜绽的时候来到渎生暗地外围,来到吾之身边,陪吾聊起她的一切,让吾在终日寂寥的浮生中开始对外面有了一丝期盼,亦是自那时起,吾决定为她学剑。”
“后来,他之兄长看重了吾对剑之天赋,因为想利用吾,所以想尽办法治愈了吾身上之怪病,助吾走出了渎生暗地。”
“吾本以为,走出牢狱的自己就能长伴在她身边,永远听她诉说下去,却不料在吾出得牢笼的那一日,正巧看见她之尸体在烈焰中被无情焚烧。”
听至此处,君曼睩陡然一惊,她微微蹙眉道:“她……死了?”
“是,她死了,因为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生下了一个不该生的孩子,即使她是无衣师尹之妹,亦无法摆脱世情的责论。”殢无伤的声音愈加冰冷起来,眼神中也现出了一丝肃杀的冷寂。
“所以,你从此开始疏离世情,将自己困在另一个虚设的牢笼之中,这个牢笼虽然不似渎生暗地那般困住你的自由之身,但却生生将你的心你的魂锁住,让你迷失于其中,不能自拔,是吗?”君曼睩了然般地说着,同时也不得不去叹息。
叹息这个凄艳的故事,叹息这个苍白的人,亦叹息那个在烈火中决绝不悔的女子。
时至此刻她才终于明白,他心中的千年寒雪为何这般难以消融,只因他之内心本能地抵触那炽烈的火焰,每当有温润的东西靠近,他都会想起那个在烈焰中永远消逝的白衣女子。
只有漫天冰雪,才能让她的倩影永远映刻在他之心中。
但是这种没有尽头的沉沦,最终只会吞噬掉他的一切——包括那个身影。到时便是颜烬骨殁,徒留一地落雪苍华。
她突然不想让他再这样沉沦下去,只因他曾点醒了她,她亦希望他能从困顿中醒来。
于是她微笑着提出:“公子可愿随曼睩去一个地方?”
殢无伤定定看着她,突然有些被莫名诱惑的感觉。于是他起身拂去遗落的梨花,让它们随水逐渐飘零离去,然后道:“吾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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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五

