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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殇紫月

[指导级] 【枫樱/侯枫】枫舞樱飞曾几时(注意避雷)(10.25 40F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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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2 04: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折
枫岫的心一紧,突然有些后悔刚才的调侃。
他明白自己这是在做多么危险的游戏,二人如今发展到这个地步,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都做了,如果此刻眼前之人再次不管不顾地发起疯来,他也没有丝毫办法。
于是枫岫趁拂樱的话还没说完,又仿若不经意地淡淡道:“吾是怕自己的卑陋之躯玷污了你堂堂凯旋侯啊。”
拂樱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高傲如你楔子,原来也会自称‘卑陋’,哈,吾真是三生有幸听到这句话啊!”
枫岫侧头低笑:“吾自认为一向谦虚,未知凯旋侯如何得出吾‘高傲’之说?”
拂樱哼道:“与你在苦境相交数百寒暑,吾怎能不知你是什么人!”
枫岫轻轻笑了,他低声道:“可惜,吾却始终没看透你到底是什么人,所以这一局,是吾输了,吾心服口服。”
“是你太过掉以轻心,太容易相信他人,”拂樱冷笑,“世人都道你枫岫主人逍遥尘外,冷眼世观,以为你不会被红尘情感所羁绊,却不知其实你才是最多情的那一个。”
枫岫依旧淡笑着,声音有些飘忽:“你错了。”
拂樱一怔:“什么?”
枫岫道:“这世上其实本就没有枫岫主人,就如同本就没有拂樱斋主,是我曾经太过自欺欺人,而你,一直都是清醒着的。”
“所以呢?”拂樱将目光瞟向床上的人。
“没有所以了。”枫岫笑着,转过了头。
“哈!”拂樱亦笑了,“原来,你竟依旧如此,即使你败成这样,也依旧如此。”
这次却换枫岫怔了怔,他有些不明白拂樱话里的意思——什么依旧如此?依旧怎样?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询问,因为事到如今,再多的话语也是徒劳。
因为枫岫是背着拂樱的,所以拂樱并没有看到那一瞬间枫岫脸上的不解神色;不知怎的,拂樱心里竟有些略略的失落。
见枫岫没再回他,拂樱只好又开口道:“养伤期间,你大可住在这里,不用多心。”
枫岫淡淡道:“多谢侯。”
拂樱道:“你倒是肯安然接受。”
枫岫依旧淡淡道:“不安然接受,我又能如何。”
拂樱冷笑:“我只是没有虐待犯人的习惯罢了。”
枫岫没有说话。
拂樱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在想什么?如何逃跑,还是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我把你放走?”
枫岫失笑道:“哈,你是战无不胜的凯旋侯,吾又怎会如此不识好歹。”
“那你就是在盘算怎么在佛狱搞破坏咯?”拂樱挑眉,“就像你计划让灭境和死国两败俱伤?”
“实不相瞒,正有此意。”枫岫答得干脆。
“你!”拂樱的眼角跳了跳,隐含怒意,“不愧是名震四魌界的楔子,这种事竟都答得这么干脆!”
“吾身为俘虏,自当事事小心,不敢轻易欺骗于侯,以免侯的雷霆之怒降临到吾的卑陋之躯上!”枫岫略带调侃道。
“是吗?”拂樱反问,“那吾现在想要问你雅狄王遗书内容,你是否能如实回答呢?”
“这嘛……”枫岫叹道,“吾倒是有心相告,只是雅狄王遗书内容,可是现下吾唯一的保命之物,所以,恕吾无可奉告。”
“哈,吾倒是不知你也会在乎你自己的性命,吾还以为你向来是为了你所谓理想和坚持而不要命呢。”拂樱讽刺道。
“这么说,吾在凯旋侯的心目中,竟还是个卫道士?”枫岫自嘲道。
“可惜,你的道,注定不被世人所容纳。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为何你会成为四魌界共同的罪人吗?你但凡若是肯低一低头,或许此时还是那个逍遥四界的绝代名士,啧啧,才倾天下啊,连杀戮碎岛的禳命女都能被你迷得失了魂窍。”拂樱怪声怪气地道。
“哈,你的讽刺,吾收下了,只是吾也奉劝你一句,古往今来,有多少枭雄妄图称霸天下,但哪个不停进行侵略的人,最终不是尘归尘土归土?王图霸业转头空,中原之广,曾令多少英豪竞折腰,可中原依旧是中原,素还真依旧是素还真,你真的就这么有信心火宅佛狱可以完全驾驭这片广袤之地吗?或者你就如此相信你的盟友们——集境亦或死国?哈……”枫岫沉声低叹。
“嗯……这就是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吗?才刚说你会用这招,果然便来了,哈!”拂樱冷笑道。
“是不是吾巧舌如簧,相信聪明如侯,自能准确判断;吾不过是提醒你,从王者到败者,有时只是一步之遥。”枫岫语气依旧无波无澜,好似全然不把拂樱的怒意放在心上。
拂樱拂袖道:“那吾是该感谢你的好意提醒吗?”
枫岫淡淡道:“岂敢。”
拂樱突然定睛看着眼前这个紫发俊颜的男子,心里莫名烦躁得很。
枫岫双眼依旧未好,看不见拂樱的表情与动作,但在这样寂静的空气中,他却能明显地感觉到那个人正在盯着自己。
枫岫突然觉得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目光,于是他试着开口打破这份沉静:“夜深了,不知凯旋侯还有什么要审问吾的,不如一并说了吧。”
拂樱蹙眉,回过神来道:“吾审问你的,从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雅狄王的遗书,只可惜,你却从来不肯配合。”
“其实……”枫岫轻声道。
“嗯,其实什么?”拂樱抬眸诘问。
“其实关于雅狄王的遗书内容,咒世主与太息公又怎会猜想不到,又何须来逼问我?你这又是何必。”枫岫道。
拂樱心下一跳,脱口道:“你——”却又堪堪停住了。
“不必你你我我,你是你,我是我,你是火宅佛狱三公之一的凯旋侯,而我是四魌界共同的罪人楔子,我只想你能继续坚持下去你所要做的——既然你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这条路,那又何必再有所顾虑。至于未来——哈,至于未来,我相信你会比吾更加不得善终!”枫岫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以为吾会和你一样傻?不得善终吗?哈,吾期待那一天的降临!”拂樱回道,亦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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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2 04: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折

一连几日,拂樱依旧忙得不可开交,好像自从他回到火宅佛狱之后,一直都不曾闲下来。
先是阿多霓之事。拂樱、迦陵协同咒世主在漠沙林围攻正道,眼看就要大获全胜,真正的阿多霓却在关键时刻高歌而起,其绝世歌声响彻云霄,顿使贪邪扶木退回火宅。拂樱为调查阿多霓之事来到薄情馆,进入裂之间见到种种幻象。最终,慕容情正式现身,他果然便是霓羽族圣主阿多霓。
然后又是忙着和杀戮碎岛联姻,把王女寒烟翠嫁给杀戮碎岛戢武王,以保障佛狱无后顾之忧。说到这事,还是靠拿枫岫的命威胁禳命女湘灵劝说寒烟翠,虽然湘灵两相为难谁都不愿伤害,但寒烟翠看见湘灵如此痛苦,竟主动要求嫁给戢武王,以成全湘灵——这几个人,都是痴情得可怜啊,连拂樱,都不免感叹。
接着又和死国以及集境关系紧张,拂樱还要去两边进行谈判,天者和烨世兵权都不是池中物,要想两边都打好关系,着实谈判得辛苦。
总之佛狱为了攻打苦境,确定下了好几条方针,每一个方针都需小心谨慎。所以这阵子拂樱也没顾上枫岫——当然,这里面不排除赌气的原因。
枫岫自己在房中,也便安下心来静静养伤运功,一连几天下来,内息又好了一些。
一调运起内息来,就不会觉得时间漫长了,反而会觉得光阴流逝得很快,直到拂樱终于想起他这个俘虏来时,枫岫反而没觉得多久不见他了。

