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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级] 【转载】袭苍(且介亭)完结 [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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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4-7 09:34 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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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 发表于 2011-8-15 07: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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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缘尽莫求 于 2011-8-22 07:42 编辑

    1
    袭灭天来在人工湖旁的小径上走着。
    他的步伐很大,迈步的速度却很慢很悠然,他是一个不怎幺会有「急」这种表现的人。
    时值冬日,冷风飕飕,他一身黑色大衣、黑色长裤、黑色靴子的全黑装束颇适合这种阴霾寒冷的天候。
    灰白色的长直发披在背后,他发量颇多,发质并没有特别好,之所以要留长发并不是因为爱美耍酷,完全是因为这种发型最省事,一年到头也不用去理发。
    他不喜欢去理发厅,不过他也不只是不喜欢去理发厅,很多地方他都不喜欢去,例如说人多的餐厅、电影院、百货公司……等等、等等。
    他沿着湖边一路走到教职员专用停车场,他那并不时髦的黑色休旅车停在最角落。
    他这人买任何东西都注重实用耐用,买车自然也是同样。
    他上了车,发动车子,趁着热车时一面在脑中迅速安排好等会儿要办的事情、要去的地方以及行驶路线。
    明天就是农历年假的第一天,也是寒假的开始,他的如意算盘是能一个人窝在家里一直至少到过完年之前都不用走出家门一步。
    车子油箱快见底了,为了防患未然,等等还是先去加油比较妥当。首要当然是去超市买妥足够的食物、日常用品什幺的,洗衣精快用完了,要记得买。该去书店逛逛,搬些书回家在假期里阅读。现在他很少逛CD店,因为想买的在店里往往找不到,上网搜寻比较有效率。对了,还要到家附近的出租店拿些DVD,根据以往的经验,过年期间的电视节目让他特别不感兴趣。
    他系上安全带,把车子驶离停车场,一路开出学校大门。门口的警卫认出他,很热络地跟他打招呼,他扬手致意,离开了学校。



    袭灭天来推着超市的推车在货架之间的甬道慢慢晃。推车里面已经堆放着冷冻排骨、肉片、鸡腿切块、绞肉、洋葱、马铃薯、胡萝卜、高丽菜、蕃茄、蒜头、红葱头、米、面条等等食物,他不是个很讲究吃的人,但是他不太喜欢罐头食品或是微波食品。除了食物,推车里还有洗衣精、肥皂、牙膏等等用品,都是最普遍最便宜的那种,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他讨厌那些加了一堆有的没的花俏添加物、香精的产品,他认为那根本是在卖噱头不是卖产品本身。
    他检视没有什幺漏买的东西之后,把推车推到收银台前结帐。
    他带了个超大的黑色购物袋,与其说他是很有环保观念,不如说他是因为讨厌塑料袋滥用的浪费。
    袭灭天来从长裤后口袋拿出黑色皮夹,准备用信用卡付帐。
    他的皮夹看起来很薄,因为他没有携带许多现金的习惯,太多卡片他也嫌烦,所以皮夹里除了一张信用卡以及身份证件、驾照之外,就只有一点现金。
    收银员是个年轻男孩子,他以前没见过,大概是新来的。小伙子跟他的学生年纪差不多,样子长得颇良善俊秀,有些没精打采的,好象心情不太好。
    袭灭天来当然没有过问的意思,他对别人的事向来不感兴趣。
    收银员将他买的东西一一刷过条形码,装入他带来的黑色购物袋,然后看着收款机上显示的总金额把数字念出来。
    他把信用卡递过去,收银员接过他的信用卡,说:
    「收您信用卡,请稍等。」
    收银员把他的信用卡在刷卡机上刷过,键入金额,等待机器吐出签账单,等了好一会儿都还没看到白色的纸张跑出来。
    「对不起,今天联机速度有点慢。」收银员很有礼貌地解释。
    袭灭天来想,年轻人打工是件好事,有点社会历练的年轻人比较懂礼貌,不会像有些象牙塔里的小伙子那幺白目。这幺想着的他,其实也才三十出头。
    不过不管多幺白目的学生,他都不会因此动怒,毕竟人生属于自己,反正他尽到义务,要不要从他这边学到东西不是他在意的事。
    刷卡机终于发出正常的运转声,缓缓吐出他的签账单。
    收银员把签账单递给他,并放了一支笔,说:「麻烦请签名。」
    他签了名,把笔跟签账单一起交给收银员,收银员则把他的签帐凭据以及发票给他。
    「谢谢光临。」
    袭灭天来把装满东西的黑色购物袋背在肩上,回到车上,继续返家前的采办计划。
    他去加油站加满油,纯粹是为了需要用车时不必烦恼,而完全不是考虑到油价波动的问题。
    找到了位置不错的停车位,他进入这一带最大的书店,店长看到他就笑容满面地点头致意,因为他常来,而且几乎每次来都会买走一堆书。而且,说实在话,他很好认,简单白滥一点描述,就是又高又酷又帅。在这个时代,又高又酷又帅还喜欢看书的男人实在不多了。
    袭灭天来晃过一圈,买了九本书外加四本杂志,然后打道回府,在住处附近的出租店拿了一部外国影集。
    这样一来,在家里宅上至少一星期的准备工作算是妥当了。
    袭灭天来背着一大堆东西、拿着钥匙开门。
    虽然任教于理学院而不是体育学院,也从来没想过要花大笔钱去健身中心报名当会员,但袭灭天来不仅拥有一般人砸大钱都练不出来的好身材,还拥有众人望尘莫及的怪力,所以这些东西的重量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幺。
    袭灭天来进入家门,起居室里家具不多,沙发也不是买那种整组的,而是一张主人椅跟不同款的长沙发搭配起来,茶几又是另外不同套的,但每样东西都是经过挑选的真正好货。他不是特别讲究,但既然希望每样家具买了就能用上一辈子,花多点钱买好一点的品级也是应该的。他这个人对于每隔一两年就换一次家具这种事毫无兴趣。
    他先把黑色购物袋放在地上,把买来的书跟杂志暂时堆放在厚重的餐桌上,DVD放在电视旁边,腾出手来脱下黑色大衣挂好,把买来的食物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放贮物柜的放贮物柜,洗衣精放阳台洗衣机旁的架子上,肥皂牙膏什幺的放浴室门口的格架上。
    虽然是一个人住的单身男人,但他的住处整理得颇干净整洁,他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而且对于劳动家务没有恶感,在能有选择的情况下,并不喜欢脏乱的环境。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些食材打算先把一锅汤炖下去,这样晚餐下个面条就行了。
    他把蔬菜与排骨放到开放式厨房的水槽,洗干净,该削皮的削皮,拿过砧板菜刀,准备切块丢进大汤锅里,门铃突然响了。
    袭灭天来拿着菜刀的手停住,会是谁?可能是管理员收管理费,快过年了可能会提早收也说不定。他刚刚是从地下停车场直接搭电梯上来,没有经过一楼大厅。
    袭灭天来把手冲洗了一下,甩干,走到大门前,他没有从门孔窥望来的是什幺人,而是直接打开门。门一开,他有些愣住,因为站在门外的不是他预料中的管理员,而是一个陌生人。
    那是一个穿着深灰色大衣、脖子挂着紫灰色围巾、拖着大行李箱的男人,这人有一头浅色短发,一双紫灰色眼睛半睁半闭,好似有着浓浓睡意。
    这人看着他平静地开口,声音温文有礼:「你是袭灭天来吧?冒昧打扰了。」
    袭灭天来瞪眼,这人是谁?他很确定他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家伙。
    这人也不管他还站在门口堵着,伸手把门推的更开一些,轻声说:「抱歉,借过一下。」跟着便把大行李箱拖进门。
    喂喂喂!这是什幺情形?这个面不改色、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的家伙究竟是谁啊?!
    这到底是谁家啊?有没有搞错?
    那人站在他家里,转过头来看他,淡淡说:「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苍,是一步莲华的朋友。」



    总而言之,这个叫做苍的男人脱了大衣,很舒服地坐在他家沙发上,很客气地指挥他去泡了一杯热茶,然后捧着浸泡着茶包、冒着腾腾热气的黑色马克杯喝了几口茶之后,才慢条斯理地对着瞪眼的他说出之所以会到他家来的缘由。
    「我刚从道境来,本来是要去一步莲华那里,但我到了苦境之后才听说万圣岩发生大风雪,班机全都停飞,我联络不上他,看样子他是赶不回来了。起初我想,既然如此我就先去我另个朋友那里,可是他住的地方从这里去要搭六小时火车,而不管是火车还是飞机全都没有票了,所以我就到你这里来,好在之前一步莲华有把你的地址电话给我。我刚刚有打你手机,你可能没听到。」
    听到这里,从头到尾闷不吭声的袭灭天来只觉得牙痒痒的超想扁人。
    一步莲华!你给我记着!是谁准你把我的电话地址随便给人的?!
    「折腾了一整天,如你不介意,我想在你的沙发上躺一会儿。」苍说着,便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动手把沙发上的靠垫移一移,然后毫不客气地抱了个垫子躺下去闭上眼睛,根本没等他回答是否介意。
    袭灭天来瞪着这个一派泰然耍流氓的家伙几秒钟,认命地回到开放式厨房继续多切了一倍的菜丢进大汤锅里。



    汤炖下去之后,袭灭天来就没什幺事要做了,本想看电视,虽然他大可坐在他的主人椅上看影片,但有个陌生人躺在旁边的长沙发上,感觉就是怪。他看了看好象已经睡得很沉的苍,决定弃守起居室,回到房间。
    他打开计算机,上网登入MSN之后,才发现一步莲华有留离线讯息给他。
    万圣岩那边发生大风雪,不仅全部航班取消,电话通讯也受到影响,因此一步莲华无法打电话给他,好在网络还是通的,不过他前几天忙于处理学生成绩等事情,都没有上网,所以当然也就没看到一步莲华的讯息。
    一步莲华确实提到苍可能会到他这里来,拜托他暂时代为招待一下。
    他从没听过苍这号人物。
    他跟一步莲华很少往来,倒不是有什幺别扭过节,只是一步莲华实在太忙,兄弟俩能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两个人的个性习性喜好又天差地别,所以一步莲华的朋友他不晓得也很正常。一步莲华的友人中,他只知道善法一个,那是因为一步莲华跟善法是在学生时代就认识的,那时一步莲华就常跟善法一起,他也见过善法几次。
    他敏锐的耳朵听到汤锅锅盖开开阖阖的声音,于是站起身来要去看看汤的状况,瞥眼看到床上的被子,他挣扎了一秒钟,终究还是打开顶层壁柜拉门拿出一条毯子来,走到起居室「扔」在苍身上。
    他绝对不是好心,而是因为他不想整天听到有人因为着凉而不停抽鼻子擤鼻涕的噪音,他这幺对自己说。



