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0【龙剑】【现代架空】Black Black Heart（0~13,11F）

品语谷主

Black Black Heart 1
　燃烧的幻觉占据了剑子的世界，看不到尽头的火海以高温扭曲了视觉。但远处始终有一点紫色存在，然后，被火焰吞噬。
　“剑子……剑子！”
　从噩梦中挣扎醒来，剑子只觉得像被冷水泼中，手心脊背布满冷汗，而且头痛欲裂。“抱歉，苍，”他揉一揉纠结的眉心，“我睡着了。”
　苍担忧的看着他，隶属特调D组的二人相当于警界的特种兵，执行的都是最危险的调查任务。而剑子刚刚结束一个任务归队，看上去精神状态非常差，差到家。“你真没事？”怀疑的语气。
　“唔，大概。”剑子晃悠着站起来，“失眠，头疼得要死。看来我有必要找桃子要点安眠药。”
　“你需要心理辅导。”苍抓住他的肩，这么说道。因为特调组经常被指派去做卧底任务，为了减轻和消除任务造成的精神阴影，所以配备了世界级的心理医师，也就是剑子口中的桃子——一步莲华。不过剑子平时很少去找他，剑子是一个很坚定的人，不太会受外界影响，但这一次，剑子非去不可。
　“剑子，你要明白，龙宿的死只是意外。”
　“不要自欺欺人了，那是个阴谋。”剑子半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墨色的眼瞳深不见底，“我知道，我和他一起潜伏了三年，没人比我更知道有多危险。但是同样的，没人比你更清楚，拖延住你们支援龙宿的那些人的出现，不是‘碰巧’，苍指挥长。”
　“……我只想提醒你，你已经因为违反命令击毙南宫神翳而被停职反思了。”苍清楚，这样的劝说无济于事，同校四年共事四年，他知道这个看似温厚的家伙闹起牛脾气，是有多固执，“如果闹大，说不定，你会死。”
　剑子闻言，冷冷一笑：“无所谓。但我的兄弟，不能白死。”
　站在特调D组空调大开的休息室中，苍忽然莫名心悸，察觉到某种炽热的不祥。
＊＊＊＊
　一直在黑暗中下沉，似乎是清醒，又如同混沌。剑子并不觉得这样比失眠更舒服，不过他还是很感谢一步莲华的那几片药，最起码，不必被火焰的噩梦纠缠。眼皮沉重的睁不开，但身体却漂浮着一样轻盈，像是缥缈的幻觉，嗅到血的味道。
『Something ugly this way comes』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当时自己做了三个月的噩梦，然后血液迸贱的场景就像刻在脑子里，再也忘不掉。怎么会想起那么久的事？明明已经习惯了生死间游走，黑暗里搏杀。但为什么会想起来，而指掌间，又传来熟悉而陌生的黏腻腥甜？
『Through my fingers sliding inside』
　睁开眼，坠入另一个，腥红的梦。
　“素还真？！——”
Black Black Heart 2
　苍是和剑子一届毕业的，同年还有蔺无双等人，不过只有他和剑子一起进入了特调D组，并一直这样共事下来。除去剑子的发小——特警队的佛剑分说，比苍更了解剑子的，就只有那个人。
　但现在，他死了。
　对嗜血者组织的清剿活动是他做的现场总指挥，龙宿用三年时间进入决策层得来的情报让他可以料敌先机，而潜伏在中层的剑子帮他调开了可能导致失败的因素，龙宿和剑子两个人配合得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默契，行动完美而迅速。
　苍派出了一个小分队协助龙宿撤退，剑子早在战斗开始时就已归队，于是也一同前往。他本以为可以万无一失，但当苍听到耳麦中剑子焦急的求援时，赤色的罹焰瞬间染红瞳孔。
　情报中本应远派南疆的一队人马突然出现，计划之外的短兵相接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巨大损失。
　仓库爆炸。
　激战后终于赶到的队员只找到昏迷的剑子，以及，火焰终于熄灭后清理现场时发现的，那个人的领带夹。
　尸骨无存。
　“恐怕是龙宿暴露了。”苍如此分析道。在他对面，剑子捏着那枚面目全非的金属小东西，沉默不语。
　“派去南疆的人应该是用来试探他的，如果我们下手抓捕，他们就可以确定龙宿的身份。不过他们在这个时候回来是始料未及的。剑子你不要太难过，没有毫无漏洞的计划，发生这种意外，不是什么人的错。”
　“不。”剑子忽然低声说。
　苍没有听清，问：“什么？”
　“不是意外。”剑子抬起头，墨眸中燃着黑色的火，衬着苍白的脸色，让人不安。那是种难以言明的预感，而苍的第六感向来精准。只是他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站在素还真家被鲜血染红的地板上，苍觉得一层一层的寒意漫过脊椎。这个城市的冬天不会下雪，但湿冷的空气给人以溺毙的错觉。
　他接到紧急行动的通知赶来之后，看到的就是倒在血泊中生死不明的素还真，调出监控记录，只看到剑子浑身浴血踉跄逃离的影像。
　“不是我。”剑子的声音透过话筒，显得有气无力。
　“但是D组需要避嫌，这一次会交给赭杉的E组。”我相信你，剑子，可是我无能为力，“素还真内脏大出血脑震荡外加缺氧性脑病变还在抢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在哪儿？”
　“素还真还活着就好，我在哪里不重要。桃子开给我的药被人换了，我醒过来就在大饼家里，因为我有了些抗药性所以提前苏醒，看到三个人用我的刀捅了素还真。他们戴了手套估计上面只有我的指纹，我被击中了右肩所以现场应该也留着我的血样。”剑子压着声音，语速飞快，“苍，记不记得我说过组里有内奸？我已经可以肯定了。转告赭杉军，线人和卧底的资料保密等级一定要提升，掌握资料的人必须绝对可信！”
　“你找到证据了？”苍呼吸一紧，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个内奸潜藏的实在太深了。
　剑子的声音有些泛苦：“……不，还不够。”
　“那你还跑屁跑！”苍忍不住爆了粗口，“赶快回来，现在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
　“不行。如果我回去配合特调组的调查，内奸就一定会警觉，甚至灭口。”剑子似乎轻笑了一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苍，我说过，我的兄弟，不能白死。”
　“等等！难道你要——”冰冷的忙音截断了苍剩下的话，他皱眉看着手中的荧光屏，直到它熄灭。
　“你相信他吗？赭杉……”
　“嗯。但是他是第一嫌疑人。”
　事到如今，局面已经不容许他们插手相助。
　剑子逃跑，罪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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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 Black Heart 3
　剑子按着肩膀逃离了现场的封锁。
　他是特调组的精英，而外围警员是从周围临时抽调来的，实力根本无法相比。不过再怎么精英，被子弹贯穿了肩膀也没办法在大道上狂奔，虽然他的止血措施很到位。
　失血后的寒冷不断侵蚀着他的神智，剑子在跑过几个街区后终于不支，靠倒在墙角。湿冷的空气流过喉咙，让呼吸都带上了血腥味。
　混沌中，忽然想起卧底那三年，伪装的性格和伪装的生活，还有虚假世界里，紫色的真实。
　他和龙宿第一次见面时，也是任务。他领命协助龙宿，和那个紫发的人并肩战斗时，剑子无法忽视血脉中叫嚣的欢悦。之后就是情理之中的搭档期，任务中无间的默契，任务后调侃的笑意，剑子很少这么欣赏一个人，发自内心的，源于灵魂的共鸣，自佛剑只在，再未有过。
　而佛剑和他又是两个完全相异的类型，一个不苟言笑，一个笑如春风。
　剑子还记得他曾经调笑着说过，说你这个人，别人看你是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乎，却不知你是个淡漠温和的家伙。淡漠到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又温和到放在心上的，都和心口的软肉长在一起了。又不怀好意的勾起唇角，缓慢而轻柔的咬着字音问道，剑子，那你又把龙宿放在哪里呢？
　也许是心上吧。剑子不确定的想，所以，才会那么痛。火场外那种撕心裂肺的，灭顶的绝望，不想再次尝试。
　应该也不会有机会再尝试了。
　快速接近的脚步声听上去很熟悉，但混沉的大脑暂时无法支撑他辨别来人的身份，剑子努力想睁眼不过失败了，温柔的女声又打消了他继续反抗的念头：“剑子先生，你不要动我是仙凤。”
　穆仙凤，可以信任。剑子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意识就中断了。所以昏迷前最后的疑惑让他在昏睡中也拧紧了眉毛：她怎么在这儿？！
Black Black Heart 4
　“真没想到，会是你。认萍生。”
　“呼呼~没办法呀，老人家欠你一个人情，这次不过下次就还不上了嘛！~~”剑子口中意想不到的人坐在摇摇椅上，和剑子记忆中的样子很不同。相貌并没有什么改变，但他认识的那个人不会这样懒洋洋，不会逗小猫似的晃一晃手里的麦芽糖，然后捏着娃娃气鼓的脸颊，宠溺的笑着喊一声我的九少爷~
　“对了，认萍生已经死了，老人家现在叫慕少艾。”药师改了一下姿势，扭头冲身后的人笑眯眯：“呐~羽仔？~~”长眉飘开又落回原处，但墨绿近黑的黥印还是落进了旁人眼。黑发白衣的沉默青年帮他扯一扯衣襟，不语。
　“那你们又是怎么回事？”剑子转向红衣的少女和黑衣男子。穆仙凤默言歆，他认识，有三年时间是他们料理龙宿的一切事宜包括传递消息。二人原本只是某个灰色地带的线人，被嗜血者吞并，于是继续以龙宿心腹的角色待在嗜血者中辅助行动，但是在最后的混战中失去联络。特调组任务结束超过一个月不联络则自动认定为死亡，所以面前的二人现在应该是幽灵人口，即传统意义上的黑户。
　“保护您的安全，先生。”穆仙凤带着秀丽的微笑，对剑子的称呼仍固执的停留在三年前。
　“保护我？”剑子疑惑。
　“是的。”穆仙凤点头，“因为您的某些观点，会有人对您不利，而我和言歆——”她看一眼沉默的男人，“危及生命时出现。”
　“呵…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危及生命的事。”剑子比划一下肩膀上的绷带，然后拉起衬衫，系好扣子。他原来的衣服都是血没法穿，这一套是穆仙凤刚买的，舒适妥贴，尺码正好——咳咳，甚至包括一条内裤。剑子尴尬的摸摸鼻子：“话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穆仙凤的微笑丝毫不变：“对于一名优秀的执事，这只是基础。”
　剑子系扣的手指停了一下。在嗜血者的时候，穆仙凤的身份就是龙宿的管家，而默言歆是龙宿的司机。不过穆仙凤没给他什么回忆的时间：“那么，先生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您昏迷的两个小时里，已经发出了对您的通缉令。”说着，她调换了电视频道，新闻上刚好播出这一条。
　“嗯嗯，这次效率蛮高的。”剑子敷衍地应着，只瞄了一下就又转回去问慕少艾，“药师，私藏的‘狠药’贡献两付出来吧，你有多少子弹？”
“呼呼~要军火嘛，你该找羽仔才对~”慕少艾哈出一口清烟，笑着的表情不变，却郑重起来，“不过，剑子，你真的决定了么？现在回去的话，起码活着，以后还有机会。但你若真的踏进来，以后就永远摆脱不掉。剑子，我劝你好好想想，黑道也许可以给你你需要的真相，但你往日树敌无数，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而且就算你真的成功，你以后也是为黑白两道所不容的，对于警方你是一个不能再信任的叛徒，而黑暗世界的所有人都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你而后快。”
　“是么？”剑子自顾自把剩下的子弹重新压回弹夹，然后回眼扬眉，“小月亮不是过得还不错？”
　“不，不一样。”慕少艾略略抬起上身，澄澈的古铜色眼睛充满压迫，一如当初那个冷情的毒王，“谈无欲与你不一样。他作为一个情报贩子是没有确定立场的，黑即黑，白便白，没人会计较。但你不同，你知道太多，又绝不会自甘堕落，真正把心染成黑色，你是阻碍，是隐患，是必须除掉的绊脚石，你将面临的是无穷尽的追杀。你还要坚持下去么？就算日后要天天提防着不知潜伏在何处的狙击枪，或者更疯狂一点——火箭弹？”
　“嗯，的确蛮疯狂的，火箭弹……”剑子想象了一下，耸肩，然后疼得一咧嘴，“不过，那又怎样？这一次错过了我恐怕就永远都找不到真相。我从来都不怕追杀，大不了是个死，但我怕糊里糊涂的活着。龙宿是我兄弟，我不能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死。”
　慕少艾忽然换上另一种奇异的笑意：“只是兄弟么？”
　“嗯？”剑子没适应过来话题的突然转换，不过慕少艾也没打算深入，他拨弄了一下长眉：“知道龙门么？”
　“嗯……新成立的帮派，接掌了嗜血者原本的大半地盘。发展迅速，成立只有四个月，就已经颇具影响力。”剑子只稍作回忆就记了起来，龙门最近风头很盛，如果不是以走私和房地产为主，不归特调组管辖，不然早就上黑名单了。
　“要不要去见一见？说不定会有帮助。”慕少艾没等他回答，便招呼穆仙凤，“好啦~这只悟性差的就交给美人你啦！”
　“有劳药师了。”穆仙凤礼数周全的告别，然后向他恭敬的一点头，“先生，请了。”
　剑子有点云山雾罩的，不过还是很了出来，毕竟有人引荐可以省去不少麻烦，而他现在急需助力。
　窗外起了铅灰色的积雨云，天幕阴沉。
　出门的时候剑子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迈出这一步，就无法回头。不过幸好，他不需要回头。配枪原本冰冷的触感已经温热，而呼吸时，充盈胸腔的寒意由内而外的冰凉。
　要下雨了。
Something ugly this way comes  有什么邪恶的东西正在到来
Through my fingers silding inside  流经手指进入身体
All these blessings,all these bums  所有祝福一切炼狱
I'm godless underneath your cover——  披上邪恶的外衣我无畏神明——

