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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级] 06.20 【楓櫻】夢裡花(01~53)-下部完 5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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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3-9-30 11:05 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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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签1 天
    [LV.6]常住居民II
  • 发表于 2013-1-30 10: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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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行雨 于 2014-6-20 10:36 编辑

    [夢裡花] 01

    視野是一片寂靜的闇黑。

    ──當世界只剩下黑暗的時候,睜眼或閉眼又有什麼差別?

    他冷靜地想著,然後為著自己居然還有心思想這種無聊問題,而忍不住發笑起來──即使那笑意牽動禁錮他全身經脈的咒縛,痛得幾乎像要將他的四肢全扭斷一樣,他還是想笑。

    多久,沒有聽見笑聲了?

    洞窟中,令人窒息的沉默不斷蔓延,只有單調的水滴聲音重複迴響。

    一滴、兩滴。

    一滴、兩滴。

    時間就這樣無聲地從水聲中流走。沒有光、沒有風,沒有任何足以標記的事物。他算不清自己已在這裡多久──或者說,已被拋棄多久。

    反正那不重要。

    一切,都不再重要。

    ──就從他遺忘了自己的名字開始。

    -----

    暖熱薰風無聲地徐徐撫過,帶來鼻間一股冷香。抬眼便可見得枝頭點點嬌豔,或粉白或豔紅,皆是一望無際的梅花,沿著小徑兩端漫長。小徑的盡頭是一座別院,小巧而安靜地坐落在這一大片梅林中。

    時值初夏,這違反了季節的梅反而開得越發精神……但梅花原本傲骨,獨傲霜雪逸清香,此處的梅去了那層傲氣,倒更顯得可親可愛起來。他習慣性地羽扇輕掩,遮去了唇角微微笑意,也不通報一聲,便逕自入了內堂。

    人影還沒見到,倒先聽得一陣抱怨似的訕笑,「都把我這兒當了什麼?你也是、那天尊皇胤也是,何時嘯龍居成了集市,隨便讓人說來便來?」

    這話……到底是在擠兌誰呢?男人並沒有發怒,只是笑意更深,「真讓你這麼不省心,那麼一扇子把人拍了出去便罷,到底這是極道先生的地方,想來旁人也不得怨言。」

    「你就貧嘴吧!誰不知道你們吃定了我心地好。」

    進得後院,只見一藍衣麗人獨自端坐在亭中飲著茶。寬袍大袖的書生打扮,卻有一張更勝女子三分的芙蓉面,淡淡嗔怒的顏色不見醜惡,倒更添幾分嬌美。

    「楓岫能得先生為友,著實三生有幸。」做勢拱拱手中羽扇,「那御天五龍得了你更多幫助,想必也對先生銘感五內。」

    「我可不敢奢望他們能記著回報我什麼恩情。」

    極道先生──尚風悅無奈地扶了扶額,又好氣又好笑,「只要下回進門記得脫鞋我便跪地謝天了。」

    他忍了忍,終究還是沒忍住,噗地笑出聲來。尚風悅越發地沒好氣,「你這個損友還有臉笑?我說楓岫你啊,莫不是嫉妒我的清閒日子,這才親自送了這麼個天大的麻煩上門給我?」

    「在下當然是真的沒辦法了,才敢上門來打擾你的清閒呀。」

    羽扇輕搖,和言語不相符的是那悠然自得的笑容,「何況放眼這苦境,除了你極道先生之外,又有誰是楓岫能徹底信得過的呢?」

    尚風悅仍舊沒半點好氣,「你少給我戴高帽,說得那麼冠冕堂皇,麻煩還不是麻煩!」

    大約半月前,一個身穿幾重綢衣,自稱『天不孤』的人破解了嘯龍居外的重重陣法,將重傷失去意識的笑劍鈍送了來。尚風悅本還懷疑此人究竟是敵是友,天不孤也不分辯,只示意他先為笑劍鈍治療。

    一探查笑劍鈍的傷,饒是尚風悅多麼處變不驚也不免微微變了臉色,「傷他的人……是誰?」

    天不孤神秘一笑,「傷他之人,正是要我將他送至此處的人。」

    尚風悅神色陰晴不定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開口留人:「多謝閣下出手相助,如果您不嫌棄,不妨請暫留嘯龍居,讓極道一盡地主之誼。」

