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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素小梵

[普通级] 【11.17】【书素】逐香尘 1-22 41F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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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1-9-19 00:00 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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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  楼主| 发表于 2011-9-24 22: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入红尘初妆,韶华倾付,渡世相逢,注定一场痴缠。
      
      



    圣魔大战倒数,三十五天。
      
      



    ——奇怪,怎会无法穿体?
      

    …………
      

    ——嗯?
      

    ——呵呵呵……
      

    ——你……?!
      

    ——圣体魔血,正是最适合你的牢笼啊!
      

    ——……原来你是故意。
      

    ——呵……
      

    ——你以为你能禁锢吾多久?吾为圣魔之仆,吾不得而出,你也要承受相当的代价!
      

    …………
      

    ——素还真!!
      

    ——呵呵呵……击楫中流,你以为,吾还会在乎吗?
      
      


    厚重暗沉的帐幔内,素还真慢慢张开了双眼,感觉到四周无人,旋眉微皱,压抑地轻咳了几声。
      

    ……代价,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付出呢?
      

    ……鬼觉神知知晓太多,为免变数,还是需要设法彻底消灭。
      

    微微合上眼帘,轻轻叹出一口气,再睁眼,妖红划过眼底。
      
      



    千年未开,亡灵校场仍是荒漠烽烟无尽,断灭阐提沉默地站在高处,看着脚下熟悉的操演和熟悉的信任神色,只是无言。
      

    “看你尽心投入魔城事务,为兄很欣慰。”
      

    权杖轻敲地面的声音停在身后,断灭阐提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回头。
      

    “魔城封印许久,魔军势力并未因此衰退,你将他们照顾地很好。”
      

    回答的冷然,他似乎听到身后传来隐约的叹息,只是他仍然坚持负手背对,静静地听着那人娓娓诉说一切计划。
      
      


    ……仍是如此啊。
      

    从不改变的模式,他明白自己的兄长是何等胸怀韬略的人。
      

    绝智在心,又强大到只能仰视,曾经在自己心中,那便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他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能难倒他,再回魔城,他看着那强悍无匹的人缠了绷带满身,也并不曾感觉讶异,因为即便那人以自身修为支撑封印时期魔城子民的生命,也不见得当真能对他构成威胁。
      
      


    只是当他看到那人行走都需要有人扶持时,心底却终是不忍。
      

    骄傲如他,怎么可能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
      

    强逼自己回归,甚至不惜用计,断了此生与无幻的一场情缘……也不是没有怨的,可看着那人唇边隐现的苦笑,他怨不出口。
      

    他明白如果是自己,那人从来都经不住要求,即使他不愿。
      


    只是比起那种意味不明的表情……他更喜欢看着他不经意流露的柔软微笑。
      
      

    “……你这次回城,吾心上大石放下,身体复原的速度也加快了。”
      

    “哼。”
      

    明明是好事,那人的声音却有着不易察觉的失落,他暗叹一口气,终于转过身。
      

    “还在生气吗?”
      

    那人将情绪隐藏的很好,他却清楚地听出了那份小心翼翼,但这却让他更加烦躁。
      

    “你之手段,吾永远无法认同!”
      
      


    被兜帽掩盖的脸庞看不清神色,他化阐提轻轻呼出一口气。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不就是魔之特色吗……呃……”
      

    眼看那人身子一晃,他胸口一紧,也顾不得还在和那人闹对立,急忙上前一步,扶住那人的肩膀,出口的语气也流露了藏不住的担忧。
      

    “怎样了?”
      

    “……事实证明,你还是很关心吾嘛!”
      

    这、这家伙简直一点都没变!无聊当有趣!
      

    “你!你无聊!”
      

    恨恨地甩开手,他转身便大步离去,听得身后笑声,心情却奇异地转好了一些。
      

    ……也有很久了吧,不曾听得兄长真心的笑声了。
      
      


    他化阐提看着自家小弟怒气冲冲的背影,笑声渐淡。
      

    “……真是一点也没变,不过你还是忘了,吾这个兄长,何曾偏过你啊……”

    轻轻叹息,缠满了绷带的手慢慢抬起按住的胸口,他化阐提神色一敛,身形忽然化光消失。
      
      



    “你看了多久?”
      

    藏在一边的人正捂着嘴吃吃地偷笑,冷不防他化阐提闪至身边,声音冷到极点。
      

    “呵呵……堂堂魔城之主,居然也用这等不自信的孩童手段……”
      

    那人也不吃惊,斜倚在石墙上,妖媚的眸光流转,笑弯了眉眼,柔软的雪白长发披在肩膀,连发梢都随之轻颤。
      

    “你……!”
      

    “吾是有事来找你,不料……”
      

    说着,那人又半掩了嘴,转头笑了起来。
      

    “……素还真!”
      

    他化阐提有些无奈,换了别人,他怕是早已恼怒,只是面前的人虽然笑声如铃,眼神却不带丝毫取笑之意,反而有着淡淡的欣羡。
      

    不过他现在虽然心情不算差,也不能放任这人,得寸便要进尺,他仍需掌控他。
      
      


    “呵呵……罢了罢了,吾不笑便是。”
      

    素还真站直了身体,简单整理了衣摆发梢,一双泛着殊艳的眼眸重新看向他化阐提,而他化阐提分明看到那人眼角水光闪动,却也不多言,淡淡发问。
      

    “……说吧,又有何事?”
      

    “之前所拟定的时间已到,那个人……将醒了。”
      
      
      



    回旋阶梯上,寂灭邪罗扶着他化阐提,慢慢地,走过星光点点的浮世狱相。

      
    他化阐提步子缓慢但稳重,寂灭邪罗看着画像张张浮现又依次隐去,终于忍不住开口。
      

    “魔主,他……能信任吗?”
      

    虽然自己并不喜欢端木燹龙,但至少他的忠心是真实的,而那人……
      
      


    “他没有选择。”
      

    他化阐提看着浮世狱相里的第十八相,指尖轻轻敲击着权杖。
      

    “可是……”
      

    “等待便好。”
      

    “……是。”
      
      


    画中人无声,却有着让人不由屏息的魔力,他化阐提微一抬手,画像隐去。
      

    “寂灭邪罗,城外有客,去迎接一下吧。”
      

    寂灭邪罗也感觉到了轻微的晃动,恭敬行礼,转身化光消失,而他化阐提再次转身,画像重现,却是另外一人。
      

    独自怔怔地看了许久,才听得一声低叹,悠悠散尽在飘然的空间中。
      

    “断灭……”
      
      



    “真是意外的客人啊,梵天——一页书!”
      

    看到魔城守卫四散歪倒,寂灭邪罗也不生气,嘴角噙笑,对着面前气势压人的一页书行了一礼。
      

    “不知梵天亲临魔城,有何要事?”
      

    “收起那些虚伪的嘴脸,吾只问一事——素还真在哪里?”
      

    “哦?因何来此相问?素贤人身为苦境支柱,吾等怎会知晓他之去处?”
      

    话音方落,寂灭邪罗便觉劲风迎面,周身地面骤然龟裂。
      

    “吾再问一次,素还真人在哪里!?”
      

    不甚在意的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寂灭邪罗看向一页书,神色似笑非笑。
      

    “这般没有耐心,吾可以理解为,你认清事实了吗?”
      

    “将人放出!”
      

    一页书心头纷乱,不愿多说,掌心凝气,狠狠盯死了面前白衣的魔。
      
      


    寂灭邪罗看着那黑发翻飞的佛者,眼神中闪过惋惜,却不知是为何人。
      

    “放人?哈,吾等从不曾禁锢过任何人,一切皆是人心自属……一页书,你太骄傲,不愿回头,看清了世情,却又情愿忽视,可是有些东西是不会等待的,错失了,就是永远的失去。”
      

    “你在说些什么?!”
      

