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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級] 8.30【枫樱】素颜(虐,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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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4-21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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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 发表于 2011-8-30 19: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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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疏楼晓迪 于 2011-9-3 16:42 编辑

    清清素颜,一曲伶殇。他皱眉,一甩,出水芙蓉刺绣的宽袖在空中划出蜿蜒的弧度。清冷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带着几分戏谑,“好友若扮上妆,就真有几分戏子之样了。”
    拂樱斋主推开覆上肩的手,不客气的回道,“演戏,吾自是及不上枫岫汝的。”
    清风徐徐,花香淡淡。枫岫主人轻摇羽扇,遥望天际,低语道,“有生之年……”后面的话不曾出口,莫名的停顿了下来。
    再摆一个手势,圆润的指甲在眼光中微颤。指向的人在沉思,咿呀之后他叹息般转身,折折出出的戏啊……拂樱斋主想象那日台上名伶唱念的种种,才猛觉自己已经记不得浓妆上该悲切该喜乐的表情……仿佛那沉迷的梦里是无脸人漫步云间斗转红尘……
    莫大的失落,拂樱斋主缓缓放下手,茫然问着,“枫岫汝真的……”
    “什么?”听到唤自己的声音,枫岫抽回思绪慢慢转身,在看见那人时黑眸突然一紧,“拂樱你……”这是为何?
    面色素净的脸上,清清的泪水滑过他略尖的下巴,如同雨后颤巍巍的莲,忍受过暴风烈雨,平静后委屈的不安。
    再无法言语的疼,枫岫轻轻拥住拂樱,揩去他的泪,静静等他平息。
    “枫岫……”第一次向这个人示弱,带着不安,带着恐惧,他将头埋在他怀里。粉红色锦缎衬出白皙的脖颈,像天鹅般的优雅。“你答应过小免,会带她去齐玉山看红枫。”
    忍不住喟叹,“你也答应过她带她去看樱花。”
    “嗯,”拂樱轻轻回抱住那人,“我们一起去。”一起远离这一切,逃脱无法挣出的命运吧!如果可以,照我们自己的期望活着,不为任何人,只为我们自己。
    抬起头,“枫岫汝啊,当真放不下这天下么?”
    那眼神里没有飘忽的嘲讽,没有似假还真的冷傲,是情真的流露。枫岫裂开了面具,三分无奈,七分宠溺,替他整理着乱了的鬓角。心慢慢平静,天下,是个多么沉重而沧桑的词。多少华年流转,当年豪情万丈的楔子再至今日隐忍淡泊的枫岫主人,天下还是天下,而他已不是他。
    “待这些日子的事了了,”圆润的发饰摸起来手感极好,“我们就去吧!”
    他在说我们一起去,拂樱诧然一笑,隐去了不安,轻轻答道,“好。”亭外飞舞的花瓣,静诉安宁的幸福,无花可待夜归人,风雅千载请君陪。


    茗香袅袅,抚琴而唱。小免晃着耳朵,淘气的一会扯扯拂樱的衣角,一会伸手拨弄琴弦,终于惹得债主怒瞪。无辜的拉着自己的耳朵,软软甜甜的抱怨道,“人家好久没见到枫岫阿叔了的说。”
    重新理了理琴弦,懒懒的扬手,一串漂亮的音符而出,“枫岫哪里好,你家斋主我天天陪你玩,也没见你念叨下……”
    小免嘻嘻笑着,趴在拂樱的膝上,仰着脸恰似为难的说道,“斋主好是好,可是枫岫阿叔对小免却也是极好的。人家不会选啦……”头挨在他身上,讨好的蹭着。
    停下弹琴,拂樱无奈的抚弄小免的头,“若非要小免选一个呢?”
    “啊!?”皱起眉头,小免一脸苦瓜相,甚是纠结的样子。
    “我于你养育相伴之恩,枫岫于你相知照顾之情,小免,这恩和情都是大义,你可不能偏心!”拂樱故作认真的说道,心里暗乐。
    小免一听,脸更臭了。眨着眼,小声说,“有这么复杂么?斋主莫非又是耍人家玩……”
    “耶?”略为受伤的表情,“斋主我问的极为认真的,哪来耍你的说法?”
    小免支起下巴,细细思考,可想了好久也没头绪,“我喜欢枫岫阿叔,也喜欢斋主。虽然斋主没有枫岫阿叔好看,也没他幽默……”眼见某人黑线密集,“可是,没有枫岫阿叔,小免只会觉得寂寞,没有斋主在,小免应该会觉得很难过吧!”小免拉着拂樱的手,微微委屈的问道,“为什么人家非要选……人家想和你们永远在一起,很难么?”
    拂樱默默的抚着她的头,“不难……”说着这样的假话,微感涩涩的心痛。天有不测风云,我们谁都不会知道,下一刻站在你面前的那个人是谁?而这个人又将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未来?面对那样的抉择时,心裂成几瓣好呢?
    “我会一直陪着小免,他也会吧。”不再想前因后果,他抱着她,看着院落盎然的樱花,笑得摇曳,“我们还要一起去看红枫落樱呢!”
    “呵呵……”一下恢复过来的女孩银铃般的笑了。
    小免不敢面对的选择,若是是我自己,我会选谁呢?拂樱沉下去的眼神,渐渐暗淡了几分。
    枫岫,你选了天下,而我又该选谁?


