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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不负君狂

[普通级] 7.12【枫樱】序春秋 (0~16,2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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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2-5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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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3]偶尔看看II
  •  楼主| 发表于 2011-7-12 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琼花会

    待到拂樱平静下来穿好衣服,重新泡上一杯茶,不出所料,果然枫岫那张欠揍的脸又出现在杯中,眼眸半垂,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拂樱看着那人不禁好笑:“既然困了,不去睡觉,还在这里做什么?”
    枫岫闻声睁眼,看似朦胧未醒的眼神下隐藏着无限清明:“等你。”
    “嗯?等我做什么?”不动声色地压下有些异常的情绪。
    “哈哈,好友你这是明知故问了。”羽扇轻摇,眼角噙笑凝视着拂樱。

    不知道,那朵樱花能不能真正懂得他的意思呢。一个等字出口,等的岂止是一次天外传声,岂止是一次见面。看到拂樱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忡,枫岫恍然觉得拂樱是懂的。在这人世间,没有人比拂樱更让他觉得一见如故,也没有人比拂樱更懂得他的心思。但他对拂樱又能掌控多少呢?拂樱从来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枫岫的心思,枫岫的理想,昭于世人;可是不涉世事的拂樱,言辞中却可以看出他仍然忠于火宅佛狱的立场。
    可是人不染红尘,红尘自染人。此生不涉红尘,简单说出的一句话,要做到谈何容易。不对等的掌握,隐隐的不安预感。枫岫所能做的,也只有一个“等”字罢了。

    “呵,与其在寒光一舍等我,为何不出来找我?”拂樱慢慢打了个呵欠。“扬州过几日有琼花会,枫岫你就出来走走吧?”
    “拂樱你这是在邀请吾吗?”枫岫脸上笑意更深。
    “你说是就是吧。”拂樱懒得和他计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吾要睡觉了。”
    看着杯中空荡荡的只映着客栈内景的水,枫岫端起茶杯,将其中微凉的茶一饮而尽。唔,琼花会,有点意思。枫岫起身要回访,一转身却看到还在亭外侍奉的弃剑师和鄙剑师,不禁扶额。对于刀无极强行送上来名为服侍实为监视外加说服的两个人,枫岫实在提不起一丝兴趣,但又不好拒绝。
    被之前拂樱的困意传染,枫岫也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右手挥扇,人已回房,但隔着纱帘重重的人影犹自残存。就让他们在外面守着吧,要是让拂樱知道这两人不自觉地霸占了他原本的房间,不知道又要怎样闹呢。枫岫躺在床上,揉了揉脑袋。

    等枫岫慢悠悠赶到扬州寻找拂樱时,琼花会已经将近结束。但作为苦境里最繁华的城镇,其热闹之处仍是让枫岫侧目。看到拂樱是在一家客栈里,拂樱和一个一身蓝白衣裳的清雅之人饮茶聊天,似是相谈甚欢。
    枫岫一眼便看出那人也是属于四魌界之人,不由得好奇。难道除了邪天御武、拂樱和他自己,还有别的四魌界之人也来到苦境了?观那人行止风雅,文采翩翩,但其根底修为亦是丝毫不输于自己。
    拂樱此时已经看到了踏入客栈的枫岫,站起来走近:“枫岫好友,你终于来了。”语气里还带着埋怨。
    听到拂樱的语气,枫岫不禁暗喜;再看拂樱急匆匆地起身前来,还以为拂樱是来投怀送抱结果却只是拉着胳膊将他拉到座位上坐下,枫岫内心不禁又小小地失望了一下。忽然又惊讶自己怎么这么患得患失,然后也只好算了算了在拂樱面前他一直不都这样么。
    “路上偶然经过一处景色别致的地方,就多流连了一日。”枫岫解释,一边看了一眼对面笑得如雪冷清如梅高雅的人,“还没请教这位朋友姓名?”
    “少独知音绝,返归尚白雪,人皆笑风狂,谁奏神人悦。”悦耳的声音念出清亮诗号,檀木扇轻收合,微微作揖自报姓名,“极道先生尚风悦,想必阁下就是拂樱所提的枫岫主人了,久仰。”
    “哈哈,久仰不敢当。观阁下修为不浅,却是未曾听过的名号,想来也是隐世之人,来此可是为一观琼花会?”
    尚风悦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拂樱不悦地打断:“亏你还记得,来这么晚,花会都结束了。”
    “其实吾料想,这琼花也没甚么。”枫岫看着拂樱,笑道,“吾前来时经过一处所在,千树樱花盛开,入夏未败,甚是绝美殊异。”
    “嗯,吾亦觉得这琼花比起啸龙居里的梅花来差得很远。”极道先生点头附和。
    “开满樱花的所在……”拂樱此时倒是有兴趣了,“那是甚么地方?枫岫好友你怎能抛下我独自观赏?”
    “唉,好友你正在忙着看琼花会,吾都没有办法天外传声于你……”枫岫叹气。
    “好啦好啦,这次不怪你。快带吾去看看罢,《苦境旅游全攻略》上记载的六大灵脉之首便是四季如春之地,说不定就是那个地方呢……”拂樱说完,又看了看对面依然微笑的尚风悦,“极道,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那樱花林一赏风景?”
    尚风悦略略思考了一下,又看了看旁边枫岫一副『你敢答应』的表情,便道:“吾家中还有要事,便不奉陪了。对了拂樱,吾说的那个三先生的提议……”
    拂樱笑了笑,道:“这可是得我们三人一起同意尚可,吾自然是没有意见,不知枫岫意下如何?”
    “我拒绝。”枫岫说得快速而果断,拂樱和极道同时讶然。
    “为什么?”拂樱第一次见枫岫这么果断断然的拒绝一件事情,不禁好奇。
    枫岫主人摇着羽扇,看向极道先生:“如果你我三人组成个「三主人」,吾倒是会同意。”
    拂樱顿时笑倒在枫岫怀里。
    极道先生嘴角抽了一下,额头上掉下一滴冷汗来。「三主人」这个称号实在是太不够风雅了。只得慢慢道:“容吾……在考虑一段时间。尚风悦先告辞了……”
    “嗯。”

    极道先生离开之后,拂樱还是倒在枫岫怀里笑得直不起腰。三主人?这也太有才了吧。
    “好友,好友!拂樱?”拍拍怀中人花枝乱颤的肩膀,“你还要不要去看樱花了?”
    “当然要。”回答得倒是快,却仍没起身。
    “那现在还不走?”
    “唔……”拂樱强忍住笑,刚坐直便一下又歪倒,枫岫忙伸手接住。
    “算了,还是我带你去吧。”留下茶钱,枫岫抱着拂樱身形一闪已出了客栈。
    客栈小二很淡定地收起桌上的茶钱,抹抹桌子,感叹了下这年头高人真是越来越多了随便几个都可以化光而去。
    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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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2-5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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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1-7-12 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眠花雨

    娇兰傲梅世人赏,却少幽芬暗里藏。不看百花共争艳,独爱疏樱一枝香。拂樱来到那处地方之时,不禁被这漫天的樱花迷了神浸了心。入夏时节,樱花早该开败,独独此处却仍是含蕊吐芳,春意盎然。
    春日光景,就如同少女的美丽一样芳华短暂。偏偏拂樱是一个执爱这样明丽娇艳景物的人。在这四季皆春之处,花香缠绕着大地之灵气满溢,拂樱顿时觉得心旷神怡。
    “哎,果然此处比琼花会上之百花争艳要出色许多。”拂樱伸手抚过一枝樱花,花瓣娇弱,竟纷落了数瓣,“此地灵气极高,为何我一路走来竟没有发现?”
    枫岫跟在拂樱身后,慢慢摇扇掩去笑意:“此等灵地,对有心寻觅之人自会有意隐蔽;唯有无心之心,方能看见这一脉繁花灿烂。吾也算是与樱花有缘了。”
    “哼。”拂樱回头看到那人欠扁的表情,“你这次出来,带了多少钱?”
    “嗯?钱?”枫岫停下脚步,“吾没有带钱出来。”
    拂樱眨了眨眼:“没带钱?那就把你这身衣服卖了换钱来买此处的地契!”说着作势扑上来要扒枫岫的衣服。
    “哈,好友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枫岫脚下故意往后一倒,顿时和扑过来的拂樱一起倒在了樱花树下。“这身衣服可是好友你花费心力设计的,要卖,吾可是不舍的很啊。”
    拂樱没料到枫岫这家伙竟然一扑就倒,惊呼了一声,还未反应过来,已被枫岫一个转身撑在了身下。十指交握扣于樱花瓣铺叠而成的地面上,束起的长发不知何时散落满地,铺散开成一朵最美的花,柔柔飒飒盛放在枫岫眼底。
    惟一与这唯美场景违和的,便是拂樱此时只能用来形容咬牙切齿的表情:“枫岫……!你故意的。”却没有用内力挣开身上人。
    “明明是拂樱好友你自己投怀送抱,吾哪里故意了?”
    枫岫看着面前人炸毛的模样,终于觉得身体里那把火再也忍不下去了。解下自己的外衣随手一扔,带起的风惊散地面上的花瓣。有几片便落上拂樱的脖颈,拂樱顿时觉得脖颈凉凉痒痒的,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却被另一人的手抢了先,还顺带将他的衣领也给解开了。
    “你……做甚么?”拂樱握住枫岫那只不老实的手。
    “既然需要钱买地契,不如把我们俩的衣服都当了好了。”枫岫笑得云淡风轻,手却是没停下动作,拂樱便开始挣扎。
    “大热天的,你发什么情……”
    枫岫忽然怔住了,只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拂樱。外衣松松凌乱地搭在身上,因挣扎而袖口上移露出一段胳膊,恰到好处的白皙色泽。开至肩膀的领口下面柔软轻盈的单衣近乎透明,清晰可见精致的锁骨。几缕发丝垂在微红的脸颊旁,带了些不满情绪的眼神,樱花般的薄唇竟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惊世之美。
    早知道拂樱是倾城绝色,只没想到会美丽到这个地步。枫岫一时出神。
    倒是拂樱,看着面前枫岫出神,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枫……”
    话音未完便被那人捧住脸以口封箴。
    长吻过后,拂樱眼神渐渐迷茫起来,心动,情动。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真诚地回应枫岫。
    没有了拒绝,枫岫修长的手指耐心地解开拂樱腰间繁复的衣带,低头慢慢往下吻着。心口那种仿佛被羽毛挠过的痒痒的感觉重现,拂樱不禁微微颤抖,伸手抱住了枫岫的脊背。
    感受到枫岫那灼热之物试探性地挤进自己的体内,拂樱本能地“啊”了一声,四肢有些微微地蜷缩。手指也忍不住抓紧,在枫岫脊背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抓痕。
    “枫岫,这样不舒服……”拂樱出声反抗,额头上有细碎的汗珠渗出。
    唇不知何时再次被吻上,微凉的触感带着一丝抚慰。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打湿,拂樱感受着枫岫温柔的安抚的吻,慢慢放松身体。微睁双眼看到枫岫近在咫尺的眼眸,那里面他看到了对方的怜惜与询问的意思。
    拂樱的心终于摇晃了一下。咬了咬牙道:“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请便。”
    同是习武之人,大约因为火宅佛狱特有的贫瘠环境特质,拂樱的骨骼要比其他境地之人清奇许多;又因在苦境不事生产肌肤保养得很白皙细嫩,抱在怀中手感是不出意料的好。紧贴的身躯间逐渐燃烧起灼人的温度,枫岫忽然觉得安心了。
    此时此刻的拂樱,才是最真实的拂樱。至少在他面前,在这一刻,他能感受到拂樱的心,拂樱的情,是牵系在他枫岫身上的。
    花瓣纷飞如雨,迷乱了花树下此生注定交缠不休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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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2-5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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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梦靥