    起居室被不速之客占据,袭灭天来只好窝在自己房间里继续看推理小说。
    屋子里明明有两个人,可是却安静得好象没人在一样,一个安安静静地睡觉,一个安安静静地看书。
    熬了两小时的汤香气四溢,整个空间里满满都是汤的味道。
    袭灭天来觉得肚子饿了起来,打算去下面条弄个汤面来吃。他去到开放式厨房拿了一只不锈钢锅煮水,正等着水开,起居室里那个大剌剌在别人家睡得超香的家伙醒了。
    「好香,晚餐吃什幺?」苍坐起身来问。
    袭灭天来瞪过去一眼,没好气地说:「汤面。」
    「嗯,天冷吃汤面不错。」
    不错你的头啦!
    袭灭天来哼了一声,有些自暴自弃地从面条袋子里抓了两大把面条丢进水滚的锅子里。
    「洗手间借一下。」苍说。
    「那边。」
    「谢谢。」
    苍从洗手间出来,说:「介意我开电视吗?」
    「随便你。」袭灭天来板着脸说。
    苍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选了一个新闻台看,不过袭灭天来怀疑苍根本是一面看一面继续打瞌睡。
    袭灭天来拿出两个大碗来,弄了两碗汤面。
    「面好了,自己过来端。」袭灭天来说着端了自己那碗面,另一手抓了两副筷子汤匙在餐桌旁坐下。
    他不是跑堂,没义务两手各端一大碗烫死人的汤面送到餐桌。
    「嗯。」苍把电视关掉走过来,端起另一碗面,也到餐桌旁坐下。
    袭灭天来板着脸把一副筷子汤匙递过去,向来习惯一个人用餐的他要跟一个陌生人一起吃面,心底还真是有说不出的别扭。
    「谢谢。」
    苍那家伙倒是一派自在,半点也不别扭,拿起筷子汤匙,喝了口汤,说:「很香,你手艺不错。」
    袭灭天来没吭气,闷头吃面。
    「对了。」苍突然放下汤匙筷子,走去打开行李箱,说:「你有没有红酒杯跟开瓶器?我带了道境特产的红酒,喝一点怎幺样?」
    「哪有人吃汤面配红酒的?」
    「有什幺关系?」苍拿了一瓶红酒放在餐桌上。
    「吃完面再喝。」
    「好吧!那有东西配吗?」
    袭灭天来瞪了苍一眼,说:「有起司。」
    「那好。」苍坐下来继续吃面。
    于是乎,吃完热腾腾香喷喷的汤面之后,袭灭天来「被迫」拿出开瓶器、红酒杯以及起司。
    「我来开,你切点起司。」苍理所当然地说。
    去!我为啥要听你的?想是这样想,但袭灭天来还是开冰箱拿出起司块来切片放在盘子上。
    「天冷,这温度刚刚好,连冰都不用冰。」苍把红酒倒入两个杯子,又说:「听说你喜欢看推理剧?放一出来看看怎幺样?」
    有没有搞错啊?袭灭天来有种想掐死对方的冲动,不过最后还是闷声不吭地把他今天去租回来的影集DVD放入播放机里播放,不然两个完全不熟的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实在很奇怪。
    这部影集已经出到第六季,他之前只看过第一季,一直没时间看后面的。这次他把后面五季的DVD都拿回来了。
    刚开始,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地各自拿着自己的酒杯坐在不同的椅子上盯着电视看,偶尔伸手拿点起司吃。
    看到后来,苍开口说:「好象全世界的倒霉事都让这女孩子碰上了,合理性没有上一季处理得那幺好。」
    袭灭天来看了看苍,说:「你也看这个?」
    「这部影集在我们那边也很红。」苍说:「不过我只看过前面一点点。」
    一面看影集一面把整瓶红酒喝光,连着看完四集之后,苍轻轻揉了揉眼睛说:
    「不行,我要睡觉了。借你的浴室洗个澡,等会儿我睡沙发就可以,你继续看没关系,我不怕吵。」
    袭灭天来没说什幺,却直接关掉播放机跟电视,心想要看明天再一起看好了,不然苍的进度就会跟他不一样了,何况有个人躺在这里睡觉,叫他怎幺看得下去?
    「我拿毛巾给你。」
    「嗯,谢谢。」
    苍从行李箱拿出换洗衣物,接过他递去的大毛巾,进入浴室洗澡。
    过了几分钟,袭灭天来正在看之前没看完的推理小说,忽然听到苍的声音:
    「袭灭天来,水不热,你去看一下好吗?」
    看书被打断,袭灭天来超想骂人的,他站起身来走出房间,只见苍从浴室探出头来,一点麻烦别人的歉疚也没有。
    袭灭天来板着脸去阳台检查热水器。
    「你把热水关掉再打开。」
    热水器疲软地哔哔哔打不着火,看来是电池没电了。
    「水关掉。」
    袭灭天来回到起居室,从放置杂物的抽屉翻出电池,然后去把热水器的旧电池换掉。
    「开热水试试看。」
    热水器的火顺利点着,应该是没问题了。
    「水热了。」苍的声音传过来:「有洗发精跟沐浴乳吗?」
    「我都是用肥皂。」
    「土色的这种?」
    「对。」不喜欢你可以别用!
    袭灭天来向来都是用洗衣服的肥皂洗头洗澡兼洗脸,不是为了省钱,而是这种肥皂最没有乱七八糟的添加物。
    「我知道了。」
    然后苍就没再吵他,直到洗好澡出来跟他借吹风机吹头发。
    入夜之后,气温愈来愈低,外面开始下雨,这幺湿冷的夜里,睡觉只盖那条薄毯子显然是远远不够。事实上,袭灭天来床上那条被也不够暖。
    他这里从来没有客人过夜,他也没想过要多准备被子毯子,天气再冷,盖一床被子加上那条毯子也就够了。
    本来应该是他自己盖着那条被外加那条毯子,就完全可以温温暖暖地好好睡整晚才对的。还不都是一步莲华!没事把自己朋友塞到他这里来给他添麻烦!
    「好象满冷的。」苍说。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怎幺办?」苍问。
    「什幺怎幺办?」
    「毯子不够暖,你有没有别的被?」
    「没有。」袭灭天来板着脸说。
    苍想了想,说:「没关系,我把大衣盖在上面好了。」
    后来苍就这幺睡了,在沙发上躺好,用靠垫当枕头,身上盖着那条毯子外加大衣。
    袭灭天来看完那本小说,洗了澡准备上床睡觉时已经半夜两点了,气温比之前更低,冷得要命。
    他躺在冰冷的床铺上,盖着那条显然不太够的被,心想他是不是也得把他的大衣拿来盖?
    正考虑着,一个人影突然在他床边冒出来。
    「你干嘛?想吓人啊?!」
    那是裹着毯子的苍。
    「太冷睡不好。」苍含混不清地说:「太好了,你的床够大。」
    「喂!」
    苍不理会他的抗议,睡眼蒙眬地钻上床来,甚至钻到他的被窝里,然后把身上的毯子盖在被子上,还说:「等一下就暖了。」
    当然会暖了,人体乃是最佳暖炉。
    这是什幺情形?这个家伙跟他又不熟,居然如此毫不客气地占据他半张床、半个被窝还睡他半个枕头?!
    苍背对他侧躺着,似乎立刻就睡着了。他本来以为有人在旁边他铁定睡不着,怎晓得他居然没几分钟也跟着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袭灭天来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苍的脸就在眼前!苍显然是拿他当热水袋靠,睡得超好,脸上红噗噗的像个孩子。
    袭灭天来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幺办才好。也不知道撑了多久,苍动了动,似乎终于醒了。
    「袭灭天来?你醒了?」听起来一点别扭尴尬的意思都没有。
    「既然你醒了,可以别靠着我了吗?」袭灭天来没好气地说。
    「唔,抱歉。」苍慢吞吞地往旁边移动。
    袭灭天来立刻下床,一点赖床的意思都没有,他才不想继续当别人的人体暖炉。
    「袭灭天来……」
    「怎样?」
    「早餐吃什幺?」苍问得一派心安理得。
    袭灭天来胸中一股无名火起,心想最好是把你下锅油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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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4-7 09:34 奋斗
    已签66 天
    连签0 天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发表于 2011-8-15 07:50 | 显示全部楼层
    2

    吃早餐时,苍很安静。
    吃完之后,苍突然开口说:「很抱歉这幺打扰你。」总算终于说了句象样的客套话,虽然语调听起来并没有什幺歉疚之意。
    哼,知道就好。
    苍继续说:「不过我恐怕还得继续打扰直到一步莲华回来。」
    根据一步莲华透过MSN留的讯息,他至少要到初六才有可能回来。
    袭灭天来有种想吐血的感觉,不过这是他已经预料到的,所以倒也没什幺激烈的反应。
    「今天是除夕,你有什幺计划吗?」苍问。
    「没有。」袭灭天来面无表情地说,他倒不是故意敷衍,他这人从没把过年当一回事。
    「那我们就来看昨天的影集吧!」苍悠然地说。



    除夕晚上,跟孤僻不喜与人深交的他不同,苍收到很多拜年简讯,又用手机讲了好几通电话,对象貌似都是他的亲戚朋友。
    「……我在朋友弟弟家。……我很好,他家里很舒服。……嗯,你也是,新年快乐。」
    这是苍的电话内容片段,看样子,苍似乎对于窝在他家完全没有年节气氛地过年好似还相当满意。
    就这样,苍跟着他一起吃吃喝喝看电视,他看小说时苍也借他的书看,有时候苍跟他闲聊几句,两个人窝在屋子里一起宅,一步也没踏出去过。
    他们把苍带来的红酒全都喝光了,苍说以后有机会再带给一步莲华好了。
    苍用他的咖啡壶、马克杯还有茶包,居然也泡出味道不错的茶来。说是没怎幺煮过的咖啡也煮得比他煮的好喝。苍显然在饮品这方面很有天份。
    至于料理食物苍就完全不行了,自从初一那天早上,苍连煎个蛋都可以弄到糊锅,袭灭天来就再也不让苍靠近炉子。
    是说烹煮两人份的食物、清洗两人份的餐具跟衣服并没有比处理一人份的多费什幺力,所以这些方面袭灭天来并不计较,虽说晾两人份的衣服时心里多少有点嘀咕。
    最叫他在意的还是床的分配这件事。
    天气愈来愈冷,阴雨不断,苍每天晚上都理所当然跟他挤同张床,跟他睡同个被窝、同个枕头,拿他当暖炉热水袋。
    苍还说,他们家兄弟多,从小他跟弟弟们一起睡早就习惯了。
    你习惯我不习惯!心底虽然是这幺吶喊,但袭灭天来倒没有真正开口抗议过,毕竟两个人的体温把被窝里烘得暖洋洋,他也睡得满好的。反正把对方当成是大型猫科宠物,心里就不会觉得那幺别扭了。苍的睡相还算好,除了睡到半夜会往他身上靠这点要不得的习惯之外,倒没有别的不良睡癖。
    天气湿冷,衣服干得慢,到第四天苍就没什幺衣服可以换了。他身高跟袭灭天来差不多,体型也没有太大差别,袭灭天来的衣服他完全可以穿,于是就理所当然借袭灭天来的休闲服来穿。
    袭灭天来看着苍穿着他的衣服窝在他的沙发上喝他的咖啡吃他的零食看他的推理小说,会忍不住想,这到底是什幺跟什幺啊?
    可是说他心里真的很不爽嘛倒也没有,因为他们貌似还挺合得来,至少都很能宅。
    到了第五天,因为多了一个人的缘故,冰箱里原本可以让袭灭天来撑个十天的食物宣告耗罄。
    袭灭天来瞪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心想非得出门不可了。虽然他不讲究饮食,可也没办法吃白饭泡开水度日。
    他回到房间换上外出服,来到起居室时,原本在看小说的苍抬起头看着他问:「你要出门?」
    「没吃的了,再不出门我们两个只好饿死在家里。」
    「要不要我跟你去?」
    袭灭天来考虑了一秒钟,然后说:「走吧!」



    超市的收银员跟过年前那位是同一个,看那表情似乎认得出袭灭天来。
    袭灭天来心想,说他是这家超市的大户也不为过,他吃的用的东西几乎全都是在这里消费的。
    推车里的东西几乎都是袭灭天来选的,苍只挑了一罐茶叶,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见。话说回来,下厨的都是袭灭天来,苍对采买的食材没意见理所当然。
    付帐时,袭灭天来跟苍同时拿出信用卡,收银员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他们两人。
    袭灭天来把苍的手挡回去,说:「我自会跟一步莲华算总帐。」
    虽然他既不好客也不海派,但还没小器到要远来之客掏腰包的地步。
    苍微微耸肩,把信用卡收起来。
    回家的途中,袭灭天来把车停在酒类专卖店门前,下车去买了四瓶红酒。
    苍看了看那几瓶酒,淡淡说:「一天一瓶,喝完一步莲华刚好回来。」
    袭灭天来没有吭声,他想的就是这幺回事。等这四瓶红酒喝完,也就是他重获独自一人悠哉生活的时候。
    回到家里,袭灭天来开始料理一锅红烧肉燥,这种菜的优点在于肉燥可以拌饭拌面,可以浇在烫青菜上,又可以把海带、豆干、白煮蛋、鸡腿、鸡翅等等都丢下锅里卤。
    他把红葱头切碎,跟绞肉一起炒香,倒入惯用牌子的酱油,用冰糖调味慢火炖煮,另一个炉头上烧水煮白煮蛋。
    炖了一段时间,满屋子都是肉燥的香气。
    苍从书本里抬起头,说:「你煮的是什幺东西?」
    「吃的。」很明显的敷衍回答。
    苍放下书从沙发起身走到厨房来,好奇地打开锅盖看。
    「你厨艺很了得。」
    「拜托,会做这种东西不算什幺厨艺了得好不好?」
    「跟我比当然算是很了得。」
    袭灭天来哼了一声,跟苍比的话,这世上很多人都是厨艺了得。
    晚餐是肉燥饭、烫青菜、各式卤味还有蛋花汤。
    这几天以来,他们头一次聊到各自的事。
    「一步莲华常提起你,他说你是异度大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授。」苍一面以精湛的筷功稳稳地挟走一整颗卤蛋放到自己碗里,一面淡淡地说。
    「是副教授。」袭灭天来纠正,他当上副教授是二十九岁那年。
    袭灭天来看着苍用筷子把卤蛋分成两半之后又捣碎跟饭拌在一起,问:
    「你呢?你是做什幺的?」
    「我?跟你差不多。」
    「你也教书?」
    苍点点头,说:「不过我教的是很冷门的东西,我教哲学,主要是道家思想。你好象是教量子力学?还兼教大一的普通物理?」
    「嗯。」
    一步莲华那家伙,倒真是把他的家底全都一五一十给抖了出来!
    苍挟起烫青菜,平淡地说:「教大一的学生很辛苦吧?听说你常遭到骚扰?」
    袭灭天来差点把咀嚼到一半的饭给喷出来。
    「也难怪,像你这幺年轻又酷帅有型的老师算是少见,受到学生仰慕也是十分正常的事。」
    「听起来好象你很有经验?」袭灭天来嘲讽地说。
    「我只教研究生,研究生通常比较有分寸。」
    袭灭天来想到每学期那些多到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情书鲜花巧克力、课堂上被十八九岁的男女学生公然示爱公开调戏的惨痛经验,不禁无比郁闷地闭上嘴。
    就曾有女学生在课堂上举手发言,说物理考试如果拿到好成绩,是不是可以跟老师约会作为奖励?也有学生每次上课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坐在第一排,整堂课都用恐怖的星星眼盯着他看。也有男学生试图在下课假借问问题向他告白,让他烦到超想用课本砸过去酿成校园凶杀案。
    总之现在是放假,能摆脱那些学生实在是太好了。
    现在眼前这只大型宠物虽然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晚上睡觉靠着他拿他当暖炉取暖,也不会给人骚扰的感觉。
    纯粹这回事,跟年龄并没有直接关系。
    「对了,那部影集还有多少集?」苍问。
    「我们才看完两季,还有整整三季没看。」
    苍淡淡说,那今天晚上卯起来看好了,至少看个半季的份量吧!
    袭灭天来怀疑地看了看苍,每次看电视看到晚上十二点就受不了揉眼睛说要睡觉的到底是谁啊?
    苍用买来的茶叶泡了一大壶茶,把茶跟零食都在茶几上摆好,还把毯子从卧室搬出来,一副打算长期抗战的样子。
    「要不要我把你的被也搬出来?」
    「免了。」真是的,有没有这幺夸张的啊?
    于是苍就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的垫子堆里,一面喝茶吃零食一面看电视,还不时也帮他的茶杯里添茶。
    看到半夜愈来愈冷,苍看向坐在主人椅里的他,说:「你坐过来好不好?」
    「干嘛?」
    「愈来愈冷,坐一起比较温暖。」
    「你又想拿我当暖炉啦?有没有这幺过份的人啊?!」
    「是互暖,别那幺小气。」
    他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认命地起身坐过去。
    苍把毯子拉开披在他肩上分他一半,算是还有点良心。
    一如他所预料,苍终究还是看电视看到睡着,时间是一点零七分,只比前几天多撑了一小时而已。
    他摇摇苍,说:「喂,要睡进房间去睡!」
    苍迷迷糊糊微微睁了睁眼,说:「我睡着了?算了,看来要熬夜对我实在是不太可能。我去刷牙睡觉了。」
    苍眼睛都睁不开地站起身来,要去浴室刷牙时还差点撞到墙,他实在看不下去,猛然站起身来把电视跟播放器给关了,拽着苍的衣服把苍牵到浴室。
    苍边刷牙边瞌睡,一副随时都会栽下去睡着的样子,好在没拿错他的牙刷。
    他伸手把自己的牙刷拿过来,挤了牙膏也开始刷牙。
    「你不看了哦?你也要睡了?」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刷牙,没回答这个问题。
    苍刷完牙就闭着眼睛摸到房间,窝进冰冷的被里,袭灭天来走到起居室从沙发上拿来毯子进入房间把毯子盖在被上面,然后也躺进被窝里。
    「晚安。」苍含混朦胧地说。



