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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不负君狂

[普通级] 7.12【枫樱】序春秋 (0~16,2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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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2-5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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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3]偶尔看看II
  •  楼主| 发表于 2011-7-16 17: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六章 执念

    人若是一心求死,诚心打动上苍,便会实现他的愿望。噬魂囚之内的枫岫经脉俱断,全身血肉腐烂,翻可见骨。森森寒意浸入四肢百骸,剥夺着枫岫最后一丝生命之息,心念之间,却仍牵连着那魂梦中的名字。他不止一次地梦到那一日拂樱与他割席断交,那时虚伪的言辞,还有拂樱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与惊惶;他依稀觉得拂樱好似是来看过他的,他说了很多话,还让拂樱为他画一幅画像。
    但枫岫明白那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拂樱自始至终,从未踏入过噬魂囚半步。
    拂樱。
    咳出最后一口血,枫岫终于无力地倒卧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之上。

    佛狱里沸沸扬扬地流传着各种关于噬魂囚里的犯人最后死亡的情状。
    传言说,那人倒卧在噬魂囚里,紫发紫衣就那样散落在满是血污的地面上,惨恻绝艳得让人不敢直视。
    传言说,被翻过来时才发现那人身上伤口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可容颜却依然英俊如斯,就连眼睛上的伤口都没有见到半分溃烂之意。
    传言说,那人被守护者抱出噬魂囚时,从不下雨的火宅佛狱下起了绵绵不绝的细雨。
    传言说,那人的尸体被王放进了最华美的棺里,由太息公亲自护送去了慈光之塔。
    传言说他被慈光之塔的无衣师尹以国师之礼厚葬。
    传言太多,太多。
    凯旋侯的侍女喋喋不休地说着,躺在床上的人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太息公来看望他,在床边用水袖捂着嘴吃吃地笑。
    “侯你这一病可真是时候。护送王女远嫁的责任你不用担,将楔子尸体送去慈光之塔也由我替你代劳。”太息公看着躺在床上病得神志不清的凯旋侯,啧了两声。“楔子一断气,你就病成这样,要说你们俩之间什么都没有,吾可是很难相信啊。”
    只可惜昏沉中的凯旋侯并不能完全听清她的话。

    因为凯旋侯病重卧床,所以与死国的联络便由咒世主亲自前往。天者似乎并不意外咒世主的来访,会谈完毕,恭敬送客。
    咒世主离开之后,地者若有所思:“以往火宅佛狱派出的使者都是凯旋侯,为何今次是咒世主亲自前来?”
    天者微微一笑:“火宅佛狱要与死国共享天下,咒世主必须亲自前来。更何况,凯旋侯重病卧床,一时半会是好不起来了。”
    “咒世主未曾提起凯旋侯病重,天者是如何得知?”
    天者纯白羽裳轻挥,掌心现出一团浅红色的光来,光芒中央悬着一片形状诡异的七彩鸟羽。望着这一团小小的光,天者的神情似有微变。
    “这是……”地者在那光芒之中隐约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
    “凯旋侯关于枫岫主人的记忆。”天者道,“当年吾为凯旋侯拔除其所中的同生之咒,带出了这段记忆。只是同生之咒在凯旋侯身上仍有残留,故而枫岫主人身亡,凯旋侯便一病不起。”
    “竟有如此神奇的咒术。为何以前未曾听你说过此事?”
    天者将光团收回,却没有言语。凯旋侯的这段记忆,这些年来他翻来覆去观摩过不知多少次,包括其中与枫岫情爱的过程,亦是一点不差地印入脑海。这段记忆,让天者明白了很多以前不可能明白的事情,其中尤其强烈的便是对地者的感情。
    许久以后,天者才转过身,走到地者面前,闭着双眸:“地者,每一次感受到你站在吾面前,吾想获得完整力量的心情就愈加坚定。”
    看着面前人白皙得如同羽翼梦幻一般的容颜,地者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意料之外的天者并没有反抗,终于拨开遮住半面的珍珠帘,覆上那朝思暮想了数千年的冰色薄唇。

    经过数日的调养,凯旋侯的病情终于渐渐有了好转。为何会生病,太息公和王不知,火宅佛狱的其他人不知,他自己心里还是很清楚的。是因为那一小部分无法拔除的同生咒,所以枫岫死了,他还是要受牵连。
    只是…枫岫死了。
    凯旋侯觉得自己的心一点都不痛,真得一点都不痛。可是总觉得哪里都很违和,哪里都不对劲。如果心能稍微痛一点,他现在的情况是不是会更好一些?他知道那个人是故意的,一心求死。他应该心痛一点的是不是,可是为什么就是痛不起来。
    病情好转的第二日,凯旋侯便又是那个为了火宅佛狱奔波征伐的凯旋侯。枫岫这个名字好似渐渐被人遗忘了,再少有人提起。而凯旋侯的失利,却是越来越多,火宅佛狱的颓败之势,亦是愈加明显。
    太息公曾经无奈地笑,问凯旋侯:“难道真的是那个人的死对你的打击太大,以至于一向沉稳擅于谋略的凯旋侯,都无法淡定地制定完美的计划了么?”
    凯旋侯只是淡然一笑,并不作答。心里却明白了自己记忆的不完整。
    那是——
    有关枫岫的残缺。
    他终于知道了为何在听说枫岫死讯的时候自己的心一点都不痛。
    因为他现在才了解什么叫心已痛到麻木。