品语谷主

Black Black Heart 5
不出所料的，雨很快就下了起来，雨点不断拍打在车窗上，形成一道薄薄的水帘，模糊了剑子的视线。默言歆本就是个不多言辞的人，而副驾上的穆仙凤也沉默着。剑子不太喜欢这种尴尬的安静，可是他想了想，没有什么好说的。
就这样沉默着。穆仙凤扭开了车载音响，淡淡的钢琴曲流泻出来，阻住淅沥的雨声，于是车里车外，两个世界。
“先生，蛮远的，你休息一下吧。”穆仙凤调高车内的温度，发出这样的建议。
剑子从善如流的盖上外套闭上眼睛。只可惜失眠不会因为他受伤和虚弱而放弃纠缠他，闭着眼睛，完全黑暗的世界只能让回忆更加清楚。如同这四个月以来的每一个晚上一样，剑子坠入到那个火焰肆虐的梦境里来。
与他一同前往协助撤退的组员被一群突然出现的人拦住，剑子直觉不妙，就脱离了队伍，只身赶往预设的接应地点。赶到的时候正好接应到龙宿，不过他身上多处创伤，血流成一条长长的路。
“呵、咳咳——习惯姗姗来迟的剑子，见到你龙宿可真是万分高兴啊。”龙宿脸色惨白，嘴唇青紫，摇摇欲坠却还撑着这样子打趣。剑子惊诧于他冰冷的体温，一挽起袖子，两个狰狞的血洞还在冒着黑色的血水。龙宿扯动一下嘴角，“没办法，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群家伙发现我的身份了。逃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被咬了一口……喂，别一脸奔丧相，我这不是还没死呢么！”
剑子黑着脸检查他身上的伤口，状况糟糕到他不敢直视。无法克制的深呼吸，剑子架起龙宿，咬牙切齿的低吼：“你当你是钢铁侠还是spider-man呐啊？找死啊你！被发现了就呼叫求援强撑屁啊！死扛就扛死了！！”
“求援的话会影响行动……”龙宿放心的把整个人的重量压过来，“其实我一直以为自己是superman来着……”
“行你毛动你毛啊！”如果不是没桌子又背着人，剑子几乎要掀桌跳脚。
“三年来的努力可能会就此毁于一旦，还会有不必要的伤亡……你会伤心。”龙宿低声说。
  剑子觉得喉咙里有什么哽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的咕哝一句：“你死了我才更伤心好伐……”
“呵，”龙宿轻笑一声，勉力抬手揉了揉剑子蓬松的白发，然后差一点滑下去，被剑子拎着领子拽住，“剑子，听你一句真心话，真是、好大、代价啊……”
“滚蛋，说得好像我满嘴跑火车一样。”剑子习惯性的反驳一句，“你这样不行。带着蛇的话嗜血者应该也带了解毒的血清，你知不知道在哪里？不赶快打一针的话你撑不下去。”
“嗯，对面仓库的门房有。”龙宿在剑子的搀扶下靠在角落里坐下，在剑子的手心里粗略画出位置。期间剑子数次想直接冲出去，被龙宿用指甲掐一小捏皮肉顺时针180°拧：“你找死别带上我！我告诉你这里这里和这里都有嗜血者的人，就算你剑子仙迹神通广大天下无双不交代在那儿我也等不到你胜利归来！”
剑子怕扯动龙宿的伤口，只好任他拽着。但其实他知道，龙宿只是担心他，就像每一次任务一样，都是他抢下任务最危险的部分，把安全些的协同任务留给剑子。
“记住了？”
“嗯。”剑子脱下外套盖在龙宿身上，龙宿原本穿的是西装，但早就毁的没法看了，“等我回来。”
龙宿勾起一个挑衅的笑：“看你够不够快。”
剑子回应以惯常的自信表情，“当然。”
但是，很多时候很多事，不是你足够快就可以挽回的。
爆炸发生在仓库深处，剑子无法确定具体位置，但想来不是什么安全的距离。冲击波把剑子推出去数十米远，落地后喉头一口抑不住的腥甜喷洒出来，昏迷前冲天而起的火光和仓库坍塌的声音幻化成死亡的幻想，然后无尽的黑暗席卷而来，淹没了剑子。用绝望。
龙宿的声音。
龙宿的微笑。
果真是寒酸小气的剑子啊！这样摇头叹气的时候，金眸微微眯起的神态和颊侧的梨涡。
雨点不停歇的拍打着车窗，剑子在梦里皱紧了没，但是现在没有人再会帮他揉着眉心，笑他一句未老先衰。
钢琴曲的末尾是一连串重击的低音，回荡在车厢里，莫名的空寂。
Black Black Heart 6
时间是任务开始前的一个礼拜。
特调组的惯例就是这样，计划和人选确定后还需要准备一周，内容从基本的卧底身份安排到人员心态调整到接头方式地点，一应俱全。就算是剑子这样的老资格也不会例外。
“紧张什么呢？”龙宿从心理咨询室一走出来，就看到剑子抱着杯子缩在大厅阳光明媚的角落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明显是散焦的。搞什么鬼把戏？龙宿把手随意的插在兜里，溜达过去。
剑子转一下眼睛，瞥了瞥龙宿却未与他对视，然后垂下雪睫吱唔一声：“喔，没有。”
龙宿伸出一只手指：“这是几？”
“一。”
再一只，“这是几？”
“二。”
再伸一只，“一加一得几？”
“三。”
“……还说没有。”龙宿夺过剑子的杯子，心狠手辣的把剑子拍在桌上。剑子也极罕见的被他巴到，脸冲下与桌面进行了惊天动地的亲密接触。
“喂！”剑子捂着额头蹦起来，气的支楞着的三撮毛乱抖，“疼死了！”
龙宿挑起眉毛：“喔喔，还知道疼，没傻嘛。”
剑子瞪了龙宿将近一分钟，突然泄气，把自己砸回到座位里：“不和你一般见识。”
“到底怎么了，这个样子，不像你。”龙宿嘬一口冷透的咖啡，空闲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剑子的刘海，把他们绕在手指上再一圈圈脱开。阳光晃在白色的头发上，晕出一层浅浅的金色。
“我在想，这次任务之后，我要申请调队。”剑子含糊的咕哝，表情被手臂挡住了看不到，但两条毛茸茸的雪眉是攒着的，在额心系一个不松不紧的疙瘩，“我不想再干下去了。”
“这种老头子的语气。我得提醒你，离法定退休年龄还有三十年，剑子老•先•生。”龙宿的发言惹来剑子一个白眼，他拯救了自己的头发然后打开龙宿的手：“你才老先生。”
“我累了，这种日子。”剑子压低声音，半垂着眼睫望向阳光明媚的窗外，“上次任务的时候我就想过，申请调队，过平淡的生活。而不是现在这样，任务，卧底，归队，心理辅导，然后任务。我已经快要忘记原来的我是什么样子的了。”
“嗯。然后呢？”龙宿说。
“我说我要调队！你不应该劝阻我一下不要这么做或者帮忙畅想一下美好未来吗？！”剑子语气忽然变得愤忿，“我怎么交上你这样薄情的朋友！”
听上去倒像是被冷落的女子控诉爱人的无情。龙宿克制不住唇角的上扬，他伸手捏住剑子的颊侧，略圆的脸捏上去手感绝佳：“剑子，练演技去找素还真，他才是真•高端。”
“切。”恶作剧被识破之后，剑子有些孩子气的鼓起脸，“不就是想看看你安慰人是什么样子嘛……喂，麦捏了！”
手第二次被打开后，龙宿丝毫不恼，又弹了一下毛茸茸鬓角后面的耳朵尖儿：“你的演技无可挑剔，只可惜，我认识的剑子更喜欢故作严肃的欲盖弥彰……”揪揪那撮白毛，“安慰什么的，你需要？”
“不需要。”剑子夺回龙宿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往桌子上用力一敲，磕得震山响。龙宿看得好笑——真是无辜可怜的杯子，又看到剑子换个方向趴着不看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没必要不安，剑子。”龙宿扶着他的肩，俯下身来，几缕紫发滑落，在剑子脸旁边盘成几个小小的圈。两个人几乎贴在了一起，龙宿的胸膛压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呢喃的时候，可以感觉到胸腔的震动，“你只要坐你该做的，不需要担心其他。因为，我在你后面。”
龙宿的声音很温柔，非常好听，像钢琴澄净的音色，也有大提琴温润的身后。只要他想，他可以感动最冰冷的心。所以剑子常觉得没天理啊没天理，这样的人不去当演员做模特出唱片，偏偏来和他们这群小警察抢饭碗，真是可恨。
龙宿轻轻重复：“我会一直在。”
你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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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 Black Heart 7
默言歆将车停在了一栋别墅外，两层的洋楼被花树掩映着，雨水击打着墨绿的叶片，然后滑落地面，汇成石板小道上蜿蜒的水流。暖黄色的灯光从窗里透出，给这个雨幕后蛰伏的水泥的兽染上浅浅的温情。
穿过花园，是一小段欧式的走廊。剑子收起穆仙凤留下的伞，拍拍衣服，尽管打着雨伞，强劲的风还是吹得雨丝倾斜打湿了他的裤子，上衣一路走来也被叶子上的水沾染。穆仙凤并没有送他进来，只是告诉他，这里就是龙门门主的私宅，没有闲杂人等，而这个时候你想见的人一定在。
“龙门门主……叫什么？”剑子问。一路上穆仙凤都没有什么过多的话，对于自己即将去见的人，更是半个字都没有泄露。所以剑子这样问的时候，穆仙凤只是神秘的笑一下：“您见到的时候，就会知道。”
剑子皱一下眉：“那他有没有什么禁忌需要我注意的？”
“有。”穆仙凤垂下眼睛，“请您一定要信任他，无论如何。”
这么说着的时候，穆仙凤的语气坚定而诚恳：“他非常非常的，讨厌背叛。”然后在剑子继续追问之前，微一躬身：“抱歉，凤儿已经逾越了。先生您请进吧，我和言歆还有事要做。”
这样没有实用性的回答，让剑子站在门口有些犹豫。最棘手的情况不过如此：你对敌人完全不了解，可敌人对你了若指掌。不是剑子自大，他的名字早就上了各大帮派的黑名单，如果不是特调组保密条例，他早死八百次了。而他即将见的人，剑子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门框上面有钥匙，直接进去就好了。穆仙凤是这么说的……剑子伸长手臂在门上摸索着，嗯，有了。把钥匙插进锁眼时剑子用力闭了闭眼睛，调整好表情才打开门，走进去。
门的后面是一个黑暗的世界，不过因为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空阴沉如墨，所以剑子适应这种环境没花太多时间。在玄关处换了鞋——毕竟是人家的私宅，总不能把自己四十二码的鞋印踩到那块明摆着‘我很贵’的地毯上去。走过地毯时，剑子有注意到脚底的花纹，他记得很久之前某人曾经和他讲过这种地毯，纯羊毛的手工织物，体现物主的品味和尊贵。
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剑子仙迹。他加快脚步，走过这个让他心烦的客厅。
接下来十八级的木楼梯，剑子觉得有些奇怪的预感随着脚步一点点升腾起来。右手走廊的尽头是书房，也就是亮着灯的那一间，剑子可以看到门缝中露出的灯光，可是他忽然生出一种惧怕的情绪，拉扯着他的腿，不过他还是继续前行。轻重适度的敲了三下门，屈起的指节扣在红木门上发出好听的清脆声响。
略等了一下，剑子推开门。
“你好，冒昧打扰了。我是剑子仙迹。”
然后他听到一声熟悉的轻笑。
熟悉的不得了。
落地窗掩在深紫色的天鹅绒窗帘后，闪电撕破天幕，从拉开的窗帘缝隙中投下青白的光，照亮男人的侧脸。紫发，金眸，颊侧的梨涡，手随意的插兜，那个男人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绝世名锋般锐利逼人的美丽。
剑子完全说不出话。
“如何？见到我是惊喜，还是惊吓？”龙宿用优雅的姿态走过来，亲密的抱住他的腰，把字句间炽热的呼吸吐到他耳边，“我没死，真是太可惜了，对不对？”
龙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温柔，却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微哑，浅嘲，带着暗红色反用的快慰，剑子第一次如此清楚的体会到，何谓恶魔的耳语。
他说：“剑子，失望么？疑惑么？后悔么？早知道我没有死，你就不必逃离特调组，不必被通缉。抛弃一切的决定，视死如归的心情，突然发现一切都是无意义的，很震惊，对不对？”
龙宿猛地收紧手臂，再次拉近两人的距离，他的唇以一个近乎亲吻的动作浅浅吐息。
“但是剑子，你要明白，你已经无路可退。”
Search for pleasure   Search for pain  追寻一切快乐与伤痛
In this world now I am undying  在这个世界上我是不死的
I unfurl my flag my nation hopeless——  我高举我的旗帜在我无望的国土——
「龙宿，你为什么想要当警察？以你的条件，当警察太浪费了吧。」
「某个人的遗愿罢了……不过，幸好吧，不然你见到我估计是在特调组的任务名单上。」
「吓！龙宿，这个笑话好冷。我承认你穿黑西装很帅，但是墨镜雪茄黑道老大……哇哇哇，太惊悚了！」
「会么？我以为还不错。」
「龙宿，你品位下降了。」
「你没听说过么？比起警察，我当坏人更适合吧。」
「哪有，谁说的？」
「呵……可是剑子，总有些人，天生不适合站在正义的一方。」
剑子感到窒息和眩晕，钳制住腰身的手臂劲瘦有力，龙宿贴在耳边细细低语。
他说剑子，你，无路可退。
鸣雷嘶吼，大雨滂沱。