    成天猛看电视会让人头晕脑胀,眼睛也受不了,还是得适度休息一下。
    「你家里有没有什幺玩的?象棋?跳棋?西洋棋?围棋?扑克牌?还是大富翁?」
    袭灭天来白了苍一眼,还大富翁咧!本来下意识就要回答说没有的,突然想起一步莲华在他刚搬进来时曾经带过一套游戏棋来,结果那套多种游戏棋也就他跟一步莲华玩过那幺一百零一次就再也没被动过。
    「有?那你找一下,我来泡茶。」苍看了看袭灭天来的表情,十分心安理得地说。
    袭灭天来情不自禁地摸摸自己的脸,难道他的脸是显示器?会明白显示他心里想什幺?
    等袭灭天来好不容易把那套尘封已久的游戏棋翻出来时,苍早就在那里悠悠哉哉喝了好几杯茶。
    「喝杯茶吧!」苍给他倒了杯茶,把那套游戏棋接过来看,说:「来下象棋好了,你要玩全盘的还半盘的?」
    「半盘是骗小孩的。」
    苍抬眼看了看他,说:「你不喜欢有运气因素?嗯,我们来下全盘的好了。」苍说着,动手排起棋子。
    一盘棋形成拉锯战,黑棋红棋都没剩下几个棋子,两边喊出「将军」的次数加起来已经超过十次,还是没办法分出胜负。
    屋子瑞安安静静,只有棋子拿起放下的声音还有茶水注入茶杯的声音,两个人聚精会神地下棋,浑然不觉时间一分一秒溜走。下棋这档子事,势均力敌最有趣味。
    「将军。」好象是第六次喊出,袭灭天来看着棋局仅存的残子,确认这下子是真的赢定了。
    「唔,我输了。」苍很干脆地认输,然后说:「下次我们来下围棋怎幺样?」
    「我这里没有围棋。」袭灭天来斩钉截铁地说。
    「我可以带来。」
    袭灭天来瞪视着苍:「这话是什幺意思?」
    「我的话有那幺难懂吗?我说会带来的意思当然就是我会拿一套围棋到你家来。」
    「你还要来?!」
    苍看了他一眼,说:「你觉得以后我们不会再往来?」
    慢着,这是什幺意思?
    苍慢慢说:「我有预感我们的交情还会继续下去,我的预感通常很准。」
    继续下去?
    谁要跟你继续下去啊?!
    袭灭天来觉得他应该说些什幺来反驳,却一时肠枯思竭找不着适当的词句好说。
    「唔,我饿了,今天吃什幺?」
    袭灭天来看了看一脸人畜无害温和表情的苍,站起身来直接到开放式厨房拿出不锈钢盆来准备做面疙瘩。
    「要不要帮忙?」
    「你给我离厨房远一点!」
    苍耸耸肩,晃到沙发坐下去悠闲地翻杂志。



    初五晚上,一步莲华打电话来,表示明天会回到苦境。
    计划是这样的,袭灭天来开车载苍去机场接一步莲华,然后把一步莲华跟苍一起送回一步莲华的住处,他这边就算把大型宠物交接完毕,功德圆满了。
    虽然老实说他一点都不讨厌苍,这几天一起宅的日子说良心话他也没什幺真正不满的,何况偶尔有个还算对味的人陪着一起看电视下棋吃饭喝酒喝茶闲聊互相暖被的感觉并不差,尤其是在这种又湿又冷的天气里,但无论如何,能够恢复独自一人的孤僻生活这点还是让他相当振奋。
    那天夜里,两人照例睡在同一张床上盖同条被与同条毯子,躺了半天毫无睡意的袭灭天来本来以为动也没动过的苍早就睡着了,岂料背对他侧睡的那只大型宠物突然开口说:
    「袭灭天来,你睡了吗?」
    「没,你还没睡着?」
    真是稀奇了。
    苍翻了个身面向他。
    黑暗中,苍睁开睁着跟闭着差别不太大的眼睛注视他,说:「这几天过得很开心,真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有种微妙的温暖在心底张开,说:「一起宅得很快乐吗?」
    苍微微一笑:「应该是吧!」
    他闭上嘴没说什幺。
    苍轻轻说:「我会想念你。」
    「你发什幺神经?!」
    「我是说真的。」苍低声说着,闭上眼睛。
    都是超过三十岁的人了,怎幺觉得不管是对方还是自己都像个少年?
    他望着浸***在黑暗中苍闭着眼睛的沉静面容,短短几天,好象相识相处了好几年。
    苍睡意浓重地喃喃低语:「晚安……还有,谢谢。」
    他沉默了很久,才低低说了声:「晚安。」不过估计已经睡着的那个人是不会听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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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4-7 09:34 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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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发表于 2011-8-15 07:51 | 显示全部楼层
    3

    大概是昨晚睡着的时间迟,今早苍赖床赖得很理所当然。
    已经起床刷牙洗脸还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洗的袭灭天来心想,拜托,你这家伙是把我这儿当自己家吗?赖床赖得如此毫无顾忌,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袭灭天来在做早餐之前,决定给苍来个最后的人道警告:
    「再不起来就没早餐可吃!」
    苍嗯了一声,翻过身卷着被子加毯子继续睡。
    好吧!这大概是表示睡觉比吃饭重要。他放弃叫睡猫起床,离开房间去到开放式厨房,从冰箱拿出冷冻葱油饼放在平底锅里煎,加个蛋做成葱油蛋饼,拿出瓶装米浆倒了一杯放在微波炉加热,弄了一人份的早餐,然后边看早上的电视新闻边独自享用。
    说真的,新闻很难看。
    虽然狗屁倒灶的事情居多,但人总要知道自己生存在怎样的世界里。
    他这点务实的个性跟骨子里的理想主义有点相互矛盾,也使得他跟同僚之间显得很不一样,所以他跟他们合不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吃完早餐,他用把盘子筷子杯子洗掉,水冰到会把人手冻到发痛。他刚甩干手,洗衣机也正好发出所有流程完结的叮叮声。
    他去到冷得要命的阳台,打开洗衣机盖子,关掉用管子连接到洗衣机的水龙头。虽然洗衣机有自动止水功能,但不用时关掉水龙头能够延长止水阀的寿命。
    外表上看不出来,其实他这人有着莫名细心的一面。而且,他对于自己用惯的东西算是颇为爱惜。
    先把晾着的衣服收下来放在网笼里,这种天气,晾再久也觉得不干,等那只懒惰的大猫起床,再把衣服摊在床上,关上房门开除湿机吸收一下衣服上残留的湿气。
    大猫……
    他手上动作停了一下。
    还真的满像养了一只猫,不同的是,猫不会制造脏衣服给他洗晾。
    其实苍也表示过可以负责洗晾衣服,可是他拒绝了,因为他不喜欢别人晾他的衣服,相对来说,苍显然不在意这种事,所以说,除了能者多劳之外,比较机车者也是比较多劳的,这是不变的真理。
    袭灭天来从洗衣机里把洗好的湿衣服捞出来,一件一件抖开来晾好。等他回到屋子里,赫然发现那只贪睡的大猫不知道什幺时候从床上移动到沙发上窝在那里。
    清醒是清醒了,不过看起来精神也没有多好。
    「你是怎样?」看起来一副萎靡的样子。
    「我饿了,有东西可吃吗?我可以自己弄。」
    「我才不让你动我的厨房!」
    苍貌似无辜地望向他,那双瞇瞇眼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饿到晕,显得有些迷迷蒙蒙。
    袭灭天来一面心里圈圈叉叉,却还是做了一套跟他稍早吃的一模一样的早餐出来──葱油蛋饼加热米浆。
    「谢谢,你人果然很好。」苍看着餐桌上的早点,貌似很满意地说。
    「去你的!」
    反正再怎幺被凹也就到今天下午为止,就不要计较那幺多了。
    他把网笼提到房间去,把衣服摊在床铺上,打开除湿机,然后关上门出来。
    「听说今年夏天你要去道境出席研讨会?」苍忽然说。
    那个一步莲华!到底还有什幺事没告诉苍的?
    「怎样?」
    「没有,我只是要说,那个时候道境正好在举办四境杯足球赛,旅馆可能不好订。」
    「所以?」
    「愿意的话你可以来我家住。原本跟我住的弟弟因为工作关系搬出去,有空房间给你使用,不会委屈你跟我挤。」
    「系上助理会处理订饭店的事。」他板着脸很酷地说。
    苍淡淡嗯了一声,说:「我会把通讯方式都给你,有需要的话就找我好了。」
    袭灭天来不置可否,他心想反正是不会用得上。
    下午袭灭天来驾驶他的黑色休旅车载苍一起去机场接一步莲华。虽然班机有些误点,但他们也因为路上塞车晚到,所以并没有等太久就接到了人。
    一步莲华看到他们显然十分高兴,因为深深了解以他的别扭个性一定会闪躲,所以只抱了苍一下而没有骚扰他。
    他帮着把一步莲华的行李箱搬进车子后面,跟苍的行李箱放在一起。
    三个人上了车之后,坐在驾驶座旁边的一步莲华转头对坐在后座的苍说:「看你气色不错,这几天在阿来那边应该是过得很滋润?」
    苍淡淡说:「过得非常之好。」
    你好我不好!他一面开车一面心底暗骂。但说真的,其实他也没有多不好。
    一步莲华拍了拍他肩膀,说:「谢了。」
    「有机会我再跟你算帐!」
    「算帐?算什幺帐?」
    他瞪了老哥一眼,没吭气。
    一步莲华看了看他,转向苍说:「我说得没错吧?我弟这种人在如今世上乃是稀有品种。」
    「一步莲华!」
    「我这是在夸奖你。」
    「不需要!」
    苍保持沉默,但他从后视镜中瞄见苍微抿着嘴唇隐隐地笑。



    天气还是超冷,一步莲华提议去吃火锅,苍表示同意。既然已经有两票,那袭灭天来也不用表达什幺意见了。
    他们找了家连锁涮涮锅店。
    时间尚早,还不到一般正常的吃饭时间,所以空位还满多的。
    各自点了自己要吃的火锅之后,一步莲华去洗手间,袭灭天来则跟苍到自助式酱料台调理自己等会儿要用的蘸酱。
    「你厨艺比我高明千百倍,你认为怎幺调配好?」苍淡淡问。
    袭灭天来瞪着将近二十种各式调味料,说:「我哪知道?吃个火锅搞得这幺复杂!」
    「那你要不要试试这种调法?我大弟推荐的。」苍拿着酱料小碗,舀入芝麻酱、蒜泥、白萝卜泥、些许辣椒末、许多葱花,倒些日式酱油跟醋,就算大功告成了。
    苍补充说:「我另个弟弟说沙茶酱吃多了不好。」
    袭灭天来很少外食,自然难得在外面吃小火锅,为了不要无谓地多消耗脑力,他依样化葫芦地调配了自己的酱料,只是葱花跟辣椒末都比苍放的多出一倍。
    一步莲华走过来,苍回头说:「要不要帮你弄?」
    「好。」
    苍把自己那碗酱料递给一步莲华,自己重新调一份。
    一步莲华跟袭灭天来先回到座位,一坐下,一步莲华就问:「你要跟我算什幺帐?」
    「你到底跟那家伙嚼了我多少舌根?」
    「原来是为这事。」一步莲华抿嘴微笑,说:「很多、很多。」
    「一步莲华!」
    一步莲华摊摊手说:「他有兴趣听,我有兴趣说,当然一讲起你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谁叫你那幺可爱有趣?」
    「可爱有趣个屁!」脸上火烧热烫兼黑线三百条,他还真想跳起来掐死微笑得温柔无比的老哥。
    一步莲华轻轻咋舌摇头:「为人师表,说话要留意啊!」
    「哼!」
    苍拿着酱料碗回来坐在一步莲华旁边,看了看一步莲华又看了看他,并没有问兄弟俩在聊什幺。
    袭灭天来注视着并肩而坐的一步莲华与苍,突然觉得自己就算被这两人连手卖掉也不是什幺太让人吃惊的事。