    点点溪河,荷叶团簇。枫岫放下的发散在白席之上,银紫蜿蜒,闪烁清辉之色。眉峰舒展开,眼难见的释怀,“拂樱汝啊,何必拘束,快把那发解了吧!”
    还不等一旁静静赏荷的拂樱反驳,那人已起身贴在自己身侧,一抽一顺,淡粉的银发如瀑布般倾泻。没有言语的空隙变得暧昧。
    枫岫看到拂樱又气又恼的脸微泛红晕,英气的眉眼竟有几分温婉。细看不由觉得,拂樱的姿色比那荷塘里千姿百绰的娇柔美上许多,不由脱口问道,“好友何时施的粉黛?竟有几分娇儿娘之姿了……”
    什么?拂樱猛地一推他,难以置信的叫道,“你才娇儿娘!”
    枫岫被这一推,才如梦醒般歉然道,“是我混账,竟连自己的好友也调戏。”
    一点也不像道歉的道歉让拂樱更恼了几分,才欲大骂。那人伸手覆在自己唇上,一脸严肃的低声道,“嘘——你听……”
    啊?难道有人暗伏,拂樱立即紧张起来,看枫岫的样子,来人定是来头不小,而且两人在这许久竟也没发现……提了几分内息,拂樱仔细辨识着猜测的不善来意。
    蛙鸣鸟叫,池色风漾。
    好半天,他白着脸小声问,“他在哪?”
    他看着荷塘,“在那吧……”
    茫然的看了许久,“好友,我……”没一点感觉啊!
    拨开散落在拂樱眼前的银发,他轻笑,“这满塘乐鸣,好友竟是一点感觉都没么?”
    啊?拂樱斋主满头黑线,脸是白了又黑,黑了又白……“呵呵,枫岫汝啊,真是好兴致!”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我要把这荷塘的蛙都炖了,看你还听什么!!!”
    枫岫忍不住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引得周围鸟兽惊离。难得露出孩子气的拂樱,怎能不惹他开怀。欲拉他的手被斥回,抬头,风中着着粉红衣裳的男子发随风舞,傲然而可爱,世故而空灵。一瞬间,惊疑见到了云水间漫步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的美,清风渐显妩媚……
    他呐呐,“拂樱汝……”
    “好友可是心疼这满塘的蛙了?”冷冷的嘲讽,眼不见波澜。
    “不,”枫岫似是真歉然的皱眉,“是我混账……”
    “且慢,”急急打断他的话,拂樱斜眼笑道,“好友的惊世之词还是留给自己自娱自乐吧!”
    这次是枫岫黑线了,苦笑道,“我是真在给你道歉,你且好好听下。”
    起身理顺皱了的衣服,拂樱摆摆手,“莫要再显摆汝之舌灿莲花,我担待不起。”
    眼看他急于离开的架势,枫岫心一横,上前拽住那人的袖,推拉之间,两人跌坐在白席上。他恰好是抱着他的姿势,暗觉这说话时机不妙,却又说不上来的窃喜。揉着拂樱磕在地上的手,他柔声道,“对不起……”
    “哼,”扭头不理,拂樱心恼着。
    “唉,”叹了口气,拿捏后的手应该没什么大碍,枫岫顺势把他拉在自己怀里,放软声音,“我刚才只是想与你说,”他的眼睛里有什么浓的化不开了,只这个人的影子,这个人的一切,“汝素颜的样子吾最爱!”
    轻轻的几个字,深深浅浅砸在心窝上,拂樱感到莫名的喜悦和伤感。就像吃到一颗梅子,明知是酸的,却仍期待甜蜜的滋味降临。即使最后还是酸的,眼泪纵流,被给予希望的幸福却还在心口满满的涨满。
    “我就知道你一开口就是些混账话!放开我!”
    “哎,好友你可冤枉我了!”
    “你快放开我!”
    “呵呵……”枫岫紧紧抱住他,向后倒下,两人躺在了席上。吻过拂樱横起的眉,他笑道,“反正混账话也说了,不如……”暧昧不清的气息躁动了什么,“我们再做些混账事吧。”
    热气拂过耳边,拂樱轻颤,不依不挠的挣扎,“你这个混蛋!”
    蜻蜓点水吻上那柔软,枫岫笑笑,“幸好,小免没来,不然看到这般怎好?”
    拂樱未来得及骂他混蛋,眼前湛蓝的天,青翠的树,红艳的花突然全被深深的紫遮拦。整个世界只剩下枫岫的颜色,枫岫的气息,枫岫的声音……
    交缠的人影羞了花,交缠的发丝羡了风,一夜无眠恰好。


    闷燥如此,幽冷如此。交叠的错觉让拂樱失神,忘了回来人的话。
    暗哑阴毒的声音再度响起,“侯可是想出对策了?”层石宝座上的王,还是那么锐利的眼神,不让步的撕裂一切迟缓和软弱。
    “王,”微微示弱,“如今苦境局势混乱,是我们讨伐的时候了。”枫岫啊,我们终究是对立,你选择天下,而我,也只能选择火宅佛狱。这是不是又是另外一种讽刺的缘分?有生之年,竟是孽缘。
    拂樱斋主此时还是平日的素颜,淡淡的神情,暧昧的粉红。咒世主皱眉,“你这般模样,希望是最后一次出现在火宅佛狱。”太清浅的东西不适合复杂的火宅佛狱。
    汝素颜的模样吾最爱……那人带着期许和宠溺的话不适合的想起,拂樱低下头,恭敬的回道,“吾定记者,待吾归来,定是我佛狱大局已定之时。”
    王舒开眉,闭上眼佯寐,轻轻哼,“嗯,你回去吧!”
    秘密离开火宅佛狱时,还是遇到了一脸倨傲的太息公。拂樱看着眼前花枝招展的女子,一脸不耐烦,冷了言语,“请让开。”
    太息公甩开水袖,妖娆的笑道,“侯多年不见,这装束与我境真道是大大不同了。莫不是被愚民同化了?”
    清冷的扫了一眼,他不怒自威,“公这是在暗指我弃主投敌?”
    男子虽只是温雅的书生装扮,身上那股战将洌气还是令人胆寒。太息公暗自压下惊诧,反笑得更浓,“哪来的话。我等一同效力于王这么多年,侯的为人我自是清楚的,只不过,”她蔻丹指甲划过他的鬓角,“我开始想念侯的浓妆了……”黑暗的人,一副清水可人的模样,还真是让人想撕破这样的伪装。
    打开她的手,拂樱略显不悦,冷笑,“公既然如此信任我,还望日后若有人在我背后嚼舌时,不辞辛劳为我作个证。”
    “呵……”竟然被反将一局,“那是自然。”掩袖而笑,太息公垂下的眼闪过阴狠。
    拂樱不再理会她,信自走出宫殿。步履稳实,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野心勃勃的王,阴险狡诈的太息公,幽暗炎炎的火宅佛狱,这里的一切都让他倍感压抑和逃亡的欲望。