    一朝缠绵意,春风花正好。扯过散落于地的外袍给怀中人披上,枫岫的眼中带着温柔。没料想到情事如此耗费体力,自己尚且疲劳至此,那朵懒樱花早就倦极,在樱花林后的温泉里沐浴清理完毕,尚且来不及抱怨就已昏昏地嚷嚷着要回客栈睡觉。
    枫岫拖着拂樱回到扬州城客栈时,天色已然昏暗,拂樱倒头便睡了。
    客栈房间里点了灯,暖暖的灯烛之光映着床上人的睡颜。拂樱睡觉一向是很安稳宁静的,今日大约是因为情事伤到身体的缘故,身体不适,睡梦中犹自皱着眉。枫岫忍不住伸手抚摸拂樱的眉间。
    “拂樱,我喜欢你。”手指轻轻描绘那熟悉的眉目,指尖柔情缱绻。
    睡梦中的人无知无觉,犹自喃喃道:“枫岫,吾命令你速速去将地契买来……建造拂樱斋……”
    枫岫不禁失笑。好吧,既然好友这么心心念念此地,那枫岫怎能不完成任务。
    关好房门,枫岫掸掸衣襟准备前往扬州城最大的当铺。虽然出门没有带钱,但随身物品里总会有几样值钱的吧。实在不行就真的把衣服当了,以后抱拂樱的时候也方便些。
    夜晚的街道仍是依稀可见白日繁华影像,月光混合着路边商家的灯光,清辉脉脉,挥洒在小桥流水之上,青砖屋檐之间。枫岫一路走来,当铺里晚上生意冷清,掌柜的倒是招待的很热情。只可惜枫岫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其实他身上根本就没啥值钱的可以当了。除了那件上面缀了几颗东海明珠的他舍不得当的衣服,好像掌柜唯一能看上眼的,也只有他随身带的一块碧绿色玉佩了。
    “这……掌柜,一定要这件才可以吗?”枫岫主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这位先生,你全身上下除了这块玉佩是上好的玉之外,其他都不值钱了,衣服上的珍珠你又不肯当。”掌柜摇头晃脑,“扬州是自古以来的交通要道,经济繁荣,想要在扬州城周围买地,所需要的钱当然很多,想必先生心里也有数……”
    “罢了罢了,那就当了这玉吧。”枫岫摆摆扇子,“三天之后吾会来赎回,切记不可转手卖给其他人!”不就是把神源暂时交给一个苦境之人嘛,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枫岫慢吞吞地将玉佩递给掌柜。
    “哎呀,客官放心啦。我们这里信誉绝对保障!来来来,客官请签个字,保存好这张凭证,三日后拿钱来赎回即可,过期了吾可是就不敢保证这玉还在不在我手里咯!”掌柜笑盈盈地拿过来一大叠银票,递给枫岫,“这些钱,足够买下你所说大小的土地了。”
    “嗯,多谢掌柜了。”枫岫接过钱,转身出了当铺。
    客人走后,掌柜转身回房,拿出放大镜,仔细看着那块玉佩,不禁赞叹:这玉温润非常,一看便知上等,但材质却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得趁此机会好好钻研一下。才看了没两下,忽然外面一阵掌风袭来,登时屋中昏暗一片,掌柜还未来及呼叫便已被一掌打昏在地,随即黑影从他手中取过玉佩,飞窗掠远。
    黑衣人影在城内跳了数下,还未来及走远,便被一个遥遥立在飞檐上的人影拦住了去路。那人长身玉立,衣袖翻飞,手摇羽扇,特有的四菱方冠上银环随风轻动,月华映照下的轮廓散着一股高雅悠然却又极具压迫感的气息。
    “是你,枫岫主人!”黑衣人惊退两步,握紧了手中武器,自知不敌,转身欲逃。只见枫影飘落,转瞬之间已被近在眼前的枫岫挥扇架在了脖子上,对上枫岫冷冽的眉眼,顿时身上冷汗迭出。
    “不知阁下欲往何处呢?”语音未落,枫岫手势一收一转,雄劲掌风拍落黑衣人左肩,顿时那人呕血坠地,枫岫羽扇轻挥,纵身追下欲夺回神源,却不料黑衣人竟自行爆体,顿时血雾四溅,枫岫急忙旋身避开,一边用枫叶接住掉落的神源。
    “唉,神源又岂是这种程度的爆炸可以毁去的?白白浪费一条性命。”枫岫看着那随风飞散的血雾灰烬,不禁叹息,他只是要夺回神源,并没有想要杀人啊。只是抢夺神源之人已自尽,想查线索找证据会有些困难;不过枫岫主人心里已有了计较,收好神源,前去置办了拂樱斋的地契,然后才回了客栈。至于客栈老板那里,三日后还是去把钱还了罢。
    才推门进去,便听到拂樱似乎发出了痛苦的声音。枫岫牵挂拂樱,忙走到床前,却猝不及防被从床上坐起拂樱迎面扑来一掌,直打得他倒退三步,嘴角溢血。好实在的一掌!枫岫擦擦嘴角血迹,心中暗惊,拂樱莫不是中了什么邪障,怎么会突然对他出手?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前,却看到拂樱脸色苍白,冷汗涔涔,眼睛犹自紧闭着,神情痛苦,忽然咬牙迸出两个字:“枫岫……”
    却是又颤巍巍地伸出手掌,掌心犹自带着七分内力。
    果然做噩梦了。枫岫看着那人强压痛苦的苍白的脸,忽然觉得无比的心疼。是不是梦中的自己,让拂樱痛苦了?枫岫慢慢伸出手,掌力发动,卸去拂樱那伸出的手掌里的气劲,然后紧紧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的瞬间拂樱猛然惊醒,看到面前是枫岫,握紧了手掌,脸色却变得更白。
    “枫岫,你……受伤了……难道我刚才……”
    “唉……”枫岫扶他躺下,“拂樱,你做了什么噩梦?”
    “……吾只是梦到了火宅佛狱。”拂樱神色憔悴,松开枫岫的手,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却再没了下文。
    枫岫不由得怅然。白日尚且缠绵缱绻,谁知夜晚拂樱梦中竟是怎样两难的境况?好在只是梦境,火宅佛狱要想与苦境相连,其中困难重重,若到时真有这样事情,自己也只要全力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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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斜光依依

    翌日清晨,拂樱感受到温暖的熹光穿叶拂窗落在自己脸上,缓缓睁开眼。身下虽然还是相当不适,但毕竟是习武之人,自我恢复能力甚强,已比昨日好了许多。起身坐起,揉了揉酸痛的腰,一转头却看到床前不远处的桌子上趴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傻枫岫,就这样趴着睡了一晚上,也不怕再着凉。拂樱这样想着,抱起丝被走到枫岫身边,给他轻轻披上。看着那人半脸枕在衣袖上的睡颜,嘴角还带着一丝没有完全擦干净的血渍。拂樱依稀记得自己睡梦中拍了什么东西一掌,此时看枫岫一手横放在桌上,便忍不住去给他把脉,刚把枫岫的手掌翻过来,便看到他手心下压着一张小小的纸印。
    拂樱斋的地契?拂樱握紧了手中薄薄的纸张,又去看枫岫沉睡中的容颜。伸手给他把脉,果然脉息暗涌,受了很明显的内伤。拂樱的手指温度比常人偏低,搭在枫岫的脉门上凉凉得很舒服,枫岫立刻便醒了,却没有睁开眼。
    “枫岫……你知道吾昨晚梦到什么了吗?”拂樱收回手,转身在枫岫对面坐下,定定地看着他,“吾梦到王命令我杀你,可吾却,下不了手……”合上双眼,梦中的惊靥犹在。那最后竟是要再补上的致命一掌,令拂樱冷汗涔涔。
    枫岫,若真有这样的一天,你我二人终归万劫不复同坠无间。
    若时间只停在当下,该有多好。
    “枫岫,醒了就该睁眼。”拂樱伸手捏那人带笑的脸,忽然觉得那人没心没肺笑得真是碍眼。
    “痛!好友你下手轻点轻点,吾俊美无双的面容……”枫岫吃痛,连忙睁眼,“好友要报复,也不要从脸下手啊……”
    拂樱皱眉:“什么报复?”忽然又明白过来,顿时红了脸道:“谁说是要报复了?”
    枫岫趁机捉住拂樱的魔爪从自己脸上拿开,笑道:“既然不用担心好友报复,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
    “枫岫你给我适可而止!”拂樱挣开他的手,想起昨日缠绵之景,一时羞恼,起身摔门欲出,却无奈腰处忽然一阵酸痛,大有摔倒之势。
    “呀,好友小心!”枫岫见拂樱摇摇欲坠,忙起身接住,手一边还不安分地上下游移。“唉,为啥要这么勉强自己呢,真会让人心疼。”
    “你——!”拂樱气急,一下又牵动身后伤势,顿时脸上红色又加深几分,“你别乱来……”
    “吾又不是柳下惠,好友数次投怀送抱,让吾实在无法抗拒啊。”枫岫笑得一脸高深。
    自从听到拂樱说到要杀他下不了手之后,枫岫就觉得心情很好,前所未有的好,好到忍不住笑意就挂在了脸上。
    忽然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呀,地契!”眼神在桌子上寻觅无果,不由得焦虑起来:“吾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地契,怎么会不见……”
    怀中拂樱出声打断:“在我这里。拂樱斋的地契就由我保管吧。还有,拿开你的手,放我下来!”那双手要是再煽风点火,就要出问题了,自己暂时还不想纵欲过度而亡。
    “那就好。”枫岫乖乖听话地放下了拂樱,豆腐吃够了就要适可而止,不然拂樱要是真的炸毛了可就不好顺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是。“你在客栈好好休息,我回寒光一舍去处理些杂事,顺便着手拂樱斋的建造一事。”
    “嗯,路上小心。”
    “哈哈,吾会快去快回,好友不必担心。”说完揽过拂樱的腰趁机吻住他,不待拂樱反应过来便已化作一阵秋风远去了。
    唇齿间尚且残留着那人的气息,人影已飘然远去。拂樱来不及咬牙切齿,只得弯弯嘴角,走至窗前坐下。随手拿过书架上的线装本《唐诗集注》慢慢翻阅,才读到“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一句,便觉得心绪终究难宁,合了书页,起身泡茶。
    窗外柳风叙叙,携花香拂过白皙如玉的脸庞,想到那人眼眸中的温柔情意,长长的睫毛微动,眉间眼角终于藏不住了那丝从心而至的清浅笑意,温丽如春风之中樱华初放。