    时光荏苒,冬去春来,然后夏天到了。
    自从那次火锅会之后,袭灭天来就没再见过苍,两人也没联络过。
    不在学校教书或做研究时,他照旧喜欢一个人在家里宅,忙于准备他要发表的论文,偶尔会想起过年期间,曾经有个很像大型猫科宠物的家伙陪他一起宅了最冷的那几天。
    有天晚上他在超市快打烊的时间才去采买东西,结帐时他是最后一位顾客,卖场已经在播放晚安曲。
    那个已经变成熟面孔、一贯很有礼貌但比之前更加没精神的收银员看起来很不对劲,把信用卡还他时手居然在发抖,自认十分冷漠无情、不爱管闲事的他终于开口探问:
    「你怎幺了?」
    小伙子抬头看了看他,说:「好象发烧了……」那张脸看起来气色很糟,苍白之余两颊又是异样的潮红。身体瑟缩着不住打抖,目光有点涣散。
    「你住家里?」
    「没,我一个人住。」
    「骑机车?」
    「嗯。」
    他心想,管那幺多闲事做啥?直接走人算了,却终究还是回头问:「你可以关门离开了吗?」
    「应该可以,我想拜托明天早上值班的同事结算,反正我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小伙子说着捂住头,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好象随时会趴下去。
    「把店门锁一锁,我送你去医院。」他板着脸很酷地说。他不太希望这小子因为生病骑车发生意外而使这家超市换个新的收银员。
    通常而言,他这人比较喜欢接触已经习惯的人事物,简单来说,其实他有点念旧。
    「啊?」小伙子楞楞地呆看着他,似乎已经失去思考能力。
    「动作快一点,我把车子开到店门口。」
    「哦……是……」
    等小伙子终于把店门关好出来时,好象已经快要昏倒了。
    小伙子倒没什幺迟疑地坐上他的车,说:「谢谢。」
    「你叫什幺名字?」
    「我叫冷醉。你是异度大学的副教授吧?」
    「你知道我?」
    「听顾客说的,好象是你教过的学生。」
    袭灭天来没再说什幺,直接把冷醉载到市立医院的急诊室。虽然他也想过送这小子到医院就不管的,但看了看好象无比凄惨、站都站不稳的冷醉,最后还是留下来没走,甚至帮冷醉去办理挂号手续。
    他一面掏皮夹拿钱出来付挂号费,一面心里觉得自己有毛病,没事找什幺麻烦?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已经洗好澡坐在计算机前面搞他的论文才对。
    护士给冷醉量体温,冷醉发高烧,烧到四十度,医生诊断说是流行性感冒,说这次的感冒症状很严重,让护士给冷醉打点滴。
    结果袭灭天来不但没立刻走人,还在急诊室待了两个多小时等到冷醉打完点滴拿了药然后把人送回去。
    在医院等的时候,他拿出打印在一迭A4纸上的论文跟一枝笔埋头修改,没跟冷醉多说什幺。
    他送冷醉回到住处,冷醉下车之前,十分感动地对他说:「袭灭教授,你真是个好人。」
    「是副教授。」他纠正。他心想,他才不是什幺好人,只是今天某根神经不对而已。
    等他回到自己家洗好澡在计算机上将论文做最后修改时,差不多就把这档子事抛在脑后了。
    修改完毕要关计算机之前,他进入电子邮件信箱查看未读邮件,发现苍寄来一封EMAIL,内容没写什幺,只是很简单地把手机号码、家里电话、学校电话以及住处地址全都留给他,请他到了道境跟他联络。
    他心想,好吧,至少到了以后打个电话过去,毕竟是一起宅过几天的同伴。
    两天之后,袭灭天来准备启程前往道境。
    就在要出发的那天早上,他去系办公室拿机票,系上助理脸色灰白地把装着机票的信封袋交给他,然后小声说订饭店出了点问题。
    原来,助理早早就上网预订了饭店房间,却忘了在指定的期限之前去汇款,结果时间过了没收到款项,饭店方面便取消预订,而把保留的房间重新开放预订,结果当然是被别人订走。
    「我刚打电话去好几家饭店问过,都没房间了……怎幺办?」助理几乎快哭了。
    出这种纰漏还敢问他怎幺办?!
    他正想开口,手机突然响了。
    「喂?」
    「是我,苍。你明天到道境是吧?我去机场接你好了。」把他的行程知道得这幺清楚,八成又是一步莲华说的。
    他清了清喉咙,沉默了一秒钟,然后开口问:「你知不知道你们那边有哪间旅馆可能有空房?」
    电话那头传来苍平淡而笃定的声音:「不用麻烦,你就来住我家吧!」
    「……」
    「你搭哪家航空公司的飞机?几点到?」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意,他从助理刚给他的信封袋里拿出来回行程表,念出航班编号还有抵达时间。
    「我会准时到。」苍说:「那明天见了。」
    他切断通讯,看到助理满眼惊惶泪水地望着他,心里挂满黑线。
    「袭灭天来副教授……」助理带着哭音精准地念出他的正确头衔。
    「我住朋友家。」他闷闷丢下这句,转身离开了系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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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4-7 09:34 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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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1-8-15 07:52 | 显示全部楼层
    4

    无论如何,袭灭天来总算顺利搭上飞机,同时不必担心到了道境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穿着黑色T恤、黑色休闲裤、黑色薄外套、灰白长发束成马尾、戴着黑色鸭舌帽、全黑墨镜、背着黑色计算机包、并拖着黑色行李箱的他说实在的怎幺看都不像个物理学博士以及大学教师,反而比较接近歌星影星之类的公众人物。当然这并不只是因为装束的关系,而是他本来就非常有型,俗烂一点来说就是人高脸帅身材好。
    他身上那件黑底银色图腾的T恤看起来颇具设计感,那不是他自己买的,而是一步莲华送他的。一步莲华自己有一件样式图案一模一样、但颜色是白底金色图腾的T 恤。事实上这两件T恤都不是一步莲华买的,而是善法买的,那是善法有一次去某间博物馆参观时看到的纪念品,觉得两种颜色的T恤都很漂亮就都买下来送给一步莲华,而一步莲华又征得善法同意把黑色那件转送给老弟,只是袭灭天来并不知道背后转折就是了。
    袭灭天来坐在全部客满的飞机上,觉得有点疲倦,大概是这阵子都睡得太少每天熬夜弄论文的关系。
    虽说从苦境飞到道境有十几个小时可以睡,但是在飞机上睡觉通常对于养精神没有什幺大用处,愈睡愈累倒是很有可能。
    他虽然很少搭飞机,严格说来是很少长途旅行,不过倒也从来没有晕机晕车晕船的纪录,但这次不知道怎幺着,精神不好,食欲也不振,飞机上提供的餐点他没怎幺吃。
    没怎幺经心地看了两部影片,断断续续睡了几觉,坐到全身都不对劲,好不容易终于捱到机长发布制式降落广播,总算可以脱离这难受的状况。
    袭灭天来下了飞机,提领了行李,觉得提不起气力的感觉。
    一出关就看到苍。
    苍并没有举着写了他名字的大张纸板,没有拿明显的标志物之类的东西,例如说花束或小旗子,没有穿特别显眼的衣服,也没有挤到接机人群的最前面,但不知道为什幺,他就是一眼马上看见穿着浅紫灰休闲长袖衬衫的苍。
    没办法,谁叫他天生就是耳聪目明眼力好。
    他拖着行李箱走过去,墨镜挂在领口,帽子拴在皮带上。
    几个月没见,苍一点也没变,没让他产生什幺生疏感。不过说,打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好象就没有「生疏」这回事存在。
    苍看了看他,第一句话就问:「很累吗?」
    看来他已经明显到把疲倦写在脸上。
    「大概是不习惯搭这幺久的飞机。」说是这幺说,其实他自己也不相信是这样。他不是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那种人,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他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耐操些,区区搭飞机十几个小时应该是没可能让他累成这样。
    「走吧!」苍伸手要帮他拖行李箱,他稍稍挡开,说:「我自己来就可以。」
    这不是逞强也不是机车,是自尊心!他可还没虚弱到要别人替他拖行李。
    两人一路去到机场停车场,苍开的是辆白色的房车。
    袭灭天来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入车子后面的行李厢,然后坐上驾驶座旁边的座位,系上安全带,把座椅放低好让自己可以瘫在上面。
    他全身没力,感觉怪怪的,好象看每样东西都亮度降低变得比较暗淡。明明是天气很好的夏日,可是他居然觉得有点冷。
    苍看了看他,没有说什幺,然后把车子稳稳驶离机场。
    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时,他开始全身发痛,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
    苍瞥了他一眼,说:「袭灭天来,你看起来不太对劲。」
    他躺在座位上,眼睛直视前方,懒得动嘴。
    四十分钟之后,车子下了交流道,遇到第一个红灯时,苍转头看他,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他额头,然后冷静地说:「你发烧了。」
    好在不是在机场就发烧,不然他可能会被检疫中心扣留也说不定。
    全身肌肉跟骨头都在痛,那种痛法比碰撞到乌青还难受好几倍。
    「我先带你去诊所。」苍说着打了方向灯,然后在绿灯亮时右转。



    诊断结果是流行性感冒,袭灭天来发烧到三十八度四,医生的说法是晚一点可能会烧到更高。除了抑制感冒症状的药,另开了退烧药,医生说这两三天会反复高烧,要有心理准备。
    他从看诊室出来时,苍正在跟妈妈级的护士聊天,严格来说,是护士说,苍安静地倾听。
    「……那边现在大流行啊!我女婿就中镖了。我女儿打电话说她老公这几天烧了退,退了又烧,全身痛到睡不着,一直唉唉叫,折腾得好惨!」
    苍见他出来,望了他一眼,那眼神有些难以形容的微妙。
    拜托,这幺看他是什幺意思?就算全身痛到要死,他也不会一直唉唉叫个没完的啦!
    说真的,从小到大感冒的次数数得出来,他都不记得上次感冒是什幺时候的事,早就忘了感冒是什幺感觉。
    「有没有什幺旅馆可能有空房?我不想生病还麻烦你。」等待拿药的时候,袭灭天来这幺对苍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一整个有气没力。
    「生病才需要人照顾。」苍淡淡说。
    他睨了苍一眼,心想问题是你会照顾人吗?这真是值得画个大大的问号。
    他的思绪飘回几个月前苍在他家宅的那段时光……完全想不起来苍做过什幺有建设性的事。
    好象听到他内心OS的样子,苍别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说:「放心,不会虐待你的。」
    总之,至少他不用露宿街头,只要苍家有张床让他好好睡觉,他就别无所求了。
    拿药的时候,护士对他解说药服用的时间以及注意事项,苍也靠过来一起听,貌似没有置身事外的打算。
    离开诊所,苍在回家的路上停车两次去买了些东西,他没有过问苍买了什幺,虽然多少也是因为发烧全身痛到没力气,但主要还是他向来不太喜欢干涉别人做什幺。
    苍第二次买的东西似乎是热食。
    现在他是完全没胃口,根本不想吃东西,不过即使很有胃口他也不指望苍会下厨做什幺料理,买外食绝对比较可靠。
    车子驶入离苍任教的玄宗大学不太远的一个安静小区,苍家在最里面靠近山的角落。
    即使身体愈来愈痛,他还是坚持自己拖行李箱,别的不说,死撑这点他绝对不会输人。
    苍微微耸肩随他去。
    跟他住的新式大楼不同,苍住的公寓是老房子,不过外观看起来就很扎实。房子老虽老,谢天谢地居然还有电梯,不然以他现在的景况要同时扛着计算机包跟行李箱爬楼梯上五楼,面子是否还撑得住是个问题。
    苍用钥匙打开大门,屋子里采光通风良好,布置并不刻意,但整体约略可说是乡村休闲风格,以藤制、原木家具为主,有大量花色大小不一、看起来就非常舒服的靠垫,吃水就能生长的室内植物养在各式各样的容器里散放四处,让房子看起来生气盎然。
    虽然风格跟他大相径庭,但还是给他一种舒适自在的感觉。
    苍带他到一个房间,加大单人木造床架上放的是非弹簧床垫的某种床垫,铺着淡彩印花的纯棉床组,柚木床头柜造型简单但精致,一看就知道是好货。除此之外,房间里就是一个衣柜、一个书架还有一张书桌带一把椅子,都是实木的。
    「以前这是我弟的房间。」苍说:「你要不要泡个澡然后吃药睡觉?」
    因为发烧的关系,他反应稍嫌迟钝,还没来得及回答,苍又说:
    「我先帮你放水,然后煮点稀饭给你吃,吃点东西才好吃退烧药。」
    苍刚要转身走开,他伸手拉住了苍。
    「嗯?」
    「我说……你会煮稀饭吗?」
    苍看了他一眼,淡淡说:「不需要用油的东西我还煮得来。我买了白饭,用饭来煮稀饭很简单。」
    「唔。」
    「你先休息一下。」苍说着,施施然离开了房间。
    他忽然觉得,家是城堡这句话很适合苍,苍在他那里虽然也显得很自在,但就是跟在自己家里不一样。怎说呢,不知道是磁场对了还是怎样,就好象能量饱满许多那种感觉。
    他踱步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目光随意浏览书架上的书。书架有些空,似乎有些书被原本的主人带走,留下的有不少是课本之类的书籍,还有很多跟料理、饮食有关的书,看来苍那个弟弟有可能是学餐饮的。
    浴室里放水的声音从敞开的房门传进来,他开始有那幺一丁点被人伺候的真实感了,虽然放洗澡水这回事要做的动作也不过就是塞上浴缸的塞子、打开水龙头而已。
    他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打开行李箱拿出要换的衣服。
    头昏脑胀全身痛,体温很高又流不出汗,罹患流行性感冒果然是很难受的事,据说没什幺明显症状的感冒往往比那种咳嗽打喷嚏流鼻水的感冒更加痛苦,就好象闷烧的温度往往更高是同样道理。他这时才想起在超市打工的冷醉,搞不好就是那时传染的。虽然这想法闪过,不过他倒没有什幺抱怨之意,虽然不能说豁达,他这人也还不致感个冒就怨天尤人的。不过说到传染……万一传染给苍怎幺办?一起挂病号这种宅法可不怎幺美好,但貌似现在思考这问题也没啥用。
    拿完了衣服,他又坐回椅子上,觉得整个人累到不行。正当他几乎靠在椅背上睡着时,苍进来了。
    「水放好了。」
    他拿着衣服跟苍去浴室,不算小的浴室显然经过改装,地上重铺像是天然石的大块砖板,原有的浴缸被拆掉,而摆了一个桧木澡盆,里面盛满冒着热气的水。
    「等等你门不要上闩。」
    「为什幺?」
    「我怕你在里面昏倒。」
    「拜托,没有那幺不济好不好!」
    「听护士说这次感冒症状很严重,还是谨慎为上。放心,我不会随便闯进来,除非叫你没响应。」苍说着便要出去,又想起什幺,回过身说:
    「那块香皂是给你的,你不用沐浴乳跟洗发精的不是?」
    苍离开浴室把门带上,他一个人站在桧木澡盆旁望着放在好象本来不是皂盘的小瓷碟上的茶色手工天然香皂,显然比他惯用的洗衣服肥皂高级昂贵好几档。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是专为他准备的。
    有种难以形容的微妙感觉滋生,他若有所思地伸手探了探澡盆里的热水,水温似乎挺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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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4-7 09:34 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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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发表于 2011-8-15 07:53 | 显示全部楼层
    5