    华衣纷飞,情难自禁。他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溅在地上如一朵绚烂的花。这场戏,让他痛了,诀别的那般残酷,落掌那瞬间竟撕裂般心碎。
    拂樱抬起头,看那人,微微颤抖,手握起又放下。“好友……”艰难的唤道,再吐不出半个字。
    枫岫主人华冠羽扇,微乱的发在风中愈乱。浓黑的眼眸望向沉沉天幕,似在等待,似在回应。
    “呵呵……”拂樱摆袖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嘲笑道,“果真是有情有义比不上有权有力!枫岫汝,我们从此恩断义绝,再见势不两立!”仿佛是为了证明这般决心,他抚掌提息,拼命向那人做最后一击。
    沉默的回应他,枫岫起身出掌。凌空对峙的两人,在彼此眼神里看到了失望,绝望,心痛,心碎……太多难以言喻的心绪,化作了狠励的对决。仿佛狠狠碰撞的掌气,方能释怀所有的不甘和无奈。
    一战如故,他这般想,初见时他和拂樱也曾打过,再之后就再没有。摇扇遮过笑意,他曾说,“好友啊,汝打架时还真是认真的可爱……”可爱到让人想欺负。回他的是气红的脸和不客气的“枫岫汝还真欠揍!”
    再如今,这个人依旧认真的可爱,可也让他心疼了。离去那强作坚强的背影,凝固了他所有的心思,甚至是之后如何对女戎的计划。如果之前还有怀疑和不安,那这人在与自己对决时痛苦而愤怒的模样,现在已经让他无法放手。拂樱啊,你可知你沾血的唇艳丽得连红枫都自惭了。
    伤了的,不是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是的,不是。拂樱没有直接回去,他慢慢的走在小道上。看着天际渐明,无法释怀的痛明明是来自心脏,却又不是。如果是心痛,那为什么他觉得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嘶吼疼痛,清晰的让他难忍。
    他知道自己为何这般痛楚,因为转身那瞬间,他看到了,看到枫岫微微的皱眉。那么细微的动作,若不是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是他也难以发现的吧。这个人,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相信他?在自己已抉择好的时候,这个笨蛋竟然选择了相信自己……
    身体疼得让他踹不过气,靠着路旁的树,初升的太阳红艳艳的,还不带温度的光芒印在他眉眼。故意觉得是忍受不了的刺眼,他疲惫的闭上眼,喃喃自语,“枫岫,我们终究是,再难幸免……”他顺着树干跌坐在地上,手指深深嵌进土壤里。
    七月的晴天,让他如堕寒冰……


    轻歌于君,野鹤南飞。枫岫神思闲散,晃着扇,有一下没一下。成功击退佛业双身,这局终完了。他在寒光一舍的亭子里,等待那人来。
    “娇兰傲梅世人赏,却少幽芬暗里藏。不看百花共争艳,独爱疏樱一枝香。”温和略带傲气的语气,拂樱抬头看,快深秋的寒光一舍,红枫如火,风情如故。
    缓缓走进八角亭中,桌上冒着热气的茶,令人眼前朦胧。拂樱斋主执杯,轻笑,“好友拿捏时间的本事越来越好了。”
    不回而笑,扇子在摇晃。许久不曾,是许久么?那么多年,他们并非日日见面。为何这次,才晃了几日他已觉天荒地老般凝滞。枫岫垂眸,猜疑是人的本性,否认是人的惯性。在这场角逐里,他已深陷,再去想,是不是太多余?
    默默不说话的两人,看着院中飞舞的枫叶神游。多么辛苦的领悟,有些东西已经不能输,如你期许,我们为何不能执手千年。
    杯中茶已凉,拂樱淡粉的唇轻轻抿,顺手接住一片枫叶。他感到叶子粗糙的纹路摩擦过在手心的掌纹,“枫岫”,他抛开叶子,叹息,“叶落,归根了。”旋舞的红色啊,跌在他们的视线中。
    从他手中拿过茶杯,枫岫为他续上新茶,“不落,这枫就少了几分风色了。”
    “是吗?”拂樱凝视漫天红叶,淡淡道,“我以为好友会说明年花依旧呢……”
    枫岫看着拂樱,许久才柔声回道,“道是好景年年有,却不如怜惜眼前人。”唯有你,是枫岫想珍惜拥有的,拂樱啊,你在担忧什么?
    拂樱转身,看着枫岫,满满的叹息。执着是苦,不执著何尝又不是苦。投入那人的怀抱,他们紧紧相拥。拂樱额抵在他胸前,低声一遍又一遍叫着他的名字,“枫岫枫岫枫岫……”声声唤,句句思。你待我如此,我知,可我……
    “他日你若负我,我定杀之!”狠狠咬上白皙的脖颈,血的味道充斥在口中。拂樱闭上眼,渐渐稳了鼻息。唇舌舔过伤口,换成密密的吻。肆意的娇惯自己的人,爱怜的抚过自己的银发,淡淡笑,“枫岫记着了。”
    流年之后,他记着他誓言的味道,血的味道,引人犯罪而诱惑的味道。终不悔的过去,不曾歉然的结局。他说过,枫岫这辈子已经不再欠拂樱斋主任何。一句话,阴阳相隔,他握紧了手,忍住撕裂一切的欲望,转身离去。
    他不懂,负他的人是谁?是楔子,还是枫岫主人?抑或是自己,可是,又是哪一个自己?那人终于等不到来年花开,叶落漫天,撒手人寰。
    拂樱曾听人称呼他,枫岫,极道先生为三先知,或者三神棍,他不以为然嗤笑。什么先知啊,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那人终是比他更早明白,所以更早释怀,更早准备好了一切。
    如果自己能早早明白这一切,是否落樱红枫的来年,双双不变?可是,已经没有如果。