    这些日子每天都做着不同的梦,梦里全部都是与枫岫相关的点点滴滴。从他与枫岫乘坐同一块天外之石来到苦境开始,从枫岫包养他开始,从枫岫第一次吻他,第一次对他说喜欢他,甚至为了他的玩笑可以将自己的神源都典当出去,为了见他而修炼的天外传音,直至自己也终于无可避免地爱上,那些樱花雨之下的抵死缠绵…
    所有种种…曾经遗忘了很长很长时间的记忆,渐渐重新回到脑中,拼凑成一幅已经染满鲜血的画卷。
    原来他与枫岫之间,并不只是简单的相互利用相互欺骗的「好友」关系。
    怪不得最后一次亲昵的接触之时他觉得折辱与报复,枫岫会流露出那样充满杀性的眼神。以及那一句莫名其妙的「到底还记得多少关于你我之间的事」,还有执起笔时不经构图便自然而然能画出的人。
    心口上迟来的钝痛,令凯旋侯失了心神。
    既然已经剥夺了他的记忆,为什么还要归还?抹去拂樱斋主的记忆有何不好。猛然间想起,就连「拂樱」这个名,都是枫岫所取。那么为什么不将拂樱就当作是枫岫臆想中的人,他从来不是,从来不是…
    他只是凯旋侯。
    一拳狠狠地砸在拟定好的全面进军苦境的策划书上。
    凯旋侯却是不该这样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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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2-5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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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1-7-16 17: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七章 神源

    遇到天者之时,凯旋侯觉得所有的恨意都喷薄而出。极招上手,却看到天者缓缓睁开了眼睛,变成了冥王啻非天。强大的力量压得凯旋侯不得不收招,却没有减去眼神中的怒气。
    “你早知道拔除同生之咒的副作用是不是?”
    天者并不否认:“你的记忆,吾已经还给你了。”
    “哈哈哈……”凯旋侯猛然仰天长笑起来,邪气飞旋,散落漫天黑色樱花,不惧冥王无匹强悍的力量,墨色瞳眸里满是杀意,“既然剥夺了吾之记忆,为何又要还回?!”
    为何要让吾痛苦,让吾痛不欲生!
    天者微微皱眉,接住凯旋侯磅礴凌厉的一掌,道:“这是天的恩赐。”
    “恩赐?”凯旋侯盛怒,劈掌便是往死处攻击,“吾不需要!”
    天者并不欲置面前人于死地,所以只是抵挡,未出大招。
    “吾感谢你的记忆,让吾明白许多。”天者一面微微侧身避开凯旋侯的掌力,一面道,“当吾睁开眼,看到所想看到的,便觉得心满意足。”
    “吾不懂你在说什么!”凯旋侯收回掌,邪气萦绕,却是运起极招,“兵甲武经裂之卷,裂宇之玄——”
    天者眼神微动,也只得张开羽翼抵挡凯旋侯极端之招:“神羽之曜•末日四翼……”
    惊天动地的一击,却是凯旋侯跪倒在地,嘴角鲜血缓缓落下。天者收起双翼,旋身立于凯旋侯身前。实力上巨大的悬殊,让这场本无必要的战斗划上句点。
    凯旋侯以为天者会就此取了他的性命,毕竟此刻死国与佛狱已经决裂。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冥王竟然缓缓伸出手掌,为他治疗身上伤势。
    抬头看到天者眼眸的那一瞬间凯旋侯微微怔住了,只见天者慢慢闭上了眼,便又回到了那纯白羽裳之身,却一字一字道:“地者,死了。”

    想要获得完整的力量,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死国开疆扩土。但拂樱斋主有关枫岫主人的那段记忆让天者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情爱,每每神识能感受到地者在自己身边,却不能真正睁眼看他哪怕一瞬。所以愈加坚定地想要突破天罚,没料到,当他终于成功地睁开眼,内心却被无止尽的欲望和权力所吞噬,甚至来不及多看地者几眼,便让地者出去征伐。
    直到最后,地者败于阿修罗,自盖天灵而亡。
    其实在地者自盖天灵的那一瞬间,远在死国的天者是有所感应的,也可以出手阻止地者自杀。但他不能,纵然他有着绝对的力量,无上的权威,他却没有权力剥夺地者最后的尊严。眼睁睁地看着地者离他而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因为最重要的人已经离开他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往后的路,那么漫长那么可怕那么孤独那么寂寞,他好像已经不想继续走下去了。