    袭灭天来看着那碗显然太过浓稠的稀饭。
    他什幺也没说,靠坐在床头把碗接过来,苍肯替他煮粥已经很难能可贵,就不要嫌了。
    粥稠到搅不动,只好刮着碗边的粥慢慢吃。虽然是白米粥,不过吃到嘴里有股淡淡的糊味,八成是苍煮粥时放着没去搅动,锅底有些糊了。
    没关系,偶尔吃点有糊味的东西是吃不死人的,何况他只是要给空空如也的胃垫垫底好吃药,并不讲求什幺美味,只要能吃就成。
    「好象没什幺东西可配,要不要掺点盐?」
    「不用了。」
    他本来就没胃口,有糊味的浓稀饭也不可能提振食欲,不过他还是一声不吭地把稀饭吃完了,他这人对物质不挑剔,这话不假。
    苍说,看网络上的医学常识,吃过东西至少要半小时之后才吃药比较好,建议他先小睡一下。
    之后拿药跟水来的时候又淡淡随口说了句服药至少要喝多少cc的水比较好。
    他吞了退烧药,本来只喝了两口水就想放下的,刚把杯子移开嘴边,看到苍没走,站在那边动也不动地望着他,于是认命,乖乖把整杯水喝下去。然后苍不动声色地把杯子收走,离开了房间。
    就好象不懂怎样养孩子的父母生第一个小孩往往会严格恪守书上指示来养,苍貌似也是拿这种态度对待他,虽然苍都是只是提出建议然后随他,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听苍的好象也很难,因为他根本没力气争辩闹别扭。
    其实退烧药也只有暂时性的效果,吃了退烧药会发汗,体温自然降下来,但药效退了之后,他继续高烧不误,入夜之后更严重,更惨的是全身痛到睡不着。
    不过虽然非常难受,他可是一声也没吭,连哼都没有哼过半次。
    而虽然他没有唉唉叫,苍也没有放着他不管,很留意地在他床头随时准备着装了温开水的保温杯,替他弄冰枕,这些也就罢了,苍还拿来温毛巾替他擦拭,帮助散热。
    擦额头脖子手臂时他已经觉得很别扭了,伸到衣服里擦身上时他简直快要跳起来。
    「咳!我自己来。」
    苍看了他一眼,说:「你害臊?」
    「这不是害不害臊的问题!」反正现在他发高烧,脸是因为什幺原因发红也分不出来。
    「那是什幺问题?你是病人,不用想太多。翻过去。」
    「……」
    不就范的话,苍貌似就要动手来帮他翻身了,于是他只好乖乖翻过身去趴在床上。苍拿着毛巾从他上衣下摆伸进去擦拭他的背,其实温毛巾摩擦皮肤很舒服,水气的挥发带走过高的体温,只是……
    「我说……你不用这幺麻烦,别管我了,去做你自己的事。」
    「我没什幺事要做。」
    「你可以看书看电视。」
    「现在不想看。」
    「如果我不在你家,你还不是一个人轻松愉快地过日子?」
    「你现在在这里。」
    「苍!」
    「我不觉得麻烦,你也别别扭了。」
    「我哪有别扭?!」
    「你如果讨厌我烦你可以直说,不然就坦然接受。」
    「……」
    他这人就算别的优点没有,就算死鸭子嘴硬,但他基本上不说违心之论,不管是正面负面皆然。他不是那种憨直的老实头,但基本上他讨厌就讨厌,喜欢就喜欢,他没办法明明讨厌却说喜欢,相反地,也无法明明喜欢而说讨厌,顶多闷声不吭。
    所以他现在只好闷声不吭。
    后来他睡了一觉,到半夜发高烧醒来。
    迷迷糊糊之间,他听到苍走进来,拿了温度计给他量体温。过了一会儿,苍又拿了什幺进来,还把书桌前的椅子搬到床边坐下。
    「你不睡觉干嘛?」他完全清醒过来,嘴里含着电子体温计睁开眼睛问。现在已经是半夜,据他知道,苍这家伙是没办法熬夜的。
    苍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静静等到他嘴里的体温计发出哔一声,然后轻轻抽出来看显示数字。
    「你烧得很高,一直吃退烧药也不是办法。」
    他确实也不想吃药了,以他偏颇的想法,他认为退烧药造成的暂时假性退烧根本是自欺欺人。
    「死不了。」他从鼻子哼了一声说。
    「变笨怎幺办?」
    他白了苍一眼,说:「你坐在这里,我也不会因此就退烧了。」
    「还会说冷笑话,可见脑子没烧坏。」苍把手里的一个小罐子打开,然后把他一只手拉过去。
    「你干嘛?」
    「据说按合谷穴有帮助。」
    苍试着按压他手背虎口的位置,按到一个点,没想到居然痛得要命。
    「痛吗?那应该就是这里。」苍看着他的反应这幺说,然后在那个地方抹了点油膏,竟然用拇指指节压下去,劲道还真不小。
    出乎意料地极痛,痛到他几乎忍不住要把手抽回来,可是苍死死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动。
    「有毛病才会痛。」苍淡淡说着,下手依然非常之狠。
    「你就不能轻点?!」
    「忍耐点。」
    「你是借机报仇哦?我不记得我跟你有仇!」
    苍低声一笑,没有说什幺,手上使劲可是一点也没放轻。到后来可能是痛觉神经麻痹,似乎感觉没那幺痛了。
    「换另一只手。」
    苍一派泰然地继续下重手,之前好象有人说过不会虐待他,根本就是欺骗!
    他的两只手轮流被苍拉过去按穴道,除了合谷穴,也顺便指压了分布在手掌手指的其它穴道。不知不觉他开始出汗,体温自然也渐渐降了下来。
    按完穴道,苍在他杯里加满温开水,然后有些怔忪地掩口小小打了个呵欠。
    「想睡就快去睡,我就是因为连日熬夜才会中镖的。是说你最好别被我传染,不然『旧恨新仇』,你落在我手中下场可是会很凄惨,别说我没警告你。」
    苍抬眼望了他一下,说:「哦?你打算怎幺修理我?我倒是很好奇。」
    「我这人向来讲究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还加上利息是吧?嗯,晚安了。」苍淡淡说完,转身悠然离开了房间。
    他捧着保温杯,脑筋突然被「利息」这两个字攫住。如果要加上利息,这笔帐到底该怎幺算……?



    不知道是苍的穴道疗法有神效,还是他天生底子好,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
    房间里的窗帘并不厚重,也不是深色系的,并没有太大的遮光效果,于是在晴朗的夏日早晨里,室内显得很明亮。
    屋里一片静悄悄的,想来那只睡猫比他这个病人还能睡,应该是还没起来。
    他这人向来没有赖床习惯,觉得醒了还躺在床上穷耗超痛苦,显然是天生劳碌命的个性。即使现在还是病中,他也躺不住了,干脆起床,打算先去刷牙洗脸再说。
    他下了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时才发现自己两手的虎口都乌青一块,苍那家伙,还真是下手毫不留情。
    窗户面对天井,没啥景致,因为这公寓总共也才六层楼,天井又够大,所以即使是天井侧,五楼这高度光线也相当充足了。
    他离开房间,刚要进浴室,视力绝佳的他突然瞥见藤制沙发的厚垫上有团东西。
    他大步走过去,伸手把睡在上面的人形大猫摇醒:「喂!有房间不睡你睡这里干嘛?」
    苍迷迷糊糊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说:「你起来了?觉得怎样?」
    「没事,我好得很。」
    「哦……那我回房间再睡会儿。」苍含混地说着,从沙发上爬起来,摸着回去自己房间。
    他望着晃进跟他那间房隔着浴室、饭厅和客厅的房间的苍,突然想通苍为什幺要睡在沙发上。
    应该不是他想太多……
    苍可能是顾虑到如果睡在自己房间里,万一半夜他发出什幺声音(例如说求救)根本就听不到。
    拜托,他有这幺脆弱吗?真是的,这傻瓜……
    是说人有时觉得另个人傻的时候,其实感觉往往已经不只是「傻」这幺简单而已,不管自己有无察觉。
    刷牙洗脸之后,他觉得自己感冒好象已经好得差不多的感觉,虽然也许只是错觉。
    他回房间去拿了保温杯,找到厨房,自己弄了杯温开水喝。
    就像苍在他家宅的时候毫不客套,他也没有在这里需要客气的感觉。
    水槽里泡着个有柄小钢锅,显然是昨天拿来煮他那碗稀饭的,锅底还明显留着糊锅的痕迹。他一面喝水一面心里咋舌,然后动手把锅子洗了,又从冰箱找到剩下的白饭,用刚洗干净的锅子煮了锅粥。当然,他是不会让这锅粥煮糊的。开玩笑,他又不是苍。
    他拿出冰箱里显然是苍昨晚买回来没吃完的剩菜,加些调味料炒成口味稍重一点的杂菜,再煎个蛋,这样就是不错的早餐了。
    他把杂菜分成两小盘,一盘自然是留给那只睡猫的。
    等他把煎蛋放在他那盘杂菜,盛了一碗煮得稠度刚好、绝对没有糊味的白米粥,一手端菜一手端粥从厨房出来时,赫然发现那只人形睡猫又出现在客厅里。
    「你不是还要睡?」
    「我刚想起来你是病人,你都起来了我还继续睡良心过意不去。」某只很有良心的睡猫半闭着眼睛窝在沙发上这幺说。
    「去你的!要不要吃早餐?」
    苍望着他没说话,他很酷地把东西往餐桌上一摆:「这份给你。」
    于是乎,生病也仍然脱离不了、或说是根本不想脱离劳碌命的袭灭天来又返回厨房,给自己再煎了个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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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4-7 09:34 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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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1-8-15 07:53 | 显示全部楼层
    6

    袭灭天来要去报到的主办单位火城大学就在苍任教的玄宗大学对面,苍开车载他去,还跟他一起去报到处,说是顺便跟熟人打招呼。
    火城大学貌似很多教职员以及学生都认识苍,一路上光是出声打招呼的就有十几个,他几乎要怀疑苍到底是不是兼任火城大学的讲师。
    当然他并不知道火城大学有不少学生跨校去修苍的通识课程,火城大学本身固然没有哲学系,但苍开的课程「天道概论」主题也不算热门,不过看在老师魅力无边、上课轻松而且又从不当人的份上,无论是玄宗大学本身还是友校火城大学抢着选修的还是大有人在,算是养眼又养学分。
    完成报到手续、拿了行程表等数据之后他们就离开了火城大学,他没兴趣参加任何联谊活动,对于建立知名度也没啥热情。
    「之后车就借你开好了,比较方便。」苍说。
    「我开你的车,那你怎幺办?」
    苍看了他一眼,说:「你还不知道我很能宅幺?」
    说得也是,这点就算别人不清楚,他也该有深刻了解的才对。
    离开火城大学时差不多是中午,所以他们就在附近的餐厅吃午餐。他胃口大开,应该是感冒神速痊愈的明证。
    苍见他精神不错,问他有没有想去哪里。
    「虽然我知道你很宅,但毕竟难得来道境。这里最大的书店离此不远,要不要去看看?」
    别的也罢了,但说到最大的书店,倒是挑起他想去看看的兴致。
    不愧是道境最大的书店,这家书店叫做「戒神书店」,占了整整四个广阔的楼层,藏书量非常可观,最让爱书人喜欢的是有很多冷门书都可以在这里找得到。
    「那各自看各自的,有事手机联络。」苍说完,把他丢在一楼就径自上楼去了。
    他从一楼逛起,一头栽进书堆中不知日月,面前预定要买下的书堆愈迭愈高。逛到三楼时,手机响了,是苍打来的。
    「喂?」
    「你在几楼?」
    「三楼,怎样?」
    「你到二楼来好不好?一起喝茶。」
    书店二楼有附设茶座,可以在茶座点饮料消费,坐在舒适的座位看书店里的书,他刚刚在二楼逛的时候也有看到。
    于是他抱着一迭书下去二楼,在茶座找到苍,苍正交迭着腿,貌似十分闲适地坐在古朴的茶桌后。他把书往桌边一放,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这些书是你打算买的?带着走来走去多重,要不要先放在柜台?」
    「没关系。」他根本不觉得重,天生怪力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苍把做成线装书模样的饮料选单递给他:「你要喝什幺?」
    他瞪着一大堆各式名目的茶品咖啡等等饮料,根本不知道那是什幺。
    他懒得研究,直接把选单递还苍,说:「你帮我点吧!」
    「听说红茶对感冒有疗效,你喝红茶好了。」
    其实他已经没什幺感冒的感觉,不过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反正他这人不挑。
    苍点了两盅盖碗茶,自己要一盅芽尖滇红,一盅烟熏正山小种红茶是给他的,又点了桂花凉糕当茶点。
    没多久,服务生把两盅古色古香的连盖茶碗与茶点送上来,还附带一个装了热水的小型不锈钢保温壶,可以自行回冲。
    他拿起茶碗揭盖拨了拨茶叶,喝了一口茶。虽然这是他头一次用这种茶碗喝茶,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古装电视剧上看过,依样画葫芦也就是了。
    烟熏味跟茶香融为一体,口感很不错,他忽然想起苍煮糊的稀饭,难不成那是故意煮糊的?去!想太多。
    苍看着他说:「怎样?口味还习惯吗?不喜欢的话可以跟我换,我个人很喜欢这种茶,但有的人不太能接受烟熏味。」
    他瞥了苍一眼,说:「我喝过了你敢喝?你忘了我还在感冒中哦?还是你很想被我传染?」
    苍垂下眼帘淡淡一笑,也拿起茶碗悠然喝了口茶。
    他看着苍的动作,心底突然莫名其妙微微一荡。
    不知道是人格里的暗黑面使然还是什幺别的原因,他忽然觉得满想看看苍变成病猫的样子,这种想法似乎有些恶劣,可是却千真万确存在。
    他低下头默默喝茶,若有所思。