    风声瑟瑟,鬼哭神泣。拂樱念着小免的安危,毫不犹豫的跪下了。白色绸缎嵌进黑臭的土壤,隐隐难忍的愤怒在平静地眼后静静燃烧。暗纪仲裁者冷漠的唇,嘲讽的话语,“身为背叛者就应该知晓自己会有何种下场?”
    背叛者?多好的形容词,一针见血啊!呵呵……拂樱按捺澎湃的情绪,抬头平静地问着,“你们要我如何才肯放了小免?”
    转过伞,一闪而逝的寒光,寒烟翠挑眼看向这个粉红淡然的男子。没记错的话他是那人的好友,真是让人厌恶的感觉。她淡淡道,“助佛狱打开通往苦境的门……”
    “好,”毫不犹豫的答应,他有一瞬错觉,自己应该期待这样的感觉,如同嗜血的渴望。握紧手,他望向沉睡的少女,暗哑道,“我会配合……”
    嗜心咒进入身体的时候,他想起了枫岫紫色的衣袍随风飘扬的模样,不切真实的模样……抓紧自己的衣服,汗如雨下,他却没哼一声。那样的枫岫让他惶恐不安,总觉得抓不紧,够不着,只要他一眨眼,这人就要羽化飞仙……
    在这时念他,还真是浪漫。拂樱斋主一脸狼狈的回到拂樱斋,自己在苦境的卧底之事,只有三公明了,如今被如此对待……该是那人在向自己警告,一只兔精不许,何况是震撼四歧界的楔子。王啊,你看到了什么?
    拂樱斋主气血翻腾,忍不住,一口暗红赫赫印在青石砖上。
    千丈青在后院,粉红的身影不在。柱子上还刻着小免身高的线,那日她多天真的笑着,拉着他衣袖,叫道,“斋主,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嘻嘻,我长高了耶!”
    他默默对着柱子,想象自己当时诧异不安的激动之情,抱着怀中少女的感觉还在,暖暖的,沁人心脾。他当时在想啊,原来过得那么快,我家小免都快长大了……多希望一切再慢一点,再慢一点……
    不应该有这么多奢侈的想法的,踱到池边的人望向池中的素影。眉间风霜不寻常,凌乱的衣服上泥点还在,伸手去碰触那张漠然的脸。一接近,池水就乱了。素颜不见,隐现另一双眉眼,妖娆的眼线,墨绿的花印,毫不掩饰的煞气。
    不,不,疾疾退开。拂樱掩住自己的脸,焦急的碎碎念。我不是凯旋候,我是拂樱斋主,我是拂樱斋主……怎么会……
    咬着的下唇泛青白,他慢慢放下衣袖,颓败的坐在地上,这张脸果真不适合素颜啊!再怎么遮掩,那眼里不曾消失的野心和杀气真实得让若有平和失其实味。樱花不嗜血就会惨白,再怎么争人间春色?
    笑了,轻轻浅浅的笑了,苦境的樱花果然温和惯了,忘记自己的本性了。


    爱很缠绵,因缘何来。女子泪眼蒙蒙,凄凄声声诉说爱意。紫衣人叹息,挣脱被拉住的衣袖,摇扇立在一旁,淡淡道,“湘灵,不要这样……”
    禳命女梨花带雨的脸,冷漠安然的枫岫主人。拂樱突然忘记了自己来时的初衷,嗜心咒明明还未发作,为何自己仍感心痛。那样的画面,告诉了某种讯息。
    他还来不及被告知,撞见的偶然让他措手不及。天灰蒙蒙的压下,窒息般的难忍,他捂住胸口悄悄离去。黯然的眼,含了冰霜。
    拂樱,近日我遇见一旧识,我与他……他有些事需我帮忙。
    道是好景年年有,却不如怜惜眼前人……
    拂樱,汝素颜的样子吾最爱……
    拂樱,待这些日子的事了了,我们就去吧……
    骗人的,骗人的,家事国事天下事,何日会了了。而如今,还有那女子,枫岫啊枫岫,你让我拂樱如何是好……而你又将我置于何处?
    我们是台上的戏子,洗去纤尘,素颜而待又怎样。你依旧演着你的戏,我依旧忘不了自己的宿命。已落之子,岂不成局?
    火宅佛狱如何,死国如何……你面前太多未知的危机,你以天下之任于肩,却不见天下已如累累危卵,你自顾不暇。
    枫岫啊,那女子看不懂你的冷漠,我却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惊诧四歧界的楔子,胸内之大爱,鹏程万里。所以怜惜这样难求的知己,用距离保护她。你的温柔,是这么的小心翼翼,让人心碎。
    那深情款款的画面,容不得他人进入,不自觉隔开了所有的纠缠与纷乱。气恼与心乱涌上,自己狼狈而逃。这是这些时日来,第几次逃亡了?
    “哈哈……”拂樱大笑,伸出手,看着掌心纠缠的曲线,竟觉深深地悲哀。相遇是孽,纠缠是罪。有生之年,我们狭路相逢,终于不再幸免。
    情初之时,风在低吟,悄悄弯起的嘴角,按捺不住的芽遇风疯长。
    情到之时,月色正好,轻轻拂去的露水,情难自禁的欲与月同欢。
    情分之时,日显疲惫,暗暗淡去的光色,一路两头的影连日而分。