听到了拂樱的脚步声,枫岫道:“佛狱事务繁忙,凯旋侯今日怎么有空想起来这里了。”
拂樱不屑道:“这里本就是我的寝殿,我来有什么不妥么?”
枫岫笑了:“自然没有不妥,是楔子失礼了。”——他没有再自称“枫岫”,而是自称“楔子”,原因是何,拂樱听得明白。
拂樱不由冷冷道:“不过当然,你现在在这里,我确实不想多来,只是公务在身,我也没办法。”
“公务?”枫岫有些不解。
“离一个月期限仅限三天,你若再不说出关于雅狄王遗书之事,那我也保不住你了。”拂樱道。
“哈,”枫岫轻笑,“不用再等三天了,你现在就可以了断我了。”
“我既然费尽心思保了你一命,自然不能让你白白痛快。”拂樱冷笑,“我现在在想,用什么手段才可以逼问出你的口供?”
“对于一个已然没有感觉的人,你又能有什么手段,呵。”枫岫波澜不惊。
“我自然不会愚蠢到对你这种人严刑拷打,不过……”拂樱略带神秘地道。
枫岫有些好奇:“嗯?不过什么?”
“我为什么要现在告诉你?”拂樱哼道。
“……我承认,你们佛狱的邪门歪道办法确实很多。”枫岫低低叹了口气。
“怎么,怕了?”拂樱盯着他,语气中满是挑衅。
“哈。”枫岫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
拂樱蹙了蹙眉,仿佛有些不满对方这样全然不在意的态度,但却又无可奈何。于是只能继续言语相激:“怕了不妨直说,也许你还能保住一命。”
“哈。”枫岫依旧轻笑着,连已经失去光明的眼睛似乎都泛着淡淡笑意。
拂樱眉头蹙得更深,怒火直欲喷出——除了对着眼前这个紫衣男子,修养极好的凯旋侯好像还不曾对着别人有这种按捺不住火气的时候。
他突然了悟,对着这个人说话,不被他气死已是万幸,倒不如多做点实际行动来得实在。
于是拂樱不再多言,抬手点了枫岫周身几大要穴。
枫岫抿紧了唇,眉宇间隐含一丝痛苦,但眼中的笑意却依旧淡然。
有那么一刻,拂樱险些以为他的眼睛并没有失明,还是原来那般充满着智慧与超然的淡淡光芒。
愣了片刻,拂樱才将思绪飘回,枫岫已经在床上动弹不得,可谓任他处置了。
拂樱看着他俊逸的脸颊,有些感慨,到底是他,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处境,气质永远都是那么高华,毫不因外物而改变一丝。
故人意,紫衣深,岫色远含谁曾吟?逍遥此生,平凡任。
可惜,早已物是人非,事事皆休。
故人情,粉衣映,樱舞纷飞重叠影。独念幽芬,暗香凝。
叹罢,亦是淮水东边,旧时明月。
拂樱自嘲轻笑,终是会有诸多感叹,可笑这世事,总不能圆满——若是圆满了,又怎能这般撕心裂肺?
他不想承认对枫岫的感情,可惜任如何自我欺瞒,终不能熬过午夜梦回的痛苦。
他突然感觉有些累了,突然觉得,一切都该结束了。
那就结束吧,只有你,楔子死了,那么这世上的诸多纠葛,也就不用再去承受。
是的,枫岫不想开口的话,拂樱又能怎样逼他开口呢?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不怕死,不怕痛,甚至不怕辱的——这样的人,谁又能奈何呢?
所以,刚才的一番话,拂樱也不过是气不过,嘴上虚张声势罢了。其实之前枫岫曾对他说的“其实关于雅狄王的遗书内容,咒世主与太息公又怎会猜想不到,又何须来逼问我?你这又是何必”,枫岫明白,拂樱岂能看不透?
那,又是何必、又是何必呢?
拂樱也在想,自己这是何必?做了这么多,可笑地想要挽留住些什么,到头来,却连曾经拥有的也失去了。
想到这里,拂樱突然间就有些释怀了。
我不再强迫你去说你不愿说的事情,因为这样毫无意义;而我,也不会再允许任何人干扰我为佛狱拼死而战的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徘徊不前,只会一心一意,为佛狱谋取一番前途大业。
于你于我,都是解脱。如此,大概也是你乐于得见的吧?
拂樱淡淡笑着,眼神中竟也闪烁着浓浓的笑意。
然后,缓缓抬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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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2 04: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折

砰然一掌下落,一切重归于平静。房间里的灯火摇曳了一下,又闪出灼热的光华。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枫岫是笑着闭上双眼的,那抹笑意依旧是优雅的,淡然的,好像还是寒光一舍,那时远山含岫,枫红漫天,而他隐约在紫色纱幔中嘴角偶尔露出的那抹淡淡笑靥,也是用羽扇半遮着的,恍然中是那么不真实,明明是在盈盈一水间,却又脉脉不得语。不是不能得语,而是不忍扰他。美人如花隔云端,换了绝代名士,亦是如此。
拂樱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当一切尘埃落定后,他的心里虽是如释重负,却又有些空伐。
从此,拂樱与枫岫,碧落黄泉两茫茫,紫陌红尘永不见。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虽不复以往的谈笑晏晏,但至少也不会相互纠缠;如果有朝一日你我之间只剩下仇恨,那我宁愿在彼此还未完全遗忘过去的时候把一切了断。而今之世,拂樱斋早已沦为战场,而你的寒光一舍,又何尝能够幸免?一入江湖深似海,直到你死的那一天,你曾经埋下的一切,包括那漫山红叶,依然免不了战火的浸染。终有一天,那漫山枫红会被鲜血所替代,到时才是真正的嫣红染半山,只是那时,你是否还能笑看?
哈,拂樱心底轻笑,双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他不由轻轻抚上了枫岫的眉峰,而那眉宇之间,原来早已舒展。
原来,你早已释然了吗?可笑我直到这一刻,却仍心有不甘呢……枫岫,你我之间,永远不会有真正的胜负,因为谁都不曾真正看清对方,更看不清自己。
不过,至少这一刹,我能清清楚楚地明白,明白我的心,是爱你的。
这一刹,即为永恒。
那么过去亦或未来,又有什么意义?
拂樱轻轻笑了,如同樱华绽放,温柔而妩媚。