    枫岫这一次回来得很快,日薄时分,枫岫推门而入的时候,拂樱还在桌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书册。
    “诗里双眉冷,窗前坐独斟。等闲谁识经年心,沈吟复沉吟。”枫岫走上前去,看到拂樱手中翻着的诗集,不由吟了一句。
    “若许东风一见,便是人间无限。”拂樱放下诗册,随口接道,“闲花过季满园多,闲愁复如何?”
    枫岫不禁微怔。闲愁,哈哈,原来一切不过是闲愁而已。看来他的拂樱已经放下大半了不是吗?于是嘴角微微掀起一抹笑意,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品了一口,才道:“好友诗才不差嘛。”
    “和正在看诗集的人对诗,枫岫你很会挑时机不让吾出糗啊。”拂樱抬头看了看枫岫染了些风尘的模样,不禁伸手帮他拍拍衣上尘土,“哈,再看你这风尘仆仆的狼狈样,什么诗情都没了。那么匆忙回来作甚?小免在家中可安好?”
    “小免当然好,就是很想念好友你啊。”枫岫握住拂樱的手,微笑道,“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回去?”
    “等拂樱斋什么时候建好了,我们就回去。”拂樱眨眼,“所以你要加紧动工。”
    “知道了,呵呵,好友还没吃晚饭吧?一起出去走走吧。”不等拂樱出声,拉着他便出了客栈。恰巧拂樱一天没吃啥东西,也觉得有些饿,便由着枫岫去了。
    两人一路来到城内最大的酒馆,枫岫毫不客气地点了满满一桌美味珍馐,又点了好几碟此地特产的糕点,只看得店小二瞠目结舌,问了好几遍客官是否只有两人,枫岫只管点头微笑,丢了一大块银子出来,小二才诺诺地下去了。
    “枫岫你发什么疯,我们两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小二走后拂樱不禁皱眉,这枫岫是钱多得没处花了么?就算枫岫自己不心疼,他拂樱也是会心疼的啊。
    枫岫似笑非笑地看着拂樱:“反正好友这一路走来也花了不少了,不在乎再多这一顿。昨日体力消耗那么多,今天哪能不好好补一下呢!吃饱了我们才有力气今晚继续是不是?”
    拂樱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不想吃饭了。没好气地瞥了枫岫一眼,果然这家伙拖他出来吃饭是没怀什么好心思。
    “吾是该感谢好友的体贴么?”拂樱叹了口气,看着小二端上来的溢着香气的饭菜,还是没忍住伸出了筷子。
    “哈哈,拂樱好友你果然是饿坏了。”枫岫看着拂樱大快朵颐的模样,不由得微笑,“慢点吃慢点吃,注意形象……”
    拂樱抬头白了枫岫一眼,只管吃饭,不再言语。枫岫哑然失笑,此时的拂樱真是平日一点的文雅影子都没,倒是可爱得有点像小免吃点心时的样子。
    枫岫基本上没怎么动筷子,拂樱再饿,也吃不了这满桌的菜肴,等到拂樱吃饱之后,还是剩下了一大半。
    “实在是吃不下了。”拂樱左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尚未被消灭的饭菜,不禁惆怅,“浪费这么多,可怎么是好啊……”
    “这嘛,吾都打算好了,好友不用担心。”枫岫招来小二,“小二,过来。”
    “来嘞!不知这位客官有何吩咐?”小二手脚麻利地赶到。
    “再要三斤米饭。”枫岫拿出一块银子,“将这些菜肴和饭分别配成便当份额,打包整理好,送至城北三十里处的拂樱斋。”
    “没问题,客官稍等,我马上去办!”小二欢快地收下钱应了,收拾碗碟,下去置办。
    拂樱在一旁好奇,便问道:“你有甚打算?”
    “哈哈,为了加快建造拂樱斋,吾答应给那些工人包了伙食。”枫岫笑着拉起拂樱出了酒店,“陪我去街上走走吧。吃饱了也应该消化一下才是。”
    “嗯。”拂樱应了,反正这个枫岫在询问意见之前总是已经付诸行动的,他想反抗也是不得。
    入暮时分,斜光依依。今日是琼花会最后一日,散会后的繁华大街上人流涌动,喧闹不已。为了不被人流冲散,拂樱便任了那人捉着自己的手腕,渐渐地变成了掌心交握。宽大的衣袖垂下,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世人的眼。

    若许东风一见,便是人间无限。闲花过季满园多,闲愁复如何?
    能与君执手,缘复求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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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1-7-12 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拂樱斋

