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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级] 【枫樱/侯枫】枫舞樱飞曾几时(注意避雷)(10.25 40F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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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12 04: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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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殇紫月 于 2011-10-25 10:04 编辑

第一折
噬魂囚内,一片阴森血腥。
阴暗的一角内,有一个紫色的人影静静坐在地下。
他一袭紫衣有些破乱,长长的紫发披散开来,也凌乱地散在腰间,阴影中,看不清他的真容。
突然有一阵脚步声传来,而后传来狱卒的声音:“参见凯旋侯!”
又听一男子声音道:“把门打开。”
那狱卒犹豫道:“可是……”
男子似是不耐,沉声道:“怎么,你还想反驳吾么?”
“啊!属下不敢……”
“那还不快去开门!出了事自有吾担着!”男子语气中已带阴冷。
“是是,属下这就去!”听出男子语气中的杀气,狱卒急忙道。
顷刻,随着几声沉重的响声,噬魂囚的门被打开了。
一袭黑绿色长袍的男子沉步走进,将目光凝向墙角里的紫衣男子,随即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一步步靠近,脚步低缓而沉重。
直到走近那紫衣男子,他才开口:“成为阶下囚的滋味怎样,我智慧无双的枫岫好友?”
那紫衣男子,自然是被火宅佛狱捉起来的枫岫主人,而走进来的那男子,则是拂樱斋主——或者说是火宅三巨头之一的战无不胜凯旋侯无疑了。
枫岫主人听到拂樱斋主的话,并没有理会,也没有抬头。
拂樱冷笑一声,沉声道:“怎么,不想理我吗?”
枫岫依旧不语,却似轻轻叹了口气。
拂樱皱眉,突然上前一把捏住枫岫主人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然而下一刻,却是手一抖!
“你、你的眼睛……”拂樱下意识地问道。
枫岫的嘴角渐渐挂起一丝似自嘲似淡然的笑,撇开头,淡淡道:“凯旋侯大驾光临,可是要来亲自审问枫岫?”
拂樱身体一震,沉默了片刻,然后暗自舒了口气,又变回了原来的镇定。
他冷笑道:“双眼被刺瞎、四肢经脉被挑断,堂堂楔子竟沦落至此,我真是没想到啊!”
枫岫也微微带了一丝冷意答道:“自是没有堂堂火宅佛狱凯旋侯风光。”
拂樱眉头一跳,再次搬过枫岫的头,半蹲下身子捏住他的下巴道:“你有今天这步田地,全怪你自己太过单纯!”
枫岫淡淡道:“我承认我信错了你。”
“哈!”拂樱嘲讽一笑,“那就自食其果吧!”
枫岫仍然波澜不惊:“我如今是你的阶下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句话一出,拂樱突然用力捏上了枫岫的肩膀,只听“咔咔”两声,几乎是要把枫岫的骨头都要捏碎。
突如其来的痛楚丝丝传来,枫岫不由微微渗出了冷汗,但到了嘴边的呻吟,却被生生咽了下去。
“你竟然能为了救那个白痴女人和那个自不量力的疯子而铤而走险,哈哈哈,我真是小瞧你了,包容大度的枫岫主人!”拂樱骤然沉声喝道。
“他们,都是值得我……呃!”
话还未说完,拂樱又是一掌打向枫岫的胸口,枫岫全身一震,一口鲜血随即呕了出来。
“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种话,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拂樱冷冷道。
“哈……哈哈哈……”枫岫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丝缕悲恸,丝缕绝望,丝缕嘲弄,丝缕释然。
听着他的笑声,拂樱心头一紧,身体不禁又颤了颤。
“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拂樱怒道。
“哈……我是笑、咳咳、是笑你堂堂凯旋侯,竟还会在意我说什么?咳咳……生不如死?我现在,何尝不是生不如死,难不成,还会怕你么……哈……”枫岫凄然笑道。
“哼!”拂樱一甩衣袖,“那你就在这噬魂囚里多享受几天吧!”
言罢,拂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大门再次被锁上,枫岫这才停止了笑声,人,一下子变得委顿起来。
他呆呆地愣着,好似失了魂魄,无声无息,只是一片茫然。
拂樱出了噬魂囚,正好碰见有几个火宅内的人朝这边走来,心下顿生疑虑,上前问道:“你们要去做什么?”
那几个人一看是凯旋侯,忙恭敬行礼,回答道:“启禀侯,王下令让我等处死楔子,以绝后患!”
此话一出,拂樱心头一震,蹙眉喝道:“胡说!”
那几个人一看凯旋侯发怒,连忙低下头道:“属下们并不敢胡说,确实是王的命令,要我们立刻就执行!”
“不行!”拂樱冷然打断道,“我现在就要去见王,在我回来之前,谁敢动楔子,我就让他死无全尸!”
“啊……这……”那几个人吓得忙跪了下去,不知所言。
“哎呦,是什么事,值得战无不胜的凯旋侯发这么大脾气?”突然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拂樱心下一凛——是太息公邪玉明妃!
拂樱收拾了表情转身回头,淡淡道:“没什么,不牢太息公费心了。”
“是吗?”太息公媚笑道,“我可是听说王要立马处死楔子,怎么他还没死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太息公凛冽的眼神瞟向了一旁跪在低下的几名下属。
那几个人见太息公来了,心里都微微松了口气,此时壮着胆子道:“回禀公,我等本要去执行王命,不料……不料中途遭侯拦阻,说是先不要我们处死楔子。”
“哦,是吗?”太息公双眼微眯,盯着拂樱,“凯旋侯何故教唆属下违反王命?”
拂樱亦蹙眉,冷冷道:“我并没有拦下他们,只是让他们稍等,我要先去面见王再议这件事——楔子暂时对我们还有利用价值,这么轻易就让他死去未免太便宜了他。”
“原来是这样啊!”太息公一甩水袖,低低笑着,“想不到凯旋侯竟能为佛狱考虑得如此周到呢!”
“身为佛狱之人,拂樱定当竭心尽智替佛狱大业考虑,这点太息公比吾做的好百倍!”拂樱淡淡答道。
太息公冷笑道:“是吗?但愿如此!不过,王既然要处死枫岫,就应该有足够的理由,凯旋侯再去劝阻,难免有庇护之嫌啊。”
拂樱不以为然道:“吾在苦境之时确实与楔子曾为好友,不过那时不过是形势算计之下吾故意取信于他,不然,吾如今也不会再站在这里!”
“哈哈哈,凯旋侯好口才啊!”
“太息公既然负责贪邪扶木,还是不牢你费心这件事了。”
“哈,是啊,那我就看战无不胜的凯旋侯怎么说服王留楔子一命了。”
“哼!”
拂樱不再多言,兀自离去找咒世主。
太息公也冷冷笑着,脸上表情略有些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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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2 04: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折