“启禀王,一月期将尽,楔子仍未有开口说出真相之意,拂樱念当今乃佛狱联盟死国进攻苦境的关键时刻,为避免这时候出什么差错,所以已先行将其处死,以绝后患。”火宅佛狱大殿上,一袭黑绿色戎装的凯旋侯平静地道。
“嗯。”咒世主低沉着嗓音,表示已知道,却并没多做评价。
太息公却低低笑了,笑声阴寒而放浪。她眼光一冷,甩袖道:“哦,是吗?凯旋侯当初费尽心思才好不容易保住了楔子一命,今日却说已然将他处死,不知是真所言如实,还是有心欺瞒?”
凯旋侯冷笑一声,喝道:“来人!”
随着命令之声落地,两名凯旋侯手下抬着一桩棺木来到大殿前,将棺木轻轻放下,又无声地退下。
凯旋侯指着棺木道:“此乃装放楔子遗体的棺木,请王验明!”
“嗯。”咒世主又低应一声,凌厉冰冷的目光却瞟向了一旁太息公邪玉明妃。
太息公得到授意,嘴角莫名笑着来到棺木前,往棺内一看,里面静静躺着的果然正是枫岫主人——也就是楔子的遗体。
太息公微愣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并指探上了枫岫的鼻息——没有丝毫气息;她皱着眉,又不甘地搭上了枫岫的脉搏——仍是没有任何跳动的迹象;接着展开术法,棺内的遗体仍是静静的没有任何变化——不是幻术之类的障眼法。
她又想了想,伸手在枫岫脸上摩挲了半晌——并没有人皮面具之类的东西,眼前这具尸体的确是枫岫主人的。
难道,拂樱当真杀了枫岫?
正自踌躇间,却听凯旋侯冰冷的声音传来:“太息公,你验完正身没有,拂樱可有任何欺瞒?”
太息公心下一沉,却又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只得看向咒世主,恭敬回道:“回禀王,棺内尸体的确是楔子的,而楔子确实已经……死了。”她咬了咬牙,不甘心地说出最后结果。
“哦?”咒世主睁开眼,沉默着盯向拂樱。
那眼神比平时更为犀利,仿佛透出着冷冷的肃杀。寒意一瞬间袭来,拂樱感觉气息是如此逼仄。
然而他却依旧波澜不惊地回视这位正坐在王座上的火宅佛狱之主的眼神,坦然而平静。
时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停顿了片刻,咒世主收回目光,淡淡命令道:“太息公,将楔子的遗体送回慈光之塔给师尹,你明白该怎么做。”
太息公闻言,侧身道:“是,明妃明白。”
“嗯,散会!”说罢,咒世主当先离去。
凯旋侯紧握的拳头一下子松开,他感觉自己背后有一丝冷汗透心地冰凉。
太息公泠然看着他,冷笑道:“真不愧是堂堂战无不胜的凯旋侯,竟然真的能狠下心杀了枫岫主人,呵。”
凯旋侯亦冷笑回之,目光逼人:“之前你干了什么事拂樱心里明白,你也明白,今日不妨就把话挑明,你我皆属佛狱三公,你代表火宅佛狱最高的利益,而吾自也注定终生为佛狱而战,无谓的戏弄吾不希望见到第二次!无论是谁,只要妨碍了佛狱的大计,那凯旋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无论是楔子,还是——哈!”
言罢,凯旋侯又冷笑一声,背过手离开大殿。
拂樱从未用这样的口气给太息公说过话,佛狱王、公、侯三人虽并称“三公”,三角会议上也是一人一票三票两胜制度,但是其实三人的地位还是略有差别的,这点从爵位名字上就能看出——王是火宅佛狱至高无上之主,其次是公,最后才是侯——所以其实拂樱在佛狱的地位比之邪玉明妃是略有不如的,所以他一直在表面上对太息公还是比较恭敬的,即使意见有分歧时也不曾像今天这般威言相向。
但邪玉明妃不得不承认,刚才那一刻,她确实是有些被拂樱冰冷却有力的话语给震慑到了。此刻拂樱离开了,她才慢慢缓过心境,心里不由大怒,却又无可奈何。她想,原来拂樱也是可以这般言辞凌厉的,是她以前低估了他。
战无不胜,凯旋称侯——火宅佛狱之侯,岂是池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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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2 04: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折

火宅佛狱之中,咒世主将王女寒烟翠嫁与杀戮碎岛戢武王与之联姻,但这只是火宅佛狱表面的缓兵之计,借此在攻打苦境时让边境无后顾之忧,更甚至能在必要之刻得到援兵。而火宅中人又岂是什么正直善类,算计城府是他们的天性,所以在背地里,咒世主又派了太息公去往慈光之塔交涉。
一份大礼,便是今日枫岫主人、曾时楔子的遗体。
无衣师尹笑容温文,又略带狡猾的深思,焚一点清香,燃烧起朦胧的醉意,一袭紫衣在那片烟雾中若隐若现,恍然中有种出尘的逍遥。
人道还是懒散些好,在一片湖光山色中悠闲着,思绪也便打开,不知跑到天南地北,体悟这宇宙玄妙。智者亦或名士,总是这般修成。
曾经,楔子就是这般的懒散这般的疏狂,在江山万里面前泼墨挥毫,书写下倾世的文字,落笔尽显风流。曾经,枫岫主人也是这般的逍遥这般的悠然,隐没在寒光一舍重重帷幕中的容颜,弄筝品茗,作画吟赋,何等的出尘不染。只是江湖夜雨乱,总惹人烦,那羽扇下的笑颜,也渐渐化作了几分忧思。
无衣师尹看着静静躺在棺木中的那个人,心中不免生出几丝感叹。
与太息公的一番交谈值得深思,四魌界中的暗潮汹涌亦是那么让人玩味。无论是一时表面和平、假意联盟,还是日后正面反目、两兵交战,都值得好好布置一番。
不过这一刻,刚刚送走太息公,他只想好好安静下来,安静下来仔细回忆一番眼前人的曾经。不论楔子是否曾与自己为敌,是否因为那所谓的理想而为整个四魌界所不容,但至少他是个值得师尹敬重的贤士。师尹也未曾想过要对他赶尽杀绝,只是火宅佛狱中人的绝对手段,师尹也无从阻止。
“哈。”师尹不由轻笑。棺中人依旧安然,至死不失一丝风华,尘世翻飞,依旧敛不去他半点绝世的风姿。
著书三年倦写字,如今翻书不识志。若知倦书悔前程,无如渔樵未识时。
突然,师尹的眉头微蹙,深不可测的目光中也露出一丝异样。倏然,一切又舒展开。
他淡淡传唤侍童言允道:“言允,将楔子以国士之礼,厚葬于慈光之塔最高象征四依塔内。”