    一页书看着寂灭邪罗的神色,点滴在心的恐惧不由得放大,不祥的感觉更甚。
      

    “你看,直到现在,你都不知道吾意所指,吾知道你已经发现了什么,可是你发现的还远远不够,不去正视,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他曾为此付出了什么……”说着,寂灭邪罗抬手指向遥远的天际,“素还真入魔,正道必将群起而诛,如今仪式将开,你还要在此浪费时间么?”



    顺指而去,远处黑云遮天,紫电破空,邪光暴冲,阴邪气氛引人战栗。
      

    来不及判断寂灭邪罗用意,一页书便化光消失,他并不知道寂灭邪罗所指为何,却本能的感觉那个人应该就在那里,一路疾行,他只希望,还来得及……
      
      


    而寂灭邪罗看着那片阴云密布的天空,脸上浮现出恶意的笑容。
      

    你们不会再有交集了,永生永世的错过,就是最后的结局!
      
      
      



    月山登凰台,一场亲事,四方算计,尽管目的不一,却齐齐将矛头指向同一个人——号天穷。
      

    妖后临场作壁上观,靖沧浪虽被拦在战场之外,御神风观心自在却仍是步步紧逼,末世天君终归末路,然而号天穷却在最后一刻,反转犀角,刺入自己身体。
      

    顿时,千血归一,犀角成形,天际阴云攒聚,涤罪邪器应世而开!
      

    “哈哈哈,御神风,吾死,你亦不能存!”
      

    御神风还未及喘息,变数又起,不知哪里传来一股强大邪力,震开地面,灭神尸体连同犀角沉入地下,御神风眉头一皱,纵身追下,却——
      
      


    “啊——!”
      

    惨呼声从地下传上,邪劲暴冲,妖后见情势不对,即刻撤离了现场,被拦阻在外的靖沧浪急忙冲入,却只见到此生最难忘的场景。
      

    “……吾曾建议前辈迈出这一步,想必先生仍在苦恼这份感情该如何回应,不过现在,即便先生想通了,也已经来不及,前辈一直都在奇怪和先生之间缺少了什么……其实很简单,缺少的,只是一段早已分离的时间。”
      

    烟尘弥漫中,熟悉的身形慢慢踏出,纤长白净的指尖抚过御神风无知无觉的眉眼,那人的动作温柔的近乎悲悯,如果不是那满手的鲜红,如果不是那柄仍在滴血的涤罪犀角握在他的手中,靖沧浪几乎要以为那人是为拯救而来。
      
      


    “神风……素还真你……!”
      

    他脚步沉重到无以复加,眼前所见早已超出他的想象,即便开口,也不知话语要从何说起。
      

    素还真抬起头,唇边笑容甜美,手臂一震,抽出深刺在御神风体内的涤罪犀角,将御神风的身体抛向靖沧浪。
      

    “犀角现世,需要血祭啊!”
      
      


    “神风……神风……”
      

    靖沧浪失了稳重,慌乱到不知如何是好,怀中身体渐冷,曾不管不顾搂住自己的手臂软垂,几日前还盯着自己接连询问“你答不答应”的眼眸紧合,再也不见了光彩,此时此刻,即便有了答案,又有何意义?
      

    素还真手持犀角,静静地立在一旁,眼中妖红弥漫,眸色却是模糊不清。
      
      


    “先生……”
      

    “住口!素还真!吾定会要你血债血偿!!”
      

    极恸在心,靖沧浪搂紧了怀中的人,看向素还真的眼神充斥了复杂的恨意。
      

    而素还真却轻轻地笑了。
      

    “吾很期待……只是,吾仍有一言,先生,沉沦于此,你还会失去更多。”
      

    …………


    一页书赶到的时候,便只看到靖沧浪跪倒战场,怀中之人早已没了气息,唯有胸口开出血红莲花,花瓣上凝结着晶莹水珠,摇曳生姿。
      

    “这……”
      

    他看着那妖艳的莲花,喉咙发紧,几近窒息。
      

    ……还是,迟了吗?
      
      
      




    登凰台边的高崖上,两双眼睛俯视而下,一者沉郁,一者寂然。
      

    “……无碍否?”
      

    “无妨。”
      

    “哦?”
      

    “离开吧。”收回目光,那人慢慢递上握了许久了涤罪犀角,“……多谢。”
      
      



    颤抖的手腕,有鲜血滴滴渗出,一旁身着黑金绣袍之人眯起了一双邪眸,并不抬手,只是噙了不明意味的笑,细细的打量起面前的人来。
      

    “……痛吗?”
      

    “犀角至邪,吾已有心理准备。”
      

    “呵……”
      

    猛的扣住那执了犀角的手,往前一带,长臂舒卷,环上了那人,明显感觉到怀中身体剧烈一颤,犀角滑下,他反手接住,刀柄抵住了怀中人的后心。
      

    “吾不是问你的手,吾是在问——这里。”
      
      




    风过高崖,素还真雪发如丝,妖艳眸色深深看进鬼如来眼底,薄唇微张,出口言语一字一句——
      



    人间至痛,佛者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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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1-9-19 00:00 郁闷
    已签2 天
    连签0 天
    [LV.1]初来乍到
  •  楼主| 发表于 2011-10-3 21: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莲音一曲成绝响,数夜遥望,云渡不渡;
      


    从此人间天上,琉璃成空,天地永寂。
      
      



    圣魔大战倒数,二十八天。
      
      



    白莲成魔,血劫将起。
      

    短短几日间,消息便传遍整个苦境大地,各方势力群情激奋,恨不能得而诛之。
      

    此间影响,竟更甚圣魔之战。  
      


    “这可是你的目的?” 


    他化阐提看着一旁静静拨弄手中锦囊的人,皱起了眉。
      

    那人听了,双手合十,把那物件仔细地包在手心,偏了头,眉眼弯弯看向他化阐提。
      

    “魔主心知肚明,何必多此一问?”
      
      


    许久,他化阐提方轻轻摇了摇头:“你啊……”
      

    有些不忍,有些无奈,复杂却隐晦的感情隐去在未出口的字句里。
      

    一世王者,他不能理解那人的计划,然而相似的心意,却让他同意那人放手一搏。  
      



    战争由来非是天道,魔族善战却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走上战场,没有人愿意死在荒漠孤寂的沙场,魔亦是同样,如果可能,或许己方也能安于一隅,得一宁静生存之地。
      

    只是世人对光暗向来好恶不同,久而久之,生存便也成了魔的奢望。
      

    可没有光哪来的暗,没有魔,又怎会有圣的尊崇?
      

    究竟这个世界,是谁先抛弃了谁?
      
      


    魔殿里两人双双沉默,微有淡淡清香弥漫,鬼如来一踏入其中,便扬起了嘴角。
      

    能够涤尽污浊血腥的味道,无论在哪里,都能令人心神俱醉。
      

    “嗯?你来了,修罗鬼阙的一切可还适应?”
      

    “不差,吾打扰到你们了?”
      


    应了他化阐提的问话,鬼如来一双邪眸扫向王座一旁的素还真。
      

    “并无。”一见鬼如来,素还真便收起了含笑的眉眼,整个人也开始散发出清冷的气息,“……素某先离开了。”
      
      


    呵。
      

    是因为多少有些相似么。
      
      


    鬼如来眯起眼睛,看着素还真走过身边,却猛地伸手将人环住。
      

    ——吾,想体味人间至痛。
      

    耳语低喃,素还真狠狠打了一个哆嗦,眼中闪现狠戾,抬手抵住鬼如来肩膀,骤然发力将人震开。
      

    “吾无意奉陪。”
      

    “哦?这可由不得你。”微微一笑,鬼如来转向他化阐提,“……魔主之意如何?”
      