离开噬魂囚,拂樱急急忙忙来到了火宅佛狱的大堂,此时咒世主正半躺半坐在高高的王位上,浑身散发出一股逼人的阴寒气息。
拂樱先略微躬身见过王,然后开门见山道:“王,吾听说你下令要杀楔子。”
咒世主没有起身,而是将凌厉的目光扫向拂樱,淡淡道:“楔子之命,本就是佛狱立誓要取的,如今已拖了太久了。”
拂樱道:“可是王,此时楔子对我们还有用处。”
咒世主用指节敲着王座,看向拂樱:“嗯?”
拂樱解释道:“楔子身负四魌界重要秘密,是四魌界中人人想要活捉的人物,而如今他被我们火宅所擒,正是我们手中一大棋子!”
咒世主道:“哦?吾到没看出留着他对佛狱有任何好处。”
拂樱道:“当年关于四魌界最大的秘密,关系着火宅佛狱与杀戮碎岛之间的联盟,王亦知楔子之前在略城寿诞上把前任雅狄王的遗书作为贺礼送给了略城城主鬼谷藏龙,而遗书到底是真是假,内容为何,我们都一概不知,但我们要攻打慈光之塔和上天界,现在是万万不能失去杀戮碎岛这个盟友的,王何妨暂留楔子一命好好拷问于他,况且楔子如今双目四肢尽被毁,神源也早已失去,又被关押在火宅之内,试问他又怎能跑的了?早晚逃不过火宅的手掌心就是了,王又何必急于一时?更何况,如今的楔子也是用来威胁苦境正道中人的一大筹码,望王三四而度。”
“哈哈哈,凯旋侯果然好口才!”突然太息公又来到,伴随着一声妖媚的话语。
“拂樱不过就是论事分析形势罢了,太息公赞谬了。”拂樱淡淡道。
“好了!就依照凯旋侯之言,暂留着楔子一命,不过,吾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若你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自己该知道怎么做!”
听咒世主发话,拂樱这才略略松了口气:“是,拂樱明白。”
“但愿凯旋侯不辱使命啊,呵呵呵呵……”太息公低低地笑着,眼神闪烁。
“哈,自然!”拂樱不愿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拂樱并没有急着再去噬魂囚,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现在不想见到枫岫主人。
不知为何,他就是讨厌看见枫岫这样一副为了别人心甘情愿的样子,他一直讨厌他这点,傻得可爱,却也傻得可怜。
他连情敌都可以来救,但那个人却最终没有来救他,而他竟然还能如此淡然处之,甚至觉得南风不竞不来就对了!
每每想到此,拂樱斋主就多痛恨枫岫主人一分。
你自然甘愿呆在噬魂囚里受苦,那我又何必要去管你?
如此想着,拂樱的脸上竟露出几分忿忿的表情,似是小孩子赌气——若是佛狱内其他人看到堂堂凯旋侯竟露出这般表情,肯定会以头抢地耳吧?
拂樱思绪辗转,内心交战不停。
一方面,的确不想去看那人,另一方面,又的确隐隐担心他。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他能奈何?
枫岫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伤这么严重,还有他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了么,连自己,也看不见了么?
又是一番纠结,拂樱一边想着自己堂堂凯旋侯凭什么要一再去探望那个阶下囚,一边脚步却不知不觉朝噬魂囚的方向走去了。
待到惊觉自己的行为时,拂樱脚步一顿,许久又叹了口气——算了,反正王也要自己去拷问枫岫的口供,早晚都要去见他,也算是公务一桩。
这样有了很好的理由,拂樱不觉加快了脚步。

再次来到噬魂囚,这次有了王的命令,至少一个月内枫岫的事情是交由他凯旋侯全权处理的,自然也就没有人再敢阻拦。
拂樱踏入噬魂囚内,阴冷之气瞬间袭来。
他内心一紧,将目光寻向枫岫。
目光所致,但见那紫衣男子依旧只是静静依靠在墙角,身上的锁链看起来那么沉重,而他嘴角的鲜血还未干涸,但身上伤口却依旧在血流不止——他的伤,更严重了。
噬魂囚内气息阴冷,寻常人根本难以抵挡,除非是武功深厚的人用内力驱寒。但现在枫岫周身筋脉尽断,体内受伤严重,形如武功被废,哪里还能抵挡住这无边的寒气呢?
看见眼前此人这般模样,拂樱不禁眉头微蹙,英俊的面容上露出难以抑制的担心。
他不由地上前查探枫岫的情况,一边查探,一边开口试着轻唤:“枫岫?”
没有回答。
而拂樱这时也已发现——枫岫主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拂樱大惊,因为枫岫的身体冰凉,尤其是流满鲜血的手,简直可以用冰寒彻骨来描述了!
他内心一紧,哆嗦着用手试探枫岫的鼻息。
还好,他并没有死去,还微微有着气息——看来之前自己打他的那一掌,顺便向他体内输入了一点内力还是起了作用的。
只是当下情况也非常危险,再这样没人管地待下去半刻,说不定就能丧命。
这一刻拂樱开始庆幸自己的到来了。
然而他来不及多想着这些,只是急急忙忙又展开内力贴着拂樱后背输送进了他体内。
这样不久,枫岫的身体慢慢恢复了一些温度,不再那么寒入骨髓了。
但许是伤势太严重了吧,他依旧还是昏迷着,并没有醒来。
拂樱正担心着,突然,枫岫在昏迷中轻轻蹙了蹙眉,鼻息中也微微有了一丝轻哼。
拂樱心下一跳,忙握住他的手,自己的手则抚上了他的额头。
果然,还是发烧了。
拂樱心里不免有些急躁,看着满身鲜血又高烧不醒的枫岫,几乎是下意识地紧紧将他拥入了怀里。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觉得他还在人世,并没有离开。
他情急之下,搂得有些紧,触动了枫岫浑身的伤口,枫岫本能地低低呻吟一声,那细碎的声音传入拂樱耳中,更让他心痛不已。
他略微松了松怀里的人,口中却不由喃喃:“没事了,我在这里……不冷了,也不痛了……”
话一出口,自己却又微微一愣。
苦笑着摇头,枫岫他,又何曾怕冷怕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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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2 04: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折