    经过大约一个多月的时光,拂樱斋也建得差不多了。这一个月里拂樱直接住在了扬州城的客栈里,而枫岫,因为寒光一舍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又舍不得这边拂樱难得的几日温顺,所以不得不在两地之间来回奔波,一个月下来,人倒是瘦了许多。拂樱看着枫岫风每日尘仆仆的样子不由得也有些心疼,便也希望着拂樱斋能快些建造完,便一起回去。
    这一日,枫岫回去寒光一舍,拂樱一人在客栈内觉得无聊,便起身出去闲逛,刚下楼便意外地遇到一人。
    看到一身便装的罗喉坐在楼下,桌上摆放着一碟小菜和一杯茶,拂樱不由得感到讶异。当年那个斩杀邪天御武,建立天都,又被人以暴君之名诛灭的武君罗喉。虽然相隔了数百年,又变了普通衣着,拂樱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武者。看来前些日子传的沸沸扬扬的罗喉现世的传言是真的了,怪不得这些日子枫岫总要时不时回寒光一舍,有罗喉复生,必然会有很多人上东品寻找解决之法罢,呵。
    拂樱细细打量,苍白没有血色的容貌,眼瞳染了太多的血腥已变成深红色。如今罗喉身上无形之中散发沉稳压迫气场更甚当年。拂樱心中明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罗喉也应不再是当年的罗喉了罢。
    此时,罗喉也看到了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拂樱。粉白衣衫,面容凝肃,若有所思的眼神似曾相识,只是已经想不起在何处遇见过了。
    见罗喉注意到自己,拂樱便走至桌边,不客气地拂衣落座在他对面,看了眼桌上并未动过的茶果:“武君不在天都,来这里是为了何事?”
    “吾认识你吗?”罗喉皱眉,丝毫不掩饰心中的疑问。
    “很久以前,有过一面之缘。”拂樱此时倒觉得罗喉此人有些意思了,微微笑道,“既然不喜欢饮茶,为何不要一壶酒呢?”
    罗喉看了看面前的茶杯:“酒,或者茶对吾来说都是一样。”察觉到拂樱身上有一股和邪天御武很像的气息,“你和邪天御武有何关系?”
    “唔……”拂樱扶住了额头,“君臣关系。”
    罗喉眼神一凛,杀气顿出。他想起来了,面前人便是那日在邪天御武石像所遇之人。拂樱却摆摆手,叹道:“吾又没想怎么样,你何必这样满怀杀意?”
    “哦?是吗?”罗喉收回杀气,“你不打算报仇?”
    “哈,报仇?”拂樱笑得灿然,“吾看重的只有将来的前进方向,报仇,能为吾带来何种利益?”
    “复仇者所想要的,无非是杀人那一瞬间的快感。”
    “杀得人太多,这种快感还存在吗?罗喉,想来你比我更明白这一点。”
    “壮志雄才意傲然,血尘万里靖狼烟。情缘舍尽成人极,因尽果来二十年。”罗喉道,“这首诗,吾铭心至今。不知阁下与作诗之人是何关系?”
    这不是枫岫当年作的那首预言怪诗么。拂樱眯起眼认真思考了一回,自己和枫岫是什么关系呢?朋友?太浅了。挚友?差不多了。知己?嗯,可以了。或者再进一步?情人也行……
    但这么回答罗喉似乎不妥罢?于是拂樱咳嗽了一声,慢吞吞地道:“认识而已。”
    这时门外闯进来一个身着红白战甲的少年,手握长枪,白发如雪,容貌俊美,狭长的双眸里却透着防备与杀意。一进客栈便惊得客栈老板说不出一句话来瘫倒在地,少年却也是不在意,径直走到罗喉面前,目光冰冷。
    拂樱在一旁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感情这少年是真正来寻仇的。只是那眼神并不是纯粹的仇恨,到让拂樱迷惑了。
    “黄泉,你来了。”罗喉并未有抬头,淡淡地道。
    不是“你来做什么”。拂樱不禁对这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好奇起来。
    被称为黄泉的少年战将竖起长枪,眼如冰雪:“跟我回天都。”
    “天都发生何事?”
    狭长的眼眸里忽然现了一丝蔑视:“天下封刀送了个女人前来侍奉武君。”刻意装作满不在乎的语气,拂樱却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么明显的醋意,他这个外人都感觉到了。
    “吾知道了。”罗喉的语气才是真正的满不在乎,“吾会回去。”
    黄泉顿时语噎,冷哼一声,凌厉的眼刀瞄了一眼坐在罗喉对面的粉衣男子,转身出了客栈。
    拂樱被黄泉那一眼看得心里寒毛直立,待黄泉走后不由伸手抚了抚心口,再看面前罗喉脸上似是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由得暗叹自己的无辜,摇摇头,这回真是被殃及池鱼了。
    “你不跟出去?”看着面前罗喉仍然坐立不动,拂樱忍不住开口问道。
    “吾稍后再回。”罗喉思忖,此时追着黄泉出去,估计那人是又要捅自己几枪了。还是等黄泉走远,自己独自回天都罢。
    拂樱挑挑眉,想起少年眼里带着仇恨的复杂情感,不由好奇道:“那少年与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吾天都第一战将。亦是想杀我之人。”
    “嗯?他的眼神里有很深的仇恨,你做了什么?又为何要留他在身边?岂不是给了他复仇的机会?”拂樱问道。罗喉行事的确难以世人眼光观测,试问谁会将一个随时可能捅了自己的复仇者作为自己的心腹大将?
    “吾灭了他的族人,杀了他的大哥。”罗喉说话的语气永远平静沉稳,冰冷得让人有种无论何时他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已的错觉。“而吾,愿意给他复仇的机会。”
    原来是这样。灭族之恨,弑亲之仇,也的确算得上血海深仇了。哈,愿意给他复仇的机会?拂樱抬眼看着罗喉,忽然生出万分感慨。
    “复仇,并不能带来什么。你明白,吾亦明白。”拂樱笑了笑,“终究他也会明白的。”
    罗喉沉默了很久:“吾该回去了。”语毕起身,走出了客栈。
    拂樱看着桌上未动过半分的茶果,心叹这两人都是怪人啊怪人。罗喉愿意给的,难道只是一个复仇的机会吗?只怕那少年若是想要整个天下,武君也会打下来给他罢,呵。每个人在乎的东西不同,纵使黄泉与罗喉之间有着不可平息的深仇大恨,对罗喉而言,又有什么关系。报仇并不能带来利益不是,黄泉迟早也会明白。
    忽然又想到自己。自己和枫岫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比起罗喉之于黄泉,应该是幸运许多了对么?可是心里为什么还是会有苦涩的感觉呢。那人越是对自己好,自己就越是觉得承受不起。就算将身体和心都给了那人,却总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罢了罢了,先去拂樱斋看看吧,都一个月了,也该建造得差不多了才是。
    想着便一路走至那片樱花林。因为枫岫之前有吩咐过不能伤害一株樱树,所以拂樱斋的建造完全是依照地势而行,拂樱一路走来甚是满意。见剩下的工程已不多,拂樱便打发了那些工人回去。剩下的最后装饰他自己来就好,反正目前也是闲着。
    拂樱对自己的审美一向是很有信心的。拂樱斋经过他的手,竟是脱胎换骨,前院倚两株重樱立门,斋内渺渺然一脉春情胜景,粉樱盛景,亭檐屋角,蜂蝶翩翩,花香如语,萦风绕屏。
    天色渐晚,拂樱终于完工,长吁一口气,随地而倒,枕花浅憩。
    闭眼未久,尚未完全入眠,便感觉一股枫叶的清气扑鼻而来,有人将外衣盖在了自己身上。拂樱慢慢睁开眼,正对上只穿着里衣的枫岫,熟悉的眉眼,温柔地望着自己,拂樱倒不好意思起来,不知怎么安放自己的眼神索性又闭上了,懒懒道:“走开走开,别打扰吾休息……”
    却被那人一把抱起:“在这里睡觉可是会着凉的喔。”
    身体忽然凌空,拂樱惊愕间本能地伸手环住了枫岫的脖颈。枫岫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抱着拂樱走进拂樱斋内屋。 本已建造大半的房屋经过拂樱手笔,自然是比之前预想要好很多,不是华丽,却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舒适感。感觉自己被放在了床上,一脸慵懒的樱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那人帮自己脱外套盖被子,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当然享受这等福利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难免被枫岫的手多摸了几下。
    “对了枫岫,吾今天遇到罗喉了。”抓住在自己腰间不安分游移的手狠狠丢开,拂樱慢慢道。
    “嗯?罗喉出了天都?”这次直接将爪子伸上拂樱白皙的脸。

    “不用担心,他的爱将已将他寻回去了。”拂樱想起那意欲复仇的少年,弯弯嘴角,就着枫岫的手打了个哈欠,“罗喉之事,在武林掀起了不小风波罢?”
    “哈,吾倒是不担心罗喉。”枫岫道,“近日武林之中令人担忧的反而是佛业双身……”
    “佛业双身?喔,就是前些日子那窜天而起的妖世浮屠……”拂樱虽然不问武林,但发生的大事还是知晓的,“枫岫你要着手此事?”
    “也许罢……”微阖了深紫星眸,半晌才道,“明日随我回寒光一舍吧,小免说她很想念你。”
    回头望时,床上人呼吸匀长,显然已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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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2-5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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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1-7-12 19: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关系

    拂樱斋聚集天地灵气,樱花开得繁盛也落得很快,半空中永远有着飘落的花瓣,地面上永远有铺叠的花层。
    灵气盛便是极佳的休养场所,以故拂樱一夜无梦,直到天明。晨曦渐明,拂樱伸伸懒腰掀被下床,推门看外面樱花烂漫,春风迎面,心情也变得如这花一般明净了。随手拂过伸到房门前的一枝樱花,淡淡的草木味道混合在湿润的空气里便成了一种特有的清香。
    “唉!”拂樱恋恋不舍地看着这周围美好的景,“真不想回寒光一舍。”
    枫岫不知何时也已起来,慢慢走到拂樱身边揽住他的肩:“不想回可以不回。”
    “吾又没说不回去。”拂樱望天,枫岫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莫不是在说反话..“走吧,我昨天已经在这里设了阵,一般人是寻不到也闯不进的……”
    “啊?”枫岫显然没适应拂樱的话。他昨晚上睡觉时才忽然想起,寒光一舍里拂樱的房间已经被刀无极送上来的两个剑师霸占了,这时候要是拂樱回去,必然会大发雷霆,他可承受不起发怒的拂樱啊。
    来不及也想不到其他方法阻止,拂樱已经一脚踏出了大门,直往寒光一舍而去,想来也是思念小免,毕竟有一个多月没见了。枫岫追在拂樱身后,看着拂樱上山后直奔小免的卧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咦,小免这懒丫头,吾不在也没人管,日上三竿了还睡着。”拂樱隔着窗看到小免还在床上躺着睡觉,不由得抱怨,却没有进门去叫醒她。
    “哈哈,小免现在可是很努力地在学习,每天晚上都看书看到很晚呢。“枫岫在一旁摇扇子,自己前段时日无聊便教小免读书识字,没想到小兔精悟性出奇地高,进步神速,已经能看懂一小部分书籍了。
    “嗯,这样很好。”拂樱满意地笑了,小萝莉他喜欢,可爱的小萝莉他也喜欢,可爱又知书达理的小萝莉?嗯?也许他会更喜欢。“那让她再休息一会儿吧,我先去我的房间整理下东西。”
    拂樱说着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枫岫看着拂樱粉色的背影,不由得感到头疼。寒光一舍里秋风飒飒,落叶静美,可枫岫慢慢跟着拂樱身后,竟觉得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枫岫用扇子拍着自己胸口,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一定要淡定再淡定。
    果然,当拂樱刚推开自己房间的门的时候,一股无形的怒气从内而外喷薄而出,顿时形成以拂樱为中心的百里冰寒之气,生生地冻住了在拂樱身后的枫岫以及拂樱怒气的来源——————刚刚准备推门而出的弃剑师和鄙剑师。
    “枫岫,你找死!!雪樱千里!!”
    一声爆喝,顿时冰天雪地破碎,随即重叠而下漫天飞舞的惨烈樱花壮烈得让人心惊。枫岫早知会如此,急忙后退后退再后退才免以受到拂樱极招的迫害,而那边尚不知发生何事亦毫无防备的两仆人早已吐血扑地不省人事,其状悲惨万分,离爆体相差不远。
    枫岫见状连忙上前阻止:“拂樱好友……息怒息怒啊!人命关天……”
    拂樱也知自己刚才怒气过盛,不小心便忘了此处是苦境,他也不是那个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凯旋侯,听得枫岫此言便收了招数,仍是冷哼了一声,冷眼扫过地上两人,再看枫岫:“最好给吾一个合理的解释!”
    看着拂樱凌厉的眼神,斜飞入鬓的双眉,紧抿的薄唇,枫岫忽然觉得温顺的拂樱见惯了,还是这样杀气四溢的拂樱看起来更具有挑战性和美感。要是能换个色系说不定能更美吧?枫岫没边没际地胡思乱想,猛然觉得周围温度下降的厉害,忙收回漫天飞的思绪,看着面前脸色冰冷的拂樱,跟自己说了三遍自己没问题之后才扛着沉重的压迫感走上前去拉住拂樱的手,将人拉到寒光一舍前院的长风亭,两人面对面坐下。
    枫岫不急不缓地泡了一壶茶,给拂樱沏了一杯,才道:“好友别要生气了,此两人也不是吾本意要收留的,只是你不在的这段时日,刀无极强行送上来监视吾的罢了。毕竟不是吾的人,吾也不能把他们怎样。好友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处理妥当……”
    拂樱余怒未消:“不经我的同意将我的房间转手他人,枫岫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一想到自己的床让别人睡过,拂樱顿时觉得怒不可谒,眼看又要爆发。
    枫岫见状忙安抚好友的情绪:“好友别担心,吾会给你重新建造一间屋子……”
    “哼。”拂樱挑眉,一反平日慵懒之意,“那这几日你让吾睡哪里?”
    枫岫摇扇浅笑:“睡吾床上如何?”
    拂樱此时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吐血了,心情真是差到了极点。墨色瞳眸里流露出的愤怒愈加明显。枫岫连忙讨好地用扇子替他扇了扇,抓准时机转移话题:“好友昨日说遇到罗喉,不知可有发生什么事?”
    拂樱摇头:“没,只是在客栈里偶然遇到罢了。对了,罗喉有提到你还有你当年送的那首诗。”
    “诗?”枫岫摇扇,当年他送给罗喉的那首预言诗,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罗喉几经生死居然还记得。
    “嗯。”拂樱终于淡定下来,端起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他还问吾与你是何关系。”
    枫岫顿时来了兴趣,眸光流转:“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拂樱没好气地看了枫岫一眼:“吾能怎么答?认识而已。”
    枫岫垂眸,不禁失望:“只是这样而已吗?”
    “那你觉得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拂樱好气好笑,难道真的更罗喉说他和枫岫之间是恋人关系?会酸掉罗喉大牙的。
    枫岫沉吟了一下,忽然无比认真地抬眼看着拂樱:“我们之间难道不是同居关系?”
    “!!咳、咳咳……”
    同居关系四个字入耳,拂樱一口茶呛在了气管里。你妹的同居关系!拂樱剧烈咳嗽了数声,起身却是不再看枫岫,径直抬脚往外走去。枫岫自知又在拂樱面前说错了话,忙起身去拉,却被拂樱一甩袖不留情面地挣开了。
    “好友吾错了……”枫岫追在拂樱身后,看着拂樱一路走到小免房间前,推门而入抱起还在睡觉的小免,随即身形一闪便已化作数片樱花瓣随风飞远,却是往了刚建成的拂樱斋的方向。
    “唉,拂樱啊……”枫岫急忙足下发力,也化枫叶追随而去。