    曾经拈起法印的手指指向一旁的素还真,一双鬼眸锁死那人静默的侧脸,他化阐提一手支脸,嘴角扬起兴味的弧度。
      

    “这,算是交易?”
      
      
      


    ——先生,沉沦于此,你还会失去更多。
      

    跪在壶口烽燧的两座墓穴前,靖沧浪泣之无声。
      

    御神风与一灯禅亡,悬壶子失踪,接连失去好友的打击让他满心悲痛。
      

    焚如要术……端木燹龙……素还真……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那样的温柔高洁,却原是一场欺骗?
      

    那样白净柔软的手,掩盖的却是至极的残虐?!
      

    吾那样的相信你,吾曾那样相信你啊!
      
      


    “你们的痛苦,靖沧浪铭记在心,你们的仇恨,靖沧浪一肩担起,无论是端木燹龙,或者——素还真!”
      
      


    再回龠胜明峦,靖沧浪心境已然不同,先他一步来到明峦的一页书静静地站在一旁,紧合的眼帘封闭了一切神色,海蟾尊冷冷地看他进入。
      

    “人,总是在吃到苦楚之时,才愿意面对现实,如今,你还反对吾诛杀素还真吗,靖沧浪!?”
      

    口中称呼靖沧浪,海蟾尊如刀的目光却扫过靖沧浪的脸,直刺一页书。
      
      


    “吾……”
      

    “吾反对。”
      

    靖沧浪还未开口,一直闭目静思的一页书便打断了他的话,眼眸微开,神色静如古潭。
      
      


    “理由?”海蟾尊毫不意外。


    “吾相信素还真必有苦衷。”
      

    “哈,都说梵天最是护短,如今吾当真见识了!”说着,海蟾尊冷笑着看向一页书,“……苦衷是吗?所以你隐瞒擎海潮被素还真所杀之事!?”
      
      


    微微惊讶,但当一页书看到击珊瑚慢慢走入刻镜纹图,便了然了。
      

    “一页书,抱歉,但吾仍需为海潮讨回公道。”击珊瑚礼貌性地颔首,语气冷淡异常。
      

    “……吾明白。”一页书并不曾出现太多情绪波动,向击珊瑚点头之后再次转向海蟾尊,“吾并未刻意隐瞒此事,但吾不否认吾是想讨保素还真。”
      
      


    “哦?那么敢问梵天,你要用什么来说服苦主,又要用什么来说服天下呢?”
      

    托了含钱玉蟾的手指向击珊瑚和靖沧浪,原本眉目柔和的两人如今看来竟是一派冰寒,一页书无声地扫过周围所有的人。
      
      


    同样逼视,同样无情。
      
      


    ……就是这种感觉么?
      

    苍生变成筹码,战友变成利刃,从前的并肩变成如今的对立。
      

    独对天下,独对全部的敌视。
      

    你……也曾如此么?
      

    在吾心智摇荡的时间里,你就是这样,看着那些冷漠无尽的面容和眼神,不断低首,独自周旋……
      

    冷眼和漠然,无助和孤立,却又不能后退一步。
      

    或许不是在乎,却不能控制的心生悲凉。
      
      


    原来这就是你曾经感受过的滋味。
      
      


    舌根苦涩感更甚,神色中却不能流露半分,一页书只觉得眼前人尽皆陌生。
      

    “……素还真曾为这天下付出太多,吾明白此仇难泯,但至少也应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哼,既然梵天开口,也无不可,不过你要清楚,时间越久,对吾方便越不利,如今距离圣魔大战不过二十余日,吾至多能等你十天,这十天内吾等可以不对他采取任何行动,但是,这其中若有意外,你需担起全责!”

      
    “可以。”
      

    “哼。”
      
      


    走出龠胜明峦,正是子夜,一页书回首遥望渐渐隐去的百塔,发觉自己连叹息都已经叹不出口。
      

    ——心痛,痛到沉重。
      

    种种死而后已的过往,抵不过一个错误的选择。
      

    正如当初种种携手并行的记忆,抵不过一句无心之言。
      

    细细想来,半峰雪外的重逢,竟是一场诀别。
      

    究竟是哪里错过……?还是……从来就在错过?
      
      



    一页书用力闭上了眼睛,红莲花开遍脑海,四周林叶沉寂。
      
      
      






    水声嘀嗒,流淌着久远的潮湿之气,原本埋藏着一场友谊祭奠的北海隐洞,如今却是仇人相见。
      

    端木燹龙沉着脸,走进洞中,眼神狠狠地看向被绑在一旁的悬壶子。
      

    “看你的神情就知道事情不顺利,我就说大只鱼福大命大,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被你摆平。”
      

    身体不能动,嘴上却分毫不饶人,悬壶子眯了眼挖苦来人。
      

    “尽逞口舌之能,看来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落在你手上吾也认命了,就算你拿到你要的东西,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吾走。”
      

    语气不屑又强硬,然而只有悬壶子自己明白,如今他已是怎样的心如死灰。
      
      

    壶口烽燧一战,一灯禅代己而死,焚如要术的烈焰灼烧肉体,那人望来的眼眸却是一派安然。
      

    早已见过太多次,那人开着不着调的玩笑,却露出隐隐关怀的神色,却从没有一次像那一刻一样让他情愿听那人不断废话,也不愿凝视那双透露了心思的眼睛。
      

    ……没事就好。
      

    没事……怎么会没事……?
      

    失去了你,吾怎么会没事?
      

    笨蛋……从来就是笨蛋!
      
      


    “哼!”
      

    端木燹龙性子暴躁,与靖沧浪一战让他心情更添烦躁,眼前之人已是那人唯一挚友,如果杀了他……



    神色骤冷,端木燹龙指掌如钳,死死咬入悬壶子的肩头。
      


    “对……这样才对!将杀死一灯禅的招式用到吾之身上!来啊!来啊!!”
      

    再明显不过的渴死之意,端木燹龙眼中阴狠更盛,手中真气爆燃。
      
      

    悬壶子眼看着端木燹龙运起焚如要术,脸上浮现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已是闭目待死,热度入体的一霎,却感觉有一股冰凉的真气循脉而上,正与那灼体高温对峙。
      

    “你干什么?!”
      

    端木燹龙的怒吼,他听得分明,接着鼻翼便飘过淡香,一怔之下,他睁开了双眼。
      

    ——莲香。
      
      


    “何必这般赶尽杀绝,死亡并不是惩罚的最好方式。”
      

    身后传来的轻柔声音带着魅惑的气息,悬壶子不能回头,心头却闪过一灯禅曾经的担忧。
      

    “哼,怎么,上回的教训还不够?又想讨皮痛?”
      

    端木燹龙手中掌力不绝,发狠般的瞪向来人。
      
      


    “啊啊,是啊,那真是好痛……”那人也毫不相让,轻轻叹息一声,手底也同样真气不绝,似是抱定了心思要和端木燹龙一抗到底,“吾这样,你居然也下得了手,真残忍……不过,这与那无关,你要的东西,杀了他,就得不到了。”
      

    “素还真,别试图揣测吾之心思,魔主虽然有令,吾不能杀你,却有的是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端木燹龙神色闪烁,忽然收了力度,冰冷的目光审视般的看向扶住悬壶子的素还真。
      

    “嗯,吾很期待你之手段。”
      
      

    ……敷衍?
      