    他在戒神书店买了一堆书,之所以买这幺多,其中也有种心态是表达对这家书店的无言支持。虽然网络书店很方便,但实体书店这种地方是无论如何不希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他这人骨子里对于自己认同的人事物,是会不考虑什幺而有所付出,说到底,这也是种任性。
    不过实在买太多了,带回苍家时发现他的行李箱根本装不下,考虑着是要另外买个旅行袋或是把这些书装箱寄回苦境。虽然他这人很能负重,但行李超重要多付一大笔超重费,划不来。想想还是寄海运好了,反正回去也不急着马上要看这些书。
    回苍家途中,他们在超市停留了半小时,买了些东西,多半是吃的。本来苍是没打算买任何生鲜食材的,不过既然他说要买也就由他,掌厨的人最大。他买了排骨蔬菜等等不少东西,足够料理好几餐。
    「远来是客,你又生病,这样我有点过意不去。」说是这样说,苍看起来倒是挺过意得去的样子。
    「客套免了,反正我也不指望你。」他一面把一袋洋葱以及一把青葱放入推车一面说。
    「说总是要说的。」苍清清淡淡、极其自然地应道。
    回到苍家,苍跟他一起把买来的东西各归其所,接着苍便悠哉地坐在沙发上泡茶,而他呢,则在决定将买来的大量书籍采取邮寄的方式之后,就走进厨房与刀铲锅炉为伍。
    人的体温在黄昏达到最高峰,所以感冒的人多半在这个时候感觉最不舒服,傍晚他略感不适,但是并不严重,还有力气煮汤面喂饱他自己跟苍。
    他不想外食,也不想再吃有糊味的东西,所以操劳也是理所当然的,或者说是自找的。
    「我说,你平常都是怎幺过活的?餐餐外食?」吃面的时候他这幺问苍。在他认为,既然要宅就必须具备一些基本技能才能宅得有质量,例如说起码的厨艺。
    「在学校时在学校餐厅吃,寒暑假窝在家里时,我常去小区附近一家小餐馆,那里提供的餐点很家常口味,改天我们也可以去。我知道一些餐馆还不错,其实你也不用每天下厨,我们偶尔可以出去外面吃。」
    「再说吧!」在哪里吃不是他在意的问题,问题是他通常一窝在家里就会不想出门。话说回来,这又不是他家……不过苍家靠近山边,在夏天感觉凉爽舒适,根本不需要开冷气,窝起来很舒服,入夜尤其如此。最主要的是,他在这里完全没有拘束感。
    晚上他洗过澡,神清气爽地把投影片检查了一遍,将投影片、文件等都整理好放进计算机包里,然后晃出客厅倒水喝,看到苍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弄完了?」苍回头问。
    「嗯。」
    「你要睡了吗?」
    「我又不是你,这幺早我才睡不着。」
    「之前在你家看的那部影集,你后来看完没?」
    「没。」他说。自从苍离开之后,也不知道为什幺,他就再也提不起兴趣去看那部影集。
    苍走到电视旁从架上拿下一套DVD,说:「我前阵子把整套买下来,含最新第七跟第八季,我们上次看到第五季对吧?后面的我也还没看,你要看吗?」
    他点点头,奇怪,苍是这部影集的广告宣传催化剂吗?有苍在他好象就想看下去了。
    现在才九点不到,看到十一点左右睡觉差不多。
    不看还好,影集第六季的风格有些改变,剧情中出现了一对同性恋人,一整个暧昧到有剩。
    两个男人看两个男人搞暧昧,这样不好吧?他有点后悔为什幺要跟苍一起看DVD了。
    当屏幕上出现吻戏时,他开始坐立不安。
    「袭灭天来。」
    忽然听到苍叫他的名字,他差点跳起来,僵硬着声音问:「干嘛?」
    「你怎幺了?又发烧?」
    确实有点热,不过应该不是因为发烧……
    原本斜倚在沙发里的苍撑起身来伸手摸他的额头,他貌似开始呼吸不顺。
    「好象还好。」苍说。
    他把苍的手拉开,硬梆梆地说:「我没事。」
    「唔。」苍微微耸肩,回复原来的姿势继续看电视。
    他转头望了望落地窗,夜空晴朗,还看得到星星,眼睛余光瞟到电视屏幕,喂喂喂~~你们这两个男的!不要给我滚上床啊!
    事与愿违,剧情进展到尺度含蓄的床戏。但再怎幺含蓄,床戏就是床戏。
    怎幺可能不联想到过年那阵子他天天夜里是怎幺跟苍一起睡的……
    他不经意瞥了苍一眼,只见苍不动声色凝神看电视,完全看不出心里在想什幺。
    现在站起来落逃好象太过欲盖弥彰了点,于是他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好在没两分钟镜头就转场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拜托这种戏码出现一次就够了,请不要再度上演。
    「十一点半了,你明天是不是要早起?」本集结束,苍看了看墙上的老钟说。
    「九点要到火城大学。」
    「那先暂时看到这里好了,怎幺样?」
    「嗯。」对!赶快关掉电视比较妥当。
    他去浴室刷牙洗脸时,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脸,心底暗骂:袭灭天来,你在胡思乱想什幺?!
    在他离开这里回去之前,最好是别再看那部影集了。
    他一面刷牙,目光飘移到天花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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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4-7 09:34 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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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1-8-15 07:54 | 显示全部楼层
    7

    第二早上他很早就醒了,虽然昨晚原因不明睡眠很浅,但他精神还好。窗外晨光普照,十足的好天气。
    他用吐司面包、火腿、起司、腌橄榄等做了吐司比萨,另冲一杯苍家存量很多的五谷茶当作早餐。吐司比萨他做了四片,两片吃下肚子,另两片放在烤箱里留给那个总是比客人晚起、非常不尽待客责任却因此让他感觉特别自在的主人。
    苍把一副家里钥匙跟汽车钥匙一并留在茶几上给他使用。
    临出门前,他来到苍敞开的房门前,敲了敲门板说:「喂,你的早餐我放在烤箱里,自己热来吃。」
    苍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表示听到。
    于是他拿了钥匙出门,开苍的车去火城大学参加研讨会。
    早上的议程讨论的是比较广泛一般的题目,可听可不听,不过既然来了当然就顺便听听。
    中午他在火城大学校园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一个人吃着研讨会提供的高价便当时,脑子里忍不住想到那只睡猫中午不知道吃什幺?
    人是种很奇怪的生物,明明知道对方在不认识自己之前,这幺多年来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但有时就是会有莫名的操心,其实这完全是多余的。
    他几乎想掏出手机来打电话了,临到头还是按捺住这念头,拜托,袭灭天来,你这样婆婆妈妈到底是在搞什幺?!
    下 午继续参加研讨会,他配合干净利落不花俏的投影片顺利发表了他的研究主题。说起来他口才颇佳,在学术人士中算是很能表达自己想法的一个,所以他开的课在异 度大学中口碑相当好。在这领域中,他可说是难得一见的年轻帅哥,想要窜红不会太难,学物理也不是只有得到世界级大奖才会出名。这年头,无论是哪一行,男人 有张帅脸可以通行天下无阻,只是他根本无心于此。之前就不只一家出版社来找他谈出书计划,建议他写些科普的东西,还建议书底附上他的照片,他兴趣缺缺,完 全没有配合的意愿。
    认识他的人就说过,袭灭天来(副)教授对于成名与赚钱这两回事欠缺热情。
    第一天的研讨会程序结束之后,他背着计算机包离开会场,去停车场开苍的车回苍家,脑子里已经在计划晚上要做什幺菜了。他毫无自觉,其实他已经跟下班就赶回家去作饭的家庭「煮」夫没两样。
    他回去的时候,苍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书,旁边藤编玻璃桌上放着一杯冷泡茶。时近黄昏,光线不会太强烈,就着天然的微风与夕阳读自己喜欢的书,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
    「你回来了?」
    他应了一声,进去房间放下东西换上便服,就要往厨房里走。苍从阳台进屋里来,开口叫住他。
    「我订了餐厅。」苍说。
    「嗯?」
    「下午上网的时候看到有间庭园餐厅好象很不错,我就打电话去订位了,晚上我们去那里吃,不用煮了。」
    好吧!虽然他很宅,不过在舒爽的夏天晚上出去吃晚餐貌似还不错。
    那间位于山上的餐厅出乎意料地远,他们出发之后开了一个多小时车才到,不过多少也是因为某些路段有点塞车之故。
    路程中,苍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袭灭天来,你有没有想过,等你年老之后要怎幺过日子?」
    「没想过,大概跟现在差不多吧!」
    从年轻宅到老,貌似也不是什幺不好的事。
    「你问这个做什幺?」
    苍淡淡说:「没什幺,念哲学的,常常都会思考生老病死这些事。」
    他望着苍在掠进灯光下忽明忽暗的柔和侧脸,有种无以名之的感觉之网在心底张开。
    他 是很宅也喜欢宅没错,但是也有些时候,在深夜里一个人对着计算机,会有种很难形容的孤独感。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孤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工作,有各自的生 活,更重要的是,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想法与感受。人各有复杂丰富的面相,有生命的深度与广度,但自己以外的人能看见多少?又能理解多少?
    孤独有时很美丽,很有韵味,但有时让人想挣脱却又不能够。
    他看着此时此刻的苍,觉得苍必然也对那样的孤独深有所感。
    苍转过头来看他,淡淡说:「你什幺时候回去?」
    「研讨会结束后的隔天,就三天后。」
    「嗯。」
    苍沉默下来,他也不再说什幺。



    苍说的庭园餐厅位于怒山半山腰上可以看到美丽夜景的地点。怒山是座大山,上面的山路有点错综复杂。那餐厅地方不好找,七弯八拐的还问过路才终于找到。
    餐厅采半露天的设计,相当别致优雅,到处都是精心培养的漂亮植物。
    服务生引导他们入座,木制长方形的桌子上放着小小的玻璃烛盅,气氛满点。
    他们的位置很好,稍稍转头就能看到山下的绚丽灯火。
    在物质上,他不讲究也不挑剔,但并不表示他没有鉴赏的能力,他也是会喜欢优美舒适的环境的,一如他也是能欣赏美好的人事物。
    各自点了餐之后,苍微笑说:「总算比较有尽到地主之谊的感觉。」
    「你这意思是怪我那时没带你去吃大餐吗?」
    想当初苍窝在他家跟他一起宅的时候,他们一次外食也没有过。
    「有人每餐都亲自下厨煮给我吃,还有什幺不满意的呢?」苍笑。
    餐厅供应的是西式餐点,口味没有太特出,却也还算精致可口。
    苍说起他弟弟就在今年到苦境一家餐厅工作,现在已经是二厨。
    「他计划未来在那里自己开一家餐厅,可能会跟朋友合伙。」
    苍那个弟弟果然是厨师,所以厨房里那些极为齐全的调味料、锅碗瓢盆应该都是苍的弟弟收罗的。
    苍问起他学校里的事,听他说课堂上发生的妙事。他自认对学生不太关心,可是其实他是那种对学生相当不错的老师,不摆架子,颇能因材施教。
    聊着聊着,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一步莲华究竟跟你说了我什幺?」
    苍闻言一笑,没有立刻回答。
    「干嘛笑这幺神秘?肯定不是什幺好话!」
    「你很在意?」
    「我才不在乎,只是好奇想知道而已。」
    「他说了很多,从小到大,巨细靡遗。」苍笑着说。
    他狠狠啐舌:「这家伙!」
    苍忽然说:「回去你开车好吗?」
    「可以,但为什幺?」
    「我想喝杯白酒,你感冒不适合喝,刚好让你开车。」
    「啧!」其实他已经不觉得自己还在感冒了。
    苍笑了一下,扬手招来服务生,说要点白酒。
    服务生说他们这里白酒跟红酒都只有提供整瓶的,没有单杯供应。
    「好吧!」苍看了看酒单,点了一瓶白酒。
    服务生把白酒送上来,附带两只白酒杯。
    苍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询问他是不是确实不喝。
    他说:「我小半杯好了,两小时之后,酒精应该也散光了。」
    服务生帮他们开瓶,给他倒了小半杯,给苍的那杯比较多。
    「剩下的全是你的。」他说。
    苍把杯子跟他的轻轻相碰,各自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聊些有的没的。
    「你对四境杯没兴趣?」苍随口问。
    「也不是完全没兴趣,只是我没兴趣花工夫去弄到入场卷。」
    「听说是不好买,网络上黑市的价码已经飙了好几倍。」
    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安排,研讨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也就是袭灭天来预定回苦境的那天,正是四境杯足球赛开幕的日子。
    他们离开餐厅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那时在他家,他们都是两个人分掉一瓶红酒,也就是各喝半瓶,从来都没什幺后遗症,所以他完全没料想到,回程的路上,苍趁着酒意就甜甜蜜蜜地睡着了,睡得好得不得了。
    好吧!睡就睡,反正都事先安排他来开车了。
    但是,离开餐厅之后,还没离开怒山,就发生了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他对道境不熟、他是第一次到怒山来、天黑以前跟天黑以后的路看起来往往不太一样、苍的车上没有地图也没有GPS,所以……
    他迷路了。
    其实他有在某条可疑的岔路口硬把苍叫醒过,问说该走哪条,苍微微睁眼说:「左转。」
    左转之后,路愈走愈荒凉奇怪。过了一阵子,车子已经开到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山路,八成是苍指错路了……
    旁边那只睡猫继续睡得心安理得。
    他看看油表,好象也没剩下多少油,最好还是不要乱钻走冤枉路,不然在山上没油可是大大糟糕。
    他把车往路面较宽的地方靠边停下,打算怎样也要把苍给弄醒再说。
    老实说他还真的满想朝苍看起来皮肤好得不得了的脸用力捏下去,不过当然,他并没有这幺做,绝对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这种行为太幼稚了,他不屑为之。
    总之,他好不容易、千辛万苦终于把苍摇醒,苍睁开眼睛看了看车窗外,问:
    「这是什幺地方?」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刚刚你说左转,结果我们跑到这里来了。」
    苍想了一下,说:「刚刚?我不记得了。」
    真是彻底被打败了……
    「所以这条路应该肯定不对,我看我们回头好了,看看是不是能找到刚刚那条岔路。」
    「抱歉,我这人一睡就会迷糊了。」
    算了,这点他应该早有领教才对,想起那时苍在他家闭着眼睛摸去房间的样子……
    苍往车窗外望出去,说:「好多星星。」
    这里没什幺光害,满天星斗清晰无比。
    「停留几分钟好吗?」苍打开车门下去,站在幽暗的山中仰望晴朗的星空。
    苍探头对着坐在车里的他说:「你也出来吧!把车灯关掉。」
    他把车子熄火,下了车,安静黑暗前后无车的山路上,天上的星光显得分外明亮。
    「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可以看星星。」苍淡淡的语调里有种很难形容的愉悦。
    他沉默了一会儿,望向苍问:「你很开心?」
    苍转向他,轻轻嗯了一声。
    他想起数个月前的那个夜里,苍对他说那几天过得很开心的神情。
    他又沉默了一下子,忽然开口说:「我现在有点怀疑,你刚刚是不是故意报错路的?」
    苍淡淡一笑:「说不定。」
    他轻笑了一声,跟苍一起抬起头来仰望星空。
    「那是天琴座。」他说。
    「你会认星座?」苍问。
    「学物理的多少对天文有点认知。」
    「说起来物理学跟哲学还真是相对两极。」苍淡淡说。
    「我不懂哲学,不过我认为推到极致其实是相通的吧!不是说格物致知?不是说穷理尽性,以至于命?」
    苍望向他,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然后慢慢开口轻声说:「嗯,天下道理应该都是相通的。」
    苍又说:「好晚了,我们回去吧!」
    「如果回得去的话。」他说着上了车发动车子。
    苍低声笑,跟着也上了车。
    「袭灭天来。」
    「怎样?」
    「你要不要写本关于物理的书?让我这种学哲学的也看得懂。」
    「你干嘛?想捞过界啦?」
    「我只是想了解你的世界。」
    心底一阵莫名的震动,他没有开口说半个字。
    他找到刚刚的岔路,转入正确的那条路,终于顺利下了怒山。
    为了保险起见,先在山下的加油站把油加满再说,加完油继续上路。
    他瞥眼看到苍勉力支撑着不让自己睡着,貌似有点辛苦。
    「想睡就睡,死撑什幺?」重点是死撑也不会有什幺大用。
    「你知道路?」
    「反正地球是圆的,总会到的。」
    苍笑了一下,眼睛已经睁不太开了。
    「睡吧!到了我叫你。」
    「嗯。」苍闭上眼睛,靠在旁边很安心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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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4-7 09:34 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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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发表于 2011-8-15 07:54 | 显示全部楼层
    8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时已经超过十二点了。
    「喂,到了。」
    苍睁开惺忪迷离的双眼,反应似乎稍显迟钝。
    袭灭天来先下车,然后苍也跟着慢吞吞地下了车。
    搭电梯的时候,苍头一歪靠在电梯旁边,眼睛又马上闭上。实在很会睡,这样也能睡上一会儿。
    他望着苍,忽然发现苍的睫毛很长。
    神经病!没事注意人家这种小地方做什幺?!
    五楼到,电梯门打开。
    「睡猫!你家到了。」
    「唔。」苍勉为其难地把眼睛稍微睁开一点,跟着他走出电梯门,理所当然地等着他掏钥匙出来开门。
    有没有搞错?这到底是谁家啊?
    他心底碎碎念着,拿钥匙出来开门,先进去把灯打开,说:「你要洗澡吗?还是明天早上再洗?」
    「你先洗,我睡一下。」
    睡一下大概就到明天早上了吧……
    他径自回房间拿换洗衣服进浴室洗澡,等他洗完头洗完澡出来,却发现苍敞开的房门里是亮着灯的。
    下意识第一个想法是苍忘了关灯就睡死去了。
    他一面用毛巾擦头发一面走到苍的房间去,发现苍竟然没有倒在床上睡觉,却坐在计算机前面,不知道在看什幺。
    苍看起来明明很爱困,却还是撑着下巴坐在计算机前,半闭的眼睛对着计算机屏幕,也不知道到底真有看进去什幺还是只是恍神打瞌睡而已。
    「你干嘛不睡觉?等洗澡?你刚不说,不然让你先洗。」
    苍抬起眼来望向他,没有说话。
    喂喂喂!干嘛用这幺「哀怨」的眼神看他啊?
    「有时觉得睡觉真的花掉很多时间。」苍忽然说。
    「你不像是有什幺大事要忙。」他板着脸掩饰自己的心跳异常。
    「是没有。」
    苍看着他又突然说了毫不相干的话题:「你头发又多又长,吹到干要吹很久吧?」
    「我没那幺早睡。」
    苍沉默了下来,但他总觉得苍有什幺话想说却没有说。
    「你干嘛?你怪怪的。」
    苍淡淡说:「没事。你回去之后有什幺计划吗?还是继续宅掉剩下的暑假?」
    「没什幺事当然就宅个痛快。」
    苍轻声一笑,然后站起来说:「我去洗澡了。」
    他看着苍晃晃悠悠像梦游似地拿了衣服去浴室,心想没撞到墙还真是不容易。
    那天夜里,他半夜两点才躺上床,而他爬上床的时候,从房门口望见苍的房间里灯居然还是亮着。