品语谷主

Black Black Heart 8
龙宿常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命运待他如此优渥，出众的相貌，傲人的才智，尽管因为养父儒尊的遗命，考取警校当了警察，不过年纪轻轻便成为特调A组的组长，也足可以他人仰望。
但他也知道，自己是个疯狂而贪婪的人。
为所求，可以不顾一切、所以从死亡的梦境中醒来是，他就清楚自己的选择。
龙宿的疯狂像金属锂，燃烧时跳跃着冷色的焰，而温度是爆裂的炽热。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满足于并肩，不满足于知己，不满足于过去和现在的距离，他想要独占一个人。
那种暗色的情绪在思念时呼啸翻滚，他默念着剑子剑子剑子，字末的音节滑过舌尖就会笑起来，微笑的眼微笑的唇，嘴角的弧度让他开心。
剑子仙迹，你是我的。
没有相遇之前，龙宿一直闲闲散散的活，平平淡淡的过。虽然那些以命相搏的任务无法归到平静生活里去，但龙宿漂亮的金色眼睛一直是浅浅的古井无波。
没什么很在乎，长睫习惯半垂，正视的时候也给人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感觉。
剑子是不同的。看着那个白头发的家伙板着脸一本正经，看着剑子被说破心事时摸鼻子的样子，看着他烦恼时拧着眉，笑的时候呲着牙，闲适的时候敛着眼睛，心情的起伏就会脱离掌控。
龙宿曾经一度觉得这样子也不错，聊聊天，斗斗嘴，虽然拥抱的时候他只当做兄弟情，但如果剑子觉得开心，就好。偶尔会想要拥有更多，可永远华丽的疏楼龙宿也不华丽的退缩。依剑子的性格，结局再坏，也不至于路人般漠然擦肩，但龙宿不希望看到Happy Ending以外的任何结果。
所以如果抉择不是必须的，那就保持现状。
但是再怎么强大的人也无法回避死亡，濒死之际龙宿才忽然醒悟过来，对于现状他是有多不甘，多不舍。记得养父曾经告诉他，有些人是天生不适合站在正义一方的。龙宿一直敬佩那个去世已久的男人，他说的话永远那么用意深远。火场里龙宿回想起来，忍不住笑到呛咳，那几乎是预言了，做下决定的时候，龙宿根本没有半刻犹豫。
龙宿擅长权谋，天赋异禀，手到擒来。
龙宿讨厌拘束，讨厌规则，喜欢自由。
龙宿不会顺应环境而改变自己，所以在特调组时候不得不做的姿态让他烦躁。用剑子的话说，龙宿就是个特立独行不合群，外加异想天开挑剔毒舌不食人间烟火的龟毛大少爷。忽略掉某人斗嘴输掉的怨念，其实颇有几分道理。
他自己也是知道的，他做不来什么正义使者，反倒是反派角色，龙宿当来，说不定还有几分符合。毕竟没人比龙宿自己更清楚，自己心中住了个怎样的恶魔，得不到，那就毁掉——连他自己都惊异于当初的纯良。
爱是很可怕的东西，它可以让食肉的兽安于素餐。
但兽的本质不会改变，一旦反扑，就是加倍的疯狂。
再一次见到剑子，龙宿不再压抑本性，他几乎想要大笑来表示心中的快乐，也想就这样把怀里的人拆骨食肉，在没有片刻的分离。
不，还没到时候。他这样对自己说。
剑子的脸色因为震惊而惨白，本能的抓住龙宿的衣襟，似溺水般微微抬头，呼吸急促凌乱。龙宿从他身上嗅到雨水和血的味道，沾染水汽而略微潮湿的鬓角趴伏着，有些狼狈。但这些让龙宿暂时的满足，剑子肯为他抛弃所有，这个认知让龙宿能控制自己的动作。
剑子只当他是兄弟？
没关系，现在，换他主场。
这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囚笼，剑子，你早已踏进陷阱，被兽夹捉住的仙鹤，无法逃脱。