    端木燹龙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却又很快的浮现出那种熟悉的邪恶神色。
      

    “既然你说不杀,便依你,但若只是这样,吾也很是头疼,你——是不是应该给吾一个解决之法?”
      

    刻意扫过悬壶子,端木燹龙心中有了打算。
      

    “废他武脉吧,让他去找靖沧浪,这样比你单纯的杀戮要好的多。”
      
      


    扶住自己的手臂温柔无比,出口言语却令悬壶子后背生寒。
      

    “素还真你——”
      

    真的……真的如一灯禅所担忧的那般,投入魔城了么?
      

    只是那人却极快地以手覆上了他的嘴,并无任何回应的意思。
      
      


    “哈,可以!不过……仍是需要留下点痕迹不是么?!”
      

    端木燹龙冷笑着点点头,反手抽出了号雨鲸脉,似是不准备使用焚如要术了,素还真心头一松,放开了悬壶子,正想起身,端木燹龙却扬起鲸脉,猛的一挥,缠上了他的腰身,而后借力往一边一带,便将他带离了悬壶子身边!
      

    素还真猝不及防,腰身一阵剧痛,还来不及调整身姿,便撞入了一个怀抱,骤然而起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
      
      


    “抓好他!”
      

    端木燹龙顺势上前一步,抬手再次掐住了悬壶子的脖子,焚如要术再起!
      

    “啊——”
      

    “住手——!”
      

    身后反制住素还真的人手臂纹丝不动,他眼睁睁看着悬壶子如陷炼狱,惨叫声骤然沙哑,原本仙风道骨的面容在火焰中渐渐消融,灰白长发因为热度而卷曲,生不得,死不能,在煎熬中痛苦徘徊。
      
      


    “去找靖沧浪,吾想他会很愿意救他的好友!”
      

    看着那皮焦肉烂的脸容,端木燹龙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一边说着,一边腿劲一发,将悬壶子踢出北海隐洞,继而又转向一旁默默垂下头的素还真和意外现身的鬼如来,“哈,不愧是掌握文武半边天的素贤人,此计说不定会有意外效果……嗯,你来了多久?”
      

    “不久,吾是寻他而来。”应过之后,鬼如来便将全部精力放在了怀中之人身上。
      

    那人在此刻竟十分乖顺,他抬起指尖,循着那人的领口摸上他小巧精致的下巴,而后往上,轻轻摩挲着他细腻的脸颊,低沉的声音缓慢又温柔。
      

    “……这等行为,若被魔主知晓,可是免不了责罚。”
      
      


    “是么……”重新扬起的脸庞依然平静,那人不露声色的推开鬼如来,慢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丝,抬头看向鬼如来,神色中再没有分毫情绪的波动,“……吾自会完成任务,别再跟着吾。”
      

    挑起眉,鬼如来看着那清瘦绝世的背影,邪眸眯起,眼中神色意味不明。
      
      


    ——真是傻。
      

    世间广大,你怎么可能救下所有的人?
      

    那样单薄的肩膀,究竟还想承担多少……
      

    莲心化魔,却依然不改良善。
     

    大概……只有这样的傻瓜,才会始终做出这样的选择,却又不懂得忘却,不懂得自我欺骗,自此,不得救赎。
      
      


    鬼如来沉思一阵,便再次循迹而去。
      

    或许,自己长久证道所寻求的答案……
      
      
      



    太荒神决战前二十五天,龠胜明峦乾离之位,数个村落惨遭血洗,海蟾尊等人赶到之时,入目之景,已不是惨不忍睹四字可以形容……
      
      


       

         ……白昼成墨,火烧入云,倏眼之间,唯见妖莲发白如雪,眼如丹赤……房屋倾颓,生气尽绝,草木皆枯;极目而望,唯有红莲妖如邪火,遍覆断垣残壁;此间十数年,冤魂号哭,千里寂无人烟。

                                                                                               ——摘自《圣魔元史之妖莲祸劫 启卷》
      
      




    那一日,苦境大地掀开了自弃天乱世之后,最为血雨腥风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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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4-24 08:48 奋斗
    已签103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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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 发表于 2011-10-4 17:01 | 显示全部楼层
    【沙发】QMQ………………
    该肿么说……
    素素啊啊啊啊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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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7-1 00:11 奋斗
    已签273 天
    连签0 天
    [LV.8]以坛为家I
  • 发表于 2011-10-5 00:40 | 显示全部楼层
    素素果然入魔了还这么善良啊~

    LZ几天一更呢?我每天不时都要进来看看更新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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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3-9 22:46 慵懒
    已签368 天
    连签1 天
    [LV.9]以坛为家II
  • 发表于 2011-10-5 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来以为上一部一页书入魔虐的是素还真,这一部素还真入魔应该虐一下一页书了,

    结果……虐的还是素还真……~~o(>_<)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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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1-9-19 00:00 郁闷
    已签2 天
    连签0 天
    [LV.1]初来乍到
  •  楼主| 发表于 2011-10-5 22:5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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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1-9-19 00:00 郁闷
    已签2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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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  楼主| 发表于 2011-10-5 22:55 | 显示全部楼层
    绿漪新梦 发表于 2011-10-5 00:40
    素素果然入魔了还这么善良啊~

    LZ几天一更呢?我每天不时都要进来看看更新了没~

    入魔的素素是因为执念啦~端看那是怎样的执念嘛~
    顺说这篇偶曾经是一周两更……慢慢变成一周一更……现在已经是两周一更了……OTZ
    偶有罪……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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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1-9-19 00:00 郁闷
    已签2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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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  楼主| 发表于 2011-10-5 22:56 | 显示全部楼层
    莲动 发表于 2011-10-5 10:10
    本来以为上一部一页书入魔虐的是素还真,这一部素还真入魔应该虐一下一页书了,

    结果……虐的还是素还真 ...

    哎呀,这个就是在虐前辈呀~~~~前辈已经尝到苦处了~还有的吃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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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1-9-19 00:00 郁闷
    已签2 天
    连签0 天
    [LV.1]初来乍到
  •  楼主| 发表于 2011-10-20 19: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素小梵 于 2011-11-17 20:53 编辑

    第十四章





    八月十九,天降霜雨,丹桂红血遍染,金霞如雾,幽香如尘。
      
      



    圣魔大战倒数,二十一天。
      
      



    荧光点点,闪烁在静谧的玄色空间,无声的游荡,仿佛静止了时间,此处,是流连人世的魂之归所——
      
    魂之乡。
      
      


    包覆了豹纹护手的指尖摸索着点向那些游离的荧光,一触即离,断灭阐提轻轻叹息,收手凝望。
      
    没有意识的残魂,凭着生前最深的意念驻留此地。
      
    悲伤,喜悦,贪念,欲望……还有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令它们聚汇在此。
      
    只是,这样的执着,如今也已然失去了一切对外界的感知,无论生者如何追忆怀思或者痛恨切齿,他们也再无所觉,唯有轮回在一段刻骨的意念里,静静地,泛出幽微光芒。
      
      


    断灭阐提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如今它也沾染了弑师的罪孽,天桓真人的血液温度犹在,过去种种坚持和信念,一掌断灭。
      
    代价么?
      
    这……就是选择的代价?
      