枫岫此刻高烧不退,内伤外伤兼并,看来是不能再在这阴冷潮湿的噬魂囚里多呆半刻了。
拂樱将他轻轻抱起来,又命人将枫岫身上的镣铐除下,准备带他离开噬魂囚。
门口守卫见凯旋侯如此,心下不由有点犹豫,但是王的命令确实是一个月内楔子的事情都交给凯旋侯处理,况且他是凯旋侯,身为属下也不好说什么了。
拂樱横抱着枫岫,就这样离开了噬魂囚。
他把枫岫暂时安排到了自己的寝殿,将他轻轻放到床上,然后开始给他疗伤。
外伤虽然一直流血不停,但最多是皮肉之苦罢了,更严重的是他的内伤。
与咒世主拼尽全力一战,枫岫不但自己的功力反噬其身,更被咒世主重创,后来又被下令挑断了四肢筋脉,现在根本是奄奄一息。
拂樱不愿假手他人,只在自己房内找来了药箱,先为枫岫处理了一下外伤。
轻轻褪下他的紫色长袍,露出洁白染血的中衣,拂樱的心里竟没来由出现一丝奇怪的感觉,手上动作也随即顿了顿。
而床上的人此刻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
不过拂樱并没有察觉,他只是很快平复心境,专心为枫岫疗伤。
不再迟疑,小心翼翼地又褪下他的中衣上衣,因为胸口双臂肩膀上都有伤,所以拂樱做这件事并不容易。
当时刚被咒世主伤后,枫岫的伤口并没有被处理过,而枫岫自己也似毫不在乎,只任凭那些鲜血汨汨流出,最后和自己的冷汗混在一起,与贴身中衣紧紧相黏。
所以拂樱此刻再褪他中衣的时候,不免会连带着他的伤口一齐揭开。
他已经很小心,但还是听者“嘶嘶”几声,枫岫的伤口皮肉连带着中衣一起被撕裂开来,本就还没止住血的地方更加鲜血直流。
而昏迷中的枫岫,在无意识的时候突然受到如此剧痛,本能地蹙紧了眉头,几声低低的呻吟也从口中溢出。
“呃……”他的呻吟声很淡,也只这么一声罢了。
拂樱却微微闭上了双目,似是不忍。
枫岫他……还是如此倔强的性格啊!即使在昏迷中,也不肯向别人示一丝弱,总要自己一个人逞能,默默把一切背负。
就像当初自己还没有露出真实身份和算计,还算是一个“中原正道”的时候,那时枫岫也是这般,独自研究《死国年纪》,独自去佛业双身身边做卧底,独自算计让妖世浮屠撞死国,而他竟然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他的计划,致使当时中原正道之人包括拂樱自己都在误会他。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
以为自己的身心还足够透支,事事都要揽在自己身上,隐居在寒光一舍时是在幕后筹划算计,那时还能够看似淡然潇洒地指点江山,直到真正入世,却是事事亲力亲为,而曾经的红尘不染,也已经成为笑谈。
一入江湖无尽期啊!
这便是江湖,这便是无奈,他们,都是有责任,又不甘于平凡的人。
楔子也罢,天舞神司也罢,枫岫主人也罢,终归不过是个名字罢了,眼前这个男子,总是让人猜不透,而他真正想做的,却不曾退缩半分。
自己呢,自己何尝不是?
拂樱斋主亦或凯旋侯,亦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汲汲营取罢了。
只是,自己至少不会像枫岫这么傻,他为火宅,也是为自己,身为凯旋侯,让火宅的疆土扩大到整个四魌界甚至中原也是他所期待的。
而枫岫,他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对自己没有什么实际利益的,能给自己带来的,也不过是这满身的伤痕累累。
这样想着的时候,拂樱多半是心疼加愤怒的。
他的愤怒,导致的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本来就已经很惨的枫岫更加倒霉。
只见拂樱突然毫不客气地一下子将枫岫刚才才退了三分之一的中衣扯了下来!
“啊……呃……”枫岫下意识地又微微喘息着,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拂樱的力道真不小,待到衣服被扯下,枫岫的上半身全部裸露出来时,那些伤口显然比以前更加严重了。
但当看到那些伤口最真实的样子时,拂樱的心头却一跳。
那些伤——触目惊心!
因为一直没有得到治疗,有的伤口都已化脓,剩下没化脓的,就是还在流着血的。
尤其是胸前那道伤口,之前被咒世主毫不留情地刺穿,虽然没有伤到什么内脏肺腑,但毕竟是透体而过,怎能不严重!
“你……你竟然一直就这么忍着……”拂樱下意识地喃喃,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也罢,终究是你自愿的,我坚强隐忍的枫岫好友……哈!”拂樱又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
然后他不再多言,径自拿了药给他擦上。
擦药时拂樱倒是很温柔,不再如刚才那般暴躁,毕竟这样的伤任谁看了也会不忍的,更何况——那终归,是他的枫岫好友啊!
拂樱自嘲地笑了笑,突然觉得很讽刺。
现在的他们,还能够互称“好友”么?
好友,多么沉重的一个词呵……
不过,一切已经不重要了,他拂樱斋主从未后悔也从未想过回头,而他枫岫主人,亦不是会为感情所牵绊之人。
凯旋侯能用的药自然是极好的,刚刚涂上血就止了,这些外伤暂时应无大碍了。
之后就有的拂樱头痛的了。
内伤方面,自己虽然已给枫岫输了不少真气,但是他毕竟失了神源,而神源凝结的是他百年甚至千年间修行出的精气神,一旦神源遭毁,就相当于失了大部分的功力,现在的枫岫,身体的自我恢复能力较常人还有所不如。
可偏偏,他受的内伤又是如此厉害。
如今之计,也只能慢慢调养了,先保住命再说吧。
于是拂樱又给枫岫输了一点内力,然后让他躺下,给他盖上了被子。
他现在最严重的不是外伤也不是内伤,而是发烧。
练武之人很少生病发烧,但一旦烧起来就是麻烦事,况且他的体质现在这么弱,若是一直还高烧不退,那就有的看了。
堂堂楔子病死于高烧,这话若传出去,连拂樱都会替他感到惭愧。
不过拂樱虽然知道问题严重,却有些手足无措。
他活了半辈子,还真没照顾过一个发烧的病人,甚至根本也没见过有人发烧,这叫他如何是好呢?
好在堂堂凯旋侯也不是没常识的人,至少他还是知道命人打了一盆水,用毛巾敷在了枫岫额头上。
又想了想,干脆命自己手下去弄几副退烧药来。
虽然佛狱中人大多都和拂樱一样对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可谈,但弄几服药还是没问题的。
属下们很会察言观色,完成命令回来的时候,不但抓来了药,还一并熬好了。
拂樱深以为这几个属下够贴心,称赞了几句便让他们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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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2 04: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折

拂樱端了药,吹凉了喂给枫岫,好在昏迷中的枫岫还是能咽下药去的。
只是每次只能喂一小口,多了他便咽不下去了,所以拂樱只能一点点地喂给他,一直过了半个时辰,差不多才把一碗药给他喂完。
虽然喝了药,自是不能很快见效,但枫岫的情况看起来确实好了一些了。
只是他的脸色还是如此苍白,苍白得仿佛透明,没有一点血色的样子;薄唇更是发白,睡梦中仍紧紧抿着。
拂樱突然有一种用自己的唇去湿润他的薄唇的冲动。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拂樱脑海一闪而过罢了,很快他的思绪又飘往到别处。
在他的努力争取下,虽然为枫岫换得了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形势仍然刻不容缓。
自己毕竟在咒世主与太息公面前状信誓旦旦说一个月内能拷问出枫岫关于前任雅狄王遗书的事情,只是要怎么“拷问”,却是他不得不头疼的事情。
其实他一点把握也没有,当时只是情急之下,为暂保枫岫一命而不得不这么说罢了。
拂樱怎能不了解枫岫的个性,他这样的人,从来就是宁死不屈的,他一心为正道,自己不论用强用软还是软硬兼施,估计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但是如果问不出个所以然,一个月后,枫岫必死无疑。
到时候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想到这儿拂樱不由蹙起了眉头,还真是麻烦啊。
长叹一口气,算了,还是先等枫岫醒了再从长计议吧。
于是他回转思路,眼光不自觉又移向了床上的枫岫。
他不禁想,其实你一直这样安静地呆在我身边,也是很好很好的。
不再有那么多倾轧算计,不再有那么多血雨腥风,你只是我的枫岫好友,不是别的什么人,管他四魌界,管他苦境正道,你只要这样留在我身边就够了。
拂樱恨恨地想着,他想我其实早就该废掉你的武功,把你关在只有我能知道的地方,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那么我行我素了……
这无疑是个很极端的念头,可是这一刻拂樱便是这么想了。
可是他也知道,若是那样听话的、任自己摆布的枫岫,便不是枫岫了,他果真是那般甘心屈服于自己的人,自己也不会对他这般难以割舍。
真是恨啊!
拂樱很久无眠,只在床边守着枫岫。
边守着,边恨着。
直到终于忍不住靠着墙壁睡过去,一夜落寞。