    闭上眼,看不到面前的一切,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归还了你的记忆,意味着同生之咒也已经回到你的身上。”凯旋侯体内的伤已经被完全治愈,天者收回手,“不要求死,因为你死了,他会被你牵累。”
    凯旋侯的身躯猛然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化成白羽离开的天者。
    天者的意思…枫岫还活着?
    的确,枫岫还活着。天者在归还同生之咒的同时,亦归还了枫岫的神源。慈光之塔的人修炼到一定境界,便会拥有神源这项宝物。一块集了灵气的玉,可以治疗主人的伤势,更可以在人死后将其复生一次。当年枫岫的神源被万妖炉吸收,但由于枫岫多年根基,所以神源并没有被破坏,只是力量被万妖炉所利用而已。如今,天者既归还凯旋侯身上的同生之咒,绝无道理让两人同赴黄泉。只是神源发挥此次功效之后便会失去灵力,变成一块普通玉石,枫岫也只能作为一个平凡人生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罢了。只是平凡,有时候未必就是坏事。
    “这亦算是,吾对你的报答了罢,凯旋侯。”回到死国的天者抚摸着地者唯一留下的武器,血断邪刀。“多谢你让吾明白吾对地者的感情。”
    只是失去的,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凯旋侯,趁着你还没有全部失去,好好珍惜剩下的所有。

    命运总是公平的,在他让你重新找回一些东西的时候,也会让你失去一些东西。当凯旋侯看到剑之初的时候,他知道这一仗已经到了最后。所有花费在火宅佛狱上的心血,多年的谋划,一朝付诸东流。
    剑之初放过太息公和守护者,单单选择对他出手,凯旋侯怎会不知剑之初是欲为枫岫讨回一点公道。为枫岫,为火宅佛狱在苦境造下的这些杀业,剑之初理应是痛下杀手的不是。可是剑者天性的淡泊让他手下最终容了情,只因他看到了那一刻凯旋侯眼里那强烈的求生的意志,原本的杀招生生收回,只是废了其七成功体。
    再之后魔王子的出现让凯旋侯和佛狱众人感受到了最深的绝望。所有的宏图大业,到此亦结束了。退兵的那一瞬间,凯旋侯唯一能想的,便是如何保住火宅佛狱,这是他牺牲一切所尽忠的国土,无论如何他不能看着它毁灭在魔王子手里。
    所谓退兵,真正退回到火宅佛狱的,也就只剩下凯旋侯、太息公和迦陵三人罢了。大军已经覆没,无数佛狱将士埋骨他乡。
    仅剩的三成功体亦被魔王子废去之后,凯旋侯倒卧在噬魂囚之内,满地残留的血腥之气,隐约还带了一丝那个人身上淡淡的枫叶气息。至此尘埃落定,那凄艳壮烈的樱花终是开而无果。一生努力,一生失去,到头来手指所能触碰到的,不过是那墙壁上留下的十二个血字而已。
    “好友拂樱,吾不怪你,吾原谅你。”
    狼狈入狱的人凝目望着墙壁上的字,似乎是想笑,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拂樱,拂樱。他一遍一遍地抚摸着这两个字,他的名字。手指渐渐在墙壁上磨出了血迹,盛开如妖异的血樱花。
    凄然倒地,忽然想起那人入狱的那段日子,自己都在做什么呢,对了,好像是守在琉璃仙境,又好像是在攻打集境。只是…还剩下什么意义?苍白颤抖的手指停在「拂樱」那两个字上,拼着最后一份力不愿放下手。若放下,便是放下了拂樱,放下了枫岫给的名字,他将一无所有。
    又想起那夜在寒烟翠房里看到的清丽少女,没来由地羡慕她。羡慕她在那个人最后的日子里能陪伴在他身边,羡慕她能在枫岫最受伤的时候给予那么一丝自己永远也给予不了的安慰。
    传言里枫岫死的时候便是这样卧倒在他眼前的这块潮湿的铺满稻草的地面上,暗红色的血铺展成一朵盛开的花,那人一身紫衣紫发散落得如同最美丽而高雅的诗篇,看久了的人会觉得眼睛痛不可挡。传言说枫岫死的时候,身上伤口腐烂见骨,唯有眼上之伤清明如新,连缠纱上的血迹都是哀哀鲜红。
    自己病中时的那些模糊的传言一句一句在耳边响起,此刻竟一句一句地清晰起来。眼一闭仿佛就能看到那时的情状,那缠在眼上的纱带上点点斑驳艳丽的色泽,似是染泪而成。泪盐浸淫,所以伤口不腐,只是枫岫,那一定很痛吧,很痛很痛罢…
    手指弯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却仍是死死抠着墙壁上「拂樱」二字。咽下胸口翻腾的血气,忍住想要昏睡的欲望,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以死,要活下去。
    因为枫岫还活着,拂樱怎么可以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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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2-5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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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1-7-16 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八章 九尾红狐