    叛门弑师,违背誓言的恶业,沉重到让人不堪回望。
      
      
    长出一口气,断灭阐提再一次抬起手,隔空托起一点荧光,看着它在手心明明暗暗,不由得心生迷茫。
      


    忽而,静谧的空间传来轻柔的拨弦声,微颤的余音清丽,如云兴起,如雪飘飞。
      
    声似呼唤,魂之乡仿佛受到触动,点点荧光悬浮空中,四下徘徊着,少顷,便有第一点光芒,画了小小的圈,拖着淡淡的尾巴,向着一个方向飘然而去,继而,是第二点,第三点……直到目光所及的全部柔光,都带着那淡淡的尾巴,发散着照亮了漆黑深重的空间,而后汇成一股光流,慢慢地,慢慢地,飘向同样的方向。
      
      


    耳边琴声流婉,回荡着沉淀下来的清澄情感,断灭阐提看着眼前奇景,心中讶然,追随着那道光流,脚步仿佛不受控的一路寻去。
      
    身边荧光闪烁,引出了前行的道路,断灭阐提只觉的每一步皆犹如梦境,多少次,他就是这样,走在黑暗的道路上,找寻着远处不可及的光芒。
      


    远处亮光扩大,隐约可见一人抚琴,他渐渐放慢了脚步,周身并行的光点似是被吸引了一般,飘向那背对独坐之人。
      
      
    清音不断,那人纤长指尖翻飞,勾抹着,似是旋舞的白蝶;雪色长发流瀑般披下,发梢微卷,交错缠绕着遮去了一张绝世的侧脸;荧光环绕,缀满了那人的一身黑衣,又不舍般停留在那人的手背,点触着,仿佛轻吻。
      
    暗沉乌墨的空间,小小的,泛着幽光的灵魂意念,依附了袅袅琴音,飘荡环绕着,盘旋而腾空,盘旋而下落……
      
    就像是……光之舞!
      
      


    眼前所见太过神圣殊丽,断灭阐提也不经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那种至纯的天音,和那些脆弱的灵魂。
      
    而抚琴之人却好似忽有所感,指尖划过琴弦,倏然停止了弹奏,那清静澄澈的琴声犹如玉石落地,骤然止歇!
      
    随着乐曲消失,那些荧光像是受到了惊吓,猛然四散,未几,便又恢复了那种无知无觉,安然飘荡在空间里的状态。
      
      


    断灭阐提一怔,便看到抚琴之人慢慢站起,转过身来对自己躬身行礼。
      
    “抱歉,素某不知少君在此,擅自动了此琴,请见谅。”
      
    雪白长发垂下,掩盖了那人的神色,断灭阐提心中一动。
      


    “不……倒是吾唐突了,打扰了你的兴致。”
      
      
    那人抬起头,轻轻笑了:“素某方才结束任务回城,在躲避……嗯,一个人的途中,无意闯入此地,一时被景色所迷,又恰好看到这里有琴,方起兴弹奏,谈不上打扰……倒是少君,似乎是这里的常客,独自流连,莫非是心中有所牵挂?”
      


    躲避一个人?
      
    “哦,吾想起来了,方才回城,吾听说兄长派鬼如来‘保护’你?”
      
    “呃……”
      
    那人露出难得一见的窘迫表情,断灭阐提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必叫吾少君,叫吾断灭即可。”
      
      


    “嗯,断灭……你的事,吾也有所耳闻,若心情不佳,或许,素某是个不错的听众。”
      
    那人似乎是非常苦恼兄长的决定,无意识的摇了摇头,转了话题,断灭阐提并没有紧逼他人的习惯,便也依着他了,也许是魂之乡静谧安宁的气氛,他竟然对着那人慢慢地,诉说起那些压抑心底的情感,从最初和无幻的相逢,直到自己再次手刃师尊,一件件,随着那人温柔的笑容,流淌而出。
      
      


    静静地听完了断灭阐提的诉说,素还真抬手,轻轻拨过身边古老的琴弦,许久,吐出淡淡的两个字。
      
    “……恨吗?”
      
      
    恨?不,不是恨。
      
    而是不能恨。
      
    在这一场死亡中,没有人做错,有的,只是一个现实。
      


    “……他是吾的亲人。”
      
      
    “似乎仍然有所不满,”温和的声音一针见血,素还真微笑着阻止了断灭阐提想要打断的意图,“……有不满,才是对的,越是亲近,越是有些事情无法原谅。”
      
    看着断灭阐提沉思的神色,素还真收回拨弦的指尖,转向了四周幽然漂浮的荧光,“……魔主算计,你不能释怀,但你可知,你曾经的叛离亦同样是魔主之痛;净掌教多了一生不渝的至爱,他化阐提便失去唯一的血亲;天桓真人多了聪慧善良的徒儿,魔城士兵便失去尊崇高贵的统帅……世间从无两全。”
      
      


    “吾明白……却仍是不免多少抱有一丝希望。”断灭阐提看向素还真,妖异的双眼中,是从不更改的执着,“兄长的手段,吾虽不赞成却从未怀疑,这是魔族生存的后盾和筹码……但,吾仍是梦想有一天,世间再无战火,兄长得以安居,族人能够延续,魔族子民后代皆不会因圣魔差异而受到敌视……”
      
    最简单的愿望,最艰难的道路,素还真默默地凝视着魂之乡无尽的夜幕,满目皆是开遍村落的血色红莲和无尽烽烟,久久,他低声轻叹,叹息中有着茫然的无力。
      


    “少君之梦,遥不可期啊……”
      
    听闻此言,断灭阐提摇头苦笑,却无言,他如何不知这梦遥不可期,只是没有梦,又怎能坚持前行……
      
      
    “唔……”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素还真微微偏了偏头,“……抱歉,素某得先行一步了。”
      


    犹豫了一下,断灭阐提仍是选择开口,“……是兄长?”
      
    “嗯。”素还真有些意外断灭阐提的反应,却也并不打算隐瞒什么,“魔主有事情要吾去做。”
      
    “又是去屠杀?”
      
    “……”
      
    “你可以拒绝的,再这样下去,你就不能回头了,所以……”
      
    ——收手吧。
      
      


    担忧的神色溢于言表,关切的心意如此真实,素还真看着他,温柔地笑了,泛红的眼眸犹如凝结了火焰的血玉。
      
    “吾无法拒绝魔主所下的任何命令,何况……断灭,你还不明白么,你能回头,是因为有一个人,一直在原地等你,而吾……”话未说完,他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背叛至痛,可你后悔么?当初为净掌教加入登道岸。”
      
    “从不,可这……”这与那不同啊!
      


    “吾亦无悔。”
      
      
    打断断灭阐提话语的声音轻婉又决然,那人玄黑的衣衫下摆微微打了个旋,转身之后,将要离去的背影却顿了一顿,轻柔的声音再次传来——
      


    断灭,多谢你。
      
    为你的梦想,为你的关心,为你在这样黑暗的地方从来不改的坚持……
      
      


    断灭阐提看着那人的身影穿过魂之乡的荧光点点,消失在深黑的幕色尽头,心情复杂难言。
      
    ——你能回头,是因为有一个人,一直在原地等你。
      
    兄长……他化阐提……
      
      
      
    龠胜明峦之内,因屠村之事,正是一派愤怒却压抑的气氛。





    “一页书!吾说过,十天之内若有意外,你需担起全责!如今不过七日,龠胜明峦附近已有四处村落遭到素还真血洗,你是否应给在场众人一个交代呢!?”
      
    一页书抬起半阖的眼帘,看向发问的海蟾尊。
      
    “……并未亲眼所见,怎能断定必是素还真所为?况且村落中不见尸体,唯有红莲遍覆,又怎能咬定村人皆是被屠?”
      
    “哼!真是无力的辩白!那满村的红莲至今未败,周遭草木却尽皆枯萎,分明是以吸取生气而盛放的妖花!尸体?那村人尸体怕是早已成了花肥!”
      
      


    海蟾尊言之凿凿,一页书竟一时哑然。
      
    “是啊,海潮死时,伤口处也曾开出妖花……”
      
    击珊瑚自语道,海蟾尊听闻,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又转向靖沧浪,“那么,不知御神风是否亦有同样异状?”
      