品语谷主

Black Black Heart 9
　晚餐龙宿亲自下厨煮了双人份的意面。龙宿的手艺是有口皆碑的，无论中餐还是西餐，做出来都色香味俱全，所以早些时候剑子喜欢和龙宿打赌，赢了龙宿要请吃饭，输了剑子帮忙义务刷碗。龙宿总会笑着说哎呀怎样你都有赚，果真是狡猾的白毛老猴。现在重新尝到熟悉的味道，剑子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醇厚的汤汁从舌尖扩散开，番茄酸甜的味道充满整个口腔，剑子沉默的重复进食的动作。
　从见到龙宿之后，剑子就再未说过一句话，稍微垂着头又低敛着眉眼，镇定自若又拒人千里的模样。龙宿引着他到楼下饭厅，在厨房一阵忙碌后出来时，剑子就维持着他离开前的姿势看着窗外发呆。
　窗外是茂盛的灌木，墨绿的叶片在风雨中摇摆，而雨水在玻璃窗上汇成细小的水流，蜿蜒着流下来。
　他真的完全、完全不曾想过，龙宿有生还的可能。
　可龙宿现在就坐在他对面，唇角微扬姿态优雅，漫不经心又成竹在胸的样子，那样熟悉而陌生。
　刚一见面的时候，剑子继狂喜后是铺天盖地的惊惶。那么大的火势，爆炸的冲击，重伤的身体和迫在眉睫的蛇毒，根本没可能独自逃脱。而现场的特调组组员绝不会救出龙宿后不带他归队，除去组员，在场的人只有——嗜血者。
　龙门四个月内发展至此，是吸收了嗜血者余部。
　尽管以往的任务龙宿也都可以顺利潜入决策圈，却没有一次做到这回一样，可以完全影响整个组织的动向。
　如此种种。
　剑子忽然发现说不定自己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这个人，就像他从来猜不出为何那样明亮色泽的眸子里却是一径幽深的暗沉，如果他看到的都是龙宿让他看的他知道的都是龙宿允许他知道的——天啊。
　剑子意识到自己在逃避，可他觉得可以暂时这样放纵自己，他需要时间来面对事实，而混沌的大脑也需要时间恢复运转。
　“在发呆。”龙宿的声音打断剑子的思考，他托了杯红酒慢慢饮着，微挑了眉角看他，剑子不知道为什么从见面后他就一直很开心的样子，“让我猜一猜，你在想，我为什么没有死。”
　剑子干脆放下餐具等他下文。
　龙宿摇了摇杯子：“你既然来见我了，就表示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很危险的地步——你的性命和我的利益。你一定已经察觉到特调组里有叛徒，那天突然出现的人马不是巧合，是为了置我于死地，炸弹也是有事事先安放的，威力足够炸碎了我。没错，有人救我出来。我可以告诉你是北隅皇朝的人救了我，我还可以告诉你内鬼就是来自北隅。而我短短四个月就组建龙门，也是借用了北隅的力量。”
　“现在让我再来猜一猜，你在想，内鬼……是不是我。”
　剑子闭了闭眼睛，继续保持沉默。
　龙宿似乎笑了：“你也想到了吧，知道你我约定的地点，可疑人员就缩小到我的A组你的D组以及协同的两个分组……我、和你所谓的兄弟们，你信哪个？”
　龙宿的两个梨涡一直是为女性组员所称道的，这个男人漂亮的太过霸道，幸而笑时显现的梨涡可以略作缓和。略歪着头的时候有些孩子气，尽管笑容的原因和主人都和孩子气没半分联系。他这么说着的时候剑子很不合时宜的想起正月十五猜灯谜，当时龙宿也是这样托腮，稍微歪着头，微笑，缓声念出灯谜的答案。
　现在想来，这约莫是龙宿胸有成竹大局在握的表情，而剑子现在却完全无法判断龙宿是怎样的表情，微笑的唇之上，金眸里是不是嘲讽。
　他不知道龙宿为什么这么问，毫不掩饰的，直白的，咄咄逼人的。
　穆仙凤说，他非常非常的，讨厌背叛。
　但是，龙宿……
　“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本以为这样的回答会惹恼龙宿，至少会令他不悦，但龙宿反而很满意似的饮尽杯中红酒，那红色似乎要染进眸里去，放下杯子时龙宿的眼瞳溢满血色的笑意。
　“你呢，不需要相信我。你应当自己去查你想知道的东西，我知道所有的一切但我不会透露给你更多。”他走过来，用双臂和椅背困住剑子，发丝从肩侧滑落，擦过剑子的脸，“虽然说查不出来也没关系，但那样子会很无趣。所以呢，我允许你动用龙门的力量，让我看看你可以走到哪一步吧，会做出什么选择，拼凑出什么样的真相。别让我失望，剑子。”
　龙宿这样说着，靠近到一个可称暧昧的距离，近到剑子可以看清他每一根睫毛。他亲昵的和剑子碰了一下鼻子，语调也是微笑的：“呐，剑子，借你用我的人，我是不是该收些报酬？你说……一个吻，如何？”
　剑子扭脸躲开他，皱眉：“我可以自己查。”
　“喔，这样。”龙宿轻轻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抓住剑子的肩膀，扯动伤处让剑子低呼一声，龙宿却趁此吻了上来。
　“真可惜，我势在必得。”
　剑子其实也隐约察觉到龙宿对他的感情，似乎超过了友情的范围。但他却不曾认真考虑过这种可能，所以他也没想过，如果是真的，该怎么做。龙宿的双唇冰凉，龙宿的呼吸轻浅，龙宿的动作强势却极尽温柔，小心翼翼的像最贴心的情人，可他压制住剑子的双手坚定到冷酷。剑子做不出其他反抗，只能惶惶的闭上眼睛，咬破了龙宿的舌尖。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权，钱，抑或只是金眸低敛玩笑人间，就像剑子现在看不穿龙宿是真情还是假意，是骄傲的不屑于辩解，或者，无从辩解。
　血液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剑子被迫仰头承受龙宿的动作。唇舌相接的时候剑子感到可笑的迷茫——明明开始的时候，那么坚决。进一步是刀山，退一步是火海，站立不动脚下是万丈深渊。
　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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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 Black Heart 10
　那一场雨连续下了三天，气温骤降导致流感盛行。苍也无比荣幸的中招，适逢D组因剑子的案子避嫌而无事，上司大笔一挥，准假。
　大雨过后这座城市迎来了冬季罕见的晴朗天气，尽管天气寒冷，还是无法阻挡因明媚阳光而回暖的心情。身为特调组组长，苍身体自然不会差，这次病倒纯粹是因为前阵子劳累过度，心力交萃，回家倒头睡了两天，就在翠山行五星级大厨的水准下养的红光满面意气风发。现在两个人趁天气好出来透气，并肩走在鸽子群聚的青灰色石板路旁，阳光照过来，偶尔有一两只鸽子扇动翅膀，或者低低的飞起来，盘旋几周落到其他地方。