    好不容易在拂樱斋门口追上还抱着小免的拂樱,枫岫忙一把拉住,顿时三人一起摔倒在地,枫岫在最下面被砸得皱起眉头。小免此时也已惊醒,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从拂樱怀里爬起来,睁眼看清楚是拂樱和枫岫,不禁咦了一声。
    “主人,枫岫阿叔,你们在地上作甚么?”小萝莉望了望躺在地上尚未起来的两人,又望了望四周环境,顿时被满目的樱花吸引了视线,“哇,这里好美!我们是出来旅游的吗?枫岫阿叔你答应过带小免下山玩的,是不是就是来这里玩啊?真好真好~”
    拂樱没好气的一手撑在枫岫胸口,慢慢坐起来,另一手摸了摸小免粉嫩的脸颊:“小免,这是我们的新家,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好不好?”
    小免显然很喜欢这里,开心地道:“好啊好啊!枫岫阿叔也要过来一起住吗?”
    拂樱咬牙切齿:“他就免了。”
    还被拂樱摁在地上的枫岫苦了脸:“好友你怎么能这样……”
    “咦,枫岫阿叔你惹主人生气了吗?主人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小免看看枫岫,又看看脸色冰冷的拂樱,伸出小手握住拂樱修长的手,安慰道,“主人不要生气啦,枫岫阿叔做错事,让他道歉就好,主人要原谅枫岫阿叔……”
    “原谅他?不可能!”拂樱摁在枫岫胸口的手揪住某人的衣服,眼中熊熊怒火燃烧。同居?做梦!从今以后分居罢!
    “呜,生气的主人好可怕~”小免何时见过这么凶的拂樱,顿时吓得一双眼睛水汪汪看向枫岫,“枫岫阿叔,我帮不了你了,主人是真的生气了……”
    吓到小免了?拂樱这才反应过来,敛了眼中煞气,温柔地抚了抚小免的脸颊:“小免,去新家里打扫一下罢,吾和你枫岫阿叔有事情要商量。”
    “嗯。”小免应了,蹦蹦跳跳地进了拂樱斋,进门之前冲枫岫眨了眨眼,道,“枫岫阿叔,就算主人不肯收留你,你也要常来看小免喔!”
    “没问题。”枫岫应的一脸笑意。小免这才进去收拾自己的屋子去了。
    “哈,看来你对小免的提议很乐见嘛。”拂樱斜睨着地上人,忽然发狠摔开那人的衣襟道,“那就从了你的意愿,给我回你的寒光一舍去,麦再来烦我。”
    衣襟松动,却忽然从怀中掉出一只做工精致的手环来,滚落在樱花瓣铺满的地面上。枫岫忙伸手去抓,却被拂樱抢了先。
    看着拂樱将那手环握在手里把玩,枫岫不由得吞了口口水。这个时候送手环,貌似不是时候啊,搞不好这多樱花会更炸毛。
    “这个做什么用的?”拂樱拿着手环细细端详,虽然是普通的铜质手环,但上面雕刻的樱花图案甚是精致。
    “呃……”枫岫想了半晌,吞吞吐吐道,“这个是给小免的定情信物。”
    “嗯?”拂樱皱皱眉,将手环放在自己手腕上比试了一下,怀疑地看向枫岫,“小免的手腕纤细,带不起这么粗的手环。”
    “咳咳,这嘛。”枫岫解释道,“是送给长大后的小免的。”
    “原来是这样啊。”拂樱似笑非笑,将手环丢给枫岫,“那等以后你自己找个机会送给小免罢。寒光一舍那两人吾已经洗去他们的记忆,他们此时也该醒了。今日应该也会有人上寒光一舍拜访大名鼎鼎的枫岫主人,你还是快回去,吾便不送了。”
    说着拍拍衣袖站起身,却被随后站起的枫岫扳过肩膀轻轻吻住。
    “吾会经常过来看望……小免……”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停留鼻尖,人已不见。空气中飞落几片枫叶,转眼落地,转眼被风吹起的樱花掩埋。拂樱微微叹气,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和那手环的大小正相合。呵,枫岫啊枫岫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啊,小免的体质早已改变,是不会再长大,又如何能带上你给的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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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2-5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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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1-7-12 19: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 天之者

    天际突然间产生变化,白雾弥漫,人间景物渐渺,一眨眼已置身云端。
    嗯?拂樱不禁凝神,但周围并无出现杀气,相反倒是有一股清圣之气,云雾自飘,蓝天湛湛,一道圣洁纯白的人影慢慢现身天际。白衣白发,纯净如羽,唯有额上罪之印记是唯一的异色。狭长的眼阖着,目不见世,却睥睨人间。
    “凯旋侯,天者久仰了。”天者的声音沐着一股清圣之息,念出的却是让拂樱始料未及的名字。
    真是久违的称呼啊,若不是天者提醒,自己都已经快忘记了自己火宅佛狱的凯旋侯的身份。拂樱弯了弯嘴角:“原来是死国天者,久仰。死国与苦境素无联通,不知天者如何现身此地?”
    天者一手背在身后,“此地聚集天地灵气,聚得起吾再造之神气。”
    原来如此,六大灵脉之首,倒成了死国天者可以神识现身之处。拂樱心中苦笑,这是机缘还是一段不幸的开端呢。
    “天者突然来访,有何目的不妨直说。”
    “哈,既然凯旋侯如此开门见山,那吾便直说来意。”天者轻轻一笑,“此次前来,吾是为了寻一个合作的契机。”
    “合作?”拂樱皱眉。
    “如果贵境的主人没有欺骗吾,凯旋侯此番来苦境的目的应是为开启佛狱与苦境的入口。”
    拂樱心中暗惊。久远以前,火宅佛狱与死国之间存在着一条通道。原来王竟和死国的天者有所联系。拂樱不禁又想起自己逃离佛狱时所留下的那封信来,心中的确大义凛然地说过自己来到苦境是为了寻找新的资源,打通佛狱与苦境的通道。但其实他真正的目的是不想看到小寒烟翠的长大和避开咒世主的骚扰啊,想到这里拂樱顿时欲哭无泪。

    但眼前天者还在等他答复,于是隐下所有的情绪波动,拂樱平静地开口道:“确有此事,不知天者目前有何计划?”
    “已有雏形。详情听说……”天者娓娓道来。
    “嗯……”拂樱不动声色地听天者说完,面前人一身银白,纯净透明得仿佛让人一眼看透,却难知其内心真正深沉到何种地步。
    微微挑起嘴角,现出左眼下代表凯旋侯的黥纹来:“天者真是深谋远虑,凯旋侯今日有幸见识了。”真是一个很好的计划不是吗,于双方都有最大的利益。
    “这么说来凯旋侯是赞同吾的计划了?”
    “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有比这更完美的方案么?”
    “那希望死国会与贵境合作愉快。”
    “于双方都有极大利益之合作,自然会让人愉快。”拂樱微阖了眼,慢慢道,“那天者尽力去建造莫汉走廊和忌血之路罢,苦境这边,吾会负责。”
    “那便辛苦凯旋侯了。”天者清浅一笑,若有深意,“吾厌恶超脱掌控的事物,相信凯旋侯也一样。”
    “嗯,的确如此。”拂樱面上并无异色,微笑如常。
    “那今日会谈便到此为止,告辞了。”天者微微欠身。
    “不能远送,请见谅。”拂樱亦弯腰作揖。
    周遭景色变化,云端纷邈,眼前已是拂樱斋。拂樱整整衣袖,踏步走进斋内。小免已经收拾好房间,见拂樱进来甚是开心地前来拉住拂樱的手,带他看着布置得很可爱的卧房。拂樱但笑不语,径直走到小免床前的梳妆镜前坐下,细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一旁的小免很是惊讶,拂樱以前自己很少照镜子的,还总是说照镜子是只有少女才享有的权利。
    “斋主,你怎么开始照镜子了?”小免走上前来好奇地摸了摸拂樱的额头,“莫不是发烧了……”
    拂樱没说话,只仍旧看着镜中微笑的影像。
    小免吐吐舌头:“好像也没发烧嘛。斋主,就算你很美,也不用照这么久吧?会很自恋诶……”
    “美?”拂樱伸手拍了小免的脑袋一下,“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小免。你看吾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小免正吃痛,忽然听到拂樱这么问,不由得抬头,左看右看了好几遍,拍手笑道:“斋主你笑得真好看!”
    拂樱看着小免水汪汪的眼睛,就和那面镜子一样。镜中人眉眼儒雅,言笑如常,目光静若春水无澜,哪有半分不快乐、心事重重的样子?自己还是很擅于将任何情绪都掩藏的滴水不漏的对不对,这些日子以来毫无顾忌地将情绪写在脸上的生活并没有让自己忘却这项本领呢。呵,拂樱摸了摸小免的兔耳朵,脸上带着宠溺的微笑:“小免辛苦这么久,一定饿了吧,我去厨房给你做点心吃。”
    “好啊好啊!小免还要吃沉雪百丈青啦!”小免见机抱住撒娇,“要在拂樱斋里也种许多许多的百丈青……”
    “好好好,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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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2-5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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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1-7-12 19: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心之血