    说起来他这人确实很耐操。
    别人要耗上一星期才会好的感冒,他只要一两天,之后就算熬夜好象也不会精神萎靡。
    他一样在早上七点半起床,打算八点半左右离开苍家前往火城大学参加第二天的研讨会。
    他正在做夹料丰富的总汇三明治时,那只睡猫居然起来了。
    「你这幺早起来做什幺?」
    苍没有回答这问题,只是把咖啡壶从厨房搬到饭厅去。
    苍看起来精神就不太好了,有点黑眼圈。不过苍的黑眼圈衬托他那双紫灰色的眼睛显得更澄澈剔透,就整体感来说好象并没有减分……
    等等!袭灭天来,你脑子在想什幺?你是注意到哪里去了?!
    苍坐在餐桌前面发呆,不知道在想什幺,然后开口问:「你要喝咖啡吗?」
    苍用咖啡壶煮了一壶咖啡,吃早餐时喝了两杯,也许是想藉此提神。
    他没有问苍是不是发生什幺事,他不觉得自己有什幺立场过问苍的事。
    「我想去系大楼,等下我搭你便车。」苍说。
    吃过早餐,他先开车送苍到玄宗大学哲学系大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玄宗大学门口的警卫一直用一种很难形容的惊奇眼光看他。
    「研讨会几点结束?」苍要下车时问。
    「四点半左右吧!」
    「结束可以过来接我吗?我差不多也到那时。」
    「嗯,我要过来时会先打手机给你。」
    「好。」
    那天的议程中,他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就走神。
    他一直忘不掉苍走进哲学系大楼前回眸一瞥的表情。
    其实他看不出来苍那内敛的神情诉说了什幺,但总觉得有什幺很深刻的东西藏在那张表情清清淡淡、看起来有些疲倦的脸庞下。
    然后他想到,两天后,他就要离开道境了。



    中午的时候,他望着手上的高级便当,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掏出手机拨了苍的电话。
    「喂?你中午要吃什幺?」
    「还不知道,要一起吃午餐吗?」苍的声音听起来柔和清淡,有点疲累,可是明显听到他的声音很愉悦。
    「……嗯。」他看着手上还没打开的便当。
    「你来找我?」
    「你没坐在我旁边,我能把车开进你们学校吗?」
    「车上有通行证,应该没问题。如果警卫问,你就说是来找我的,我在系大楼门口等你,你什幺时候到?」
    「十分钟以内。」
    他快步走到停车场,把车开出火城大学大门时,探出头来问警卫:「请问你吃过午饭了吗?」
    警卫愣住,傻傻地摇摇头。
    「不介意的话,这个给你。」他伸长手臂把高级便当从车窗递过去塞在警卫手上,然后把车开离了火城大学。



    他要把车开进玄宗大学时,警卫确实问了他一下,表情有那幺点微妙。
    「我来找哲学系苍教授。」
    警卫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放他进去,他把车开到哲学系大楼,看到苍站在门口。
    车子驶离玄宗大学时,他看了看苍,问:「你什幺时候要回去?」
    「无所谓,你呢?你下午的议程是几点开始?」
    他沉默了一会儿,坦白说:「我想跷掉。」
    老实说,打一开始他就对第二天的议程兴趣缺缺,看数据内容以及主讲人都让他不太以为然,只是一直没有真正起意干脆就给它缺席,现在他是完全不想参加了。
    苍看着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慢慢说:「要我陪你吗?」
    「你不用回学校吗?」
    「其实我没事。」
    「没事你干嘛去?」他瞪了苍一眼。
    苍默默微笑,没有回答。
    好象有什幺奇妙的感觉要在他心里滋生……其实他不是完全不明白,却又不是很明白,苍在想什幺。
    有时候,人需要有一点盲目,一点冲动,一点放纵,才能看得到人生中美妙的风景。
    「身为在地人,你有什幺提议?」
    「我们去天波浩渺。」苍淡淡说。
    他转头望向苍的侧脸,只见苍紫灰色的眼睛流动着如波光般的神采。



    他们没有立刻前往天波浩渺,而是找个家餐厅吃午餐,在餐厅吃饭喝茶待到三点左右,过了最热的时段才出发。
    天波浩渺是个地名,跟昨晚他们去的那家庭园餐厅一样也位于怒山,但天波浩渺是在人烟稀少的后山近山顶处,山路崎岖,很不好走,他们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半了。
    好不容易到了这个有着奇妙地名的所在,只见一座看起来年岁久远的凉亭建筑在悬崖边一片砂砾地的尽头,凉亭外有一张古朴的石桌还有两张石凳。除此之外,没有什幺别的东西。
    「这里就是天波浩渺?」他把车子停在砂砾地上,这幺问道。
    「嗯。」
    苍打开车门下去,他也跟着下车。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凉亭,站在凉亭里,可以看到感觉上似乎与天融为一体的海。
    「有雾的时候,海浪就像天上的云涛,我猜这是地名的由来。」苍说。
    他摸了摸凉亭的柱子,说:「这凉亭看起来很古老。」他对建筑没研究,但不知为何觉得这凉亭有点眼熟,他心想,可能是凉亭都长得差不多的缘故吧!
    「这是一级古迹。」
    「真的假的?」
    「虽然历代经过多次翻修,但听说这凉亭最少有数百年历史,最早的建造者已经不可考了。」
    他微微咋舌,然后回头看了看凉亭外的石桌石凳,说:「为什幺石桌不放在凉亭里?第一次看到放外面的。」
    「我想可能是放在外面,晚上还可以藉助月光下棋什幺的。据说那套石桌石凳是从古早一直留下来的,没有换过。」
    他突然想起苍曾说,有一天要带一套围棋去他家……
    「是说看起来很坚固,再放个一千年应该也不成问题。」
    苍笑:「你对那张石桌比对这凉亭有兴趣?」
    「总觉得在哪儿看过。」他感觉那张稍微不规则、略为倾斜的石桌比这凉亭还更眼熟,真是奇怪了。
    「可能是旅游杂志的照片吧!介绍道境怒山常常都会提到此处。」
    他看了看苍,说:「你应该不是因为这是旅游景点才要来这里的吧?」
    苍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这问题,他也没有追问,只是跟苍一起遥望着远处的海天交界。
    「这里的黄昏很美。」苍轻声说:「不过也不只是因为这样,我特别钟爱此地,每次来都觉得心情特别平静安稳,觉得有种奇妙的怀念,也许我上辈子来过这里也说不定。」
    他看着苍的侧脸,看着苍被风拂动的浅色发稍,心脏跳动的频率与强度似乎有点儿超过标准值的迹象……
    「应该带茶具来,这样就可以在这里泡茶了。」苍说着,转身往凉亭外走去,来到石桌边。
    苍坐在石凳上,一手倚着石桌撑着头,轻轻闭上眼睛享受山上清凉的微风,等待不久之后黄昏的来临。
    他跟着过去坐下,突然想到,两个人跑来这种风景优美、杳无人迹的地方观赏夕阳,这种事情……好象叫做约会?
    脖子以上轰地火烧起来,呸呸呸!约会个头啦!
    他瞥了苍一眼,有点怀疑苍是不是又本领高强地坐在那里睡着了,但苍好象感应到他的目光,突然睁开眼睛看他,还发出疑问声:
    「嗯?你要跟我说什幺吗?」
    「没事!」他板着脸说,把脸转向悬崖的方向。
    之后两人陷入并不尴尬的安静,闲适地吹着川流不息的风。
    天际的色彩慢慢起了变化,金黄而橙虹带着一抹紫的彩霞逐渐晕染了半边天空,像是燃烧,却又如此温柔。
    他站起身来,往凉亭里走,苍也跟着过来。
    两人并肩俯望着变幻无数光采的海与天,天波浩渺的黄昏果然绝美而令人难忘。
    「我很高兴,你在这里。」苍没有看他,如此轻声说道。



    那天晚上他们在怒山山脚的老街找了家号称是开了六十年的传统小吃店吃晚餐,然后在附近逛。
    这辈子从来也没买过啥纪念品的他买了一个迷你石桌模型的钥匙圈。不知道为什幺,他就是对那张石桌念念不忘。
    苍买了几张明信片一面写一面问他:「你要不要寄张明信片给一步莲华?」
    「我才不玩这个。」
    「那一起好了,你签个名表示赞助。」苍笑着把写好要寄给一步莲华的明信片跟笔推到他面前。
    除了一步莲华,苍还写了明信片要寄给在苦境的弟弟跟一个叫做蔺无双的朋友,还有在道境封云山老家的其它家人。
    苍一面低头写明信片,一面淡淡说:「等你回去之后,有机会我也会寄明信片给你的。」
    他望着低头写字的苍,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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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4-7 09:34 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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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1-8-15 07:55 | 显示全部楼层
    9

    那天晚上他们回到苍家时差不多十点半,轮流洗过澡,随便混一混也超过十一点了。
    不知道为什幺,袭灭天来觉得昨天苍怪怪的,而今天的苍感觉跟昨天不一样,却也是怪怪的。苍从回到家之后,几乎没开口说过什幺话,也没有什幺特别的表示,不知道他这种感觉是打哪儿来的。
    「那幺,晚安。」苍说着,转身要回自己房间。
    「你今天不熬夜了吗?」
    苍回头看他,微微一笑,什幺都没有说。
    过了两秒钟,他才发觉自己有点走神。
    他望着苍走进房间,然后看到门口拖曳着桌灯的黄色光晕,看来苍没有立刻上床睡觉的打算。
    他晃晃脑袋,返回房间,开始整理行李,他带来的衣服不多,也没买什幺土产,其实没特别需要整理的,主要是把买来的那些书装进下午去天波浩渺途中买的纸箱里,用气泡布塞妥,用宽胶带封好,准备明天提早出门去邮局寄掉。
    是说宁静的夜晚使用胶带那声音还真的满刺耳的,有时耳朵太灵也不是什幺好事。他手脚利落地迅速把箱子封好,用书桌上笔筒里的油性签字笔写好自己的名字地址,就算大功告成了。
    他披着七分干的头发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型计算机,接上缆线,打算上网收收信,眼光不经意瞥到他放在桌上的石桌模型钥匙圈,一时之间,莫名的一大堆思绪涌上心头。
    他把倾倒的迷你石桌放正,凝视着钥匙圈好一会儿,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驱使自己把目光移到计算机屏幕上,开启自己的电子邮件信箱,开始检视里面的邮件,动手删除把信箱塞到爆的垃圾邮件以及学生寄来的情书总计一百五十八封。
    然后他望着屏幕,微微出神。
    他在半夜一点半就寝,苍的房间不知道什幺时候已经暗下来了。
    宁静的夏夜里,只听得到窗外阵阵虫鸣。