    暗无天日的噬魂囚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妖娆美丽的女子,一身橘色狐裘大衣,身姿妩媚,轻轻推开噬魂囚已经腐朽的大门。
    一阵木屑伴着烂稻草的霉味扑鼻而来,女子抬起袖子遮挡,却还是被呛了几声,皱起眉娇嗔地咳嗽:“这是什么鬼地方,整个句芒红城都被毁了,这里居然丝毫无伤…”说着不悦地扬起衣袖,一把火从地面上点燃,竟是要将噬魂囚也焚了。
    正准备离开这个阴暗潮湿的所在,忽然在火光中看到一个好似还在挣扎的身影。
    “嗯?有人在?”红狐九尾甩甩衣袖,能不被她察觉,要么就是武功太强,要么就是气息太弱。看那身影在火中挣扎,明显不会是第一种。微微眯起细长的眸,飞身将那人从火海中拎了出来。
    红狐还是觉得自己太善良了,干嘛没事要救面前的人呢,连一句谢字都听不到。只见面前人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墨绿羽绒衣袍上血迹斑驳,皱缩纠结,头发上凌乱地沾满稻草,几乎将整个脸都遮住了。
    “喂,你没事吧…”红狐见他没有动静,不由得俯下身来,略表关心。
    “…”从那人喉结轻动,却只发出含混不清的模糊声音,红狐九尾根本听不清楚。折腾了半晌,终于失去了耐心,掐着腰嗔道:“本姑娘救了你已经是天大的人情,现在火宅佛狱已毁,你一个废人,还是赶快离开吧。吾还有要事,就不管你了…”
    说着一转身便走了。
    拂樱倒在地上。火宅佛狱已经毁了,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
    他要离开,他要去慈光之塔,也许还能找到枫岫。艰难地一步一步爬行在焦枯的大地上,荒芜人迹,这便是火宅佛狱最终的下场。以前,就算贫瘠,却不至于荒芜至此。佛狱不存在了,那么凯旋侯,也只是一个过往的名字。如今,他终于可以全心全意地作为拂樱了。应该开心不是吗?好像有什么液体沿着脸颊落在这片土地上,很快便被干涸的土地吸收得一干二净。
    挣扎着爬到婆罗堑时发现杀戮碎岛也成一片荒地,不见一丝生迹。杀戮碎岛,怎会…
    拂樱觉得心口一痛:寒烟翠。
    入目的荒凉,残碎的大地,风化的只剩下白骨的骸体。碎岛发生何事拂樱不知,但心中不好的预感却是愈加强烈。在婆罗堑略一休息,勉强终于可以站起来。不甘心,总怀着那份不甘心,拂樱在空荡荡的碎岛宫殿里来回寻觅,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直到他看见那把黑色的绢伞。
    一瞬间拂樱觉得自己脚下一空,几乎就要摔倒在地。勉强撑着向那把绢伞的方向而去,终于看到那块青色的墓碑。看到墓碑上的字,拂樱脚下一软跪下在墓碑前,无声哽咽。
    「王后 寒烟翠之墓」
    寒烟翠之墓。惨白的手指抚过那三个氤氲了江南烟水的字,拂樱的肩膀终于剧烈地颤抖起来,挪身上前,紧紧地将那冰凉入骨的青石墓碑抱在怀里,就好像在寒烟翠还很小的时候那般宠溺地抱着她一般。
    将脸静静地贴在冰凉的石面上,眼泪终于滑落尘土。轻微地震荡,残损的绢伞微微颤抖,撑着最后的哀声凄凄。
    “啊——”凄厉的怪声划破空荡荡的碎岛上空,撕心裂肺。本就残破的咽喉经不起这强烈的气流冲击,终于在高空中撕拉一声哑然而收,天地重归静寂。只有栖息在四面八方岛屿荒木上不知名的鸟儿似是受了惊吓,扑棱棱地飞上天空,在宫殿周围哀哀盘旋。

    拂樱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清醒过来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停在这里,他不能。伸手抚摸墓碑上没有温度的字,拂樱扯出一个清浅的笑来。
    小翠,吾不能在这里陪你。抱歉…
    风轻轻地拂过他的脸,似乎是在代替寒烟翠回答什么。拂樱挣扎着站起身,踉踉跄跄奔出了着华丽威严却死寂荒凉的碎岛王殿,他不知道自己的精神还能支撑多久,他要去慈光之塔,他想见那个人。
    终于当他来到杀戮碎岛最北端,踏上慈光之塔的那一刻,拂樱终于觉得自己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一昏迷便是数日。不可以死,还没有见到想见到的人,还没有向他说明一切,还没有…
    勉强睁开眼,却觉得疲累万分,手紧紧地抓着地面的沙土,沙子却一丝丝从从指缝间又漏出,什么也握不住。强撑着支起上半身,却又重重地倒落尘土。身体在叫嚣着放弃吧放弃吧你已经很累了,终于忍不住想闭上眼。
    “咕噜噜——”有什么东西从胸口滚落在地上,拂樱下意识地用了最后一丝力气伸手去抓,入手的温热的铜的质感,上面雕着的…樱花花纹。
    求生的欲望一瞬间又变得强烈起来。纵然全身狼狈不堪,面上全是血污灰尘,形销骨立惨不忍睹,那一双逐渐睁开的如墨似画的眼中却是流光溢彩,让人惊叹。
    都已经来到了这里,绝对不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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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2-5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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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1-7-16 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九章 哑巴