    无需剪裁,花开正浓。看着镜中的脸,干干净净的眉眼,婉然如莲。拾起红木妆台上的眉笔,他认真的,一笔一划的勾落深深地眼线。只身白衣,散落的银发叠叠铺开,说不出的魅惑。拂樱斋主对着镜中半妆的人勾唇一笑,一半的脸是柔情,一半的脸是妖冶,在一起却是说不出吻合得刚刚好。
    枫岫曾感慨,拂樱斋的百里樱花洁至此,妖至尽,柔软的外表下是让人迷魂的血色。
    拂樱端看着樱花许久,才叹息道,“只可惜,世人往往被它的柔弱所迷惑。”
    手边是火宅佛狱秘密通信的折子,拂樱斋主画完最后一笔,慢慢起身,穿上墨绿的锦袍,淡漠的完成每一步成为凯旋候的步骤。繁华复杂的头饰被锁进妆台,恢复了颜色的墨发阴冷的寒光乍现。简易的挽了个发髻,孔雀翎昂然挺立,不再犹豫的神色。
    拂樱斋主,或者凯旋候,站在山岗上,傲视苍穹,任风将衣袖吹得嗤嗤作响。
    血暗沉渊再见,我们已来不及道别。枫岫执刀,猎猎寒风吹疼了他的眼,就刚才他险险从他手里将极道先生送出了战局。回首相望,两两相对的人是那么熟悉而陌生。
    拂樱,这般容颜的你真冷漠啊……凝视的眼,沉沉哀痛,相似的画面,相似的对决。当初的他是否也如自己这般难以置信的窒息和绝望。“拂樱……”
    凯旋候挑眼,眸光流转,“拂樱斋主与枫岫主人的故事已经尽了。”人不在,何来故事,何来未完结的续文。他嘲讽一笑,“今日汝能死于吾凯旋候手里也不枉此生。”
    接踵而至的凛冽攻势让枫岫主人恍惚,几个回合下来,已不知吐了多少血。故事尽了,是否是说他的拂樱真的存在过,真的爱过……不是让自己心寒的真实,那个鲜活的人影像是一道铭心刻骨的伤疼的他无法反驳眼前人的嘲讽。
    “呵呵……”不爱动武的自己今日举刀相向之人竟是最爱之人,无法言语的讽刺啊。呕出一口血,再看向那人,枫岫主人已无伤心之色,正言道,“吾今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信了汝!”自己的错自然要自己来纠正。
    凯旋候默然不回,指尖凝聚出一个光团,在光团中看到那人拼尽全力向自己攻击而来。飞舞的紫衣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度,似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被压制躺在地上的人冷冷直视着自己,凯旋候拾起他的刀,那隐隐还在的体温像是烙刑,微微一顿。什么呼之欲出,又隐于无痕。面无表情的举刀,只有一点点的距离,够快的话,定是不会觉得痛的!
    毫不犹豫的刺下去,刀锋闪过一丝光,寂灭。
    血的味道在弥漫,滑落的刀,他听到从前的声音,“他日你若负我,我定杀之!”是拂樱斋主在枫岫主人身侧时的记忆。
    沉沉暮霭,掩去凯旋候的神色。地上只留那人的血迹,静静地嘲讽着他们的执着。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靡靡之音,亡樱之曲。进军苦境的计划,张弛有度。咒世主简单有力的下达命令后,三公会议终于结束。
    率先离开大殿,还没走几步,身后一声“侯请留步”让他停了下来。不必回头,凯旋候站在原地也明白定是太息公来找茬。
    缓缓走到凯旋候面前,太息公掩袖而笑,“此次侯你归来,百鬼欢迎,其阵势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冷冷一哼,凯旋候淡然回道,“是么?我还以为是公特地为我置办的,看来是本侯多想了。如此,我的谢礼也不必备了。若无事,还劳烦让路。”
    “你!”太息公气急,脸色变了又变,“哼,此次功劳是你最大,但世事无常,本公就看着你能嚣张到何时……”说罢甩袖而去。
    原来斗嘴也需棋逢对手,才能淋漓尽致的享受安静后的愉悦。凯旋候向拂樱斋走去,火宅佛狱的拂樱斋。
    这里没有种着千丈青,这里不适合小免生活,这里的人不会慵懒的捧着一杯茶……凯旋候面对死寂的园林,再绚烂的血樱也勾不起他任何喜悦感。这些他亲手种下,呵护长大的樱花极致的散发着腐烂的美丽。摇摆的身姿,只是为了吸引猎物。
    贪婪而脆弱的植物,却是欲望最本能的反应。
    绝美面庞露出淡淡的怅然,不得不承认,日子过舒服惯了,这种死物看着还真是恶心。挥手一摆,凌厉的光刺穿血樱的树体,一瞬间,所有樱树轰然倒地。漫天血色的樱花雨,凄美的环绕在他身边。纷飞了,埋葬了。
    花雨里的人,闭上眼,逮不到一丝期望的温暖。
    枫岫,你看到樱花的丑陋后,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失望,放弃,任其自生自灭,甚至替天行道,也不想让它再出现在世人面前,继续诱惑无辜。可是,这花为活而杀有错么?它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爱一个人,死得绚烂无比,却无法隐藏自己的罪恶得到虚假的情意。如果得不到,就亲手毁去。这是佛狱的生存准则,我再逃不脱。
    我说过,世人迷惑的只是樱的柔弱。凯旋候隐隐流光辗转的眼里,波澜渐渐平静,再看无情。
       