    拂樱斋内一片宁静悠然,小免拿着今天才从城里买来的萝卜籽,开心地将它们撒进翻整好的泥土里。粉色的兔子耳朵一抖一抖的,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拂樱坐在一旁的樱花树下拿着一本诗集慢慢地翻看,身边还放着刚刚泡好的茶。有一片樱花落在书页上,粉红娇嫩的花瓣便染了七分墨香。
    “呀,终于种完了!”小免种下最后一颗种子,满手泥土地跑到拂樱身边,就要去抓他的衣袖,“斋主斋主,小免可以去吃点心了吗?”
    拂樱忙起身避开小免脏兮兮的小手,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这么脏,别来摸我的衣服,先去打水来浇园子,顺便把手洗一洗。”
    “呜呜,人家种萝卜很累的啦,要休息……斋主你自己休息这么久,哼……”却被拂樱一下子提住了耳朵。
    “不浇水种子可是不会发芽的,你就白忙活这么久了。”这小兔子,只是撒了点萝卜籽就嫌累了,这萝卜地可是他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才开垦出来的。
    小免眨了眨眼睛,妥协:“那好吧,浇水去……”
    于是两人提着一大一小两只木桶往后山的泉水而去。拂樱斋的景色很美,小免提着一小桶水一路走来,水面上已经落上了好几瓣樱花,很是漂亮。小免气喘呼呼地将木桶放在菜地边上,看着那樱花不禁伸手将它们捧出来。
    “这里樱花真多……”小免将樱花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看了看躬身将水桶里的水浇灌到泥土里的拂樱,“斋主,这里这么美,房间也很多,为什么枫岫阿叔不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呢?小免好想念枫岫阿叔……”
    拂樱将小免的小木桶里的水也浇完,才慢慢道:“你枫岫阿叔很忙,住在这里不方便。”
    小免撇嘴:“斋主你骗人啦,枫岫阿叔明明很闲……”
    “哈,小丫头知道什么。”拂樱摸了摸小免的脑袋,“当然,如果你的枫岫阿叔想搬来拂樱斋住,也不是不可以。”但天外之石尚在寒光一舍,而且世人寻枫岫渡红尘时也去前往寒光一舍,若是要搬来拂樱斋,也是有许多不方便之处罢。况且,现在的拂樱斋已隐隐有被天者掌握的趋势,若让枫岫知道自己与天者之间的关系,恐怕也只会引发不必要的损失。
    天者说他厌恶超脱掌控的事物,还断言自己也一样。这样明显的暗示。忽然又想起那日见到罗喉与黄泉时自己所说的话,
    ——吾看重的只有将来的前进方向,报仇,能为吾带来何种利益?
    是啊,自己从来不在意仇恨。
    所以即使枫岫帮助罗喉杀了火宅佛狱的前任王,他作为佛狱三公之一的凯旋侯,也并未有过任何报仇的想法。但这一回天者的出现则有着不同的意义。的确,打通苦境与火宅佛狱的通道,是很久远以前三公会议中决定过的事情,只不过因为其中困难阻隔太多而不得不延缓执行。
    如今死国已经为火宅佛狱带来了前行的契机,而身为佛狱之人,为自己的国家利益,也理应尽忠,没有任何可以犹豫的地方。
    ……超脱掌控的事物。心口微微地疼了一下,看枫岫对妖世浮屠那么在意的份上,如果察觉佛狱的野心,必定会出手阻止罢?哈,到时候一切会怎样,谁也不能预料。但若真有兵戎相向的一天,自己必然下不了杀手。枫岫,若吾此刻愿陪你抽身红尘,你是否能为我放弃天下苍生?
    拂樱自嘲地笑笑,自己在那人心中虽然占有一席之地,但相较于那人的理想追求,自己终究渺小的如同一粒尘沙。所以,也没有什么可以愧疚的。
    “斋主,你在想什么呢?这么严肃的表情……”小免推了推拂樱,“我饿了啦,快去做饭……”
    “小免。”拂樱忽然正色道,“你也应该学学做饭了,不然以后嫁不出去喔。”
    小免顿时红了脸:“谁要嫁出去了,小免要跟着斋主一辈子。”
    “哈,这么乖。”拂樱心情因小萝莉这一句话变得非常好,“想跟着我一辈子,也要学会做饭,不然会饿死的。”
    小免犹豫了下,提出最后的要求:“我学做饭可以,斋主也要做点心给小免吃……”
    “当然没问题。”拂樱笑,这小兔子真是对甜点热爱得无以复加。
    看着小免蹦蹦跳跳地去厨房忙活,拂樱也起身回去樱花树下坐下看书品茗。结果刚把茶杯拿起来,杯中便出现了枫岫的脸。
    天外传影。
    那边枫岫看到拂樱显然心情很好,羽扇都遮不住脸上的笑意。寒光一舍的天好似比拂樱斋要高些也阔些。拂樱透过杯中影像看到亭子上飘拂着的粉色纱帘和帘外晴朗的天空,再看那人脸上自信的笑容和透澈的瞳眸,忽然觉得那抹粉色的纱真是与周遭景致格格不入。
    明明以前没有任何违和感的。拂樱当然记得那纱是他下山买的。
    “就算看到吾,好友也不用这么出神吧?”枫岫见拂樱出神,不禁出声调侃。
    拂樱放下书,用双手捧住茶杯,道:“少自恋了。吾只是因为看到你觉得心烦,才走神……”
    枫岫故作痛心状:“唉,拂樱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吾,数日没见,吾可是很想念你和小免啊。对了,小免呢?”
    “小丫头下厨去了。”拂樱笑了笑,“既然想她,你大可以过来看她。”
    “嗯。”枫岫点点头,“吾马上便来。”
    拂樱翻白眼:“来这么快做甚么?”
    枫岫只管笑:“当然是有要事要办。好了,我要准备出发了,好友千万不要出门喔,乖乖等吾。”
    说完杯中人影已经消失不见。拂樱摇摇头,放下茶杯,又拿起边上的诗集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天色渐暮,小免灰头土脸的从厨房出来一路奔向拂樱,脸上都是烟灰,泪汪汪地看着悠闲喝茶的人。
    “斋主,好痛……”小兔子都快要哭出来了,伸出小手放到拂樱眼前, “流血了……”
    “嗯?怎么这么不小心?”看到小小的手儿上被刀划了个口子,鲜血还在冒着,拂樱不禁心疼,用茶水给小免洗了洗伤口,又拿手帕给她包扎上了。
    小免的眼睛水汪汪的:“呜呜,斋主你让小免一个人下厨,也不来帮忙的,小免都不会……”
    摸了摸了小兔子的脸,拂樱无奈叹道:“算了,你先去玩儿吧,还是我去下厨好了。对了,今天你枫岫阿叔要来,你去把前亭的桌子收拾一下,顺便再收拾一间客房……”
    “真的吗?枫岫阿叔要来……”小免显然很惊喜,“小免马上去收拾。”
    看着小兔子欢快离去的背影,拂樱无力地笑了笑,站起身向厨房走去。厨房里被小免折腾的乱七八糟惨不忍睹。拂樱顿时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这小丫头,真不是一般的会添乱。这么乱的厨房,从哪里下手才好呢。拂樱不禁扶额,挽起袖子。
    于是当枫岫从寒光一舍来到拂樱斋的时候,根据小免的指示来到厨房,见到的就是卷着衣袖来回忙碌的拂樱。拂樱此时也看到了立在门外的枫岫,也不顾手上还沾着白扑扑的菜屑,便走出来将枫岫半拖半曳地拽进了厨房。
    “傻站在外面干啥,还不过来帮忙。”拂樱看着枫岫一脸不解的表情,不由得不爽。
    枫岫将厨房的构造来回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再拂樱卷起的袖子下露出的一段白皙的胳膊上,无奈地摊了摊手:“吾不会。”
    “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枫岫主人是无所不能的。”拂樱歪着脑袋用手撑住下巴不可思议地盯住枫岫,也不知看了多久,终于是耸耸肩又拖着无奈的步子走回桌子边上继续切菜。
    枫岫也只是笑笑,转了目光,没有说话,安静地在一旁站着。

    君子远庖厨。
    看到枫岫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挥着菜刀的拂樱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呵,君子……