    在慈光之塔偏远的一个小村落里,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外人。穿着一身破烂到极致的衣物,墨色长发纠结成团,凌乱不堪,上面还缠着些斑驳血迹;被头发遮掩大半的憔悴面容亦是沾满灰尘和血污,整个人看起来形销骨立,甚是可怖。而且那人是个哑巴,村里人问起什么,他只会抬起浑浊的眼,喉咙里咯咯地发出一些不成语句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毛。

    哑巴的手脚似乎不太好,蜷缩在村子的一角,常常是一整天都不动弹一下。有时候村人都会好奇他是不是已经死了,但一有人走近,哑巴会抬起头来,用一种很特殊的眼神看他。那眼神不是惧怕,相反的是很认真的眼神,就好像是在仔细地辨认来者的容貌,再妄图与心底的容貌吻合起来。

    那样深情的眼神,却又满含着哀伤与不甘,竟能看得人呼吸停滞。不知此人经历了何等的变故,才会有这样让人动容的眼神。

    好心的村民没有赶走哑巴,村里的大夫还来给他看过手脚上的毛病,却因为哑巴身上的伤久未医治已成痼疾,大夫也无能为力。但让大夫惊讶的是哑巴的手腕虽然瘦削,但皮肤细腻,肌理均匀,看来之前也应生活得不错的。只是沦落至此,便显得愈加可怜。

    偶尔也会有人给哑巴送来些饭食,哑巴虽然会伸出手指在地上写谢字,但极少吃什么。村人渐渐习惯了哑巴的存在,他们觉得哑巴就像是生长在墙角的一丛杂草,在那里碍不着他们什么事儿,要是某一天枯死了,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

    哑巴背靠着的那面墙,是村子里唯一的学堂的后墙。隔着墙,每日清晨起便能听到那村里教书先生清雅沉静的声音,带着孩子们一句一句地念着书本上的诗词。

    村里人大多数都不识字,这教书先生是许多年前云游到这里的。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但村民崇拜读书人,恳求他留下来教孩子们读书识字,而且专门建立了一个学堂。教书先生难却盛情,便留了下来,为学堂取了个名为春秋学堂。

    村里的孩子们都会被送来学堂里读书。先生虽然严厉了些,但却是极有耐心的,所以孩子们都很喜欢他,村民也都很尊敬他,每每有蔬菜瓜果或者捕猎收获都会先往学堂里送。村人都觉得,虽然先生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但先生的心比任何人都将着尘世看得清楚。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朗朗的童声每日都会念起《诗经》中的句子。墙角里的哑巴会微微抬起一直深埋的脸,静静地听着每一句。偶有飘离枝头的树叶落在他的身上,人亦浑然不觉。春去秋来,渐渐地任落叶堆积全身。

    书院的名气渐渐传了出去,邻近的城镇也有将孩子送来求学的。村中人觉得只有先生一人管理偌大的书院太过劳累,便想着给先生找一个帮手。只是村里除了先生还有大夫以外,所有的大人都不识字,只能在书院里打打杂,并不能真正帮上什么。

    大家忽然想起了哑巴。哑巴虽然不能说话,但却是会写字的。村里人觉得,既然是村子收留了他,哑巴能为书院做点事情也是理所应当。于是当日村长便亲自去了村西口。

    哑巴仍然如一丛杂草凌乱地生长在书院的墙角处。见有人来,他迷惑地抬起头,几片干枯的叶子摇了摇似乎是想从他头发上掉下来,却又被那杂乱的头发粘住了,不甘地挣扎。

    “今年有不少别村的孩子来学堂里求学。”村长直抒来意,“先生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所以我们想请你去书院帮忙,不知你是否愿意?”

    虽然是哑巴,但只要是读书人,村里人都会给予应有的尊重,并没有强迫的意思。哑巴的睫毛很长,半垂下眼眸时能看到睫毛轻轻地在颤抖。哑巴在犹豫。村长很不理解,与其蜷在村口角落当一个疯子,去书院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等了许久,哑巴终于伸出脏兮兮的手,慢慢拨开地面上堆积一层的腐叶,一笔一划地写了个『好』。村长虽然不懂书法,但还是能看出来哑巴的字很漂亮。旁边的大夫是识字的,大夫对村长说,“他答应了。”

    村长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来:“这样真是太好了,先生以后就不会那么劳累了。去给哑巴找一套整齐的衣服来,将他收拾整齐了再带去书院。”