翌日,拂樱是被几声沉重的咳嗽声惊醒的。
他精神一震醒过来,下意识望向枫岫——果然,他略略醒了。
此时的枫岫紧紧蹙着眉头,甚至眉心都蹙成了一道细纹,而他剧烈地咳嗽着,虽剧烈却又低沉,仿佛万般压抑,却又压抑不住。
拂樱一惊之下,心里又一喜——毕竟他醒转了。
“你醒了!”他不禁开口道。
只是枫岫一听见对面黑衣男子的声音,仿佛受了什么刺激般,突然咳嗽又剧烈了一些,竟然一下子咳出一丝血!
拂樱急忙扶向他的肩膀,沉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不料,枫岫却突然淡淡笑了,撇过了头,仿佛平静无波地道:“无妨,不劳凯旋侯挂念。”
拂樱心底一凉,身子也旋即僵了僵。
——早猜到他会如此,果真便是这样,呵。
既然枫岫仍是那个遇事超然的枫岫主人,而他,也该仍是那个翻脸无情的凯旋侯。
一丝冷笑慢慢浮上嘴角,拂樱用冰冷的声音低低道:“吾是很担心你死了,你若死了,吾该怎么向王交代?”
枫岫脸上微微显出一丝错愕,但语气仍是淡淡的:“怎么,咒世主难道不是下令要杀吾吗?”
拂樱依旧冷笑:“是啊,王本来是想下令将你处死,不过后来又想起你身上还有利用的价值,所以暂时先饶你一命!”
听到这个回答,枫岫低低一笑,不只是有些失望还是什么,只是一笑过后,又已经平淡如许:“原来如此。不过你该知道,你们在我身上问不出什么的。”
拂樱轻蔑一笑:“这世上还没有凯旋侯拷问不出的犯人!”
枫岫又低低笑了:“凯旋侯好自信。”
“不过,”拂樱长眉一挑,突然又贴近枫岫的脸,用手轻轻勾起他的下巴,低低道,“你若是肯求我,我或许会考虑救你出去,毕竟你我曾经互为知己好友,凯旋侯也是有感情的。”
“哈!”枫岫轻笑,“原来战无不胜的凯旋侯也会讲感情,倒是枫岫孤陋寡闻了,实在惭愧。”
“怎么,准备开口求我了?”拂樱又用力捏了捏枫岫的下巴,眼神锐利——却又带着几丝期许。
“不——需——要!”枫岫却一个字一个字道。
拂樱眼中怒火突现,手上力道更重,枫岫忍不住重重喘息着——毕竟大病刚醒,身体根本经不起一丝折腾。
“哼!”拂樱松开手,“看在你现在一捏就死的份上,吾先不与你多计较!你说的对,凯旋侯从不顾虑什么感情——所以,你最好赶快养好了伤,省得到时候受不过吾几番酷刑又要死死活活,吾可没这么多耐心!”
“还有,”顿了顿又道,“你最好别想寻死,别忘了那个禳命女还在我们手上,若是你不小心死了,雅狄王遗书之事出了意外,那吾可不敢保证王会不会另改计划,万一和杀戮碎岛盟约破裂,那禳命女——”
“你!”枫岫果然一怒,声音带了一丝激动。
拂樱眼睛微眯,冷然道:“你果真这么在乎那个笨女人!”
枫岫双目已然失明,并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只是兀自也冷笑道:“她于我有情有恩,吾为什么不能在乎她?”
“有情有恩?”拂樱大笑,“那我呢,枫岫好友?我们之间又是有什么?有仇有恨,还是有怨有愤?”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枫岫淡淡回道。
“哈哈哈哈!好一句什么都没有!”拂樱狂笑起来,一甩袖将手背到身后,语气中亦带着凛冽的狂傲,“很好,你我从头至尾都不过是一场互相算计,如今胜负已定,自然不必留下什么!”
说罢他一转身,举步出门。
待走到门口,背后突然传来枫岫一声低低的听不出悲喜的话:“我此生谋人无数,却唯独从未真正算计过你……”
拂樱一怔,却终究没有停下。
“哈,是啊,是我在算计你,谁让你这么傻……”
拂樱的声音随着他的走远而越发缥缈,房内枫岫却自嘲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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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折

拂樱一怒之下转身出门,便留了枫岫自己在这偌大的寝室里。
寝室肯大,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
枫岫的心此时也是一片空白,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那些纷纷扰扰了,如今双目失明,世界尽是一片黑暗,而手脚更是动弹不得,形如废人。
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肉体上的疼痛,也许是麻木了,也许是——比起心中的滋味,那些肉体上的痛楚似乎都已变得微不足道。
时间一点一定流逝,这浮生万千,也便这么恍然而去,仿佛什么都没留下,又仿佛原来是自己不曾抓住。
就好像枫岫与拂樱,曾经相许知己,虽平日里是以互相吐槽斗嘴为乐,但谁说这样的点点滴滴中积累出的情谊不是刻骨铭心?
如果不是曾真心相交,他们这样骄傲的人,是不会随便找人玩笑世事的。
当时事,的确是一见之下互相赞服,各自的武学智慧、各自的胸襟气度、各自的魅力洒然,这漫漫人世,得遇知己,岂不快哉!
然而谁又曾料想到,终有一天,二人竟会走到这一步。
枫岫从不以为拂樱会竭心尽智为正道为中原牺牲自我,但他却也从未想过他会反叛得这般坦然。
其实,枫岫也承认,他并没有十足地信任拂樱的。
拂樱斋主出身火宅佛狱,枫岫主人出身慈光之塔,同为四魌界之人,枫岫他再了解不过火宅中人的心思。
阴晴不定、反复难测、诸般算计,淡然表情下的暗潮汹涌。
只是,虽然没有完全信任于他,但是,最终枫岫还是输给了他。
归根结底,不过是自己太傻——这点,拂樱说的却是丝毫无差。
明知身边的人也许有一天会同室操戈,但一旦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愿意将生死相托。
为何会如此?
枫岫主人,一向不是会为感情所丧失理智之人。
然而事情便是这样发生了,如今一切摆在眼前,就算再去追究根源,又有什么用处?
枫岫此生,上天不容许他有任何行差踏错,一招棋错,便是满盘落索——下场,已经很明了。
可是如果有人问,若是一切可以重来,那么枫岫主人你又会不会选择另一条道路,早早地,便先算计和提防了拂樱斋主?
谁知道呢……
若然真要枫岫回答,也许,是否定的吧。
从头来过又如何,他不曾放下的,便是再从头来过千次万次,也是一样的过程、一样的结果。
这便是执念,也是宿命。
宿命么?枫岫低低叹着,薄唇上勾起一丝让人难以描述的笑容。
他想,我楔子这一生活得够久够长,也早已不在乎生死,曾经为自己想下过无数种结局,甚至还把一切未完成的事务交托给了天刀笑剑钝——但真的真的,没有预料到会有今天。
双目失明也罢,筋脉尽断也罢,再多的折磨他都可以咬牙忍受,只是上天不该如此嘲讽地把最落魄时刻的自己交到了拂樱斋主手中。
他本是宁死,也不愿让那个人看见这副摸样的自己的。
拂樱在时,他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可以装作坦然释怀,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只是这份宠辱不惊,也许的的确确在任何人面前都是真实,却唯独在拂樱面前是假装。
心境不同,便心态不同,换做面对他人,即使如此落魄,他依然是那个笑看嫣红染半山的枫岫主人,任何外物都扰乱不了他泰然的心和坚韧的魂。
然而换做是拂樱,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怕了。
他真的很怕,怕当自己所有的落魄都完全暴露在拂樱眼下时,该是怎样的卑微和屈辱。
他不敢想象拂樱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又夹杂着多少嘲讽和不屑。
他甚至庆幸自己的双眼已不能视物,不然那样嘲讽和不屑的目光,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来。
这世上,能让楔子有如此心态之人,恐怕也便只有凯旋侯了。
因为,楔子不仅仅是楔子,也是枫岫主人。
凯旋侯,也不仅仅是凯旋侯,而是拂樱斋主。

拂樱出门之后,就直接离开佛狱来到了苦境。
这次,他并没有去执行什么计划和任务,而是造访了啸龙居。
极道先生尚风悦。
他没有打什么招呼,径直便进去了,仿佛曾经无数次出入这里时那般坦然。
曾经啊……
曾经,枫岫主人、拂樱斋主、极道先生,他们三人相识相知相交,有过一段潇洒快意的时光,甚至还曾半开玩笑地说过要组成一个“三先生”的组合。
然而如今,三先生,早已支离破碎——亦或从未真的拥有。
他们三人,其实还是枫岫主人和拂樱斋主“私交甚笃”,而极道先生尚风悦,这个有着轻微洁癖的幽默人,则经常游离在他们两人之外,反而和御天五龙的老大天尊皇胤醉饮黄龙有着更深厚的感情。
所以实际上,拂樱斋主和极道先生间的感情,和他跟枫岫主人间的感情,是有些不一样的。
只是再不一样,终归也是曾经惺惺相惜过的知己好友,曾经想要结伴江湖之人,如今发生过这番变故之后再相见,难免情仇两难解。
果然,还是极道先生比较激动,看见拂樱斋主就一副想要冲上去先打他一顿的样子。
在苦境的拂樱斋主早已换回了粉色的装扮,他看到这样急躁的极道先生,不免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用往常与之拌嘴挑衅的语气道:“怎样,看见我很气愤吗,很想海扁我一顿吗?”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极道先生更是浑身上下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出卖朋友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枉我当初如此信任于你,你不但背叛正道偷袭枫岫,竟然还破坏了我多年的三先生的梦想,简直可恶到令人发指!”
“哈!”拂樱开怀笑道,“我早该想到你的怒火是如此之盛,比起枫岫那个喜欢装模作样的人来,简直有趣多了!”
“哼!你今天来这里肯定没什么好意,进门还没脱鞋!快出去出去,别怪我没警告你,等会儿你若真把我激怒了,我可不能保证你还能不能回火宅佛狱当什么公猴母猴!”
“是吗?你真想让我现在就离开吗?”拂樱斋主挑眉,似叹息道,“那枫岫主人的生死,我可就无能为力了……唉!”
“你说什么!枫岫现在在哪儿,你把他怎么样了?”听到拂樱斋主威胁的话语,极道先生立马惊道。
拂樱却只冷笑了一声,轻蔑道:“没什么,不过是已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生不如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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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2 04: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折