    靖沧浪似是极不愿同海蟾尊多言,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
      
    “很好,一页书,擎海潮和御神风之死,你亦曾亲眼目睹,吾说村落是遭素还真血洗,自然是推测,但即便只是推测,也是有理有据,再加上之前的两条人命……你仍要讨保他吗!?”
      
      
    “这……”
      


    一页书的视线,扫过海蟾尊,扫过击珊瑚,扫过靖沧浪,扫过在场的众人,一句话转在腹中,却卡在喉咙,舌根干涩,无言以对。
      
    “一页书!慈悲也要有所区分!素还真已成祸世妖孽,你要用苍生为注吗?!”
      
      
    用力闭上了眼睛,眼前尽是那雪发白衣却渐渐模糊的背影,有什么东西极快的涌上,冰冷的凝固在眼眶中。
      
      


    前辈。
      
    “……屠杀千人,手段残忍……”
      

    前辈,乱世无尽,素某只愿能见清平天下。
      
    “……恶孽涛世,天理不容……”
      

    前辈,素某见前辈安好,其心已定。
      
    “……论罪……当诛……”
      

    前辈,琉璃仙境莲花开了。
      

    前辈,茶可合口?
      

    前辈……
      
      



    短短二十字,一页书吐之艰难,“诛”字出口,望着周围人或振奋或安心的神色,他猛然觉得,心头空了。
      
      
    “梵天一言,果然决断非常,那么吾等便需好好排布诛杀素还真的计划了。”
      
    海蟾尊微眯着眼笑了,只是那表情看在一页书眼中,却是刺眼无比,他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你们计划,届时……梵天自当配合。”
      
    “啧啧,不对哦,计划者非是我们,而是他们……请出来吧。”
      


    海蟾尊平托含金玉蟾的手臂微扬,两道身影化光而现,一人端坐轮椅,一人紫衣儒风。
      
      
    “无衣师尹,有礼了。”
      
    紫衣人先行一步,手中香炉斜端,向在场众人微微行礼,而一旁端坐轮椅的少年却低咳了几声,并不对周围的人多做理会,眼睛直视海蟾尊。
      


    “宗岩禄主,秋颜只是来做引荐,并不想过多参与……咳咳……还望禄主成全。”
      
    “哦?”海蟾尊挑起眉毛,上下打量了一番易秋颜,“据吾所知,末世圣传之覆灭,与素还真脱不了干系,你之腿患,更是他一手所致,你难道不愿手刃仇人?”
      
    “咳咳……禄主,末世圣传自招其果,本怨不得他人,我的家庭,已经为其付出太多;而我……咳咳……我天生残缺,如今只是回到起点,江湖无涯,生命有尽……咳咳……我更愿意多花些心思,来补足之前缺少的,和家人相处的时间,何况,阿姐心有所属……我们已经无心江湖。”
      


    年方弱冠的少年,有着通透了然的目光,海蟾尊正在皱眉沉思,一页书却先行开了口,完全无视海蟾尊利剑一样的神色:“即是如此,便找一处避世之地,安心退隐吧。”
      
      
    易秋颜看向一页书,眸色闪了闪,低头道了声谢,慢慢转动着轮椅,向龠胜明峦外走去,在经过一页书身边时,低低的声音,传入一页书的耳中。



    ——花如生命,谢尽则死。
      
      



    少年淡漠的声音仿佛预言,一页书心神巨震,似乎有什么就在眼前,却仍看不清真相,思虑间,便又被海蟾尊的声音拉回现实。
      
    “若真是如此,素还真确实好狠的居心!”
      
    循声望去,只见众人围视着龠胜明峦及附近的地势图,无衣师尹手中香炉轻点着图上圈出的地点。
      
    “此阵借生气而立,四处相连,龠胜明峦正好位于阵心,此阵一成,龠胜明峦地气将全数崩毁,届时百塔坍塌,死伤将是难计。”
      
    “绝我地脉,断我延绵,魔族手段,果然残毒!”
      


    听闻海蟾尊的论断,无衣师尹的眼神却扫向一页书,发觉那人毫无反应,他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
      
      
    ……就是此人?
      
    素还真,你在慈光之塔,夜夜不安,心系挂念的,就是此人?
      


    不惜吞服邪元,孤身进入佛狱……
      
    绝智如你,怎会不知接下来的一切皆非是巧合?
      
    耳目尽失,远离争端,叶小钗之死,入魔叛离正道……
      
    吾厚颜与你结拜,是倾慕,却也有竞争;吾要在苦境这片大地立足,便少不得使计弄术,但吾从不如你,吾曾位极人臣,权术已成了习惯,你的纤尘不染和坦然,吾向往却求不来;而你……你明知吾不会让你安然,你明知吾对你诸般算计,为何却这样依顺而为?
      


    是你看透了吾,还是吾看错了你?
      
    或者……只是为了……
      
      


    “师尹所言,此阵还未成?”
      
    无衣师尹暗暗叹息一声,收回了心思,面向海蟾尊。
      
    “还差一处,便得完备。”
      
    “嗯……依你所说,此阵是化生气为力量,如果……所需那处并无生气可借呢?”
      


    海蟾尊一语既出,众人均是一怔。
      
      
    在场之人皆非凡俗,如何不懂海蟾尊的意思,靖沧浪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中是明显的厌恶。
      
    “海蟾尊,若当真这么做,与魔城又有何分别?”
      
    “靖沧浪,魔城是要赶尽杀绝,吾等为何不能釜底抽薪?大战在即,若不当机立断,后果不堪设想!你若不愿承担这份罪恶,吾一往无悔!”
      
    “你!”
      
      
    “令是吾下,若有非议,自有吾担,一切便拜托师尹操手了。”海蟾尊全不理会靖沧浪怒火愤然的目光,转向无衣师尹,“另外,明峦兵力不足,开战之前不宜外派,而素还真又非是寻常人可对付,因此,现下适合这一任务的人,只有——”
      


    妖绿的眼神看向一页书,海蟾尊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
      

    “百世经纶,一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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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1-9-19 00:00 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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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 21: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九霄苍茫,乱世浮华哀伤,淡香残留,牵住一身向往;
      


    凝眸处,雪发白衫,命格无双,从此流金香炉,只余一味清香。
      
      



    圣魔大战倒数,十八天。
      
      



    濯风山隅青竹婆娑,撒手慈悲站在竹林之外,静静地看着无衣师尹伏案运笔。
      

    数日前,曾有一轮椅少年来访,两人密谈多时,师尹便决定介入苦境的圣魔之战中,撒手慈悲心知师尹自有腹案,本不愿多言,却看得师尹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终是不忍。  


    素还真入魔,他分不清师尹的情绪是喜是忧还是怒,抑或皆有。
      

    秀士林中,他也许是最崇敬师尹的人,却也可能是最贴近师尹真正面目的人。
      
      


    素还真于师尹,从来就不是萍水一逢那么简单,师尹在素还真身上,几乎用尽了心思。
      

    只是……
      
      


    撒手慈悲终于还是慢慢走近了香案,无衣师尹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笔,执起香炉,看向撒手慈悲。
      

    “撒儿,徘徊许久,终是舍得进来了?”
      

    撒手慈悲脸上一红,不由得撇撇嘴。
      

    “师尹还分心思来挂念我,我还以为师尹连魂都已经被别人勾去了。”
      
      


    “呵呵……”无衣师尹凑近了香炉,轻吸了一口气,方笑道,“吾确实心有挂碍,撒儿如此了解吾,怎会不知,即便吾心有挂碍,也不可能忘记关心你啊。”
      

    “是啦是啦,一片小小的角落而已……”撒手慈悲一向对师尹的调侃无语,挑挑眉毛,转了话题,“……关于龠胜明峦所说之事,师尹有何打算?莫不是真的打算去做?”
      