终于送走了楔子,佛狱也总算除了一个心腹大患,而战火依旧在燃烧着,誓要将这片大地染满鲜血。每一次的兵戎,都是长眠于地下不见天日的佛狱中人为抢夺太阳抢夺资源的光荣战争。在苦境百姓眼中,他们也许是恶魔是魔鬼,而在佛狱自己人眼中,这些浴血的战士却是整个火宅佛狱中最值得尊敬的人。
拂樱呢?忘记枫岫,这世上便没有拂樱。他依旧是火宅佛狱三公之一,战无不胜的凯旋侯,肩上,有不容卸下的责任。
一次又一次地领兵出征,一场又一场的三公会议,他好似早已忘却了枫岫这个人,忘却了,在他身为拂樱斋主之时,曾经倾心相交的知己好友。他的心思,全部用在了佛狱的利益,他的一切,都献给了自己的故乡。
生是佛狱的人,他无从选择,正如他的王曾说过:“美德是富足者的闲情,掠夺是贫困者的选择。当杀戮才能保证生存时,佛狱就不存在善良。”
是的,在四魌界的底部,佛狱只能接收前三界的遗留下的能源。贫瘠、荒芜,是火宅的现状,恐惧、堕落,是佛狱的未来,而身为凯旋侯的他,必须倾尽全力去改变这个未来。
所以,他永远无法如枫岫那般抱着救世的伟大理想而去做那些流芳百世的伟大事迹,即使,他比谁都明白枫岫。
中原,因百韬略城而引出了隐居在银盌盛雪中的一代高人北冽鲸涛擎海潮,而拂樱在当初为取得中原正道信任而牺牲第一副体胜利者三昧囹功无执相之后,一直潜伏在擎海潮身边的第二副题黒枒君白尘子也终于开始发挥作用。
枫岫足够狡猾,早就算到自己恐不长久,故提前将未完成的计划和雅狄王遗书一并交给了天刀笑剑钝。
为送雅狄王遗书到杀戮碎岛从而破坏碎岛与佛狱的联盟,笑剑钝等苦集两境联军冒险闯火宅,以当初寒烟翠送给湘灵、湘灵又转赠给枫岫主人、最终枫岫主人又交给天刀的三公戒指之一火狱圣令打造出的火极圣令为掩护,悄无声息躲过贪邪扶木的察觉。
关键时刻,幸亏黒枒君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及时报信,太息公凯旋侯带兵追踪,但终究还是让笑剑钝闯过了疆界,来到了杀戮碎岛。
而后黒枒君回归佛狱,在苦境的漫长日子,似乎让这位侯副变得比以往聪慧了不少,回来之后屡屡向咒世主献计,更为佛狱计划了一个貌似很全面很有利的战略。
三角会议上,咒世主询问太息公和凯旋侯此计如何,太息公好像早就和黒枒君有联系,一口同意,而拂樱却觉得这条战略有些问题,早一天开战反而更好。
然在经过深思后,最终咒世主还是听信了黒枒君的计策,开始按照他的计划布置一切。
不过,拂樱却总还是觉得黒枒君有一丝不对,又说不出是哪里,但大战在即,也只好作罢。
杀戮碎岛那边,戢武王似乎不怎么信天刀和他所带来的雅狄王遗书,咒世主听闻后也亲自来到疆界与戢武王会晤,期间,戢武王以一颗假的天刀头颅被咒世主识破,随即拿出了所谓雅狄王遗书,咒世主当众烧毁那份遗书,言道写遗书的纸质并非产自四魌界,必为假造,而戢武王似乎也信了,于是继续保持与火宅佛狱的联盟关系,答应在过几日的佛狱正式侵略苦境时出兵援助。
又一场大战,即将开始了。火宅佛狱侵略的步伐,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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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折

当英雄末路,当往日的辉煌尽随风而散,会否会悔恨当初一手点燃战火?
火宅佛狱一心为夺资源侵略苦境大地,原本精心布下的战略,眼看就要功成,君临天下指日可待,却一朝兵败如山倒,王者与败者,也只一步之遥。
问题果然出在了黒枒君身上,原来他竟是清香白莲素还真所假扮,以潜入佛狱扰乱佛狱的战策;外则与集境人马合纵连横,与剑之初、擎海潮等高手串通,在最后决战中让佛狱被阴得措手不及。而杀戮碎岛更是在戢武王的带领下临阵退兵,见佛狱兵败而不顾,可谓狡猾至极。
拂樱身为凯旋侯,在佛狱发生了这么大变故之时,只能拼死而战,却最终也没能挽回这个完败的结局,反倒被剑之初废掉七成功力,再不复往日的“战无不胜”。
倾危之际,还是身为佛狱之王的咒世主拖着先后被烨世兵权、擎海潮重伤的躯体来到佛狱禁地蛹眠之间,冒险解放出了自己的儿子、被称为“火宅佛狱的异数”的魔王子。
这个被封印长久的禁忌之名,一朝重见天日,便将狷狂自我的个性充分张扬。他任自己的父亲末路而终,自己乘着化身为飞龙的副体赤睛在“慈光之塔的惊叹”剑之初面前“救”走了岌岌可危的佛狱大军,而后,走上了独裁的道路。
其实,无论魔王子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在拂樱眼中,他还是一个任性而为的轻狂少年,所以,无论在他可怖的力量面前太息公守护者等是怎样的默不作声,身为凯旋侯的拂樱还是把该说的话说了出来——即使,是得到了最残忍的后果。
因为自己七成功力已被废,无理由再领导佛狱大军,所以拂樱自动退下了侯的位置——他原本,便不在乎什么功名利禄,他仅仅,是想要佛狱能够强大起来,让佛狱的子民不再蜗缩在这阴暗的四魌树根部,接受前三界的怜悯。
只是,没有了显赫的位置,他便什么也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易践踏他的尊严和骄傲。
武功全失、四肢俱废、失去声音,被关到了昔日曾经囚禁过枫岫的噬魂囚内,暗无天日——原来世事,竟当真如此可笑。
宿命吗?就连最终的结局,二人都走上了同样的道路。殊途,到底同归。
是否后悔,后悔不该在那佛狱新主面前说那番不合时宜的话?是否后悔,后悔没有像太息公和迦陵一般沉默着任凭那个异数为所欲为?
拂樱自嘲而笑,这些问题,已然没有意义。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没有办法让自己在强权面前屈服。
他的一生,都献给了佛狱,最后就连自己仅剩的一丝力量也搭了进去,却还是没能够看到火宅佛狱成为天下之主的那一天。
也许,这就是他的命运吧。一生戎马沙场、纵横捭阖,再多的骄傲再多的荣耀,也都葬送在了这片江湖泥沼。
可是,拂樱还是会忍不住想笑,笑自己如今这般凄凉光景,竟真的如枫岫所预言的那般。
他从没想过自己能有什么功成身退的完美结局,但却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加诸给自己这般屈辱痛苦的却是佛狱中人。他宁肯自己是被中原、集境、亦或死国所擒,而不是这样落魄在自己的故乡死囚。
昔日佛狱高枝,今朝死牢废奴,人生至此,又何能回头?
凯旋侯之名,已成笑谈。
拂樱依旧笑着,似自嘲,似悲叹,亦带着一丝冷然。
蓦地,他看到牢内墙壁上有几行工整的刻字,正楷的字体,苍劲的笔力——那,竟是枫岫的笔迹。
拂樱心中陡然一阵惊惶,他不顾周身剧烈的疼痛,挣扎着移到墙壁面前,在仅有一丝阴光的黑暗牢房内定定看着那几行字。
“拂樱好友,我不恨你,我原谅你。”
“哈、哈哈哈哈哈!”拂樱更加凄然地笑起来,随即一口鲜血吐出,染红了黑绿色的衣领。
“哈哈哈……”他一边用尽全身气力捶打着那面墙壁上的几行字迹,一边止不住地狂笑。
此时此刻,心中有恨难抒、有怨难诉,唯有纵声凄笑,却仍不能减少心中半点痛苦。
痛,通入心扉;殇,殇情难抑。
这可笑的原谅,这可笑的字句,该是当初他还在噬魂囚内时所刻的吧?
当初,他以为自己命之将尽,故而在临死前拖着伤残之躯用尽最后力气刻下这番话,就是想让拂樱在为自己收尸时看到吧?
只是那时,拂樱见他气息奄奄,只顾着将他赶紧带离这阴暗的噬魂囚,却根本未曾注意到墙壁上的字迹。
如果,如果可以早一点看到这些字,那是否二人就能够早一点冰释前嫌?也不至于,一次又一次地让彼此误会更深。
枫岫啊,你是如此的口是心非,明明早已选择宽恕,却偏偏对我冷言相向;而如今,我终于也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你若知道,可会有一丝为我心痛,亦或,只是冷眼嘲弄?
拂樱心底自嘲,他已明白枫岫真心,然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让他看到这番留言,他还是忍不住觉得这是一种讽刺。
可笑的原谅,可悲的宽恕,然,此时此刻,我却不需要这样的原谅这样的宽恕,更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哈……”他还是笑,却渐渐低沉了下去,仿佛累了、倦了,谢了这一世的繁华,终究沉眠在这黑暗的地狱。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当初枫岫所受的一切。无边无际的寂静,无休无止的黑暗,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前方的前方,依旧是刺骨的寒冷。
身上的痛,仿佛也已变淡了,是没有了感觉,还是失去了知觉?亦或是,早已无力去体会身体上的痛楚。
这样的一刻,往事却慢慢浮上脑海。拂樱斋中的漫天樱花,可还能再次灿烂绽放?寒光一舍中的满山枫叶,可还能再度红透千里?枫舞樱飞,几时曾度。
然而如今,他有的,只是这片噬魂囚,阴风阵阵,寒啸凄凄,噬魂,夺心。
拂樱斋主,已无魂,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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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2 04: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折