听到拂樱斋主这么说,极道先生又是一口血差点没被气得吐出来。
他瞪大了眼睛恨恨道:“你你你——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小人,我以为你为了你那个火宅佛狱反叛就反叛了,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对枫岫下如此狠手!你最好快把枫岫交出来,不然中原定会踏平你的火宅!”
拂樱斋主冷笑道:“哦,是吗?我怎么听说除了南风不竞和枫岫主人相继大败给佛狱之后,连一页书欲寻佛狱都无功而返呢?哼!无需多做废话,吾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救枫岫主人?”
极道先生更怒,正要发作,但转念一想枫岫现在还在对方手上,这个时候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于是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怒火,道:“你会这么好心?该不会又想拿枫岫来威胁中原什么吧?”
拂樱斋主道:“威胁吗……也不是没可能,不过暂时还不需要。”
极道先生蹙眉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拂樱斋主道:“实话告诉你,枫岫现在双目被咒世主所伤,已经失明,四肢筋脉也被王下令挑断,形如废人,你若想救他,就必须拿来‘玄心链’来。”
极道先生听此,身子又开始气得颤抖:“什么,你们竟然、竟然——你!你竟然忍心把曾经的知己好友害成这样!”
拂樱斋主淡淡道:“在佛狱,凯旋侯没有什么忍心不忍心。”
“哼!火宅佛狱果然都是一群非人类!”极道怒骂道。
拂樱似是不耐地微微皱了皱眉:“吾来此,不是想听你破口大骂的,你若无心救枫岫,那吾便休。”言罢转身欲走。
急道连忙止住他道:“等等,你刚才说要什么来着?”
拂樱停步道:“玄心链,上天界的秘宝之一,据说曾经一直由天尊皇胤保管,天尊皇胤死后,他的遗物全都交给了刀无极,可惜,刀无极后来也死了,吾想,那样东西现在应该在其他刀龙身上,而且很可能就是碧眼银戎天刀笑剑钝。”
极道凝思片刻,又怀疑地问道:“玄心链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你凭什么说它就能救枫岫,焉知你是不是想借机觊觎上天界的宝贝?”
拂樱冷笑:“吾把需要的东西告诉了你,三日后吾会再来取,到时候你拿不拿得来、给不给吾,但凭你的意思。不过——别怪吾没提醒你,枫岫的伤势可拖不起时间。”
语毕,拂樱斋主不再停留,又迈开步子离开。
极道先生气结,还待叫住他更加详细地询问,不过拂樱早已没了人影。
于是他只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生了好一会儿,又开始考虑去找天刀要什么上天界秘宝。
虽然这很有可能是火宅佛狱的阴谋,但是目前情况,却由不得他们多犹豫,毕竟关乎枫岫主人生死,绝不能有所差池,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中原方面也不能放弃。

拂樱从啸龙居出来后,没有多在中原停留,很快便回到了火宅佛狱——也许从内心深处,他还是放心不下枫岫主人一个人呆在佛狱吧。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些惶惶不安的感觉。
匆忙回到火宅,赶往自己的寝殿,还没到门口就看见在外侍立的几名属下正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拂樱皱眉,远远地就沉声喝道:“你们都愣那里干什么?”
听到凯旋侯的冷喝,几人更是吓得全身一颤,不约而同地低头跪了下去,有些没底气地道:“参见凯旋侯。”
拂樱快走几步上前,追问道:“发生何事了吗?”
其中一名首领冒着冷汗回道:“启禀侯,是楔子他、他被太息公带走了!”
“什么!”拂樱一惊之下上前扯住那名首领的衣领,“什么时候的事?”
那首领冷汗更甚,别人不知,他们这些凯旋侯的直系手下却明白,侯对楔子非常看重,如果得知楔子被太息公带走可能有危险的话,肯定会雷霆大怒的。
事实果然便是如此,但是如今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侯刚出去不久,太息公就亲自来了。若是来的不是公本人,而是她的什么手下,属下们肯定不会坐视侯的人就这么被带走,不过公她亲自来了,属下们也无法,只好……”
“哼!”拂樱松开他,咬牙道,“太息公!”
说罢不多犹豫,直接就化光去往太息公之处。

而此时,枫岫主人确实是在太息公邪玉明妃的手上。
她自拂樱处带回了枫岫,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只是——很想看看凯旋侯的反应罢了。
女人特殊的感觉,让她察觉出了凯旋侯和楔子之间的几分别样意味,哈,倒是很有趣呢。
她一点儿也不相信凯旋侯在咒世主面前一番义正言辞口口声声为了佛狱大业,便真是那么一回事儿。
说到底,也不过是不想看楔子死罢了。也许这期间他也是会顺道儿给佛狱争取点什么利益的,但是说他没私心,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楔子这个男人,也确实是令人着迷呢。
她去拂樱那儿命人将其押来,他不但一点恐惧的神色都没表现出,反而嘴角一直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淡然,无惧,浑不在乎。
另太息公也不得不赞叹这个男人的处变不惊、处事泰然,怪不得曾经一度令四魌界不少少女痴心,楔子风度,果然是名不虚传。
她低低笑着,一双妖冶的秋水明眸略带玩味地看着此刻被双手反绑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子。
——即使已经如此屈辱,他仍也只是淡淡含笑,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太息公忍不住妖媚地笑道:“好一个宠辱不惊的楔子,真是令人赞叹的男人。”
枫岫主人淡淡回道:“太息公赞谬了。”
“呵呵呵……”太息公一甩月白的水袖,用尖长的手指拂过枫岫主人俊逸沉静的面容,从坚忍的眉峰、到失去了光明紧紧阖着的双眸、到玉雕般高挺的鼻梁、再到血色淡淡的唇角,一点点拂过,最后到他线条完美的下巴,顺势勾起了他的头。
“这副令无数女人着迷的英俊面容,啧啧,就连不是女人的凯旋侯似乎都心动了呢……”她媚声说着,语带几丝嘲讽。
听到“凯旋侯”三个字,枫岫身体竟然僵了僵,继而又风轻云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过即使只是这细微的变化,也没能逃过太息公的眼睛。
“怎么,一向宠辱不惊的楔子,听到凯旋侯的大名,竟也会心念不定吗?看来我们伟大的战无不胜凯旋侯,还真是了不起呢!”她立马便说了出来,显然是想故意让枫岫难堪。
“枫岫也是人,是人便有喜怒哀乐,他背叛我们多年友情,我自然听到他的名字便深恶痛绝,想必凯旋侯对枫岫也如此吧。”他淡淡回着,似乎想撇清什么——刚才那一刻,他心底冒出的念头竟然是,不能让佛狱的人认为拂樱与自己还存在感情,不然定会害了他。
虽然,他也知道现在的拂樱,本就对自己不存任何感情了。
想到此,一抹苦笑不由挂上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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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2 04: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折