　翠山行有些估计失误，没有戴手套，觉得风冷冷的。往手心哈口热气，搓一搓。苍摘下左手的手套给翠山行戴上，然后牵起他另一只手，塞进风衣口袋里。
　怕苍感冒复发，翠山行特意给他换了厚的羊绒外套，又缠了一条灰紫色的毛线围巾，所以苍一点都不冷，抱住翠山行手指的掌心干燥温暖，手套也被体温焐热，裹住掌指，舒服得让人想笑。
　两个人还是并肩走着，不过靠得更近了些，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两人手牵着手。
　“唔……想吃冰淇淋。小翠，去买两只吧。”
　“你才刚病好！”翠山行无奈的看着微笑的恋人，外人面前冷静沉着的家伙对他更像是个任性的宠物，大只啮齿类，爱吃松子的那种，眯眯眼的那种。苍保持唇角的弧度看着他不说话，不出所料，没一分钟翠山行就败下阵来：“好啦好啦，我去买，你在这儿等着。”
绿色长发的背影消失在广场另一侧之后，苍溜溜达达的走到一边的长椅上，那儿早已有了个人，抓了包饲料在喂鸽子。苍坐下之后，顺手从袋子里抓出一把撒出去，立刻有鸽子飞过来啄食。甚至有一只胆大的家伙站到了苍的头上，发现头发不好吃，才飞到膝盖上伸长了脖子去啄饲料袋。
“看样子不需要担心你在哪个角落被干掉，等着头七托梦找我们给你收尸了。”苍拍掉手上的饲料渣，“来见我，是查到什么了，剑子？”
旁边的人穿着件米白色的兜帽大运动衫，脸藏在阴影里，不过支楞出来的三根刘海还是很熟悉。剑子把袋口拨到苍这一边，看了一会儿鸽子，才开口回答：“嗯。”
苍有些疑惑：“发生什么了？”他环视一下广场，皱眉，“有尾巴？”
两个人都没有直视彼此，剑子压着声音：“不用管，不妨事儿。”
“……好吧。你查到什么了？”不必深想，苍也知道肯定有隐情，不过剑子不愿意说，他也不便深究，就只好转移话题，“素还真还住着重症监护室，案子在赭杉手里，我不知道详细的情况，不过大概还是听得到点消息的。因为你出逃所以工作重点现在都在抓捕你上面，最近最好避避，没找到直接证据之前，你回来还是麻烦透顶的。”
“嗯。”剑子有些敷衍的应声，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犹豫的道：“苍，还记得喔为什么逃出来么？”
“呵，当然。说什么你的兄弟不能白死，你要找到真相。”苍苦笑一下，“很热血啊，冲动的都不像你了。”
“苍……”剑子长长呼气，“龙宿没死。”
“什——没死？！”苍只惊愕一瞬，马上反应过来，“那从时间上——龙门？天！”
“是的，龙门就是龙宿的人。他允许我动用龙门的力量，所以这些天我查了一下几个组员的死因。”剑子伸出手指敲了敲纸袋，苍看到里面有一把银行保险柜的钥匙，“组里的情报说是因为身份暴露。但我查到，他们的身份信息是有人故意放出的。北隅皇朝，听过吧？”
“嗯，北隅的人么……的确，这几个人牺牲后北隅就会多出新的盟友，或者压制住敌对势力。用情报来做结交的筹码或者攻击的破绽，都说得通。”苍摸摸鸽子的背，白色的鸟儿也啄一下他的手指，用红宝石般的眼睛看他，“这样就可以上报内鬼的事情了。剑子，你……有什么怀疑的人选么？”
“……你怀疑龙宿，对吧。”剑子忽然说，语气是笃定的，噎得苍一时无言。没错，他的确这样想，因为到目前为止只有龙宿有动机，之前的爆炸算作假死脱身还是内讧逃脱后另起炉灶都说得过去，而且苍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可能是：“龙宿他怎么说？”
“……他说，北隅的人救了他，龙门也是借用北隅力量组建起来的，而且内鬼的确就是北隅皇朝的人。”剑子捂住脸，声音沉闷喑哑，“龙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说实话，我目前查到的所有证据都对他不理，可我完全没办法相信他真的是叛徒……我做不到。”
“咳嗯，我也不太相信。虽然龙宿看上去嫌疑最大，不过你不也还是重伤素还真的第一嫌疑人么。”苍踢了一下他的脚，“好啦，振作点。我帮你查一查组里的人，你别太闹心，是不是他还不一定呢。”
“……谢谢。”剑子知道苍是在安慰他，他留下这样简短的两个字后站起来快步离开，穿过广场时惊起一群鸽子。白色的羽翼在冬日微薄的日光中晕成柔和的色彩，挡住剑子高瘦的背影。
苍并未独自等待太久，几乎是剑子消失在视野后的下一秒，翠山行就已经走了回来。他手里捧的不是冰淇淋，而是两杯琥珀色泽的姜茶：“怎样，没等着急吧？天冷，队排的有点长。”
姜茶的热汽漫上来，沾染上皮肤带起妥贴的温润暖意，翠山行看着苍因惊奇而略张开了一毫米的眼睛，微笑着给他整理围巾。
“傻瓜，怕冷怕得要死，还说什么想吃冰淇淋。工作要我回避直说就好么，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翠山行仔细抹开被围巾缠皱的衣领，颊侧有淡淡的红晕，“你才刚病好，体虚，姜茶暖身，都喝光。”
苍愣了一会儿，翠山行整理好了要收回手的时候，他把手里热腾腾的杯子放到一边长椅上，拉住了翠山行的左手。翠山行学弦乐，擅琵琶，所以是典型琴师的手，手指纤长灵活，指尖圆润微茧，无名指上带着枚简约大方的白金戒指——和苍同样的款式。苍拉起他的手，轻轻烙下一吻。
翠山行的脸立刻红透了，他想收回手却被攥得死紧：“苍！你你你——”
苍环住他的腰，只是笑：“小翠，我爱你。”
翠山行脸上发烧，却也没再挣扎，只是咕哝着：“知、知道啦！这么多人……你放手啦……”
苍轻笑一声，再抱紧些。广场中央的喷泉清流飞溅，在空中映出一弧小巧的虹。
****
“主人，先生已经去找过苍了。”穆仙凤恭声说道。
“是么。”龙宿停下手里的笔，“比我想的早了那么点。不过不打紧……该安排的，都弄好了吧？”
“是，已经安排妥当了。”穆仙凤稍停一下，小心的问，“但是这样对先生……不好吧？”
龙宿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穆仙凤忙忙低头：“抱歉，主人。是凤儿逾越了。”
“呵，无妨。”龙宿摆摆手示意她没事，然后托腮垂眸，敛了眼中算计的寒芒。
“虽然他一直不肯相信，倒比我想象的更加固执，不过信与不信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只是，给他看他要的真相。”
“既然与我有益，又何乐而不为？”瞳孔藏在长睫投下的扇形阴影里，龙宿低头注视着地上明亮的光斑，莫名，笑得畅快。
“剑子……你会露出何种表情呢？真让人期待。”
As I begin to lose my grip   当我开始失去理智
On these tealities your sending   因你所给予的真实
Taste yout mind and taste your sex   品味你的思绪与欢愉
I’m naked underneath your cover   褪下你的伪装我虚弱不堪