微微有些意识的时候,他的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仿佛置身在无尽的深渊,时间和空间在这一刻凝在一个固定的点,感觉不到流逝,亦不知任何意义。
唯一能感知的就是,自己还存在。
是的,他还在,还有意识,无论是人是鬼。
他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在哪?他用力回忆思考着,记忆中最后的一刹那是拂樱那无情的一掌,斩断了所有的羁绊,亦许给了彼此自由。
后来,他应该是死了才对。然后呢?然后枫岫便醒了,便停留在这一刻。
既然一时无解,他便先放下思考,头还有点痛,不如先运功看看。
四肢该是早就被治好,即使代价是发生了那么多不该发生的事情……然而一切既已发生,也只好坦然面对。
运气于丹田,气海处微微发热,是功力尚在的象征。本来枫岫的武功就没有被废,之前只是因为内伤严重加筋脉尽断才形如废人的,而此时,他的内伤似乎也好多了。
他又引导着自己的内力行走了数个大小周天,果然内伤是没什么大问题,再试着活动一下四肢,灵活如初,看来现在的他比之从前,唯一缺陷的地方就是眼睛已失明罢了。这其实无妨,眼盲心不盲,只要心还在,眼睛瞎了又有什么关系?
确定自己的情况后,枫岫开始查探自己现在的所在——似乎是一个狭小的空间,枫岫想了想,觉得,这大概是个棺材?
……
枫岫有片刻的无语。看来自己真是被当做死人下葬了,但现在这种情况,难道是自己诈尸?呃……
想到这儿,他竟然笑了笑。
又伸手运力推了推棺木上层的棺盖,竟然就这么推开了!看来下葬自己的人也只是把自己当做普通的死人罢了,并没有打造一个天衣无缝的棺材来镇住自己。
然后……然后枫岫主人就这么坐了起来。这个场景如果有外人看到,一定会觉得很好笑,但事实上,它确实就是这么发生的。
不过即使坐了起来,枫岫主人也看不见,所以还是不知道自己此身在何处。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然而却倏然怔住了——这样熟悉的气息,这般浓烈的味道,竟然让他有种回到故乡的感觉!
故乡,那是四魌界的慈光之塔,那个对于苦境来说远在天外星空的地方。
没错,这里便是慈光之塔!枫岫主人确信自己的感觉没错,因为这是自己生活了无数寒暑和消耗了无数年华的地方,自己平生所知大部分都是于这里所学,而自己此生所有的荣与衰,也都是起始于这里。那时,他用“楔子”这两个字名扬四魌界,成为慈光之塔一代贤者,也是用“楔子”这两个字,著成了《荒木载纪》,然后,便因触犯了一些四魌界上层的忌讳和秘密,被四魌界所通缉,最终被关在了诗意天城的天牢,和邪天御武关在一起,直到御天五龙之一的炽焰赤麟背叛上天界私放了邪天御武,他也才趁机逃到了苦境,化名枫岫主人,隐藏在寒光一舍。
也便是这样,结识了拂樱斋主……
想到拂樱,枫岫的心竟没来由一痛,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突然想,本该被拂樱所杀的自己此刻不但没死,反而还内伤痊愈,难道是……
脑中灵光一现,枫岫恍然大悟!
原来竟是这样!竟是这样!
拂樱当初那一掌,表面是要杀自己,实则是为救自己。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那一掌所用武功并非来自四魌界,而是来自苦境!当初自己与拂樱斋主还有极道先生同游苦境之时,经历过一段美好而轻狂的逍遥日子,也见识了不少苦境的人事物,其中就包含了一些苦境的神妙武学。
那是多么久远的记忆,久远到似乎有些不真实……那时,他们虽不是什么少年,但却如同初入江湖的少年般,无忧无虑,放开心境,于江湖夜雨中辗转畅游,多么令人怀念的岁月。
枫岫记得,当时他们曾无意中浏览过一本苦境的秘籍,上面记载了一种武功,可以在七七四之九日之内给人造成死亡的表象,但其实中招者只是假死,并非真正身亡,一旦四十九天过去,便能自动醒来,完好如初,是苦境武林中人躲避仇家装死之类经常用到的一部武功。
若是换做苦境中人,大概稍微知识多一点的都能想到这一层上,但奈何无论是火宅佛狱还是慈光之塔,都不属苦境,所以竟然被拂樱给蒙混了过去……
而至于自己的内伤,大概也是他在那一掌中夹杂了治疗作用的内力,经过这四十九天内自己于昏迷之中身体自动调养,所以今日才会恢复的吧。
想通了这些之后,枫岫的心底竟然浮起了几丝甜意,然而更多的却是心酸和悔恨。
原来,他竟一心为自己如斯……
不由又想起那一夜夜的意乱情迷,他与他完全融合,将彼此完全交给对方,即使痛苦,即使不甘,却仍有着隐隐的快感和激荡。
一直以为自己选择了断,选择说出那些无情的话,便能给予彼此解脱,原来,终究还是无法放下……
怎能放下?那数百寒暑的知交!那真相过后的悲戚!那互相伤害时的痛楚!那彼此交融时的无法自拔!这些,都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又怎能因一两句口是心非的话便能完全抹杀!
直到这一刻,枫岫才知道自己当初是多么的傻,多么的不自知!明明不舍,却依言放下。说什么自己是楔子,拂樱是凯旋侯!楔子又怎样?凯旋侯又怎样?难道不都是一样的吗?名称也不过是一个虚妄的代号,没有了代号,他们只是彼此!楔子便是枫岫主人!凯旋侯便是拂樱斋主!本来并没有什么分别,是勘不破的自己硬生生要将这些界限分得清清楚楚啊!
何其傻!
到了现在,枫岫才真正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是什么立场,不是什么仇恨,更不是什么一刀两断!他只是想要拂樱,想跟拂樱在一起!这种想法是那么强烈,强烈到他恨不能立马就能回到佛狱,回到拂樱身边,无论他怎样对待自己,只要能和他在一起,都不重要了!
他,只想要跟他在一起。
无论他是楔子,亦或枫岫主人。
无论他是凯旋侯,亦或拂樱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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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2 04: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折