太息公似笑非笑地看着枫岫,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一般。
她将手从枫岫下巴上移开,突然神色一冷,阴森森开口道:“来人,将‘连心扣’拿来!”
太息公手下一名女将应声,立马献上一枚鹅软石大小的红色小扣。
太息公接过,细细打量着那枚精致的小扣,低低笑道:“这枚‘连心扣’,和上天界的‘玄心链’本来是一对,要是一同被使用,可是会有惊人的功效呢,呵呵呵……”
言罢,太息公蓦地一扬手,随即一道红光直直迸进枫岫主人胸口内!
“呃……”枫岫忍不住咳出了一口鲜血,身子也因痛楚向下倾了倾。
他心里明白这是什么东西,身为四魌界中人,他怎能不明白。
然而如今一切已经无所谓了,痛过了太多,伤过了太多,麻木了,也便是这样了。
过了半晌,痛楚稍微减缓一些,他抬起头,面容依旧沉静,无波无澜。
“哈,果然楔子还是楔子!”太息公眼中的赞叹更浓,但更多的却是嘲讽。
这时一个黑色的人影突然闯进来,是拂樱斋主——或者说是凯旋侯。
“哎呦,凯旋侯何故形容匆匆,勿急勿躁啊!”热闹来了,太息公笑如春风。
“哼!太息公倒是不急不躁、处之泰然,不过不知却是为何在吾不在时私自到吾之寝殿带走吾手下的囚犯?”拂樱眼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枫岫主人,复又盯向太息公,冷冷开口。
“这嘛……”太息公水袖轻甩,邪魅地笑着,“不过是好奇大名鼎鼎的楔子罢了,凯旋侯不会为了一个小小囚犯跟吾翻脸吧?”
拂樱冷笑道:“自然不会,吾不过是担心吾的任务被干扰罢了,太息公若对这个人感兴趣,待一个月后,尽可随意。”
“是吗,凯旋侯可真是大度啊!”太息公大笑,“既然如此,那吾也不好多耽搁侯的工作,侯这便将枫岫带走吧。”
“那多谢公体谅了!”拂樱淡淡道。
“来人,松绑。”太息公喝令道。
那女将很快就帮枫岫松绑,拂樱也不多言,抱起枫岫便推门离开。
太息公眼带玩味地看着这一切,嘴角轻笑不语。

一路上将枫岫抱在自己怀中,拂樱的心绪杂乱难安。
但他并没有低头看枫岫一眼,神色依旧冷冷的,仿佛只是抱着一样毫不在乎的东西。
枫岫也闭口不言,任由他如何,仿佛自己只是被一个陌生人抱着。
气氛冰冷到极点。
直到再次回到凯旋侯寝殿,拂樱将枫岫放到床上,他的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些。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意识到枫岫很可能会在太息公那里出事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万分担心。
“她没有把你怎么样吧?”拂樱问道。
枫岫还是老样子,一副淡然的神情:“这似乎与侯无关。”
拂樱冷笑:“吾是怕好不容易捡回的你这条贱命又出了什么事,吾实难跟王交代!”
“既然如此,那凯旋侯大可放心,太息公并无将枫岫如何,只是与吾闲聊了几句罢了。”枫岫淡淡道。
“闲聊?”拂樱不由蹙眉,“你们倒是有闲心!”
“呵,枫岫现在除了能说话,又还能做什么呢?”枫岫自嘲地笑了笑,道。
“……”拂樱心底一颤,有片刻的无语。
“拂樱啊……”枫岫突然意味深长地喊了他一声。
“嗯?”拂樱看向他,有些失神。
“杀了我吧,你不可能在我身上问出什么的,又何必呢?”枫岫长叹道。
“……”拂樱无语。
“还是——”枫岫笑了,“你很喜欢看我落魄的样子,故意想要折磨于我?如果是这样,那我也无话可说。”
“住口!”拂樱蹙眉喝道。
“怎么?”枫岫心里一动,脱口问道。
然而拂樱仍然语气冰冷,好似没有一丝感情:“你很想受我折磨吗?”
“……”枫岫反问,“我现在,还有权利想什么吗?”
拂樱突然低头按上枫岫的右肩,和他的脸贴近,二人的气息就这么缠绵在空气里,带着丝丝诱惑,又似冰冷。
“你若想,我不介意让你尝尝凯旋侯折磨人的手段!”拂樱冷冷道。
枫岫淡笑着,轻吐着话语:“我本就落入你手,除了悉听尊便,又能如何呢?”
话音甫落,拂樱的眼神中突然窜起一团昂然的火焰,狠狠朝枫岫的唇上盖去!
枫岫身子一紧,一颗心狂跳不止!
拂樱毫不留情,狠狠地吻着,攻城略地,不给对方丝毫反击的机会。
他用他的唇、他的舌,纠缠着对方所有的意识,不许逃、也不能逃!
“嗯……”枫岫喘息着,却又似喘不上来。
拂樱的吻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依旧沉浸在征服的欲望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眼前此人紧紧握在手中,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枫岫双目紧闭,世界一片黑暗,四肢筋脉和五脏六腑的痛楚在这一刻又模糊了半分。
虽然……那么难受,可是又隐隐地,不想停下。
这念头一冒出,枫岫的身子立马又僵直了起来!
随即是无穷的屈辱感汹涌而来。
不是拂樱为自己带来的屈辱,而是自己为自己带来的。
什么时候,他枫岫主人竟也会沉溺于这样掠夺似的吻?
为什么,自己竟然没有丝毫抵触的感觉!
枫岫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原来,这才是自己的本性么。
如此的无能,如此的软弱。
只是一个吻,便令自己不能自拔。
枫岫想笑,又笑不出来。
拂樱依旧在一刻不停地纠缠,仿佛这场吻要持续到天地崩裂的那一天。
无止尽的压抑与逼仄,也是无止尽的快感和兴奋。
他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拂樱此刻脸上的表情,是嘲讽,是不屑,还是厌恶?
他吻自己,也不过是想羞辱自己罢了。
身为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这般吻着,难道不是最深的折辱和折磨?
从未有一刻,枫岫主人是这般绝望。
许久许久,就在他气息将尽的时候,拂樱终于放开了他。
枫岫剧烈地喘息,伴随着几声低低的咳嗽。
这一吻,竟似过了千年万年。
万般的哀叹,万般的无声,一切,又突然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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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2 04: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折

许久的无言,时间仿佛静止。
吻的时候便这么吻了,情不自禁,情难自禁。
然而停下的时候,拂樱的心里却出现了几分愧疚和心虚——自己这样的行为,枫岫他一定很鄙夷吧?
这样想着,他突然有种逃离这里的冲动。
正巧这时外面有人传报,说王命他去参加新一轮的三角会议。
拂樱正求之不得,所以没多犹豫,甚至连一句话也没留下,便匆匆离开了寝殿。
只是到了门口的时候到底还是嘱咐了守卫一句,好好看着楔子,千万不得再让任何人将他带走。
守卫应了,他才放心离去。

会议不过是关于佛狱的霸业,旧的方针实行得如何,是否需要改?新的方针又该如何建立……
当今局势,漠沙林遭到了苦境正道为首的有预谋进攻,贪邪扶木因为略城城主鬼谷藏龙开启了九韶遗谱的缘故而遭到严重伤害,而太息公副体玷芳姬也爆体身亡,这一役佛狱可谓是惨亏大败。
而这次参与攻击漠沙林的人中,还有不少集境中人。
这让之前凯旋侯与破军府军督定下的暂时和平盟约临近破裂边缘,再加上从消息得知九韶遗谱会对死国的万妖炉有加持作用,故而太息公提出与集境解除盟约,转而拉拢死国的建议。
凯旋侯当然对此意见保留,认为佛狱暂时还可以继续保持一段时间与集境的和平盟约。
于是太息公与凯旋侯提议相左,最后由咒世主决定,采用太息公的提议,以拉拢死国为新一方针。
当然,略城和集境,也坚决不能放过。
……
佛狱的三角会议一向不多废话,很快便结束了。
拂樱此时早已平复下心境,没有刚吻完枫岫时那般心悸了。
凯旋侯依旧是凯旋侯,冷静而睿智,没有一丝仁慈。
这次的会议他又有了新任务,攻打略城,夺取九韶遗谱和雅狄王遗书。
事不宜迟,拂樱决定今晚就发动攻击,于是便忙着先去调度兵马,一时没有再想枫岫的事情。