    餐桌上拂樱看着枫岫和小免这一大一小吃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就将他辛苦做了很久的菜吃得一干二净还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不禁无奈。不下厨的人永远不会体会下厨的辛苦,真是太便宜这两只了。
    “好友的厨艺见长啊。”枫岫放下筷子,回味了一下,不吝夸赞。
    不客气地收下赞美:“那是当然。”
    小免也不甘愿地放下筷子,拉住拂樱的衣袖:“真好吃,小免还没吃饱啦……”
    拂樱瞪眼:“还没吃饱?小丫头,个子不大,食量倒是不小。”
    “哎呀好友别对小免这么凶啦。”眼看小免委屈的模样,枫岫出来打圆场,“小丫头贪食也是正常的嘛。”
    “这么个吃法,小免会长高的……”拂樱无奈地看了小兔子一眼,虽然胖胖得也很可爱,但目前的状态就已经很好了。而且他担心的是小免如果吃得太多,会突破水晶之力的限制而长大,小萝莉的长大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枫岫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好友你别把饭菜做得那么好吃,小免不就没有办法了。”
    拂樱无奈:“还不是因为你要来,不然吾才不会下厨。”好像今天本来是要让小免下厨的,只是小免伤到了手,枫岫又要过来,所以他才不得已上阵。
    “唔……这真是让吾受宠若惊了。”枫岫看着拂樱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个时候的拂樱真是可爱极了。
    “对了,你说的是什么要事?”拂樱一边催促着小免收拾碗筷去洗,一面问枫岫道。下厨的事情他做了,那么洗碗扫地之类当然由小免承包。
    “嗯,吾想问好友借一项东西。”枫岫正色。
    拂樱好奇道:“什么东西?”
    “邪天御武心血。”枫岫摇扇,“就是上次好友在邪天御武石像下得到的那一滴。”
    拂樱皱眉,怎么枫岫连这个也知道。当年罗喉计都刀砍在邪天御武石像上留下的血里,除了诅咒,的确有一滴是邪天御武的心血,当时他看到便用火宅佛狱特有的冷凝寒功将其凝结成玉随手带走了。
    “你要这个作甚?”邪天御武的心血有复生的功效,拂樱知道,枫岫必然也知道。
    枫岫也不隐瞒:“吾总对刀无极不放心,以防万一。无论如何吾要保罗喉周全。”虽然感觉罗喉之事一步步都按着自己意料之中的步骤在走,但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既然对刀无极不放心,为何不直接点破?”拂樱嗤然,忽然又想起那个将复仇者留在身边的武君罗喉。也罢,邪天御武心血用在这样的人身上,不算浪费。
    “吾不能确定……”枫岫皱眉,其实这种不确定的感觉真得很让人苦恼。
    拂樱便道:“心血被我放在屋里,你随我去拿吧。”
    “嗯。”枫岫应了,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拂樱斋后屋。
    拂樱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盒子上散发着一股独属于火宅佛狱阴暗潮湿的气息,又透着属于邪天御武的强大力量。这滴心血保存的很完成也很新鲜,枫岫倒是有些意外了,没想到邪天御武的一滴心血竟能蕴含如此强大的能量。
    “东西在这里了,你还不收好?”拂樱懒懒打了个呵欠,显然是困了。
    枫岫收好心血,忽然抬头看着一脸慵懒的拂樱:“拂樱,吾好像也没吃饱……怎么办?”
    “……”拂樱有种不好的预感,往后退了退。
    “其实吾说的要事,不止一件……接下来该做第二件事了……”果断揽住拂樱的腰,俯身在他耳边吞吐炽热的气息。
    “你……下流!”
    感受到怀中人轻微的颤抖,枫岫不禁微笑,索性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向床上走去。拂樱心中不满,为什么我要辛苦给你做饭我还要被你压在下面。却没有太多的反抗,任枫岫解开衣衫的结,随后是熟悉的肌肤相贴。不禁伸手抱紧了身上人的身躯。身体被进入的那一刻是欢乐与痛苦参半的,亦只有在这一瞬间,疯涌而上的快感会将理智的弦完全的拨断,一根不剩。
    屋外的樱花在依旧纷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细细的暮雨,叩打着树枝花蕊,轻敲着屋檐窗栏。情动的呻吟,在花和雨中来回低荡,辗转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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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2-5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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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1-7-12 19: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变数

    第二日早上,小免早早起来准备了茶点,招待枫岫主人。枫岫神清气爽地从后屋来到前庭,看到小免粉红色身影来回忙碌,不由得以扇掩面微微笑意。小免此时也已看到出来的枫岫,忙迎上去直接扑到枫岫怀里,兔耳轻轻抖动,甚是可爱。
    枫岫宠溺地摸了摸小免的脑袋,怪不得拂樱喜欢小萝莉,乖巧可爱的小兔子的确很招人疼爱。
    “对了枫岫阿叔,斋主呢?怎么没见他出来?”小免四处张望了下没见到拂樱,不禁问道。
    枫岫一脸笑意:“你家斋主还在睡觉。”
    小免撇嘴:“好呀,真是可恶,整天要我早起,自己却睡懒觉……下次再不要听他的话啦!走啦,小免做了琵琶雪花糕,枫岫阿叔尝尝看好不好吃~”
    “哈……”枫岫被小免拉到桌子旁坐下,桌子上果然摆着一碟点心,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小免真是越来越蕙质兰心了……”
    “斋主总是不做点心给我吃,所以就只好自己动手啦。”小免眨眨眼睛,看着枫岫拈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却未等到夸赞,不由得往桌子上一趴,“枫岫阿叔只夸斋主厨艺好,看来小免还是有差很多……”
    “小免这么聪明,肯定会做得更好的……”枫岫笑笑,又拿起一块糕点。其实味道还是不错的,只是比起拂樱的手艺,还是差了点。“小免,吾有要事待办,就先回寒光一舍了。待你家斋主起来告知他一声。”
    虽然不舍得枫岫阿叔这么快就回去,但想到斋主昨日说的枫岫很忙,小免还是很乖巧地将枫岫送到拂樱斋的门口。看着枫岫离开,小免才回屋里看拂樱。
    真是难得见斋主这么懒,以前斋主作息不是都很规律的嘛。怎么今日会日上三竿了还没起来?小兔子拿手杖拍打着赖床之人,终于将拂樱拍醒了。
    看面前是小免,拂樱懒懒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继续睡觉。
    “哦,斋主你又是故意的。”小免继续拍啊拍,“枫岫阿叔已经回去了。”
    “那很好啊。”
    “才不好咧!下次要请枫岫阿叔过来多住几天。”
    拂樱翻了个身:“噩梦,那简直是噩梦!”
    小免见拍打这么久都没有效果,知道她家斋主今天是起不来了,便收回了兔爪手杖:“哼,斋主不起来,小免自己去给萝卜地浇水去……”
    “记得做午饭。”拂樱埋在被子里,不忘嘱咐小免。
    小免拿手杖又在拂樱身上拍了拍算作解恨,才出去了。房门照样没关,一阵风吹进屋子里来,拂樱不禁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又将身上的被子盖得严实了些。
    那么早便急着离开,想必是寒光一舍那边事务繁忙,抽不开身吧。拂樱慢慢地想着,大约很长一段时间枫岫都不会再来了。这样也好,省的自己受罪。拂樱翻身,身体又是一阵酸痛,不禁咬牙切齿:这该死的枫岫,非得折腾他到大半夜,估计这段日子是出不了拂樱斋了。
    遂再次看到枫岫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期间武林发生了很多事情,先是死国的神之子被枫岫送回死国;再是罗喉,一如枫岫料想到的最差的结果。彼时世人皆以为罗喉乃是佛业双身所杀,枫岫却是一清二楚,只有浸染了邪天御武之力的影神刀与刀龙战袍,才有可能取了罗喉性命。那唯一的解释便是刀无极反叛了。
    好在他提前有做最坏的打算,用邪天御武心血保住罗喉的魂魄,以致虽然罗喉肉身被刀无极所毁,神识却依旧未灭。枫岫自知寒瑟山房不久以后必有变数,便将存有罗喉魂魄的那颗血玉用枫叶送至拂樱斋。
    拂樱在收到枫叶送来的邪天御武心血之时,得见其中的罗喉魂魄,不由叹息。英雄之路,到此也该终结了。一条路上走的太久,终究是会疲倦的吧。拂樱将寄魂血玉放在拂樱斋灵气集中之处以便罗喉重塑身躯,一面摘下一朵樱花随手送出。不知为何,虽然拂樱知晓事情于自己并无意义,但还是忍不住很想探查一番那名为黄泉的少年战将的下落。
    还有枫岫这家伙,只知道用事情麻烦自己,人却不现身,真是欠揍到极点。自己也好久没出门了,遂一脚踏出拂樱斋的大门,直往寒瑟山房而去。

    枫红时节,寒瑟山房里正是一片秋意盎然,突然时序变换,樱雨纷飞,只闻清音朗朗,诗吟风流,一道人影翩然降临。枫岫仍然是坐在寒光一舍的亭内,只不过不似往日品茗或者作画,今日倒不知从何处弄了一把琴,不急不缓地弹奏着潇湘之曲。见樱花纷落,便知是故人前来,手中琴声间断一瞬,但很快又再接起。
    拂樱也不客气,径自掀开纱帘在枫岫对面坐下。
    “借我的东西,让我救人,想听一声道谢还得我亲自登门。枫岫你真大排场。”不客气的开场白,拂樱凝目看着枫岫。
    “咦,好友莫不是责怪吾太久没去看望?”枫岫似笑非笑,右手手腕轻抬,恰到好处地收住最后一个尾音,才将琴放下,给拂樱倒了一杯茶。
    拂樱接过枫岫递来的茶杯,道:“吾知道你是大忙人。区区在下,怎敢劳动枫岫主人大驾。”
    “好友言重了。”枫岫叹了口气,“吾早有意想前往拂樱斋探望好友和小免,只是最近事情的确多得让人难以抽身……”
    “吾都说了吾知道。”拂樱摆手,“反正吾来看你,不也是一样。”
    枫岫笑笑:“你家的小丫头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昨日园子里的百丈青丰收,小免吃了太多,今日恐怕是呆在茅房里出不来了。”拂樱想到那小兔子馋嘴的模样,不禁好笑。
    “百丈青性寒凉,吃多了可是对身体不好啊。”枫岫摇扇,随手写了一张药方递给拂樱,“这药方也许对小免有好处。”
    拂樱接过收下,才慢慢道:“罗喉之事……”
    枫岫终于皱起眉,罗喉之死,的确是他失算。炽焰赤麟天生反骨,不该如此轻信。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拂樱看枫岫反应,继续道,“以死为契机,从此远离这波涛汹涌的江湖。我忽然开始羡慕起罗喉了。”
    “嗯?”枫岫不解拂樱何出此言,“好友未涉江湖,从何处生出的退意?”
    “哈,是吾多心了。”拂樱睁开眼,“枫岫,若吾此刻想让你抽身江湖,你能否答应吾?”
    他可以为枫岫放下火宅佛狱的利益,只不知枫岫能否为他放下心中理想?终于问出这句话,拂樱定定地看着枫岫眼中情绪变幻,久未听到的答复,心中渐渐变得空茫起来。
    终究,还是放不下是吗。火宅佛狱就算没有拂樱,也必然会有别人代替他完成任务。枫岫则不同,从当年帮助罗喉诛灭邪天御武起,已被深卷江湖。即使最初只是作为一个置身局外的观察者,但江湖一息瞬变,时过境迁,如今的枫岫已然处于漩涡的中心,要想抽身谈何容易。更何况,枫岫本人怕是一点抽身的意思也无。
    “吾还是先回去探望小免。”得不到想要的答复,拂樱起身,便欲离开,却被枫岫伸手一把拉住。
    掌心间传来熟悉的温度,拂樱愕然回首,却被枫岫一把拉入怀中。
    “既然来了,何必那么急着走呢。”枫岫笑笑,握紧了拂樱冰凉的手,“留下来多住几天吧,吾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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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欲变之声