      


    海蟾尊手段决绝,比之魔城只怕也过犹不及,那个还未遭劫的村落,他竟打算直接利用阵法将其变为死域,以绝后患,无衣师尹轻叹一声。
      

    “被逼无奈,也只有如此。”
      

    “那个一页书会同意?”
      

    “怎么可能?所以吾并不打算告诉他行动时间。”
      
      



    撒手慈悲张开嘴巴,看了无衣师尹半响。
      

    “……师尹,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个决定应该是出于私心。”
      

    “撒儿,你多嘴了,小心吾罚你抄书。”
      

    “好嘛好嘛,我先离开了,师尹你记得不要太辛苦……”撒手慈悲暗暗吐舌,转身离开,却又偷偷的小声咕哝,“……分明是想阻止人家两个人相见,做得还不让人说……”
      
      



    无衣师尹看着自家徒儿鼓动的嘴型,便知撒手慈悲又在编排,却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
      

    ——私心。
      

    撒手慈悲并无说错,他的确是想将一页书隔阻在素还真的世界之外。
      
      



    初遇那人,他一身紫白衣衫染满血污,重重叠叠的碎岛剑影中,那一双眼睛,洗练澄明,无畏又无奈,干净地令人不由慨然。
      

    他自碎岛重兵手中救下他,他跌跌撞撞晕倒在自己怀里,一抱之下,才发现他身子骨轻的异常,几乎不似习武之人。
      

    几日后,他醒来,讶然过后便是一派风华内敛,再不见初眼时的狼狈。
      

    他与他详谈,为他言语中的温和自清而触动;他为他不再焚香,看着他风尘尽染却依旧通达洁净的眼神微笑不语。
      
      



    那时,在永昼中,他凝视着他弹琴的手,凝视着他垂目的侧脸,忽然希望他能常留慈光。
      

    只是他一心要走,从他口中流露出异境的点点滴滴,字字皆是藏了深深的不安,担忧,和放不下的眷恋,无论是彼时局势,还是重伤失去意识时,不断呼唤的……一个人。
      

    莫名的心中酸涩,他为他打造星骋,亲自送他离开,却也赠他邪元,一手推他入了佛狱。
      
      



    此后,他远在慈光,却不时挂心他的动向,只是彼时他仍是掌舵之手,容不得变数,当他知晓他因邪元而耳目尽失之时,也曾动过斩草除根的心思,只因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无法控制,也无法得到的人。
      

    再后来,他被当成弃子,被礼貌地逐出了他为之奋斗一生的慈光之塔,临走时,除去自己最爱的香炉和一定要跟随的撒手慈悲,他只带走了一样东西——邪元的解药。
      
      



    游荡苦境,他在等。
      

    未复的耳目,被动过手脚的剑痴,叶小钗的死亡……他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无神的眼睛,等他开口。
      

    但他失望了,也许那人早已习惯了忍耐。
      

    他以邪元做毒,希望他转身来求,最终却是自己不耐,厚颜强要来了一场结拜。
      
      

    那人微笑着应了,即便是彼此早已心知肚明,那种从始至终不曾改变的态度,让他觉得暖心,只是这种温柔,却只让他又恨又爱。
      



    一时看不开,他毁了解药。
      

    邪元毒入骨髓,自此无药可医,暂时的安定和恢复并不意味着毒性祛除,一旦受到引发,便会以更猛烈的方式反扑。
      

    他定要看到他求到自己面前来。
      

    那种低头的温婉和柔顺,实在是太让人心动。
      
      



    只是如今他却反投魔城,前后思索,他模模糊糊明白了原因,而心中的酸楚更多添了苦涩。
      

    那样坚持己道的人,该是怎样的动摇,才能让他受到引诱而堕落……
      

    那个人……那个他一直吐字清晰低柔轻唤的“前辈”,不可替代的依赖,不可替代的信任,却将他逼入了绝境。
      

    这般付出,那人真的值得么?
      
      



    焚尽世香,独取一道,涤这血腥,涤这世情。
      

    如今涤世之香也被淹没,于他而言,世间再无明灯照行。
      

    他不知该去怨谁,怨一页书的无心,还是素还真的多情,抑或是自己的痴念……
      

    但不管怎样,他仍有利刃在手。
      


    邪元毒发之机,便是如今最大的制控筹码。
      


    他仍是……想要他长伴,便是尸体,亦无所谓。
      
      



    思绪至此,他再次将香炉凑近鼻翼,轻嗅着那掩盖在白木沉香之下的清淡莲香,发觉气味有些淡了,便自袖中取出一精致小盒,从中取出一些细碎的香粉,填入香炉,合目深吸一口气后,再睁眼,心中有了决断。
      

    ——若要前行,必须有所取舍,杀人而已,只是……杀人而已。
      

    莲香……香粉再好,终是少了一种真实,血腥味仍在,挥之不去。
      

    必须阻止素还真,无论是为天下,还是为自己。
      
      
      




    一路走过,妖红遍地,死寂的村庄中,血色莲花静静盛开,不动亦不摇,蓬勃却毫无生命的气息。
      

    久久地驻足在花海中,一页书茫然间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业火断生,那人也曾着有一身美艳的红,只是那时,那红纯粹而热烈,观之便有满心充盈和温暖;而今眼前色彩依旧,却冰冷又沉郁,他怔怔地看着一地红莲,目不交睫,直到眼眶酸痛。
      
      



    整整十天,他走遍了无数地方,推松岩,天阎魔城,已成废墟的琉璃仙境和云渡山……却再不能感觉到分毫熟悉的气息。
      

    第一次,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有多在意身后的那道目光。
      

    这种缺失而疼痛的感觉,是因为佛元已损吗?
      
      



    蹲下身,他伸手抚上莲花如血的花瓣,手指小心的游走其上,感受着那花瓣的轻软和单薄。
      

    ……大片的同色,美的让人窒息,却又为何让人感觉这般脆弱……
      
      

    ——花如生命,谢尽则死。
      



    八字如轻雷,蓦然响起,一页书手指微微一抖,在那柔软的花瓣上用力捏了一下,顿时有鲜红的液体渗出,流到指尖上,烧灼般刺痛。
      



    这是……血……?!
      

    难不成……!
      
      
      




    平凡而安详的村落,男人们外出劳作,女人们待家打理,孩童玩闹,鸡犬相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无波无澜却也安稳静好。
      


    而今天降灾难,莫名杀机来到!未知而庞大的力量扫过村庄,村人避之不及,仓皇中尽皆倒地而毙,无尽狂风犹如利刃,摧毁妻贤子孝,夷平合家天伦!
      

      
    远处,一双墨蓝眼眸凝视着这场人为的灾难,耳闻惨号声声,目观草木瞬枯,那眼中流过深重的疼痛与不忍,却仍然直视不移。
      




    “师尹,这……”
      

    “狠不了心,日后将不仅仅是魔洗天下,吾,不悔!”
      

    轻声的低语,字字锵然,却不知是在说服撒手慈悲,还是在说服自己。
      
      



    就在死域将成之际,无衣师尹忽觉有极淡极淡的清香飘过鼻翼,他暗叹一声,转过身,执了香炉的手无意识的握紧。
      

    “……短短几十日,义兄风貌丕变,师尹当真有些不敢认了。”
      

    远来之人黑衣裹身,雪白长发披散,抬眸时,只是微微皱眉,却又并不在意师尹的出现,但在那静如古潭的目光扫过师尹身后的情景时,脸色骤变!
      