之后的一段日子,枫岫一直安心呆在棺材里……虽然这样很令人窘迫,虽然他想见拂樱之心异常迫切,但无奈他还没有寻得时机离开,更也不能让人发现他还活着,于是只能先静等其变。
凭着摸索和感知,他已大体明白自己所在何处——那是慈光之塔的最高象征四依塔。看来,是师尹命人将自己葬在这里的吧?以国士之礼。
枫岫不由想苦笑。自己这般满身落魄,竟还能在死后被带回故乡以国士之礼葬之,算不算此生不枉呢?不过,这样的礼遇,确实让人不笑都不行。
其实对于无衣师尹,曾为四魌界一代贤者的楔子一直是和他互相倾慕,有些惺惺相惜之意的,只是终归立场不同,所以才无法共处;若是放下立场,像他们这般才华倾世的人,又如何不能以知己论交呢?然而世事无奈,只得叹一句实势迫人,他们,终究不是同道。
闲来无事,内伤又已无碍,枫岫主人便利用四依塔内的圣气重新修炼自己的神源。因地理优势,又因无外物打扰,固虽只短短几日,却已颇有小成。
当日他神源在苦境被撒手慈悲所毁,才导致之后一直重伤不断而迟迟不能痊愈,如今有机会重修神源,对于枫岫来说未尝不是一场新生。更重要的是,此时他心中的郁结已打开,不再悲伤于和拂樱的那些情仇纠葛,而未尽之事也早已嘱托给了天刀,可谓身心轻松,唯一的愿望就是早日找机会离开慈光之塔,去找拂樱。
是的,他要去找拂樱,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和想法一字一句说给他听,不再口是心非,不再有所顾虑,这个世间,已然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他!
只是他所不知的是,此时拂樱的处境,是如何人不人鬼不鬼。

噬魂囚数十年如一日的阴风阵阵,拂樱委身于此,无心无魂。
他不知佛狱此刻的情况,不知外界的时光,所拥有的一切,只是痛苦和麻木。
也许,他比之枫岫当初,还要不如。
枫岫至少早已预料到了自己的结果,是以早就将自己之遗志交托给了别人,这样无论他是生是死亦或生不如死,都可以安心接受。
但拂樱不同。
那日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如此令人措手不及,他没料到佛狱会中正道之计,没料到临死的王会解放出魔王子,更没料到自己也会落得这般田地——他连交代些什么的机会都没有。
但转念又想,其实他也没什么好交代的。
交代什么呢?佛狱的未来吗?虽然不愿承认,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役战败之后,佛狱早已没了什么光明的未来,唯一能够寄予的魔王子也只是个异数。而事实证明,那个他曾经抱过哄过的叫凝渊的孩子,真的早已不再是什么可爱的小王子,他只是一个喜欢玩弄人心的恶魔,不管佛狱死活,不在乎胜负成败,只是想要破坏他感兴趣的一切!
拂樱不恨魔王子,他只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倾尽一生,也不能带给火宅佛狱真正的希望。这是他身为三公之一凯旋侯的失职,是他,有负佛狱万千子民!
直到此时此刻,身为一个死牢废奴,他什么也已做不了了,就连言语都不能的人,又还有什么资格去关心佛狱的未来呢?所以,他便真的什么也不想了,只是像个死人一样斜倚在墙角,不知道的,真的会以为他是个死人。
在这里,生与死的界限,已经分不清了。
漫长的时光一点点流逝,如同枫岫在四依塔内时光好似静止,拂樱在噬魂囚,亦是如此。
他从不奢望自己还有什么机会,人生到此,还能多想些什么呢?唯有等死而已。
然而,突然有一天,这暗无天日的噬魂囚内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女子,面容美丽清婉,身材却玲珑完美,一身橘红色的裙裳更衬得她曲线优雅。
那是足能倾倒天下的容颜,她也许不认得落魄至此的拂樱,但拂樱却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火宅佛狱四邪谛之中唯一的女子,红狐九尾。
妖狐一般的容貌,妖狐一般的魅惑。
原来,魔王子竟将四邪谛也放了出来吗?当初为封印魔王子,他们四个甘愿也一起被封印千年,如今终于都得重见天日,看来,佛狱的状况真的已经……
但又如何呢?他不过是废人一个罢了。
这样想着,拂樱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够解脱了吧?在这噬魂囚内,他是连自裁都无力的,然而红狐九尾的到来,让他觉得终于能有个人给自己个痛快了。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红狐九尾不但没有杀他的意思,竟然还把他给放了。
他真的宁愿死去!这样一个身心俱残的他,就算出去了,又有什么意义吗?任曾经识得自己的人嘲笑鄙夷,将无尽的屈辱加诸在自己身上吗?哈!
可是,他却没法表达。想说说不出,无法告诉红狐九尾自己的想法,于是只能眼睁睁地任她把自己带离噬魂囚,带离佛狱,然后将自己随便扔在了苦境的一片树林中。
然后,她走了,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即使出了噬魂囚,这茫茫天地间,他仍是如一叶浮萍,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关心,他也不需要别人的在意和关心。
他已然没了尊严没了骄傲,一个连最起码的尊严和骄傲都失去了的人,又何须别人的怜悯呢?那只是更大的侮辱罢了。
于是,他依旧在等死。只是这次,纵然是身死,也只能将尸身留在苦境了吧?再也回不去自己的故乡,回不去佛狱……也好,凭自己如今这般样子,也不配留在佛狱了,死在苦境,也就在苦境吧。
惟愿魂飞魄散,没有来生,没有再世,不再有任何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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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2 04: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折