    哑巴接过村人递过来的普通衣衫,默默地独自在村后的温泉中洗净身上的污垢。村人们在看到哑巴之后不禁怔住了,没想到,那么脏乱不堪的哑巴,原来竟有着这样的天人之姿。苍白容颜却是异常秾丽的五官,尚带水珠的长发随意散着,一身粗布衣衫也遮不住全身的高贵风骨。也是了,哑巴能有那样摄人心魄的眼神,也当有着这样一副容貌才能配的起。

    哑巴仍然疏离而且沉默,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才被村长带着前往春秋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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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序春秋(上)

    是日秋意渐浓,寒霜催叶落,天际却愈加晴朗明净,掺杂了冷意的风撩人衣襟。哑巴抬头看着学堂大门上熟悉的字迹,抬起迟缓的脚步走进去,心的某一个地方却被紧紧揪住。

    本已不再奢望什么,可是在见到人的一瞬间,所有的往事排山倒海:自己终究还是放不下心中执念。只是这执念早已在心底扎了根,如何放下?怕是就算他身躯死了也会继续攀援着心脏的脉络,绝无可能被拔除了罢。

    沧桑往复多少事,一年枫落一年悲。

    看到那人在书院前庭席地抚琴的模样,哑巴用双手紧紧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那无数个日夜不断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模糊影子,终于在这一刻,与面前弹琴之人的样貌重叠起来,清晰得让人心碎。那坚毅如初的眉角轮廓,高挺的鼻梁,淡淡枫红色的唇;那随意散落的紫色长发,微闭的双眸的弧度;那熟悉的停在嘴角的温柔,那风轻云淡的表情;那一袭镶了雀纹宽边的紫衣深深。

    那是,枫岫。——他此生最怕再见,却也最想再见之人。

    抚琴者并未察觉有人造访,修长的手指潇洒地游动在纤细的琴弦之上,仍是行云流水地弹奏琴曲。一曲终末,那人右手一划,恰到好处的收住了最后一个尾音。却是将手放回琴弦上,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情,只管坐着发起呆来。

    等了许久,村长才走上前去,恭敬地作揖道:“先生。”

    枫岫闻声站起回礼:“村长?定是来了许久了罢,真是过意不去。”

    村长看着先生面带歉意的脸,不禁叹气。先生来到村子以后,除了眼睛无法复明,连五感也渐渐退化了。以前只要靠近先生十步以内,便必然会被察觉。如今却是近前也不知。

    “这位就是前日我们说过的可以来书院帮忙的人。”村长将哑巴拉到身边,“哑巴,这位便是春秋学堂的老师,以后你就帮着先生看管那些孩子。”

    哑巴?枫岫长眉微蹙。因为看不见的缘故,自然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面前人。后者却好似受了惊吓,看到枫岫伸过来的修长的手,几乎是本能地退后数步,踉跄倒地。

    枫岫听得那人摔倒的声响,手犹自伸着,却只触到凉薄的空气。哑巴此时已从地上爬了起来,狼狈不堪地站着,无力地垂下了头。村长在一旁解释:“哑巴是识字的,可以帮先生教导一部分孩子。但他之前一直被人当做疯子看待,所以有些怕生……”

    “嗯。”枫岫收回空空如也的手,“明日学堂便要开课了,吾要准备一些事情,麻烦村长您去通知孩子们开课的事宜。”村长应了,便先行回去。

    “学堂北院里有一间空房,你就先住在那里罢。吾先回去了。”这一句却是对哑巴说的,声音不经意间透着对陌生人的礼貌和疏远。

    哑巴始终没有抬头。只是听着那人远去的脚步声,再次用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但仍有些破碎支离的声音从喉咙不可抑制地逃逸而出,悲伤似呜咽,似又在想呼唤谁的名。枫岫,枫岫。心中百转千回呼之欲出的两个字,在秋意寒冷的空气里终究只能化作一片残忍凋零的破碎。

    看不到的容貌,脱不出的呼唤。只是陌路,从此陌路。

    哑巴忽然笑了,抬起头来看着已经走远的紫衣之人,树上的霜叶惊异于哑巴那近乎贪婪的目光,顿时纷落如霰。刹那间又似乎被哑巴身上散发出的浓重的悲戚之情感染,落地之前又随风扬起,散于天际。

    “咯……咯、咯……呃!!”跪倒在地,强自抑扼的古怪声音带着一股莫名的凄厉与痛苦。

    地上的一片枫叶突兀地映在哑巴的面前。哑巴放开自己的喉咙,伸手紧紧握住这片红得如血的叶,顿时四肢百骸都像散了架一样,一口鲜血从残破的喉咙里咳出来,沾了满手。只是那紧握的手,不能放开也不愿放开。

    就这样陪在那人身边,就这样陪着,这样就好,就够了。哑巴挣扎着站起来,将喉咙里翻涌的血尽数吞下,再将嘴角的血迹擦去,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哑巴从此留在了春秋学堂里。第二日村长惊异地发现哑巴原本如墨的一头长发便成了极其浅淡的绯白色,就好似三千青丝尽成雪。哑巴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静静地坐在孩子们身后,听孩子们摇头晃脑地背诵《诗经》。