只有枫岫单独在的寝殿,一向是寂寞而冷清的。
堂堂凯旋侯事务繁忙,自然不会有太多时间在意他一个小小囚犯。
枫岫从未想过这样的自己还能有什么出路,即使勉强活下来,也不过是一个没有自由的阶下囚,供别人玩弄的玩偶,这样的人生绝非枫岫所求。
宁可痛快死去,也不想这样苟且偷生。
自从被刺瞎双目挑断筋脉关入噬魂囚,他就一直盼望着自己的死期。
而事实上刚开始确实没有人再来理会过他,除了湘灵和寒烟翠。
寒烟翠在湘灵的深切请求下用自己王女的身份命令了守护者迦陵放她二人出去——当然这其中也有迦陵与寒烟翠二人之间的一些微妙感情的缘故。
而后二人来到噬魂囚,顺利见到了枫岫。
湘灵见他这副样子,自是心痛万分,她一番倾心诉说,仍旧是那么坚持着自己对枫岫的爱。
而枫岫,却依然无法回应。
以前身为楔子,他无法回应,后来成了枫岫主人,他依旧无法回应,直至今日,自己已落得这般悲惨田地,他更是无法回应了。
不是不能,不是不敢,而是不想欺骗。
他是真心在乎湘灵,喜欢湘灵,关心湘灵,但却唯独不能对她产生男女之情。
他把她,只当一个还不太成熟的妹妹来看待。
于是他告诉她,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他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他枫岫主人从前该做的事是为天下苍生义不容辞,现在该做的事情,则是静静呆在佛狱,不要再拖累他人。
他是希望湘灵有一天也可以明白这个道理,不再这么汲汲于虚幻的爱情,勇敢去做她自己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这是楔子对禳命女的安慰,也是期许。

而后湘灵与寒烟翠也离开了,枫岫又开始一分一秒数着自己的所剩不多的日子。
那时他的伤已经太过严重,多活一秒也是受罪。
可是他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想——只想再见拂樱斋主一面。
是拂樱斋主,他的拂樱好友,不是凯旋侯。
但他明白这只能是自己的奢望罢了,也许那个男人会来,也许他还会自称拂樱斋主,但一切却已经无法回头。
人生至此,又如何回头?更何况,也没有人想过回头,无论是枫岫,还是拂樱。
在那个人还是拂樱斋主的时候,他们二人便相互吐槽嘲讽了几百甚至上千年。
时光太久了,久远到早已忘了有多久。
这漫长的时光里,花谢花飞,春去秋来,樱花开了又零落,枫叶红了又飘飞。
他们对彼此的性格太熟悉不过,一方落魄,另一方必定会幸灾乐祸地来看热闹顺便讥讽一番。只是以前的讥讽,其中蕴含的更多的其实是浓浓的关心和深厚的友谊,而如今,却完全是一片冰冷,再不存丝毫感情。
就像曾经盛开的九天樱华再如何灿烂耀眼,终有凋零的一天,曾经红透的漫山枫叶再如何风华夺目,终有飘落的一日。
数百寒暑的友情也不过是繁华一瞬,当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天地之间时,过往的一切都显得如斯可笑荒诞。
而今故友不再,从此相见成恨。
所以再见到已完全成为凯旋侯的拂樱斋主时,枫岫主人的心里不可谓不痛,但更多的却是漠然。
所以才一口一个“凯旋侯”叫他,用冰冷的语气反唇相讥。
然,终归是曾经的知己好友啊,哪能说断,便断的这么干脆?
是以这份漠然,也是经不起一丝诱惑的罢。
那些冰冷的话语,谁又知不是自我麻痹,亦或是潜意识里想要试探对方些什么?
自从拂樱将他从噬魂囚带到这座寝殿,短短不过数日,却让枫岫自以为已坚硬冰冷的心一点点动摇溶化。
一次次地恨自己无能,结果却是更深的沉沦。
躺在床上,阖死双眸,一幕幕过往总是闪现在自己脑海;而午夜梦回,更是那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
只是物不是,人亦非。
他想,如今的寒瑟山房和拂樱斋,可是一片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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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2 04: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折

待拂樱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旦日早上了。
火宅佛狱常年阴暗阴森,没有什么“阳光明媚”之说,即使是清晨,依然是被一片压抑的黑暗所笼罩。
枫岫早已经睡去,他的伤还是很严重,虽然得到了一些治疗,但都是治标不治本的,身体内部真正所受的重创依然无时无刻不在肆虐着他。
只是他一直隐忍着,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显出过一丝痛苦难耐的神色,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对于疼痛的感觉是麻木了、习惯了。
拂樱其实很喜欢睡着的枫岫,因为似乎只有在这时候的他才是这么听话,好像一切尽在自己掌中。
他总是有种征服这个男子的欲望。
静静凝望着枫岫熟睡的脸庞,看着他睡梦中仍自微微蹙起的眉头,拂樱心下不禁一片怅然。
他伸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峰,似乎想要将他的忧愁抚平,然而他也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心太广阔,即使身体被困,灵魂深处仍是将天下将苍生看得比什么都重。
他的心里,永远都不会只填满感情……
枫岫睡得其实很不踏实,在拂樱的手刚触碰到他的眉角时,他其实便已经惊醒。
只是他没有立即动,而是装作仍然熟睡。
不知为何,他竟然在拂樱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柔。
他便这样轻轻抚着自己的眉峰,一缕缕、一寸寸,仿佛过了漫长的时光,他仍是自己那个倾心相交的拂樱好友,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竟是很留恋这种感觉的。
心念至此,眉角不由微微跳了跳。
这一丝异样当然没有逃过拂樱的眼睛,他突然将手离开,接着,便是一阵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既然醒了,又何必再装。”
“……”枫岫心底一颤,微微有些苦笑。
他没有睁开双眼,因为睁不睁都是一样,不过是漆黑一片罢了。
自外而内的落寞,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无论是眼前,还是心底。
“怎么,开始觉得自己可笑了么?”见枫岫一时无声,拂樱冷笑道。
枫岫在心底长舒一口气,渐渐将那抹苦笑转为淡然的笑意,淡淡答着:“不过是突然变温柔的凯旋侯令枫岫受宠若惊罢了。”
他刻意加重“温柔”两字,仿佛是在刻意嘲讽对方刚才的一幕。
拂樱心里不觉怒气横生,同时也开始忿恨自己刚才幼稚可笑的行为——竟然会以为他早已熟睡,还趁机……
他自是懊恼的,然而又绝对不能让枫岫察觉,于是又刻意带着几丝玩谑的口气回道:“是啊,吾还真没想到,不过是吾一丝刻意的‘温柔’罢了,竟然能让堂堂楔子这么敏感,哈哈哈哈!”
突然,他语气一转,带了几分醉人的诱惑:“怎么,还在留恋过去吗,吾的枫岫好友……”
随着这几番话语传到耳中,枫岫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原来,他不过是故意想要看自己的笑话罢了,可笑自己竟还有几丝当真,以为他终归放不下……
其实,放不下的那个,一直只是自己罢了。
不过他仍是骄傲的,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处境,都不愿输给那个人。
于是枫岫反唇相讥道:“吾当然留恋,战无不胜的凯旋侯为了火宅佛狱一扫六合统一四海的万代千秋不世大业,竟然纡尊降贵在苦境潜伏了这么多年,真是好隐忍、好耐力、好智慧、好计谋!纵观古今翻遍宗卷,似乎也找不出一位像凯旋侯大人这般雄才大略的英雄好汉。凯旋侯大人之能为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地之间再无第二,让枫岫好生崇拜仰慕。”
他一番话用词极具赞美,可是听到拂樱耳中无疑是一种讽刺。
更何况,自己刚刚攻打略城战败而归……
于是他立马就被气得双手发抖,幸亏此时的枫岫看不见他的情况,不然更是让这人得逞了。
不过虽然看不见,枫岫心里也多少能猜到此刻拂樱脸上的表情,想象着他脸上难看的表情,枫岫竟然一个失神笑了出来,笑声中还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虽然他的咳嗽是因为内伤之故,但在此时的情景下,怎么看怎么像是笑得喘不上气所致。
于是拂樱更加恼火,简直可以用恼羞成怒来形容了。
“枫——岫——主——人!”拂樱咬牙一个字一个字道,“你是不是想死得快些!”
枫岫挑眉:“正是求之不得,还万请凯旋侯大人赐枫岫一死。”
拂樱怒火之下失了些理智,听完这句话抬掌便要向床上之人的天灵下打去。
枫岫主人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要结束这无涯的一场生了……
此时他的心里一片明镜般透彻,不再有任何遗憾,也不再有任何留恋。
静静等待生死一瞬,然而对方的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是在即将打上枫岫的那一刹,拂樱的掌势却堪堪停住了。
“你想死?没这么容易!”拂樱收回掌,有些阴森森地道,“吾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是不能彻底解脱,枫岫心底微微有些失落。
他淡淡道:“到现在,吾早已不再求生,只是一心求死罢了。”
拂樱冷笑道:“那吾偏偏不会衬了你的愿!不过——你若低声哀求我,我说不定会考虑一下给你个痛快。”
“是吗,那你的任务该怎么办?我若死了,你岂不是没法向你的王交代?”枫岫不经意间问道。
“哼,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小小囚犯罢了,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王是不会因为你区区楔子来怪罪于吾的。”拂樱不屑道。
“哦?”枫岫却漫不经心地笑了,“那前几日你又何必如此在意我的性命?我倒是还以为自己的命有多么重要呢。”
“哼……”拂樱下意识又冷哼一声,不过却一时接不上口。
“哈,凯旋侯的心思果然非吾辈凡人能够猜度。”枫岫不依不闹地道——他的口才一向厉害得紧,无论是在何种处境下,在斗嘴这方面上拂樱似乎从未赢过他。
拂樱的怒火早就快烧尽九重天了,奈何眼前此人要杀就是便宜他,要打他也不在乎,但让他住嘴不说却是绝对不可能的,点他哑穴又只能显出自己的降格——简直就是无可奈何了!
想到此,拂樱心底突然冒出一个极狠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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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2 04: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折