    轮回之前,再见之后。凯旋候仰望着火宅佛狱的天空,暗沉的深红化作一朵郁金香,别在夕阳暗淡的发际。
        噬魂囚腐烂的气息,远远可闻。小免很讨厌异味,凯旋候还记得每次仆人去给樱花施肥时,她皱起的鼻子。红红的眼睛,很焦急的语气,“斋主斋主,我们去枫岫阿叔家住几日吧!”
        绒绒的兔耳朵晃得他晕晕然。再睁开眼是枫岫一脸淡然的笑,羽扇上的白羽似乎越来越整齐,他抚着小免的耳朵,笑道,“原来又是一阵浊风送来的。”
        “呀!枫岫阿叔你是怎么知道的?”小免闪着星星眼趁机蹭到枫岫身边,可爱至极,“斋主就偏心那几棵破树,臭死我了!”
        拂樱斋主还来不及反驳,枫岫已一扇抵他肩,摇着头,故作讶异的问道,“好友,汝几日不曾沐浴了,莫非还真是拂樱斋的一株樱花?”
       “枫岫汝!”竟然说我臭……太可恶了!
        小免好奇的凑过头闻了闻,脸马上白了,大叫,“斋主!你被樱花熏臭了!”
        拂樱斋主一愣,没想便回道,“怎么可能?”再看那两人认真无比的模样,他有些尴尬的退了几步,几乎有逃跑的冲动。
        盈盈翠绿的寒光一舍,少了秋日的冷冽,悠闲得堪比拂樱斋。小免端着甜甜的糕点,向树下的人走来,粉扑扑的脸颊上酒窝浅浅。“斋主斋主,我们也回去种枫树吧。你看,枫岫阿叔家的枫树就不会臭臭的,呵呵……而且也会开花,比樱花更红的花呐!”
        那人摇着扇,浅笑看着拂樱斋主和小免争论花和叶或者樱花种哪合适的问题。任由静谧的园子变得喧闹。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不热闹就不应景了。
        站在暖暖阳光下,他闭上眼,启唇低歌。那是拂樱从未听过的曲调,柔得像拂过眼的春风,远的如浩瀚之天。叶子微微颤抖,似乎也随歌心动了。
        歌罢,对视静默许久,枫岫远山墨黛的眉一点点舒展开,什么一瞬间绽放,在橘色唇畔盛开,“枫岫永不会忘记这个春日……”
        拂樱斋主抬起眼,矫情的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花开竟然有声音,凯旋候执笔一笔一划批改公文,心思翻涌。一旁随伺的仆人偷懒时不经意瞥道白纸上赫然多出的朵朵樱花,不由感慨凯旋候果然爱樱如命。
        把画着一朵又一朵花的宣纸丢进火盆,跳跃的火焰印出黯然眼眸深处的怒焰。握紧了手,凯旋候低声恨道,“要忘记要记住都只随你一句话,你当我真是一株樱花?”那人叹息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
         “这段日子,我反复做着一场梦,梦见我与你,割席断交的那一日,你还记得吗?”
         “我自己也讶异,那时候你说的话,你的态度,虚伪的使人一眼透彻,而我为何还是相信你是真正为我痛心……”
         “这也是我最想忘记的,忘记我是枫岫,世上便不再有拂樱,你不是他,你是凯旋侯。”
          枫岫主人微扬着脸,仿佛在回忆那场彩排的决裂。那时心底牵扯的千般不舍与愧疚,在此时淡然而去。
          凯旋候看着蜷曲着燃尽的尘埃,呐呐道,“你又怎知我不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食之无味,苦难入睡。阴暗的地牢里,时间比任何时候都走得慢。像是岁月老人善心的恩赐,坚持着给红尘之罪人最后漫长的安宁。
    指尖触到丝巾冰凉的身躯,轻轻一缩,整个身体就为之疼痛起来。孱弱的躯壳经不起他再有任何的动作。枫岫嗤笑一声,靠着冷寒的墙壁再不动了。
    冠发华年,唇红齿白,学唱五车书,迷醉万院莺。少年时懵懂而骄傲的顺风而下,船帆呼呼作响,白如羽翼……那是初游四歧界时的事。身旁同行的老者,扶着欲被风吹跑的草帽,吐出缭绕烟气,“星辰之眼,确是人间禁忌。”
    他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凌乱的羽毛纷纷扰扰散落。飞离的群鸟于荡漾的清波一抹绝美的背影。看得见,却不明。
    世间万物,按着自己的意愿安宁而幸福的活着。没有多余的叹息抑或仰俯,化作画上一笔,景中一树。星辰俯瞰,一览无遗。终燃起胸中波涛汹涌的炙热,再回首,义无反顾。
    他执着手中的书,念着,“只觉苍天方溃溃,欲凭赤手拯元元……”老者低沉的笑,放下烟袋,从身侧拿出鱼竿,自顾自垂钓起来。落水的钩,银光闪闪。
    画面闪过,渐沉的夜幕,女子垂下倔强的头,低低哀泣。招惹了,自己却逃了。一瞬间惊惶得如落猎户陷阱难以自救的野兽,拼命刨挖欲寻生路。
    月缓缓挂上南山,清浅光照。他凝视树梢的月华,竟觉秋霜已至。再等等,漫山枫叶尽染了,就该执壶高歌、踏叶而归。
    他些许明白她的执着,那渴望在一方天地寻到生命意义的欲望。只不过,一切来得太晚或太沉重,让漂泊的叶急急落尘成埃了。她看不到,等不到,而他已经不在,终如那年顺风踏浪的潇洒。
    世俗惊诧在枫如火的热情里,融化了才发现寒冬已至,再无庇护的温暖。而那刹那的迷惑,却让心堕入无限暗沉的深渊。
    花影层层,人花难辨。他站在百里樱花外,看不到那人,只模糊的听到那温软的嗓音轻唤他,“枫岫……”
    落在衣袖发边的花瓣也很赏心悦目,覆唇上去,似乎还能感受到清晨雨露的甘甜。他抬头,看见拂樱在枝梢上慵懒而舒适的躺着。看见他,笑而不语,伸手邀约。
    卧树而眠,花做良媒。他侧头,发丝垂到腮旁,挑起痒意,连着心头也微微的痒了。拂樱映在花中的容颜,着上了粉色,难言其美。他倾身过去,替他拂去落花。掩饰了的心动,轻轻叹息着这不染人间烟火的素颜怎般摄人心神。
    不看百花共争艳,独爱疏樱一枝香。那年他终懂了,却第一次看不清所谓的因果。