一线光明,那是久违的感觉,让人不由身心舒畅。
四依塔内安静如尘外的时光依旧在不知不觉中静静流淌过去,潜心修炼神源是枫岫唯一能做的事情。
不得不说这里果然是慈光之塔的圣地,在这里修炼比之在其他地方要成效百倍。
再过了几日后,他的神源已略微重修成形,更重要的是,随着神源的形成,他的双目也开始慢慢恢复光明了。
虽然还不能完全痊愈,但枫岫此时已能模糊地看见一些外界光景,果然这里就是四依塔,他所猜不差。
又一日,枫岫正自隐在棺内潜修,有两个小僮进来了这里。
那是负责每隔一段时日便来打扫四依塔的侍童。别看他们只是侍童,但能有资格进得了这四依塔,绝对都是慈光之塔的贵族名门出身,很小的时候就跟在无衣师尹身边修习,将来亦是慈光之塔的重臣栋梁。
枫岫屏气凝神,以免他们发现自己,同时亦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却听其中一个小僮说道:“言诺,你听言允说了吗,杀戮碎岛的戢武王竟然是个女人!”
那个叫言诺的小僮回道:“怎么没听说?这事儿现在人人都知道了,不是光言信你知道哦!我还听说了,他们杀戮碎岛的人一听戢武王是个贱女,就在王树殿的带领下把她抓去处死了!”
原来先前那个小僮名叫言信,又听他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个被处死的根本不是什么戢武王,而是她的妹妹禳命女,就是从前一直倾慕楔子那个!据说就是那个禳命女为了她的王兄……呃不,应该说是王姐……哎呀反正就是替那个戢武王去死的啦!”
乍听此言,躲在棺中的枫岫一刹那如坠冰窖!
湘灵死了?她,终归也死了……
对于湘灵,枫岫一直觉得自己有愧于她。他一直把她当做红颜知己和小妹妹,却不料她对自己产生了这么深的男女之情,甚至不惜离开杀戮碎岛到苦境来追寻自己的脚步。此生是他欠她良多,所以当日在噬魂囚之时,他以为自己将死,为了安慰湘灵,便说了许多善意的谎言,并给予了她最真心的祝福;但没想到的是,自己不但没死,而且还已完完全全明白了自己的心,明白了自己真正爱的是谁……那么,他欠湘灵的便更多了……
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连湘灵也死了。她这般不谙世事的女孩儿,本不该涉足于这尘世风雨啊!可惜,身为杀戮碎岛王树所生的禳命女,她还是无法置这场是非于身外。
在这场四魌界的倾轧斗争中,已经牺牲了太多的人。无论是诗意天城的御天五龙,还是火宅佛狱的三公和王女,甚至是来自慈光之塔的自己,都无法避免。现在,又多了一个杀戮碎岛的湘灵。
到底有什么意义?无休无止的战斗,换来无休无止的牺牲,到最后,只能加速整个四魌界的灭亡罢了!枫岫曾经试图阻止过,但奈何凭自己一己之力,终究无法力挽狂澜。是他当初把自己高估得太过,以为自己可以逆天而行,然而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个人的力量是何其渺小!任他是绝代名士才华倾世又如何,也改变不了历史既定的轨迹。
也许,这就是属于四魌界的命运吧。曾经,枫岫主人是个知天命而不信天命的人,到如今,他却只余一句叹息。
说起来,寒烟翠之死的消息他也是前阵子从来这里打扫的小僮的对话中得知的,而今又闻湘灵之死,他的心再一次悲戚。以现今情况来看,魔王子似乎正在外面闹得不亦乐乎,而戢武王竟还是名女子……看来这段时日里外界已发生了太多他所没料到的巨变,不知拂樱他怎样了?
不知为何,这几日一想起拂樱,枫岫的心中就会莫名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的预感一向很准确,但这次他却希望自是自己感知错了。他不希望拂樱出事,不希望等自己完好如初地回去时,却发现自己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那样对他来说太过残忍,他无法想象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什么还能值得他去留恋了,如果连拂樱也失去了,那么他宁愿永远沉睡在这里,沉睡在这座冰冷而寂静的圣塔,再也不要醒来!
后来那两个小僮又说了很多,枫岫隐隐听出,原来戢武王因记恨无衣师尹设计揭发出她真实身份从而间接害死了湘灵,于是在抚平岛内之乱后准备发兵攻打慈光之塔。而珥界主因怕战火牵连,故在这种时候放弃了师尹,要师尹只身去了苦境。
枫岫何等智慧,只略一想便明白了其中意思——看来珥界主是想要等到戢武王带兵去苦境追杀师尹之际关闭四魌界通往苦境的通道,将戢武王永远留在四魌界之外!而师尹一身算计,最终也只成了珥界主对付戢武王的一个诱饵。
枫岫又是一叹。到底师尹与他都是一样的结果,贤者也罢智者也罢,在不被需要或者影响到上位者的利益时,只能成为被牺牲的那个。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自古如此。
不过这一消息,却让枫岫找到了一个离开慈光之塔的最佳时机!师尹不在,珥界主不会事事关心,他顺利出去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而且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因为错过了,等四魌界通往外界的通道彻底关闭,他就再也回不去,再也见不到拂樱了……
于是打定主意,离开就在今晚。他如今双目已勉强能够视物,又对慈光之塔的环境熟悉万分,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如今,只待夜风袭来,他便要永远离开这里,离开他的故乡——慈光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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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2 04: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折

冷风凄凄,夜凉如水,黯淡的天际上只有一枚残月和几点暗星孤清残照,让这寂静的深林显得更加幽深。
拂樱抬首凝望苍穹,恍然中好似看到了一片星空灿烂,一如还在拂樱斋中时,他与枫岫遥隔着万里星空传音调侃,略带算计的语气中亦带着无限惬然。而今星光已淡,任时光荏苒,也难再寻回曾经的逍遥悠然。
这一刻,他终于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撑了这么久,终于快要解脱了。
拂樱用力睁大双眼,想要最后看一眼这片星空,然后,便一切都结束了。

“笑看嫣红染半山,逐风万里白云间。逍遥此身不为客,天地三才任平凡。”一袭紫衣高冠,手执羽扇的人悠哉悠哉地飘然而来,同时漫天飞舞起一片嫣红的枫叶,好似神棍出场一样。
事实上,那就是神棍出场。
拂樱没好气地瞥了眼那个紫衣人,有些鄙夷地道:“你一定非要弄得枫叶满天,再念全你那神神道道的诗号才肯出场吗?”
紫衣人以扇掩嘴,看着对方的眼神中有一丝得意之色:“好友,吾见汝,自然要郑重而其事,这样才能表现出吾对汝那深深的敬重之情啊!”
深深的敬重之情倒是没怎么感觉出来,拂樱只感觉背后一阵深深的恶寒。
这时那粉红色的小兔子精姑娘一蹦一跳地跑了出来,无视掉自家斋主,直接就奔到紫衣人跟前,拉着他的衣角甜甜地道:“枫岫阿叔,枫岫阿叔,你可来啦,小免想死你啦!”
枫岫悠然地看着小免,温柔地道:“小免乖,你最近又长高了。”
在一旁一直被二人无视掉的拂樱立马被气冒烟,他极其不满火冒三丈地揪着小免的耳朵,气哼哼地道:“你还不快去泡茶,谁让你跑出来的!”
小免非常不满,她也气呼呼地嚷嚷道:“哎呀斋主,你不要老揪人家耳朵啦!讨不讨厌啊,看人家枫岫阿叔多好啊!”
不提枫岫还好,一提枫岫,拂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他恶狠狠地瞪着枫岫道:“谁告诉你小免又长高了?小免明明就一直这么点儿个头!你没事少来拂樱斋招惹我家小免!”
见好友发怒,枫岫淡笑不语,但那眼神中的得意之色分明更浓了。

光景一变,却是在那灯火黯然的寝殿。
眼前赤裸相呈的两人交缠在一起,失去理智的枫岫毫无半点节制地疯狂掠夺,拂樱在他身下紧紧地咬牙隐忍,冷汗湿透了床褥,空气中只余欲望的火焰。
“对不起……我无法勉强自己接受你……”昏迷中的枫岫呓语喃喃。
拂樱粉红色的樱颜倏然变换,成了那浑身散发着邪煞之气的杀体!他反身狠狠将枫岫压在身下,是发泄,也是报复,不存半点怜惜地将他完全拥有!
……
那是无尽的深渊,无可抵挡的命运,也是致命的诱惑,直将两人都沦陷其中,谁也得不到一丝救赎!

猛然睁眼,残存在梦中的甜蜜和痛苦依旧交织在心底挥之不去。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场景,陌生的气息。
“咦,你醒啦!”是一个小孩儿在说话,稚嫩的童音。
拂樱循声望去,却见在他床边站着一个约有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正睁着一双机灵的大眼睛看着他。
拂樱微微蹙眉,张了张嘴,突然又忆起自己此时已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小男孩儿却已又说道:“我和爹爹前日晚上打猎回来路过村外那片树林时发现你正晕倒在那里,就把你带回家来了,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拂樱又慢慢把眼睛闭上,心绪紊乱。
自己竟然还没死,又被苦境的人给救了。
怎么还不死呢?怎么还不死呢!
陡然一阵强烈的屈苦涌上心头,拂樱一时难以抑制,喉头一甜,呕出了一口鲜血。
这时又听一个中年大汉的声音响起:“少年人啊,你又怎么了?我看你伤得很严重啊,是不是遇到坏人了?”
少年人……坏人……拂樱心里竟然有些想笑,但却笑不出来。
“爹爹,我看他哦,似乎不会说话的样子!”机灵的小男孩儿又道。
那大汉显然略吃了一惊:“啊?原来是个哑巴,唉,真是太可怜了!”
听到从苦境百姓口中吐出“可怜”这两个字,拂樱只恨不得自己不但是个哑巴,最好连耳朵也一并聋了才好!
他心中无限郁结难解,昔日火宅佛狱尊贵的凯旋侯,如今却沦落到让苦境普通百姓怜悯的地步,又怎能不让他感到屈辱?然而他依旧无能为力,无力掌握自己现在的命运,只能任由他人对自己施加一切,无论是恶意还是可笑的善意。
他又晕了过去,因为潜意识里就不愿醒来,不愿再来面对如今的处境。
那大汉和那孩童见这个伤重的可怜人又昏了过去,也甚是无奈,于是只能继续好好照顾他了,顺便去镇上找了个郎中来帮他看看。