月明湖,无论经历过多少沧桑变幻,永远都是冰冷和澄澈的。
月,清冷之晖;影,迷离之暗。
殢无伤一步一步跟随这个温婉的女子来到这片他从未来过的神秘之湖,同时心境也愈发平静起来,因为这片湖和他本身的气息太像,都是如此孤寂肃冷。
“这是月明湖,通往月族的通道。”君曼睩道。
“月族?”殢无伤轻轻吟着这个名字,君曼睩曾经对他诉说过的故事慢慢出现在脑海之中,“他之故乡?”
君曼睩轻轻点头:“原本要去月族,须在月明湖畔以物品环绕湖面四周,将顶头之月反射在湖面倒影,双月叠合、冲天光束现,即可经由接引光束前往月之幻陆;但自武君以月族玉玺解封部分月族罪民和幻族遗民之后,通往月族之法便可不必这么麻烦,只需吟诵月族特有的咒语即可。”
“他曾教你?”
“是。”君曼睩答道,同时纤纤玉指抬起,轻结咒印,心中默念那串神秘的咒语。
随即,冲天月华倾泻下来,在一片迷离的奇幻之中,二人被传送到了位处异境的月之幻陆。
连绵的飞雪,无尽的苍渊,触目一片洁白——这就是殢无伤来到古老的月族大地之后看到的第一眼景象。
这样熟悉的画面,这样熟悉的气息,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远在慈光之塔的寂井浮廊。只是,比起这辽阔无际的月族雪原,寂井浮廊是狭窄渺小的,渺小得将他困索在那一方孤寂之中,不得解脱。
“你带吾来此之意,为何?”殢无伤问道。
“同样的雪,同样的不染尘埃,公子可有不同感受?”君曼睩不答反问。
“嗯…….”
殢无伤缓缓凝神,将自己完全投身于这片雪原之中,任漫天风雪飘然落下,染一身肃然洁白。
同样的雪……
同样的不染尘埃……
烈烈的寒风袭来,吹得他一头白发飞舞,墨剑在他的身侧凝然而立,渐渐响起凄绝的哀吟。
那一人、一剑,就这样伫立在一片空茫之中,仿佛从远古时代就已经存在,亘古而立,不曾因时间的流逝而动摇过分毫。
背后,是苍雪成漠、风舞流年。
君曼睩亦亭亭玉立在一旁,她淡淡注视着眼前这一人一剑,目光渐渐变得复杂。
她不知道他此刻正在想什么,是否真的如她所愿改变了一些心情,她唯有静静陪在他的身边,等他从这片风雪的幻境之中回到现实。
冥冥之中,她感觉得到,她是异常地相信于他。
风雪依旧烈烈,不知过了多久,那一片苍茫自虚幻中散去,逐渐凝结成了另一种心绪。
“这片雪漠,风雪太过浓烈,每每有呼啸声从耳边戛然而过,都能带动起吾心之莫名震动。”突然,殢无伤的声音自风雪中穿透而来。
“那如何呢?”君曼睩追问。
“同样的雪,同样的不染尘埃,不同的是这里是自由而广阔的,而吾心之境是为困顿。”殢无伤答道。
“自由吗?”君曼睩突然笑了,她双目迷离地望着雪漠的无垠尽头,轻轻道,“这里曾经也困着一个心念不得解脱之人。”
“是他,黄泉,或者说,火狐夜麟。”殢无伤替她说出了那个名字。
“你将我曾经说给你的故事记得很清楚。”君曼睩突然有点暗暗的欣喜,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但那时,你只将他的故事略略带过,吾所听大部分,皆是武君罗喉。”殢无伤道。
君曼睩轻轻点头:“嗯,那时我并没有对你提起,其实在黄泉为了杀兄之仇而无间在武君身边之前,他亦曾将他的兄长和小弟当做报复的对象。”
“嗯?”殢无伤生出了一丝兴趣。
“他出身于被月族放逐的幻族,身上却流淌着月族王室的血脉,从小在黑暗中长大,曾经是一名诡谲的杀手。那时的他,虽然知晓自己的身份,但也正是因为这身份,而让他更加对月族充满仇恨,于是他便将满腔恨火发泄在他之大哥苍月银血将军和小弟幽溟身上。”
“我曾亲耳听到他对武君说过,在很久以前,他也曾经迷失过,那个时候他所拥有的一切,就是仇恨,他的目标就是报复,然后制造更多的仇恨。”
君曼睩一点一点诉说着,诉说着这个对武君罗喉第二生和第三生都影响巨大的男子的故事,诉说着他曾经的怒火和仇恨。
——曾经,黄泉在信中这样对苍月银雪说过:一个恶鬼该如何得到满足,我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这个答案。天该由我来践踏,万物该由我来宰杀。恨苍天,恨宿命,除了恨,我一无所有。身上的王族之血加深了我的恨火,誓要吞噬这片土地。我恨,为何我只能拥有恨,却不能拥有其他的心情。
同样是自困心境,同样是堪不破迷障,同样曾活在堕落之中难以向前,虽所执之念不同,但本质却相似。
——后来,黄泉又这样写道:但是,当我真正面对,我发现了更重要的东西。它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压下了我心中的仇恨。
当一个人走出了迷障,才是真正解开了心牢的枷锁。黄泉的枷锁是仇恨,当他放下仇恨,他自也走出了心牢。
而殢无伤呢,他之枷锁,又是否能放下?君曼睩转眼凝望着眼前这个冷颜白发的男子,如是感叹着……
然后,她道:“逝者已矣,即鹿姑娘是一直希望你能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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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6-4 13:07 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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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 发表于 2011-8-11 21:03 | 显示全部楼层
    來頂道友 這篇怎麼沒在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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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11-8-12 17:0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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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3-1-19 15:04 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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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 发表于 2011-8-12 19:30 | 显示全部楼层
    汗,这两个人关公战秦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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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5 14:57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殢无伤对着漫天风雪,久久不语,似是陷入了幽微的长考。
    即鹿,即鹿。
    是这样么,你一直希望吾能自由?
    但,你那时被烈火吞噬的身影还深深映刻在吾之脑海,你便是这样,给吾自由的么?那你自己呢,你带着你一生的痴心而去,又是否得到了自由?哈!
    殢无伤低笑一声,随即收剑转身,自君曼睩身侧走过,一步一步,走向无垠的尽头。
    “如果真是如此,那吾便允你之意。自由是么……”
    君曼睩没有追随他而去,她只是低叹,同时又有一丝欣慰。她知道,此刻的他虽然内心起了恨意的波澜,却终究松动了意念。
    他之自由,只有他自己能够给予,只要他肯给予自己一个机会。
    这世上,没有解不脱的困顿,只存乎不愿去解脱的心境。
    就像这月族的漠漠雪原,和那寂井浮廊中的漫漫飞雪,同样纯洁不染的雪,但一个是辽阔,一个却是闭塞。但,既然本质相同,又为何不能从寂井浮廊走出,迈向这辽阔无垠的雪原?
    有时候,改变了一种心境,并不等于改变了自己。

    笔墨依旧,容颜依旧,在这些年华流逝的时间中,君曼睩仍是孤单一人,著着她的史册,传颂着那段故事,浮生恍然如梦,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寂寥。
    有些人事,是映刻在心中的,不曾泯灭,不曾消逝。
    如公孙夺锋,如刀无心,如枫岫主人,如武君罗喉……她怀着那些曾经或默默平凡或叱咤风云的人的故事,和他们对她曾经的恩情,走过在这风雨落幕后的孑然时光。
    偶尔,她也会想起,曾经有一个远离世情的疏冷剑者,守着他的一袭纯白落寞不前。她想,此时的他,也许早就解开了心牢的困索,走出了曾经的困顿,也像自己一样,怀着那些逝去的、曾经最在乎的人的期待,自由地活在这片天地。
    只是,他们终究没有第三次的邂逅,也许,缘分到此,只余苍然。
    彼此,只是浮生中的一次擦肩,一次短暂的停留,谁也不必刻意地寻找,谁也不必刻意地眷恋。
    只要,共看一场落雪纷飞,再到阳春初开,落雪化作了绵绵细雨,那本都是同一汪水。
    只要,彼此都自由。



    ____


    算是结尾了吧,因为这样的结局我觉得才是最好的,脑补过度不现实。
    彼此擦肩,落地成雪,雪化春雨,细淌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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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25 18:13 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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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签1 天
    [LV.8]以坛为家I
  • 发表于 2011-8-26 01:52 | 显示全部楼层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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