品语谷主

Black Black Heart 11
“苍，你最近在查什么？”
午休的时候赭杉军很罕见的跑到了D组的休息室，娃娃脸用无比义正言辞的表情这么问道，苍继续眯着他高深莫测的眼睛。
“没什么。”
“算了吧，这两天你去档案室比跑厕所都勤。”赭杉军微微皱眉。他和苍是好友，苍会这样拒绝回答他出乎他的意料：“剑子没和你联系过？”
“……是E组组长在问这件事么？”苍笑得狡黠。
“自然是赭杉军在问。”心领神会的红木无奈的摇摇头，“帮他查什么呢？”
“龙宿没死，你应该知道了吧。”苍道。
“哦，你知道？看来剑子也和龙宿碰过面了。”赭杉略略沉思，“线人刚刚传回线报，处于保密级别所以还没有告诉你。前些日子你上报的事情组里很重视，但龙宿又偏偏在这个时间段露面，现在大部分组员都倾向于内鬼就是龙宿。”
苍看他：“那你呢？”
“我？我不发表个人意见。”赭杉揭开饭盒，夹起一只墨鱼形的香肠塞到嘴里，“证据不够充足的时候，任何私人想法都会影响判断。”
“龙门现在和北隅走的这么近，查到的证据没直说到底是谁，却几乎条条暗指龙宿。而且我差了这么久，完全找不到其他可能的嫌疑人……”苍烦恼的揉揉眉心，再揉揉睛明穴，“说实话，赭杉，你到底怎么想？”
赭杉军抬眼看了看他，又低头扒了一口饭。
“我不敢想。”
休息室一下陷入沉窒的安静。
半晌，只有无奈一叹：剑子好友，如果，真相是你最不想看到的那一个……
****
早在作出查出真相这个决定之时，剑子就已经有心理准备面对来自各方的追杀，尽管风平浪静了一些时日，剑子也未放下戒心。所以熟悉的危机感一出现，剑子便马上趴伏倒地顺势一个翻滚，借着桌椅的掩护逃离了攻击者的视线。当时他正坐在一家小咖啡厅最里面的位子上，被消音手枪打爆的杯子并未吓到什么人，倒是他的动作引来不少疑惑的眼光。
从后门的小巷跑出，剑子马上隐入楼群，打算凭借地势甩掉后面的人，他在这方面是老手，业务熟练。只可惜对方也是有备而来，幽灵般的狙击枪每每迫得他脱身失败，眼看要被捉住了，剑子身后劲风乍起，只来得及瞥见深色的衣角。
“默——呃！”
默言歆面无表情的接住被打晕的人，然后抬起枪口将追兵逐一点射。对方在留下了几条命之后识相的撤退了，并带走了同伴的尸体。默言歆也未做阻拦，当他们全部离开后，接起了兀自震动不已的手机。
“先生没事吧？”穆仙凤的声音传出来。
默言歆看了一眼扶着的人：“嗯。被我打昏了。”
“呼，也好。就这样送回别墅吧，这些天先生一直在查事情，都没好好休息过，该歇一歇了。”电话另一端的人松了口气，说话的同时传来高跟鞋走路咯噔咯噔的声音和一声沉闷枪响，然后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地，“喔……言歆，记得告诉主人，狙击手是北隅的人。身上有记号。”
“嗯。”默言歆皱眉，“你没带消音器？当心被发现。”
“放心。这家伙枪法蛮水，隐匿倒还不错，地点隐蔽偏僻，适宜毁尸灭迹。”
“你小心。”
“知道。”
穆仙凤挂断电话，踢了踢脚边的尸体，秀丽的脸明明是在微笑，却无比冷漠。
呐，这一回，谁是猎物，谁是猎人呢？
****
“这下子你满意了？”北辰胤看了看对面了然轻笑的龙宿，如此问道。
龙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坐在扶手椅里，拉长了声音：“嗯，大概吧——”他拨弄着椅垫上装饰的绳结，“不过么，我差不多可以猜出来是谁了。”
“猜？我以为龙门的主人，更喜欢把握百分百的胜算。”
“你这就是，说疏楼龙宿行事莽撞喽？”
“哪里。只是觉得这样的行为，与你往日作风迥异罢了。”北辰胤目光灼灼的直视龙宿，似要从那一贯冷情的脸上看出他的真正意图，“没想到你会放剑子仙迹去查你的事，之前还以为你会把他好好藏起来，免得一个不注意，叫哪家的小鬼儿索了命去。”
“哈，你这又是在质疑龙宿的计划？我让他去查，自然是有我的用意。”
“用意？把他的行踪放出去，再来英雄救美的用意么？”
“诶~饵不够香甜，鱼儿怎么会上钩。”龙宿勾起嘴角，挑出一个薄凉的微笑，“处境如若不是实打实的混乱危险，又怎么引得动剑子的那位好友？所谓唱戏要全套么……而且我可是在帮你哟，不除掉特调组的那一位，你家的太子爷，可是会麻烦又危险。”
“哈哈，这是要我说声谢么？”北辰胤意有所指的缓声道。
“只不过，就算没有威胁到北隅，你也不会放过他吧。”
龙宿转头看了看北辰胤，眨了一下眼，唇畔的微笑忽然加深，只是眼中寒意依旧……甚至更浓。
“当然。”
他垂下眼睫挡住其中沸腾翻涌的情绪。只是联想到知道一切之后剑子的表情，龙宿就觉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剑子，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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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 Black Heart 12