念头一冒出,拂樱的内心突然窜上一股灼热的火焰,燃烧得空气中都尽是欲火。
他想,如果这一刻将床上的人狠狠压在身下、拥在怀中,让他完完全全属于自己,那将是怎样一番滋味……
几乎是想到这儿的一瞬,拂樱便已欺身上前,双手死死掐住枫岫的双肩,整个身子也盖了上去!
枫岫心里一惊,不由有些慌张:“你……”然而却不知如何开口。
“呵,我吻你你不是都很享受,那我就再给你点更刺激的吧!”拂樱冷笑着,却又有些诱惑着道。
枫岫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
他的身子立马便僵住,一颗心也怦怦狂跳不止。
想起昨日的吻,那么激烈,那么强制,那么不容反抗,却又那么……让人怀念
枫岫的心底不可抑制地自嘲起来。
拂樱说得对,那日他吻自己,自己便是很“享受”,虽然很痛苦,很无措,可自己却并未觉得有多么排斥。
自己总是这么可笑,自命不凡如何,指点江山何用,如今也不过是被人这般侮辱,却也不知廉耻地沉醉其中。
枫岫主人,你可当真是可笑到极点啊!
“哈,哈哈哈哈……”枫岫不知是喜是悲地低笑起来,那笑声,竟似蕴含着无限的麻木、讥讽、痛苦,还有深深的疯狂。
笑着笑着,又是几口鲜血咳出,他的紫衣早已褪下,一直只着了一身贴身的雪白中衣,那朱红色的鲜血便顺着嘴角流到衣领、再染到胸前,触目惊心的红艳,也是触目惊心的凄绝。
“哈哈哈……拂樱啊……你说得对,我早就失去了一切……无论是、是尊严还是骄傲……如今的我,不过是你的玩偶……”他沉沉笑着,断断续续道。
“不过……不要把我当枫岫主人好吗……因为、因为你也早已不是拂樱斋主……我不是枫岫,你也不是拂樱……你眼前这个堕落至此的人,不是枫岫……不是……”他自顾自说着,却看不见拂樱脸上越来越僵住的神色。
“拂樱斋主他的记忆里,不能是这样的枫岫主人……”最后一句话,已经几不可闻,仿佛他只是说给自己听,亦或者是早已遥不可及的知己好友。
他的一番话,让拂樱的身体渐渐冷却了下来,刚刚窜起的欲望火焰也慢慢熄灭。
枫岫啊……
拂樱痛苦地闭死双眼,仿佛不忍再看眼前的人。
他不是枫岫主人,我也早已不是拂樱斋主……拂樱在心底反复念着这句话,无尽的疲倦不知不觉涌了上来。
也许,他们都太累了。
自从自己现出真实身份,自从枫岫闯火宅佛狱救南风不竞而被咒世主所擒,自从自己把他从噬魂囚带出,二人之间,似乎就只有互相刺激、互相嘲讽。
他以为,枫岫早已不再对拂樱存一丝感情,他以为,他们之间已只剩仇恨。
竟不想,原来枫岫他,其实是这般留恋着过去,留恋着和拂樱之间的一切……
对于过去,枫岫是如此小心翼翼地珍藏,不想要任何东西触碰,即使是如今残酷的真相。
在他的心里,枫岫主人和拂樱斋主仍是当初的知己好友,可以互相吐槽,也可以互托生死。
只不过如今,枫岫主人和拂樱斋主都已不再罢了。
变得本不是他枫岫,而是拂樱啊……可是,拂樱既已不再,那么枫岫又何必长存?他竟然为了不让那段友情染上任何污点,而拒绝承认自己是枫岫主人。
拂樱斋主他的记忆里,不能是这样的枫岫主人……
这,便是他最深的绝望吧?
原来,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处变不惊的枫岫主人,却也有这样怕的时候。
他怕,怕这样落魄地、失去一切尊严骄傲的枫岫主人落在拂樱斋主的眼中,这是他所唯一不能承受。
再多的智慧、再强的武功,枫岫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岂能真正做到将一切看开?
是人,总是有执念的。
枫岫主人的执念,也许便是曾经的拂樱斋主。
只是“曾经”一词,涵盖了多少世事变迁和江湖无奈,曾经又如何,曾经再多的温馨和再多的快乐,也抵不过一朝的风云变幻,若然回头,也不过看见一片污浊。
因为一朝事实摆在眼前,那么过往的所有也便都成了一场笑谈,什么知己,什么好友,即使枫岫仍愿意自我欺骗般地将那些点点滴滴铭记心底,但却改变不了现实的残酷。
这世上有几场誓言,能如尾生抱柱般信誓旦旦、至死不渝?跟何况,他们二人,本也不曾互相许诺过什么。
而拂樱呢?如今变回凯旋侯身份的他,便真的能将过往的一切全部漠然以对,不再有一丝挂怀么?
答案很明显,因为无论是拂樱斋主还是凯旋侯,都和枫岫一样,不过是肉体凡胎,孰能太上忘情?
只不过凯旋侯比起拂樱斋主,更能狠心罢了。
王者之路上,必须的一步,便是狠心。不狠心,怎能成就千秋大业?
所以他会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背叛枫岫,甚至不惜背后偷袭。
他承认,如果那日不是失路英雄救了枫岫,他是会毫不犹豫地杀掉枫岫的。
只是那一刻虽然狂然到狠心绝情,但那一刻一过,却发现自己早已满身冷汗。
杀他,终究不是自己所愿啊……
于是才一次次如此矛盾,直到昨天激烈的一吻,直到刚才差点难以把持。
如果,如果刚才他真的把持不住,疯狂之下不管不顾地那么做了,那又会出现什么后果呢?
想到此,拂樱嘴角不由露出几分自嘲地苦笑。
这一次,他可以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下,可是下一次呢?他不能保证每次都相安无事。
他承认,面对着枫岫,尤其是这样虚弱的枫岫,他总会有种冲到的欲望。玩火自焚的欲望。
拂樱微微摇了摇头撇清这些纷乱的思绪,不愿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
反正事情已走到这一步,没有人可以再回头,身后已成万丈深渊,而前路,更是一片荆棘。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么,就让二人一起沉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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