    金吾不夜,玉漏莫催。灯盏后摇晃斑驳的影,是这夜最安静的陪伴者。看着红色朱砂点过的痕迹,凯旋候想起长长的花嫁来。红纱飞扬下,武人哀默背离。
    他手中轻飘飘的,似乎少了什么。耳边纷杂的人声、礼乐终远远一路迤逦。
    敞开腿坐在石上的迦陵摇着手中半去的酒壶,眯着眼,嘶哑的说,“侯可赏脸?”
    点头不语,他接过另一壶酒,仰头大灌。清冽的酒侵入身体,冻住了思绪。连日的焦虑、不安在此刻倾泻而出,宛如遇水的鱼,跃进波澜潜而无影。
    “呵呵……”刚毅的眉角带着沉痛,连笑都苦涩,“迦陵不配,不配是佛狱的守护者!”他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不求回应的说着,“我连一个人都守护不了……枉此称号……”那个娇弱的人用自己的幸福去换佛狱的安宁,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她一入火坑,再无回头路。巨大的无奈与愧疚网住心房,一点点收紧,快要窒息。
    他狠狠再灌了两口酒,酒壶掷地,“侯,你为何称凯旋候?”
    为何?凯旋候靠着身旁的树,压了一口酒进腹,“许是本侯无坚不摧,无往不利,即战必胜。”不似认真的口吻,说得像是别人。
    迦陵仰天大笑,拍着酒壶的肚子,“好,好一个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语罢,那人不再说话,只喝酒。凯旋候捏着瓶口晃壶里的酒,自信之人不会漏半滴多余,半懂半惑之时,才是两难。闷头一口,他很想问,自己赢了吗?
    只是无人听,亦无人答。
    画卷送了那个叫湘灵的女子,他像是丢了一个包袱,心底沉沉之石陨落。那个人,磊落一生,至死不悔。该念想他的也该是那般清透干净的心,而不是这颗时时念他死的心。
    让拂樱斋主为枫岫主人画一张像,这个要求一点都不难。他允诺的很快,刻意觉得自己是施舍的那个人,在苟延残喘的人面前不必再执着什么。
    枫岫覆着白布的眼看不到他煞白的脸,只安心般笑道,“枫岫这辈子已经不再欠拂樱斋主任何。”
    他画了,丹青外,题上诗,“如今皆是生前梦,一任风霜了烟尘。回首云开枫映色,不见当年紫衣深。”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也不再欠他任何了。
    在苦境战衣染血时,心腹跪地严肃的上报,“侯,那人已去了。”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太息公来过又走,来时一叹息,去时一叹息。凯旋候落败不堪,凄惨无比的躺在噬魂囚里,几乎奄奄一息。这样的人,已经不值得她再用任何方式去打击。
    朦胧中,他感到身体渐渐冰冷,无数细小的针刺在肌肤寸里,麻木了疼痛。回到佛狱后第一次躺这么长时间。眼睛真的很疲惫,累了太久了。
    失去王的佛狱,由异数魔王子领导的佛狱,对苦境之战身陷泥沼的佛狱……用尽他一生的精力后,不再需要他,也不再会庇护他。长不过一天,他冰火两重天。
    直起身子,他艰难的挪动身体,向墙靠去。抬头的瞬间,免不了一阵痛,直直刺激眼眶蓦然发红。
    “好友拂樱,吾不恨你,吾原谅你。”赫赫血书印在囚牢的墙壁上,鲜艳如昨日。那人的手笔,一笔一划写的字。
    如昨日,萍水相逢,两不相欠。
    如今日,黄泉碧落,再逢无言。
    那无法视物的眼,没有妨碍那人留写最后的话。
    铁石心肠也好,阴狠险恶也好,他曾一点不后悔转身变脸,执刀相杀。甚至在再见时,心内翻涌而出再杀的念头。既然抉择,就不回头坚持走下去。没有犹豫不决,没有刻骨铭心,该断则断,他真的以为他们的故事已经结束。
    素面浓妆后,如何表情也是多余,如何哀喜也是可笑……那日梦到的无脸戏子,原来就是自己。深深悲哀而流的泪,脱口祈求的未来,终是如一场黄粱美梦。梦醒了,人伤了。
    拂樱斋主的枫岫主人选了天下,那枫岫主人的拂樱斋主又在何处?他当年固执的牵执那人之手,渴求如百里樱花漫山红枫绚烂之不悔爱意。忘记责任,忘记佛狱,却只得他为苍生不疑而立的背影。说不寒心,真正自欺欺人。
    明明是他先负了他,是他欠了他,是他逼他一步步离开,如今却可笑的说着原谅自己?凯旋候抠着墙,起起伏伏的笑起来,发不出声,独显凄厉。
    牵扯破败不堪的身体终于引得呕红,点点惊心。
    恨我爱我,已经随风尘湮灭。你终忘不了自己是枫岫主人,也忘不了拂樱斋主……原来你我不曾断得干净,至死纠缠。
    黯淡的眼一遍又一遍看着那字,呵,这还不是孽么?兜兜转转,心心念念,做戏欲骗人,倒先骗了自己。以为放下,不知红尘千丈,早已无人可逃。
    光线偏转,虚实幻化。背对风口那蒙上灰尘的脸,泪如雨下。


    歉然后觉,青鸟请老。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戚二提着才从药铺买好的药,大步走进街角一家茶楼。掌柜眯着眼,笑如灿菊,很是亲切的招呼道,“二郎这是急着回去了?”
    摇摇头,戚二抹着额头的汗,埋怨外头日头炎毒,进来吃杯茶再走。掌柜笑笑,摊手无奈道,“今日来纳凉的人真的挺多,你看,都坐满了。”
    戚二扫视一圈,转头对掌柜笑道,“我看那边就有一个,我去问问那人。”语落人已经消失在进进出出的人里。
    窗边小小桌旁只一人安静的品着茶。云淡风轻的身影却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冷冽,不敢靠近。戚二环顾一周,人声鼎沸一片。咬牙他鼓起勇气上前,灿烂一笑,甚谦敬的问道,“打扰这位公子了,可否一桌?”
    青衫微动,那人转过了身,戚二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俊秀的脸,眼角墨色的纹花蜿蜒至鬓脚,瘦削的下巴微扬。冷漠的眼,漠然望向自己。真是奇异的装扮,戚二微微打了个寒颤。“我只坐一会儿就走……”
    墨色眼眸深处安宁如渊,僵峙片刻。青衣公子不露痕迹的点头后不再看他,还是一如方才沉默的看着窗外,仿佛一切不曾叨扰过他。
    戚二如释重负笑着谢道,“多谢公子了,在下戚二,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一片寂静。戚二略微尴尬的咳嗽了下,也不再多语。在等待茶水糕点时,他也不由神游至窗外。红紫青黄衣衫交错,悲喜哀怒面庞俱全。平日哄闹喧哗的街市,原来是这样真实的展示所有人生活的模样。
    嬉笑而过的顽童不经意碰翻一旁插着风车的摊子,惹来年轻男子怒骂。“公子不是本地人吧……”戚二洋溢着叙说的欲望,不等回答,就指着街上哈哈大笑道,“那人唤癞子,从小就喜欢欺负人,这些年安定下来才正经了些。公子有所不知啊……”
    “我们这最羡煞人的不是东城官高世袭的陈家,也不是西城富贵难尽的阮家……”戚二似有感叹的闭上眼,回想了下,方指向街角一处不起眼的小摊轻轻说,“那是李家老两口,在我们这,卖了三十年的美人饼了。”
    娓娓道来,是沉淀后的故事,“李家大爷早年意外眼盲,后来娶了先天有哑疾的大娘。一人口不能言,一人眼不能见。却是这样起早贪黑风雨不断的买了三十年的饼。一人吆喝,一人点卖……真是让人羡慕……”
    “美人有难,为羡李桃……”呐呐着,戚二情不自禁吟起那日一书生为感李家情深的诗句。谁不想将爱人模样深深镌刻心中,谁不想偎在爱人怀中细细诉说爱意……大爷大娘携手走过生命最残酷却也最美丽的所有,平凡的活在世间,也守住了一份平凡的幸福。
    年轻男女花前月下,说过比他们多的情话,相望过比他们多的时光。打情骂俏,也只能换一场镜花水月,糊涂自己情伤。
    青衣人只静静看着,或许也听着,他面前的茶自戚二说话开始就不曾动过。
    戚二被人叫走,走得很匆忙。天色渐晚,他慢慢起身向外走去。青衫的衣角随风而动,波波折折。
    身边是形形色色擦身而过的身影,耳边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喧嚣。他却似人间一缕孤魂,不闻不问,只木然向前走着。
    谁人在高高戏台上步步莲生,幽幽唱着:
    “古道鸦梢,白头扰扰,竹声嚣嚣,不见俊俏。悦汝多少,繁星烁烁,日不见笑,眠不为消。玉树款款,子非默默,歉然后觉,青鸟请老……”
    君不见吾之爱意,覆水难收,散漫天际,日月可照。君回首,古道人烟不见人,青鸟逐泪离别飞。