    似乎只是一个眨眼,那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气息倏尔消失,又猛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无衣师尹一怔,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便是素还真的修为?!
      




    “你们……!你们怎能如此?!”
      

    满目惨状,言语不能形容其万一,素还真眼前发黑,体内一时魔血翻涌,几欲烧穿内腑,气息一乱,竟不住的咳嗽起来。
      

    无衣师尹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人身形微微摇晃,发现他似乎比记忆里,更添了消瘦,那如雪的长发垂下,随着一声声咳嗽而颤抖,无衣师尹心头一痛,不禁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去扶,不料素还真看似孱弱,却忽然旋身,广袖一挥,重重一掌打向他胸口!
      
      


    “师尹!!”
      

    无衣师尹措手不及,胸口像是被万斤重锤猛击,脚步倒退数步尚未立稳,一口血箭亦同时喷射而出,撒手慈悲慌忙纵身靠近,扶住师尹助他调息。
      



    “你究竟在干什么?!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必不得善终啊!”
      

    素还真少见地动气,发丝无风翻飞,眼瞳泛出朱红,配上那张因愤怒而生动起来的容颜,竟是妖丽无比。
      

    无衣师尹看得不能错目,盯死了那双惑人的深红眼眸,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露出一个讽刺的表情。
      

    “义兄啊……若非义兄欲借生气摧毁明峦,吾又怎需出此下策……何况,吾所为之事,比之义兄,仍显不足,不是么?”
      
      


    “…………哈……哈哈……原来如此……”愣了一瞬,素还真用力闭上了眼睛,低笑声自那淡色的薄唇中断断续续地溢出,脸上的表情又似愉悦又似痛苦。
      

    再次睁开眼睛时,妖红眼眸几乎滴出鲜血,他的情绪却恢复了稳定,“……龠胜明峦的手段,素某记住了。”
      

    “既然记住了,不妨就多感受一些吧!”
      

    随着一个高傲的声音响起,在场的三人同时一怔,只见一人,一身青绿,手托含金玉蟾,自云端而降。
      

    “海蟾尊?!”
      

    无衣师尹心头微惊,他连一页书都不曾告知具体时间,更况论龠胜明峦,此人莫非一直暗中派人监视自己?
      
      


    “哦?原来还有埋伏,素某受宠若惊啊。”
      

    平淡而毫不介意的语气,素还真甚至对着海蟾尊躬身行礼,看在海蟾尊眼中,简直就是极端的挑衅。
      

    “素还真,你道貌岸然,背离正道,手段残毒,简直罪无可恕!”手一扬,海蟾尊身后又走出了两个人,靖沧浪和击珊瑚,“……苦主在此,不知道你可有做好准备,完纳你的罪孽!?”
      
      


    靖先生……珊瑚修者……
      

    微微翕动的嘴唇,唤不出任何一个称呼,素还真垂眸笑了。
      

    “罪孽?吾可以尽量配合,但只怕凭你等几人,难啊!”
      

    温柔的声音,不掩张狂与骄傲,素还真轻轻扬起了头,玄黑衣衫翻飞,眼神中尽是睥睨。
      
      



    “哈哈,很好!不愧曾是纵横苦境的素贤人,不过王牌如果太快打出,不就没意思了么!?”海蟾尊眯起眼睛,目光中深藏了不明的意味,“靖沧浪,仍不出手,你是遗忘了挚友的死和圣方的危机,还是心智不够坚决而被妖孽所迷呢?”
      

    “废言无益!”
      

    靖沧浪语气不佳,却也祭出了洗墨鲲锋,夹杂着滔天水势,剑尖直向素还真而去。
      
      



    “先生……”
      

    素还真一声低叹,却脚步不移,不闪不避,眼看鲲锋剑尖刺至额心,忽然从旁涌来夹杂了高热的炎气,号雨鲸鳌骤然窜出,阻挡了靖沧浪的攻势。
      

    “端木燹龙!”
      

    宿敌相见,靖沧浪怒气攻心,声音不由得提高了数倍,剑锋转向,对上了端木燹龙。
      

    “这样才对!这样才对!吾才是你最想除去的人,除了吾……除了吾,谁也不应入你眼中!”
      

    有些神经质的言语,流露的却是非比寻常的隐晦感情,只是当局者迷。
      
      


    轻轻与端木燹龙对视了一眼,素还真便转回头,再次面对海蟾尊。
      

    “吾已说过,只凭你等,杀吾,太难。”妖红的眼眸锁住海蟾尊和击珊瑚,素还真周身散发出异常诡异庞大的气势,一时周遭气压骤降,草木倒伏,“……珊瑚修者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素某并不想杀你。”
      

    击珊瑚瞪视着那人几乎能将人燃烧的红瞳,心中竟生起了惧怕。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什么样的威势……?
      
      



    海蟾尊亦同感惊惧,素还真之实力已远超己方估算,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提升数倍功体?靖沧浪被端木燹龙缠住,击珊瑚受素还真气势所压,这下……棘手了!
      

    “宗岩禄主是吗……?素某久仰……”一句一步,素还真慢慢走向海蟾尊,“……圣之一方擎画者,不知断绝此地生气之计,是否是禄主所排布呢……?”
      

    明明毫无威胁动作,明明声轻语柔,海蟾尊却感觉脊背生寒,那双眼瞳中一片血色,仿佛炼狱无尽。
      
      


    “……操手者乃是你之义弟师尹,吾只是提供了方向,吾亦不曾想到,师尹所为远超吾之想象。”
      

    “海蟾尊你……!”
      

    一言惊怔,无衣师尹蓦然回想起被逐出慈光之塔的那一日,心中诸般情绪混杂,嘴角再度溢出血丝。
      

    “哦?这是在解释么?”素还真轻笑,“……心怀叵测,坏吾大事,解释再多也无用,海蟾尊,你——”
      

    之后几字,声音渐消,周围无人知晓素还真说了什么,但见海蟾尊脸色大变,竟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呵呵……去问阎罗地君吧!”
      

    笑容柔婉而妩媚,素还真却毫无预兆地猛然出手,掌风如刀,指尖划向海蟾尊喉咙,速度之快,眼看宗岩禄主就要命丧当场——!
      
      


    ………………
      


    温暖的血液顺着手腕流下,灼人的温度,刺目的红。
      
    掺杂了灰白的黑色长发,飞扬的衣摆,熟悉的眉眼,守望着……期待着的……专注的视线。
      
    指尖深深刺入那人的手心,那人却似无所觉,深黑的眼眸凝结了某种彻悟,温柔地,让他不能直视。
      
    轻轻咬住下唇,他感觉喉咙窒涩,一时不知要如何应对这种忽来的意外,再抬眸,他看到那人弯曲了五指,把他的手包覆其中,手心的伤被自己的指尖划开,血如泉涌。
      
      
      
    手中剧痛,伤口犹如腐蚀,烧灼刺骨,但他看着他纤细旋眉下茫然无措的喜悦,恍然觉得面前的人从未改变,心中巨大的空缺感忽然消失,一种满足充盈了胸口。
      
    怎会忘记他已是祸世妖孽,怎会忘记那些眼中所见的死亡,怎会忘记那些耳中所闻的罪恶……
      
    只是……
      
    手中纤细的指头小心的握拳,那样乖巧地任由自己将他不大的拳头完全包覆,小心地,努力着避免再碰到那个流血的伤口……
      

    ——只属于他的温柔,只有他懂。
      
      

    身边风动,吹起沙尘弥漫,他雪白的发丝半遮了脸容,唯余剪水秋瞳,藏了深深的心念,对视而来。
      

    相顾无言,言犹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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