    寒光一舍这两日还算清静,弃剑师与鄙剑师知道有客人来,也知道有所回避。虽然之前与拂樱也算是见过面,但那时拂樱在盛怒之下,后又洗去了两人那一段记忆,所以两仆人并没有太多印象。只知道这个一身粉到底的高人名为拂樱斋主,是枫岫主人知交多年的挚友,目前在寒瑟山房暂住。
    至于住哪里嘛,由于拂樱以前的房间被两仆人所占,拂樱只好勉为其难住在了枫岫的房间里。当然,这么做的后果就是拂樱经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完全颠倒了以往早睡早起的习惯。
    枫岫倒是每天都起得很早,因为每天都有不同的武林名人前来寻访。拂樱派出去寻找黄泉的那朵樱花此时也已经觅得黄泉踪迹,已回来禀报。拂樱躺在床上,懒懒地接住从窗外飞进来的樱花,思忖着不如今日出门寻那少年一趟。但无奈腰下酸痛,却是想起床也不能。心里默默骂了枫岫数遍,忽然侧头看到摆在床头的一沓手稿,便伸手取过翻了翻。
    手稿上的笔迹娟丽清秀,不似枫岫风格,倒像出自女子笔下。情书?拂樱首先想到这两字,但很快被手稿的内容推翻了这个想法。《天都兴亡录》,记载的是罗喉的事情。拂樱觉得很有兴趣,便一页一页翻了下去。直到叙述到罗喉之最终灭亡,这一日已过尽,拂樱终于长叹一声,放下手稿,继续躺下睡觉。
    一边门却被打开了,枫岫走进来看拂樱仍像个孩子似的赖在床上,不由失笑,走进前来坐在床边,推推他道:“好友,在床上呆了整整一天了,不起来活动一下?”
    拂樱翻了个身,抱怨道:“一整天没吃东西,你要饿死我吗?”
    枫岫摇扇:“是我疏忽了,我已经让弃剑师他们去准备食物。”忽然看到床头的书稿有翻阅过的痕迹,顺手取过:“好友你看完了?”
    拂樱道:“只是粗略地翻了一遍而已。”
    “有何想法?”
    “君曼睩姑娘文笔细腻,感情于字里行间流露。”拂樱微微阖眼,“只是把武君写的未免多情了。”
    “哈。”枫岫又笑,“身为女子,能写成这样已经是难得之作。又或许,罗喉本就是个多情之人呢。”
    “看来你对罗喉了解的还真是不少。”拂樱忽然想起了什么,“已经过了半个月,罗喉也应该复生得差不多了。就劳烦好友替我走一趟拂樱斋,顺便记得将黄泉一并带去。”
    “嗯?黄泉?”枫岫略一思考,想起是那个将神之子送来的白衣战将,“吾去何处寻人?”
    拂樱将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将手中樱花抛入半空中,顿时散成一副画面。画面中红白战袍的少年手持长枪,孤坐雪崖。冷风冷寂,银光绽放,衣随狂野,皓发雪没。月光照遍一身清冷,眼神亦一如冰天冷雪,但却映着生死契阔的执念,望断天涯世路。
    画面消失,拂樱不禁问枫岫道:“你说……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枫岫沉吟:“亦敌亦仇,亦情亦友,此生终了,知己何求。”
    “是么。”拂樱阖了眼,打个呵欠,“那就拜托好友去寻黄泉,带他去见罗喉罢。吾实在是不忍心见那少年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枫岫伸手摸摸拂樱脸颊:“那吾去去便回。”
    拂樱打开枫岫的手:“不用急,罗喉的力量应该已经传承于黄泉,此次复生之后只是一介普通凡人,你须得将他与黄泉安顿好了,再回来见吾。”
    “咦,好友什么时候对罗喉这么关心起来?”枫岫不禁好奇,拂樱与罗喉顶多也就算是见过两次罢了。
    “只是觉得投缘而已。你快去吧,黄泉心系报仇之事,不知下一秒又会寻往何方。”
    嘴上这么说着,拂樱的内心却泛起一丝苦涩。其实自己这么尽心力地帮助罗喉和黄泉,无非是心底对自己和枫岫未来结局的一种寄望罢了。只是心中的一缕寄望而已,此次过后,罗喉和黄泉应该是能顺利退隐,从此远离江湖。可是枫岫,却在江湖这茫茫泥沼中越陷越深。而自己,也终于是不可避免地要被卷入了。当初信誓旦旦所说的不涉红尘的言辞,如今看来这么的可笑。拂樱终于知晓久远以前,枫岫初说要入红尘时,自己身后那刻骨的寒凉之气从何而来。
    “嗯。”枫岫应了,转身出了房间,拂樱刚准备睡觉,忽然眼前枫叶一飞,只见枫岫人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粥,放在桌上,回头微笑,“这回是真的去了。”身形微闪,已不见踪影。
    拂樱还来不及说什么,只得愣愣地看着桌上犹自冒着热气的粥。慢慢掀开被子下了床,拿起粥尝了一口,忽然觉得食不下咽,只得又放下了。今夜月色很好,窗外寒光皎皎,枫影重叠。拂樱困意渐消,便披起外衣推门沐月色来到寒瑟山房前院。
    亭子中那架琴犹在,拂樱走上前去,轻按琴弦,铮琮之声应弦而出。心中有感,拂樱便在琴前坐下,十指覆上,琴弦在白皙的指尖下泛着寒光。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曲由心生,弹着的是那日枫岫所奏之曲,非是莺莺燕燕,欲心系江湖,却总有种悄然而生的变意。
    枝头寒枫闻声而似有感应,竟坠落不止,点染了逐渐走调的琴声。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谓我何求!
    拂樱手猛然一按,未能收住的最后一个尾音尖锐地划破天际。“桐骨弦音心欲变,长亭冷月意难言。寒风瑟瑟欺落木,夜色昭昭妄蔽天。哈,哈哈哈……”拂樱仰天笑了起来,放开古琴,却无力地趴到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枫岫此次去了很久才回来。看到拂樱趴在桌上睡觉,正欲上前,沉睡之人却忽然惊醒,脸颊上一片红红的压痕,眼神里却分明现了一丝转瞬而逝的警惕。见是枫岫,又想继续趴了下去,却被枫岫拖了起来。
    “在这里睡觉小心着凉。”
    “嗯……?”拂樱忽然感觉枫岫的气息不稳,伸手一扣枫岫脉门,果然有内伤,不禁皱眉,“怎么受伤了?”
    枫岫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黄泉因罗喉之死,对吾尚且抱有敌意。”所以当他初寻上那名少年,还未道明来意便已兵戎相向。因拂樱交代在身的任务,枫岫不好用强;而继承罗喉之力的黄泉却是仇恨满心步步杀招;枫岫无心恋战,便引着黄泉往拂樱斋的方向而去,但无奈黄泉的长枪实在是很长,枫岫难免被戳了几下。
    拂樱不可思议:“以你的修为,会被黄泉所伤?”
    “黄泉传承了罗喉的意志与力量,已不是你当日所见的黄泉。”枫岫运气疗伤,“而且,吾今日才发现,吾已经中毒多日。”
    “中毒?”拂樱皱眉,刚才为枫岫把脉时并未感觉到任何中毒的迹象,而且以枫岫的能力,怎可能中毒多日而不自知?
    “是赤蛊邪毒。”枫岫执扇接住一片落下的枫叶,放到拂樱面前,“好友你看,这枫叶的脉络里,早已充盈着毒素……”这种奇毒发作之前本不会被发觉,只因黄泉的幻术竟有特殊的引动毒发的效果,这才让枫岫发觉。
    “是刀无极所为?”拂樱欲拿过枫叶,却被枫岫止住了。
    “嗯。看来刀无极是早有谋划。”枫岫将叶片丢至亭外,“有毒之物,好友还是莫要触碰的好。”
    “那这毒如何解?”拂樱听话地收回手,又担心起来。
    枫岫略一思索:“天蛊山的天蛊可解此毒,但天蛊有生长周期,距离长成尚差十日。届时吾自己去取便好,好友你不用担心吾。”
    “嗯。”拂樱闻言,转了话题道,“黄泉见到罗喉了?两人现在如何?”
    枫岫笑笑:“不知。将黄泉引至拂樱斋,吾便回来了。”
    “你你你、真是很故意……”拂樱拍桌,慢慢又平静下来,“罗喉此时已与普通人无异,想来黄泉必会带着他退隐江湖……”
    “这样很好不是吗?”
    “是啊,所以吾羡慕。”拂樱望向枫岫,忽然认真道,“你也快要被天下封刀赶出东品了罢,反正这里到处都是毒,不如随吾回拂樱斋,以免真正流落街头?”
    “哈,不用担心。刀无极十日之内应不会对吾采取动作。”枫岫挥扇微笑,刀无极对他的态度一向在于拉拢,应会给予他足够的时间考虑。等十日之后,自己取来解药,便不会被刀无极所威胁。“吾留在寒光一舍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好友你还是不要在这里逗留太久以免中毒……”天蛊数百年只成其一,若是拂樱也中毒,那可就不好办了。
    这是枫岫在担心自己吗?
    弯弯嘴角:“那好友多保重。”起身不再留恋,转身便离开了寒瑟山房。拂樱离开之后,枫岫才仔细观察桌上的琴,徵弦被强烈拨动的痕迹犹在,残留的余音隐约回荡。伸手覆上琴弦,凝目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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