    拂樱好友,名之枫岫。红衣女子看着他幽幽离去,忍不住轻声唤道,“他生前与你纠缠甚多,如此心累,你还是要去?”
    那人没有停留的意思,一步一步,坚定而决绝。
    微微动容,她低下头淡淡苦笑,“我忘了,如今即使我问了……”你也再也回答不了了。魔王子的残忍,她早已习惯,只是今日竟不自觉的厌恶。迦陵离开时,拜托她悄悄放凯旋候离去。她还记得他皱眉苦涩而笑,“那人不过是个可怜之人……红狐,你也好自为之,保重吧!”沉沉一叹,他走了。
    红狐默默看着佛狱千年不变的天空,淡淡惆怅。
    那人放弃自己生还之机,恳求王女他日若凯旋候不幸,望助一臂之力。出嫁而去的寒烟翠交给了迦陵,最后……所有人在既定的命运里安静的完成每一步,如他所见,如他所愿。
    到底是怎样的纠缠将这两人死死缠住,生死难分?她转身,咽下最后的叹息。
    人海茫茫,难寻伊人。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只能站在齐玉山顶,抬眼将所有看尽。风隆起单薄的衣衫,吹乱缕缕青丝。多少年前,那人抱着他,耳鬓厮磨,说好一起踏枫赏樱。所有春夏,所有秋冬,绵亘了爱恋与思念。
    他摇扇,他煮茗,他轻歌,他起舞……转身款款深情,唇畔温色,“汝素颜的样子吾最爱……”
    风声里曾呼啸的沧桑,日月曾难断的恩怨,最后化作那人安然一笑,如世间再无牵挂。他不再欠他,留下满满枫岫主人给拂樱斋主的爱。他还欠他,没放下拂樱斋主声嘶力竭想舍去的爱。
    前尘往事,今生一轮。苦海中,纵身跃下,已无彼岸。枫岫招惹了拂樱,拂樱放弃了枫岫,回转原地都只是那一眼心悸余下的孽债。
    “笑看嫣红染半山,逐风万里白云间,逍遥此身不为客,天地三才任平凡。”
    “叫拂樱斋主别画太快,把我画的俊美一点,我要他一笔一划去记住,他曾有一个好友,名之枫岫。”
    轰隆一声,白光惊空,倾盆而来连亘天地的大雨。墨色水泽从脸夹滑落,洗去纤尘,一张素面的容颜,带着那年温婉的模样。任凭雨水打落在睫毛上,努力睁着眼,将眼前漫山红枫,一点一点收入眼中,一笔一划镌刻于心。
    他记着,拂樱好友,名之枫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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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与人数 1铜錢 +150 收起 理由
    疏楼晓迪 + 150 很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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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4-21 19:59
    已签45 天
    连签0 天
    [LV.5]常住居民I
  •  楼主| 发表于 2011-8-30 19:52 | 显示全部楼层
    日期不小心打错了……O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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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25 18:13 奋斗
    已签261 天
    连签1 天
    [LV.8]以坛为家I
  • 发表于 2011-8-30 22:1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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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4-21 19:59
    已签45 天
    连签0 天
    [LV.5]常住居民I
  •  楼主| 发表于 2011-9-2 16:55 | 显示全部楼层

    RE: 8.30【枫樱】素颜(虐,完结)

    本帖最后由 一疏青丝搂 于 2011-9-2 16:57 编辑
    疏楼晓迪 发表于 2011-8-30 22:17
    呵呵。没事。你改过来就好了,或者你不介意我帮你改?


    那拜托姑娘啦!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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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2-7 15:19 开心
    已签139 天
    连签0 天
    [LV.7]常住居民III
  • 发表于 2011-9-3 13:16 | 显示全部楼层
    在貼吧的時候就看過,很好的一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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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1-12 10:15 开心
    已签45 天
    连签0 天
    [LV.5]常住居民I
  • 发表于 2011-9-25 13:01 | 显示全部楼层
    不错,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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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1-10-10 22:48
    已签5 天
    连签0 天
    [LV.2]偶尔看看I
  • 发表于 2011-10-6 21:19 | 显示全部楼层
    哎,枫樱是吾喜欢的一对啊,多么有爱的一对,只可惜立场不同啊,一句立场,离别多少霹雳情侣成怨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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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7-1 00:11 奋斗
    已签273 天
    连签0 天
    [LV.8]以坛为家I
  • 发表于 2011-10-6 22:03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惜我看霹雳的时候看晚了,这两个已经成了必然的悲剧,早期作好友时多么心心相印的甜蜜啊,现在就只剩虐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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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1-12 10:15 开心
    已签45 天
    连签0 天
    [LV.5]常住居民I
  • 发表于 2011-10-6 22:13 | 显示全部楼层
    大爱枫樱虐文(自p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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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3-7-6 23:44 无聊
    已签65 天
    连签1 天
    [LV.6]常住居民II
  • 发表于 2011-11-17 14:07 | 显示全部楼层
    虐呀虐呀虐的就习惯了OTZ
    人生若只如初见……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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