龙宿正在计划着什么。

剑子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尽管他不清楚龙宿到底要做什么。

所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龙宿的怀里，剑子也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揉着后颈爬起来：嘶——默言歆下手蛮狠的。

但是才坐起来就被环住了腰：“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剑子看了龙宿一眼，紫发的男人靠在床头，床头灯暖黄的色调漫过他的容貌，略软化了脸部的线条。他一手里拿着几份文件，另一只手牢牢地抱住自己，轻缓的抚摸着。

“凤儿告诉我，你已经三天没有睡过了。”龙宿收紧手臂，将剑子拉到自己近前，表情是略带疼惜的责难，“这么不爱护自己，剑子，你还带着伤。”

他侧过头想去亲吻剑子，却被怀里的人扭腕压肘按倒在床上，然后枪械冰冷的触感抵在了背部，温度透过单薄的丝质睡衣传递到骨血里。龙宿丝毫未曾反抗的任由剑子动作，被枪口顶住时，也只是发出了一声轻笑：“你舍得开枪？”

“为什么不？”

剑子开口才发现，声音竟干涩嘶哑至如此，刻意冷漠的声音里，还隐约带着颤抖。

“是啊，那你为什么不开枪呢？”龙宿这样反问，“这里只有你我，杀了我伤了我，你都可以带着你查到的一切离开，回到特调组继续做你的剑子警官。你为什么不开枪呢？”

剑子沉默良久，才回答：“与你无关”

“特调组、内鬼、卧底，嗜血者、龙门、北隅，哪一样与我无关？”龙宿似是笑得肩膀微颤，然后他猛地翻身，压住了措手不及而被制的剑子，凑到颈侧烙下一吻，“还是……你希望与我无关？”

“你在逃避什么呢，剑子？或者这么说，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呢？”

“你这么固执，让我很困扰啊……”

剑子别开头，把脸藏进流海的阴影里：“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我相信？”

“因为，想要一些东西。”龙宿俯视着剑子，灯光在眼中折射出冰冷的金属质感，“还有，要杀一个人。”他复又启唇一笑，“剑子，依你的聪明，该是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吧？”

剑子不答。

龙宿本来也没打算得到回应，只是一手撑住身体的重量，然后细细理顺剑子的鬓角：“今天追杀你的那些人，是北隅的。”

这是剑子这些天第一次确切的处于危险之中，他知道龙宿派了人暗中保护他，也自己思考过，为什么平时会被暗中解决掉的杀手这次可以真的威胁到自己。所以龙宿这样告诉他时，剑子并未吃惊，意料之中罢了，但龙宿的下一句，却让他的神经猛然紧绷、

“你的行踪，是我‘告诉’北隅的。”感觉到被压制住的身体瞬间僵硬，龙宿愉悦的更加靠近，“来猜猜看，我要杀的，是什么人？”

“……为什么？”

“是问我杀人的理由？”龙宿用指尖绕着那些蓬松的白发，漫不经心的回答，“很简单，他惹到我了，他知道太多，留下他我会很麻烦，有人向我买他的命。随便你相信哪个，都可以。”

会这样戏弄般的叫自己猜，又牵扯到龙宿，应该是特调组的人。知道太多，可以接触到情报，排除行动组。会对龙宿造成麻烦，排除外派和负责其他案件的几个组。有人向他买那个人的命……

“是北隅？”

“bingo！”龙宿微笑，“北隅此次可是下了大工夫，就为了拔掉这根肉中刺。剑子，猜出是谁了么？”

北隅……会成为北隅肉中刺的，就只有负责北隅案件的——D组！

就像剑子从未想过龙宿仍然活着一样，剑子也一直未曾想过，龙宿会真的对特调组动手，尽管这完全在情理之中——毕竟一警一匪，立场相对。但剑子就像相信内鬼另有其人一样，有着不知何来的自信龙宿不会动手，现在想来，简直荒谬。

剑子从来不是糊涂的人，他很聪明，他只是习惯性的忽略一些事情。忽略不代表不明白。所以他知道自己在逃避，他也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他更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这样逃避下去，但毕竟，知道和做到，是两码事。

“放手。”

“不行，”龙宿摇头，“既然你猜出来了，我就不可能放你走。这次的计划，我不允许它失败。”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剑子看向他，问。龙宿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出一种残酷的美感，他半垂着眼见，挡住其中的冷光：“因为，想知道你是什么表情。”

龙宿用指尖轻触了剑子的脸，微凉的指尖碰到的是同样微凉的温度。重逢之后龙宿就很喜欢这种肢体接触，每次剑子被龙门的人‘请’回时，迎接他的一定是一个拥抱，有单独的客房但是醒过来一定不是自己一个人，龙宿高兴的时候会搂住他深吻，他也喜欢霸住剑子桌子的另一端办公，按固定频率抬头看看他。剑子觉得，他知道为什么。

所以他也大概可以理解龙宿的意思。

属于独裁者的任性和恶趣味。

但是出现在现在，多么的不合时宜。

剑子第一次认真的去反抗这个男人。二人身手相近，肩膀受伤的剑子更是无法从龙宿手中讨到便宜，龙宿像是逗弄猎物的猎豹一样欣赏着剑子的焦躁，兴趣一致维持到两人全都疲惫不堪，同时停战位置。

“你真不放我？”剑子喘息着冷声问，龙宿点了点头。

“这几天你就在这儿住吧，好戏还得准备一阵子。不过你不用急，开场的时候，我会带你过去。我会留下言歆和仙凤，所以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在这里等我。乖。”龙宿揉了揉剑子的头发，被后者一掌挥开：“疏楼龙宿。”剑子一字一顿的念他的名字，咬着牙，黑眼睛里尽是决绝的神色，“你若动特调组一人，剑子与你势不两立！”