    哑巴是不会说话的,而且总是刻意与枫岫保持着距离。因此枫岫觉得虽然学堂里多了一个人,但好像和以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唯一他能感受到那个人的存在便是在孩子们的口中。孩子们很喜欢哑巴,总是在他面前提哑巴怎么怎么样了。哑巴做的点心很好吃,哑巴梳得发髻很好看,哑巴答应了下午会带他们玩儿,哑巴给他们制作狼毫的毛笔,会教他们写正确的字,哑巴画的画像很像很像……

    枫岫于是笑笑,看来自己还是对这些孩子太严厉了。哑巴竟已在不知不觉中比他更受到孩子们的欢迎了吗?不知为何,每次一想到那个哑巴,无声无息,不肯让自己触碰,心口总有一个地方微微的悸动。但是哑巴只是哑巴。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

    时光就这样慢慢流逝。《诗经》粗略地教完,枫岫开始教那些孩子们《楚辞》。春秋学堂所教的内容和其他学堂并不一样,不以考秀才未目的,便没有四书八股的束缚,先生常常是随心所至,在古往今来的著作中纵横捭阖。

    楚辞中生僻字甚多,对年幼的学生们来说,发音尚且困难,学起来似乎不如想象中那般顺利,还出现了很多学生上课睡觉的情况。枫岫看不见便不自知,但哑巴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真是执着的人啊,孩子们明明都不懂,却还在那么执着地在解说。

    下了课以后,枫岫独自一人对着空荡荡的课堂,不禁怅然。又一年深秋,寒凉的风吹拂而过。慢慢回到卧房取出挂在墙上的剑,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剑身。然后出门来到落叶飞舞的院中,左手执剑,右手翻掌,身形微侧,紫衣翩飞。顿时旋剑断秋风,一舞如祭当年。

    哑巴此时就悄悄站在庭院门口,凝目看着那绝世的祭舞。

    “ ……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
    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   
    指九天以为正兮,夫惟灵修之故也。   
    约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   
    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   

    “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

    颂词一句句落在耳中,舞剑而吟的身影刻进眼底,哑巴却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悲凉得无以复加,几乎要汹涌而出的眼泪就快将那紫色的身影完全淹没,却终究又被强行压制下去。

    只吟了一半的《楚辞》,舞者体力已至极限,手中的剑终于铿然落地。荡碎了那一声轻到几不可闻的叹息。怔忡半晌,紫衣人半蹲下身躯,重新提起剑,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房间。哑巴仍立在原处,身体支撑不住了似的贴着门柱滑落,心早已因为疼痛而皱缩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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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2-5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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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1-7-16 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章 序春秋(下)

    从那以后枫岫改了课程,不再强迫孩子们学习生涩的《楚辞》,而是换了唐诗集注。相较于楚辞,孩子们自然对唐诗还是很感兴趣的,数个月过去,有些天资聪慧的孩子已经能自己作出几首即情小诗了,这让枫岫甚感安慰。

    “今日你们每人都要给吾写一首七绝。题材不限,押韵即可。”这一日教了一半,枫岫忽然觉得有些疲倦,便停了下来,给时间让孩子们自己作诗。

    对那些目前还不敢写诗的孩子,这也算是一种考量吧。枫岫慢慢地想着,总是要克服心理那不敢逾越的障碍,才能有进一步的发展。听到笔墨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小声的求援,还有脚步走动的声音,枫岫不禁微微皱眉:“不要找你们的哑巴哥哥帮你们,哑巴,你出去。”

    哑巴微怔。抬眼看向那人,虽然闭着眼睛,却仍是洞悉一切的表情。于是哑巴只能无奈地向拉住自己的小孩子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慢慢地离开。

    大约三炷香的时间过去,枫岫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道:“将你们的诗念上来给为师听听罢。”

    孩子们应了,一个一个轮流念出自己的诗作。童言无忌,思绪纯然。虽然孩子们写的诗看起来幼稚,但枫岫听来却觉得心境越来越开阔。便逐一夸奖孩子们,难得见到师尊有好心情,孩子们便也开始胆大起来,大声吟出自己的诗,不再扭捏。但到最后,却在枫岫料想之外的提前没了声音。

    “还少一个人。”略一停顿,声音慢慢柔和下来,“薛宛,你的诗呢。”

    被点名的孩子颤巍巍地拿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一首诗,看着师尊满怀鼓励的脸,终于鼓起勇气,照着纸上文字念道:“如今皆是生前梦,一任风霜了烟尘。回首云开枫映色,不见当年紫衣深……”

    如今皆是生前梦,一任风霜了烟尘。回首云开枫映色,不见当年紫衣深。

    清脆的童声念着一首诗。

    这样的一首诗。

    枫岫忽然怔住了。一瞬间天地回转,那把刻在心上的刀似乎被生生地拔了出来,在心上剜出一个血淋淋的伤口,本以为早该麻木,却在这一刻仍痛得让人难以承受。这首诗,这首诗。回首云开枫映色,不见当年紫衣深!