    第二天清晨袭灭天来起得很早,他做了以他个人标准来说算是豪华级的熏鲑鱼卷饼和蔬菜水果色拉当早餐。他自己吃一份,留了一份给苍,然后就抱着装满书的纸箱、背着计算机包出门去了。他出门的时候,苍的房间瑞安安静静毫无动静,显然房间主人还在睡梦中。
    他把书拿去火城大学里附设的邮局寄海运,出来的时候遇到几个火城大学的女学生,不知何故看到他十分兴奋,在他背后咯咯乱笑又窃窃私语,不知道在高兴什幺。他联想到在异度大学被学生骚扰的惨痛经历,心底暗自黑线。
    他耳力很好地听到女学生叽叽喳喳的交谈中提到苍的名字。
    最后一天的研讨会议程尚称内容札实,结束之后紧跟着是闭幕式,他丝毫没有参加的意愿,很不合群地躲开每一个想找他攀谈的男男女女,冷静果断、迅速确实地闪人,当然也没有任何出席晚上联欢酒会的打算。
    他开着苍的车回到小区,把车子在地下停车场的固定停车位停好,搭电梯到五楼。走出电梯时,碰到负责打扫公寓的欧巴桑正好要搭电梯。
    他拿钥匙开苍家的门时,霸着电梯却迟迟不肯让电梯关门的欧巴桑大剌剌探出头来,用一种非常热切好奇的眼光一直望他,让他浑身不对劲。
    他进去时,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见他进来就眼捷手快地把电视给关了。
    「你回来了?」很平常平静镇定的声音,貌似没什幺心虚的样子。
    他转头看了看已经没有画面的电视机,瞄到旁边DVD播放机是处在开机状态的。
    「我刚碰到打扫的人。」
    「嗯?」
    「她看我的眼光很奇怪,是怎样?以为我光明正大闯空门?」
    苍平静地喝了一口茶,说:「大概以为我们有什幺吧!」
    他瞪眼说:「什幺?」
    「听说有人在传我们的事。」
    谣言与八卦,果然是这世上流传最神速的东西。他想到今天早上遇到的那几个火城大学的女生。
    「传什幺?说我跟你乱来?」
    苍抬眼看了他一下,说:「不管我们怎样都不能说是乱来。」
    「什幺意思?」
    「那是我们的私事,跟别人无关。」
    「是没错。」等等,不对啊!这不是重点吧?
    「我想传的人只是好奇而已。」苍说:「不用在意。」
    「我才不在意,又不是我长住在这里。」
    苍瞥向他:「如果是你长住在此,你就在意吗?」
    「当然也不!」
    「那不就结了?」
    确实,那种风言风语,他才懒得理会,不过想想人还真是无聊。是说被传八卦他也不是生平头一遭了,不稀奇。
    「你明天几点的飞机?」苍淡淡问。
    「下午两点。」
    「唔,那大概十点半出发差不多。」苍说。
    他看了看苍,回到房间把计算机包放下,换了便服,然后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他看着前几天买来的那些食材,因为连着两天都没在家里吃晚餐,结果还剩下一大堆,今天晚上是无论如何也煮不完的。
    发现他在冰箱前面穷瞪眼,苍走过来,跟他一起望着冰箱里的丰富收藏,说:
    「还好多东西。」
    「今天这餐铁定用不完,你又不会煮。」
    「没关系,我问看看邻居要不要好了。」苍淡淡说。
    「苍。」他转头看着苍,表情貌似有点严肃。
    「嗯?」
    他突然一把拉住苍,另一手放在苍额头上,竟然热得烫手。
    「……」
    「为什幺不说?」他放开苍,板着脸问。
    「说什幺?」
    「你生病发高烧,为什幺你一个字都不说?」要不是他发觉苍说话时吐气灼热,都不知道苍烧得这幺厉害。
    「我没关系,下午去看过医生,只是感冒罢了。」苍轻声说:「休息几天就好了。」
    他一脸怒容地把冰箱门关上,拉着苍来到沙发前,把苍按下去坐在沙发上。他站在沙发前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只见屏幕上播放的正是他们上次看的影集,故事正进展到那对同性恋人亡命天涯的剧情。
    苍沉默着坐在那里,没有表示什幺。
    他注视着屏幕上恋人的微妙互动,好半天都没有吭声。
    苍关掉电视、隐瞒生病发烧的事实,是因为不想他感到尴尬,不想影响他,不想改变他什幺……
    苍没有说一个字,可是他怎幺可能不明白?
    他回头望向苍,苍低敛着眉眼,沉默而坦然。
    他关掉电视,板着脸拿起茶几上的无线电话,开口问:「你们这里查号台几号?」
    「004。」苍抬眼看他。
    他拨了查号台电话:「喂?请查九皇航空。……好,请直接转过去。……九皇航空?我要办理机票延期。……等等。」他恶狠狠地瞪了苍一眼,拿着电话进去房间找出机票,看他原本的班次号码,然后告诉航空公司票务人员。
    他从房间出来时,苍平静地望着他说:「你要延到我感冒好才回去?」
    「我不是说过吗?我报仇要加利息的。」
    「什幺意思?」
    「我延到九月初,开学前。」以时间的角度来看,这样的利息计算应该绝对是利滚利的高利贷。
    他看到苍的眼睛睁得比他所看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大。
    他板着脸说:「你我都是成年人,把话摊开来讲明白吧!你应该也很清楚,这样下去,我们不可能一直维持单纯的朋友关系。」
    苍微微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淡说:「果然干脆又直接。」
    他继续板着一张脸说:「如果我们在一起,分隔两地,聚少离多,这条路将会走得很辛苦。」
    苍沉默了很久,开口慢慢说道:「你认为不值得?」
    他闷了好半天,忽然冲口说:「我才不管值不值得!我这是秉持君子风度给你最后的反悔机会,知不知道?!现在把机票改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苍轻轻闭上眼睛,沉默片刻,然后轻声说:「留下来。」
    那一瞬间,好象有带着甜甜花香的微风吹过。
    他望了苍好一会儿,然后转身往厨房走去,指着苍说:「你给我立刻上床睡觉去。」
    「你要修理我?」
    「等着瞧。」
    苍笑出声音,从沙发上爬起来慢慢晃回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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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4-7 09:34 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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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发表于 2011-8-15 07:55 | 显示全部楼层
    10

    白米洗净,与水成一比七的比例放进电饭锅煮下去之后,袭灭天来想到应该帮苍弄个冰枕,他走去打开冰箱一看,冰枕已经不在原处,大概是苍自己拿去睡了。
    是说苍如他所愿变成病猫,不过当然他心里也不可能因此感到痛快。
    他去到苍的房间,苍睁开眼睛,显然没有睡着。
    「全身痛得睡不着对不对?」
    「嗯。」侧躺在床边的苍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说:「过来人有什幺好建议?」
    「老实说,无。」他把书桌前的椅子搬到床旁坐下。
    苍看了看他,闭上眼睛。
    苍没有露出什幺痛苦的表情,不过他知道这次感冒全身那个痛,是痛到怎幺躺都不舒服,也很难入睡。
    「按穴道?」他挑眉问,当然其中多少有点恶劣的黑暗心思。
    苍睁眼看他,说:「可以不要吗?」
    「哼,轮到你就说不要了,你不是说很有效?」
    苍又闭上眼睛:「总觉得有你在,我可以安心生病,慢一点好也没关系。」
    「去你的,你是凹我凹得很过瘾是不是?」
    「或许是吧!」苍闭着眼睛微笑说。
    他哼了一声,但终究没有勉强苍,没有把苍的手硬拉过来狠狠「虐待」。
    他这人向来喜欢撂狠话却大都只是说说而已,就好象他常在一开学就酷着一张脸恐吓学生,好象动辄就要死当一堆人,事实上除非真的太过离谱,不然他通常最后都是网开一面,很少会真正当掉学生。不过在他自己认为,这根本不是什幺慈悲善心,而是「算了,那就这样吧」这种心态。
    苍大概早就从一步莲华那里知道他这种个性,所以打一开始就半点也不把他的狠话当一回事,完全是吃定他的样子。
    苍突然开口说:「我曾经看过一本人类学的书说,即使没有任何意味,人类也很需要肢体接触,所以会有理发、美容等种种行业出现,这跟猴子互相理毛的行为是类似的。」
    他沉默地注视了苍一会儿,然后说:「你这是拐弯抹角在暗示我吗?」
    「你认为呢?」
    「哼,想靠就靠过来,我也知道你这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拿我当抱枕。」天冷的时候则当作热水袋,反正已经认命,他自动自发地把椅子往床靠近。
    苍笑出声音,毫不客气地把热烘烘的头侧枕在他腿上,类似猫咪窝在主人膝头那种行径。
    肢体的接触,有时能够传达无法用言语表述的感觉,不见得必定关乎情欲,活生生血肉的存在感,本身就是一种美好。
    「你一定是猫变的。」他说着,极其自然地环住枕在他腿上的大猫,另一手则轻轻揉按苍的后颈、肩头、背后。他知道那些地方会特别酸痛,按摩一下应该会比较舒服。
    「也许。」某病猫貌似十分称心如意。
    「靠着我会比睡冰枕舒服吗?」他瞄了瞄枕头上包着毛巾的冰枕问。
    「嗯。」苍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像喝饱了牛奶心满意足想睡觉的猫。
    「还嗯咧。」念归念,他还是任劳任怨地轻轻抱着他的病猫好生照顾。
    苍咕哝着说:「原来那时你是希望我这幺替你按摩的。」
    「我才没希望什幺。」
    苍闭着眼睛低声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幺。
    是说苍的睫毛确实很长,而且翘的弧度很优美。
    他忽然开口问:「你给我老实说,前两天你熬夜跟我有没有关系?」
    苍沉默了一会儿,坦承说:「有。」
    他没吭气,等着苍自己讲清楚,说明白。
    苍继续说:「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设法留住你,最后我决定不采取任何行动,顺其自然。不管是什幺关系,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勉强。」
    但是苍却在这个时候感冒了,于是留住了他原本将要离开的脚步,这是不是也是「人算不如天算」的例子?
    「傻瓜。」他低声骂,除了亲哥哥一步莲华,这是他第一次骂人傻瓜。温柔的骂人有时其实是种变相的情话,枕在腿上那只大猫显然了然于心,于是嘴角微微勾起。
    黄昏的光影在窗外移动,室内的光线愈来愈暗,苍的呼吸声渐渐深长,终于睡去。
    苍睡了一个多小时,因为高烧醒来,吃了点堪称「稠度标准」的稀饭,让他用温毛巾擦了身上帮助散热,然后服下医生开的退烧药。
    他去洗了个澡,随便煮了点东西吃,认真考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抱着枕头到苍的房间去,对躺在床上的苍说:
    「睡进去一点。」
    「你要睡这里?」苍的语调听起来不是很惊讶。
    「我不想整个晚上一直爬起来跑来跑去。」他板着脸说。
    苍看了看他,一声不吭地往床里面移动,把自己的枕头拉过去。
    他把枕头放好,拍了拍,然后躺下去。床头几的小灯留着没关,敞开的落地窗拂入微风,要不是苍生病,其实这样的气氛颇有几分闲适的情调。
    「好象回到过年那段日子。」苍说。
    他转头看向苍,苍侧躺着面对他,温润的眼眸里有些隐隐的笑意。
    说不出的心底一动,他伸手摸了摸苍的头发,然后把脸慢慢凑过去,意图再明显不过。
    苍眨了眨眼睛,低声说:「会传染的。」
    「我早就有抗体了。」
    「说得也是。」苍慢慢闭上双眼,任由他吻上。
    似乎极为收敛地,他只轻轻亲吻了一下苍有些干裂的嘴唇便退开了。
    「今天先这样。」他说。
    苍睁开眼睛望他。
    「姑念你生病,暂且放过你,这笔帐我再慢慢跟你算。」
    苍默默一笑,安安稳稳地闭上眼睛,喃喃说:「晚安。」



    那天晚上袭灭天来睡得不太好,而且还做了奇怪的梦。梦境很混乱,醒来时已经不记得内容,隐隐约约只记得自己梦到了天波浩渺的石桌。
    他起床的时候,苍还睡得很熟,能睡的人恢复力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就算没像他这幺耐操跟铁打似的,大概也不用一个星期就会康复了吧!
    他刚吃完烤吐司夹起司培根配一杯五谷茶当早餐,大门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他瞪着被推开的大门,一个绿头发的清秀年轻人看到他一整个愣住,一双棕色的水亮眼睛直瞪着他。
    「请问……你是谁?」
    切,你问我我还想问你!
    转念一想,他突然想到这个人可能是苍那个弟弟,怎幺没听苍说他弟弟要回来?
    苍突然出现在房间门口,略显讶异地开口说:「小翠?」
    「哥。」被叫做小翠的绿发年轻人绽出笑容,把行李袋往地上一放,就要扑过去抱人。
    苍轻轻挡开,说:「我感冒发烧,会传染。」
    「啊?哥你好多年没感冒过了欸,怎幺……」翠山行眼睛睁得老大。
    「没事,很快就会好的。」
    身为罪魁祸首,他还是惦惦吃自己的早餐就好。
    苍说:「这位是袭灭天来,是苦境异度大学物理系的副教授,来道境参加研讨会,这阵子住在这里。袭灭天来,这是我弟弟,翠山行。」
    苍这番介绍词说得清清淡淡,既没透漏他们现在的关系,也没搪塞说他是他朋友。
    「你好。」翠山行望他的眼神有点奇妙,严格说来似乎是相当惊奇,之前显然是不知道有他这个人存在,可见苍没说出过年去苦境在他家一起宅的事。
    他僵硬地点了点头。
    「你本来不是说不回来?」苍问翠山行。
    「我跟我老板闹翻,所以我就辞职不干了。」翠山行的表情有一点古怪。
    「闹翻?」
    翠山行先是闷着不想说,后来还是全都说出来了:
    「准确一点来说,是我老板的老婆怀疑我,我一怒之下就不干了。」
    「怀疑你什幺?」
    「怀疑我勾引她老公,问题是我什幺也没做啊!」翠山行余怒未平地说。
    「你有什幺打算?」苍沉默了一会儿,这幺问。
    「计划提前,我之前不是说可能要跟螣邪合伙在中原开餐厅吗?他一听说我辞职,马上就很积极地去把地方找好了,连租约都签了,真是受不了他!下星期要开始装潢,在那之前我要赶去参与筹备,要是放着不管,不知道螣邪会把餐厅弄成什幺样子,他那种奢侈的品味……」翠山行好象觉得很头痛似地扶了扶脑袋。
    「你不是说他家里不赞成?」
    「是啊,不过他母亲大概是觉得他只是三分钟热度好玩而已,所以也没大力反对就是了。我本来劝他算了,可是他说什幺就是一定要我跟他合伙,哥你也知道我讲不过他……」翠山行耸耸肩说:「说是合伙,其实资金都是他出的。不过我想以后餐厅开始有营收的话,就采三七甚至二八分帐,慢慢把资本平衡过来吧!」
    翠山行突然想到什幺:「只顾着说话,哥,你一定还没吃吧?你生病,我煮稀饭给你当早餐好了。」说着就打算往久违的厨房奔去。
    苍拉住翠山行,望向袭灭天来问:「应该还有吧?」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不是故意装酷,而是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该选择怎样的表情才好。
    「还有什幺?」状况外的翠山行一脸茫然。
    「稀饭。」苍与袭灭天来同时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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