龙宿很平静的注视他大约有五秒。

“好啊，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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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 Black Heart 13
接下来的六天里，龙宿都没有出现，应该是去准备他的“好戏”去了。剑子的焦躁也在时间中沉淀，无谓的尝试剑子第二天就停止了——龙宿和他搭档日久，没人比他更明白怎样困住剑子。
他让剑子等，剑子也只好等，别无他法。
第七天的时候，穆仙凤进来通知他启程，没有说明目的地。但是剑子明白，这就是他等待的那唯一的机会。
坐在后座两个‘保护人员’中间，剑子不动声色的摸出藏了好些天的钢丝发夹，背在身后的手铐很有效的限制了剑子的行动范围，但也同样让他的动作更隐蔽。当左侧的彪形大汉听到异响时，剑子已经身形暴起，两掌狠狠拍在他脑侧——双峰贯耳，剑子格斗术选修的是太极。
利落的扳耳锁喉之后右侧和前座的人才反应过来，而剑子片刻未停，伸手将尸体望前座一推，另一只手已经抽出了尸体的枪，解决了右侧的人。
车队之中，默言歆通过后视镜时刻关注着后方的车子，那辆车在路中间连画出三个S形之后，车头一掉飞速逃离。
“先生已经离开了。”默言歆示意其他人追上去，伸手按住耳麦，“方向是C区。”
“知道了。”另一端是穆仙凤，她并未跟在车队中，而是站在大厦楼顶，手中抱着狙击枪，狂风吹得她红色风衣的下摆猎猎作响。楼下，车速绝对违章的车队呼啸而过，“主人，接下来怎么做？”
“让言歆的人跟进，把剑子的位置放出去。这一次，包括北隅所有人都要通知。”
龙宿摆出要跳楼的姿势站在天台边缘，长发纷扬：“其他的，剑子会做。”
“饵料已经洒下，鱼嘛……”
剑子忽然发现，之前自己的设想是有多容易，只是从龙宿那里逃出来几小时，他就已经应付了四波杀手。之前的和平完全是因为龙宿的原因吧，他摆出的庇护姿态和安排的人手。幸好追杀的人太密集彼此间也会起争执——都希望活捉他，都不希望他被别人活捉。不过剑子也明白，这不能长久，一旦他们达成共识联手干掉他，那他活下来的可能会迅速向零靠近。
他试着打苍的电话，但是甚至包括E组在内，所有人的手机都关机了：这是特调组的规矩，出任务时必须与外界断绝联系。这让剑子忍不住急躁起来，他还未猜出龙宿要杀的人到底是谁，但他知道这次的任务一定是个陷阱！
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剑子潜回去抓了个舌头，问出了龙门今天在鎏夜港码头有大动作之后，剑子便飞速赶了过去。
希望来得及。
剑子甚至还故意跑到闹市区溜达了一圈，他的通缉令还没撤下去呢，这样能引来不少警力，特调组要是真的出了问题，也好有人支援。
准备差不多做好之后，剑子潜入了码头。
一番折腾之下，天色渐晚。冬季太阳落得早，红彤彤一片晚霞染得整个天幕都是焰形血色。剑子躲在集装箱的阴影里略作休息，码头太安静了，静的不对劲。他已经搜索了四分之一的面积，听起来不大，却连个协同人员都没发现，特调组什么时候行动这么简朴低调了？
还是说……情报是错的？
剑子抿了一下唇，他是随即抓的人，按理说不应该。但是龙宿太了解他，所以也不排除提前做下准备，押送他的人全部都被告知假消息的可能性。
心里暗咒一声，剑子刚打算起身继续搜索，就见码头方向升起一枚信号弹，激烈的枪声几乎是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是那儿！
剑子几乎想给自己一嘴巴，龙门的生意以走私为主，在集装箱这片儿找什么找，浪费时间！
剑子连忙往码头跑过去，但没跑多远就被截住了。
“剑子！”暮色中从阴影里出现一个人，剑子吓了一跳，定睛看，松了口气：“圣踪，怎么是你？D组今天也来了？可你们不是避嫌在休假么？”
“是避嫌，没休假。”圣踪叹气，“被调来做协同了，暂时当行动组用。你也知道的，特调组人手一直不富裕。”
剑子点了点头：“这样。你快去通知他们，这是龙宿设的局，打算杀特调组的某个人。是谁我还不知道，所以你们一定万事小心。”
“等等你还要去哪儿？还不回来吗？！”圣踪一把拉住剑子，往码头走，“龙宿那个叛徒有什么值得你这么拼命的？你知不知道大家多担心你！”
“嘶——疼！”似乎是扯到了伤处，剑子身体一歪，圣踪连忙松开手。刚想去看看情况，剑子却飞身后退，哪有痛楚之色。圣踪一愣：“怎么了？”
“为什么是龙宿？你怎么知道他没死？”剑子已经按住了枪柄，神色戒备，“D组在避嫌，龙宿未死这种保密级别的情报是谁告诉你的？”
圣踪苦笑：“你太紧张了，剑子。我负责情报和联络，你又能安全的活到现在，肯定是龙宿罩着你。分析一下不就明白了。”
“为什么一定是龙宿？正常的思维应该先想到情报贩子谈无欲，赏金猎人蝴蝶君或者半退隐的药师羽人他们，你为什么会想到龙宿身上？”剑子没有放松，“还有，特调组规定行动必须两人一组，邪影呢？他怎么不在？你身为行动组似乎离战场太远了。”
圣踪先是愣住，然后摇摇头，笑起来：“剑子仙迹，果然不愧为特调组精英。看得出这么多破绽来么？”
“是你太操之过急了。”剑子眯起眼睛，光线昏暗，对他辨识对方造成了一定影响：“你是谁？为何假扮圣踪？”
“假扮？”对方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样，“哈哈哈哈！为什么要假扮？我就是圣踪啊！”
“怎么可能。圣踪在特调组这些年，多次立功，曾经重创北隅，还为此受过重伤差一点挂掉。内鬼是北隅的人，怎么可能是他？你到底是谁？”
“我说过了，我就是圣踪。”圣踪此时像是变了一个人，淡淡的冷笑挂在脸上，完全不像剑子认识的那个，有点倒霉的老好人。
另一个冷笑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没错，剑子，他没有骗你，他就是圣踪。”
回头，龙宿两只手插在风衣兜里，慢慢从阴影中踱出来：“同时他也是北隅的二把手。哎呀抱歉，说反了，应该是这样：北隅的二把手「国师」地理司，就是圣踪。”
“疏楼龙宿？！你不是应该——”圣踪大惊，而龙宿却浅浅勾唇：“我应该？我应该乖乖待在码头被你和特调组干掉是么？”
“你——北辰胤！你们！”圣踪切齿，“呵，想夺走北隅大权？狂妄！”他猛地拔枪，剑子用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却已经来不及反应，而龙宿还是那副饭后消食的造型，但是枪声响起，爆血的却是圣踪。
持枪的手腕部被子弹粉碎，圣踪惨叫一声转身逃走。剑子想追上去，但是身体有点不听使唤。他和圣踪共事这么多年，不算至交，也叫得出一句好友，可是现在忽然发现，他认识的那个圣踪是假的，是装出来的，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表演出来的外部人格。
脑子有点接受不了。
身边的集装箱上跃下抱着枪的红衣女子，龙宿似乎交待了什么，但是剑子听不到。然后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很近很近的地方，几乎鼻尖相抵。
“你应该找面镜子照一下，你的表情。”
他说话的时候呼吸吹到剑子唇上。
圣踪是地理司的话，就解释得通了，叛徒不是龙宿，一直都不是。
“所以说，你这么固执实在是让我很困扰啊。好不容易决定了要当反派，你还不肯相信。感觉就像你已经做好了枪毙的准备拎着AK冲进了银行，结果武警兄弟过来很高兴的给你一个熊抱：太好了哥们儿，三缺一就等你了！”龙宿在他耳边轻轻地笑，“你这样子，让我很不舍得下手啊。这算不算是欲擒故纵的一种？”
剑子没有回答，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然后闭上，用力拥抱了这个紫头发恶趣味的混蛋。
“太好了，真的不是你……”
Covers lie and we will bend and borrow
　　夜幕降临时我们躬身依附
　　With the coming sign
　　邪恶将临
　　The tide will take the sea will rise and time willrape
　　飓风卷浪时光倾倒
“要不要打个赌？”
“不必，我认输。我爱你，龙宿。”
“那么，我也爱你。”
爱情这东西，谁先承认，谁先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