    怯怯的孩子走上前来抓住他的衣袖,似乎是想说什么。而其他的孩子都被先生这一瞬间苍白得脸色吓到了,纷纷围上来问师傅怎么了,又责怪那个念诗的孩子,不知事的孩子顿时委屈的哭了起来。

    “为师没事。”枫岫轻轻抚摸孩子们的脑袋,“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你们都回去罢。薛宛,你留下来……”

    孩子们都离开后,枫岫慢慢蹲下来,颤抖着伸手触摸孩子手中抓着的薄薄纸张,开口问道:“告诉我,你从哪里得来的这首诗?”

    年方七岁的孩子哭泣着嗫嚅:“我不会写诗,刚才哑巴哥哥走的时候从他的袖子里掉出来一张纸,上面写着这首诗,我以为是哑巴哥哥帮我写的……呜,老师,我……”

    稚子无知,只识得纸上文字,却不懂其中深意,更不懂诗中伤悲。

    果然,哑巴。他忽然很想仰天长笑,兜兜转转,原来你已在我身边这么久,却这么残忍的不让我知道。以为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就可以瞒我一辈子吗?哈,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得逞,绝对不会。……拂樱。

    枫岫慢慢站起,胸中疼痛之感亦或者是欢喜之情剧烈汹涌,顿时一口血从胸腔喷薄而出,本能地伸手挡住,一口血全数落在衣袖上,却是极快地用袖口擦干净嘴边血迹。稚子在前,不能让这么小的孩子见血。

    缓下胸口的血气,枫岫转向孩子,伸出未染血的另一只手:“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带为师去找他好不好?”

    “嗯……”未察觉枫岫呕血的孩子轻轻地应了,拉起枫岫,慢慢往前院走去。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凉凉的雨丝落在人脸上让人心伤。枫岫伸开手掌,让雨慢慢地将掌心的血迹淡去。被孩子带至前院,孩子稚嫩的声音在身旁说道:“老师,哑巴哥哥就在那门边不远处,我经常看到哑巴哥哥一个人在那里发呆……”

    “我知道了。”枫岫松开那孩子的手,微微笑了笑,“你先回去吧,雨要下得大了,小心别被淋着凉。”

    孩子听话地乖乖回去了。枫岫慢慢地走着,湿了水的落叶层踩在脚下绵软虚浮得不真实,而他却相信此时此刻不会是虚假。他不确定,那个人会不会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再次逃离,但他仍是要向前走去。

    嘴角逐渐重新溢出鲜血,但眉眼间的笑意却是越来越释然。因为看不见路的缘故只能摸索着向前,时间过得那么慢,慢到让人感觉时间已经静止了,停留在这一刻,只有这漫天挥洒的雨,是上天在流着多情的泪。

    哑巴终于看到了那一步一步向着自己走来的人。那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温柔与纵容。那本应明亮的不知对望过多少次的深情双眼,此刻已经再也无法睁开;那淡枫色的吻过自己不知多少次的唇,嘴角在不断滑落鲜血;那修长的不知道交握过多少次的手,微微向前伸着,似是想在抓住什么;那该死的欠揍的表情,却在一瞬间恍得心口生生被撕裂的疼。


    好想逃。

    哑巴在雨中颤抖着,看着渐渐靠近的那人。逃离,逃开,逃吧!下定决心的一瞬间心都空了。转身迈开沉重到极点的的脚步,却忽然听到身后人一声惊呼。

    本能地回头,却看到那人脚下打滑一个失衡向前扑倒。

    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哑巴回身踏上前一步,伸出双臂抱住了那人。

    刹那的空白,却被人用手紧紧扣住了肩膀。

    “吾一直在等你。”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躯,终于确认了。枫岫的手指收紧,用那么大的力气。好像有什么东西,通过那灼热的手掌从此刻进骨铭了心。

    “拂樱……”

    薄唇微微张了张,终究还是发不出完整的音节。枫岫伸手描上故人脸庞,一笔一划描绘着那精致的五官和轮廓。手指最后停在那柔软的微张的唇上,然后是淡枫色的唇欺压而上。

    惠而好我,愿携子手,一路同归。
    春秋代序,天地共证,生死不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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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25 18:13 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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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 2011-7-16 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回 45楼(不负君狂) 的帖子

    君狂君,文更的很快啊~请你将文章字数统计一下,回帖告知以便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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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2-5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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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3]偶尔看看II
  •  楼主| 发表于 2011-7-16 21:41 | 显示全部楼层

    回 46楼(疏楼晓迪) 的帖子

    统计啦~~10W字,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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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25 18:13 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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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 2011-7-17 00:44 | 显示全部楼层

    回 47楼(不负君狂) 的帖子

    十万字,好多啊,晕,我只有800的权限,不够加啊,先加400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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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2-5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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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1-7-17 13:4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 48楼(疏楼晓迪) 的帖子

    嘿嘿~~很多咩?其实还好啦,错眼30W字呢……XDD~~谢谢小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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