那郎中也是常年跑江湖走四海的,有一定见识,对中原形势也较为了解。他一进屋看见这个正躺在床上昏迷着的男子,就从其身上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咦,这个人似乎不像是苦境中人。”那郎中疑声念叨着。
大汉一怔,似是也有些不明所以:“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
郎中凝神思索半晌,嘴中还一边念叨:“这种气息似乎有点儿熟悉,嗯……让我想想……”
突然,那郎中脑中灵光一现,提高了声音呼了一声:“这是火宅佛狱中人!”
这一声可了不得,大汉和孩童听了俱被吓了一跳,那孩童更是惊呼:“什么!叔叔你说的是那个祸害百姓侵略中原的火宅佛狱吗?”
郎中点头:“不错。”
那大汉也急了,样子极为懊恼:“没想到这厮竟然是从佛狱那种地方出来的大恶人,我真是老眼昏花救错人了,还以为他是路遇强盗的普通人呢!听说最近火宅佛狱里的人被素贤人打得几乎死的死散的散了,我看这厮一定也是被我们中原正道的大侠打成这样的,真是痛快!”
畅言了一通后,想了想,又道:“我看我们应该赶紧把他绑起来,带到所有村民面前,让大家发泄够了再处死他!”
“嗯,这样也好。”郎中点头。
于是,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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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折

拂樱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冰寒惊醒的。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被双手反绑在木桩上,全身都湿透了,那是刚刚被人用冷水泼的。
周围有许许多多的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密密麻麻的,让他感到有些头晕。
人声嘈杂,拂樱隐隐听着他们好像在高声谩骂,“佛狱恶人该死!”“你们火宅佛狱里没一个好东西!”“大伙儿打死他!”“侵略苦境,罪无可恕!”……
原来是这样,发现自己的身份了吗?哈!这样也好,他宁愿自己被苦境中人痛恨报复,也不愿让别人来怜悯他。他是侵略他们家园的恶人,他们亦恨他入骨,很好,很好,便该这样……
村民们一边不停谩骂着,一边见他醒来,就开始拿各种工具来打他。
妇女和孩童们有扔石头的,有扔烂菜叶的,小伙子们举着棍棒和锄头一下一下重重击打在他的身上,还有练过几把功夫的壮汉们直接上拳头,学过一些防身之术的女孩子们也挥舞着十丈软鞭抽在他的皮肉上,更有甚者,直接拿刀剑在他身上划着一道道口子,让鲜血汨汨流出,染红了他残破的衣衫。
拂樱默默地忍受着一切,空茫的双眼望向空茫的远方,没有一丝表情。
皮肉绽裂,鲜血直流,然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一丝痛楚,唯有那张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证明着他所承受的也许已到极限。

远远的,有一个人听到这边似乎出了什么事,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召似的,他一步一步走向了人群。
他面目英俊,气质温文,很自然地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所以当他走近时,人们都纷纷自觉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他怔立当场!
熟悉的容颜,熟悉的气息,那是他梦里都想见的,一直一直都在寻找的人啊!
拂樱……
他想喊他的名字,然而话到嘴边,却又没有足够的勇气喊出。
他怕,怕这一刻见到的只是幻象,怕只要自己稍微动作,这幻象就会消失;他又怕,又怕眼前这一切是真的,这样的,让他心痛到不能呼吸的拂樱。
他终归还是没有出声,只是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迈上前,一步又一步,轻轻地,迈上前。
他终于来到了眼前人的身边,他看着他那双仍旧睁大的不知望向何处的空洞双眼,伸手轻轻抚上了他的额头。依旧还是杀体的状态,黑绿色的发丝凌乱地散着,衬得他的容颜有些缥缈。
但他却知道,这是真的。
眼前这个浑身是伤,脸色苍白的人,真的是拂樱。
一股难抑的悲愤从他心底涌起,他颤抖着声音轻轻唤他:“拂樱?”
他没有反应。
他又开口轻唤:“拂樱,拂樱……”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手越来越颤抖起来,颤抖地解开他身上的束缚,颤抖地将他拥入自己的怀中,口中还在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
拂樱,拂樱,拂樱,拂樱……
周围的村民这下可不明所以了,怎么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先生竟然好像和这个佛狱来的恶人是旧识?而且还很关心他的样子?更重要的是,他们明明都是男子,但这个紫衣人抱着这个佛狱恶人的情形和他脸上那种心痛的神情,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很奇怪……
那边已有人不满地大喊道:“我说这位先生,你跟这个佛狱来的废人是什么关系?看你这阵势难道是想要救他?我告诉你,没门儿!今天大伙儿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厮不可!”
一石激起千层浪,旁人也都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你快放开他走远了!我们还没教训够呢!就算教训够了,也不能留着他这个祸害继续为害苦境!”
他,当然是刚从慈光之塔回来不久的枫岫。
回到苦境的这两天,他一直一边小心隐藏着行迹,一边寻找打探着拂樱的消息。他之前听说了有关魔王子的斑斑事迹,包括杀太息公之事,而苦境又久无凯旋侯的任何讯息,所以这两天他真的过得很提心吊胆。
他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拂樱一定没事,自己一定能找到他;但事实上,他内心的防线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真的很怕很怕再也见不到拂樱。
所幸苍天不弃,今日竟让他在这个小村庄里找到了拂樱。他开始相信,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苍天给了他们又一次相遇的机会,那么他,这次一定要将机会紧紧抓在手中,绝不再让彼此错过!
这样想着,枫岫的内心更加坚定了。他想,他一定不能再让怀中的人受到丝毫伤害!
他淡淡一笑,深邃的双眸中如染上了一曾朦胧的秋意。他是楔子,也是枫岫主人,笑看枫染,逐风云间,逍遥此身,惟任平凡的枫岫主人。而如今,他只是他的。
谩骂声依旧繁杂,枫岫却并不去理会。
拂樱的身子很冷,枫岫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
他默默将内力缓缓传入拂樱体内,一边替他简单疗伤,一边也在查探着他的身体状况。
状况很不好。四肢筋脉似乎被人用一种特殊的内力所伤,功体也只余了一两成,比起这些,外伤反倒显得没那么严重了。
枫岫的心仿佛被紧紧绞着,紫色的眉峰也紧蹙起来。
周围的村民们还在不停地谩骂,甚至已向枫岫动起了手,刚才还一直恪守礼节的枫岫突然从心底闪过一丝烦躁。
“诸位,”他终于开口,声音虽不大,但却异常冷淡,“诸位发泄够了没,如果够了,在下想先带他走了。”
一时间鸦雀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片肃杀。
明明是这样一个温润而又气质高华的人,但此时,却仿佛有着无穷的逼仄之气自他的身上散发出来,让人忍不住从心底打颤。
见无人再开口,也无人再动手,枫岫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起拂樱就化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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