    「那倒不必了。」

    天不孤掩袖輕笑,雖然極力掩飾,仍舊可以聽出聲調帶著微微的異國口音,「我幫這個忙,純粹是為了還情……既然恩情還了,那我與『他』便兩清,誰也不欠誰了。」

    本就不是多嘴之人,尚風悅也沒有多問,做了個揖便將人送出嘯龍居外。正要走出門口之時,天不孤像是隨口想起了什麼一樣地說著,「聽聞笑劍鈍本不是此境之人……不知道一般的藥理用在他身上,是否同樣見效?」

    勉強擠出笑容,尚風悅半咬牙地應道,「在下會格外注意。」

    像是對他很有興趣似地,天不孤倒也不急著走,露出促狹笑容,「『他』曾說極道先生是個難得的風流人物……如今一見,果真不假。」

    這個老愛拖人下水的混帳!尚風悅在心中暗罵。

    當日尚有天不孤在場,他自然是不好說什麼;如今人在眼前了,尚風悅也就毫不客氣地開罵,「你這個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損友!每回棘手事便扔給我,自己躲在家裡聽風賞景喝茶看月亮……你一點也不會心虛嗎!?」

    「能者自然多勞,好友也忒謙了。」

    死死捏著手中折扇,以免自己一時控制不住地往那顆可惡的頭砸去,「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認識你!」

    楓岫只是笑著喝茶,任由尚風悅嘟嘟嚷嚷地抱怨著。見對方的茶盞空了,尚風悅一邊抱怨一邊仍是不忘舉起茶壺替他添滿,「又是影神刀、又是天外之石……我還聽說你讓曼睩去了天都,你自己說,有沒有這回事?」

    低頭淺抿了一口茶香,楓岫淡笑不語。然而縱使他不答言,尚風悅也早已猜測出幾分,如今能讓這個向來足不出戶的懶鬼親自上門來尋自己,只是更坐實了他的想法,「一入江湖無盡期……好友可想清楚了?」

    「天下事……總要有人去做。」

    尚風悅還待要勸,楓岫卻一整肅容,慎重拱手道:「這回當真是麻煩好友了。畢竟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只能托付給你。」

    「極道又豈是會拿大事兒戲之輩?」

    楓岫若是沒個正經的胡說八道,自己還能端起臉色;可他難得如此認真的態度,反倒叫尚風悅不自在起來,「反正那兩個『蛋』……我會替好友仔仔細細地看管著,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蛋?」

    楓岫先是一愣,忍俊不住地笑起來,「那可是來自上天界的珍稀之物──『天外之石』,居然被你說成蛋……」

    「明明就像兩個蛋……還不知道會孵出什麼來呢。」尚風悅自己說著說著也忍不住想笑,「不過我也是現在才知道,原來龍是生蛋的啊?噗,啊哈哈哈哈……」

    「好友。」楓岫故作一臉嚴肅,「蛋寶寶要是孵出來……我會記得提醒他們叫你一聲『娘』的。」

    「楓、岫!!」

    皙白面容頓時漲得通紅,氣呼呼地喝掉手裡的茶,尚風悅洩憤似地將茶盞重重放到桌上,扣地好大一聲脆響。

    楓岫忍不住又笑了,意味深長似地,「青花骨瓷的茶盞呢,你就這樣丟著玩,也不怕心疼?」

    捏著瓷盞,尚風悅猶不解恨,「就是我親手砸碎了,也好過給那隻蠢龍笨手笨腳地洗著洗著就捏碎!」

    楓岫這下可再也掌不住了,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笑什麼笑!我聽著你這笑聲就頭皮發麻……」

    還沒等尚風悅發完抱怨,一道爽朗的招呼聲從三里之外便響了起來,「小悅小悅!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醉飲黃龍!你給我脫鞋!」雪白折扇在空中畫出完美三圈半軌跡,準確地砸在來人頭上。

    一旁的楓岫含笑地點頭為禮,「好久不見,看來醉飲黃龍先生氣色不錯,如此楓岫也放心了。」

    「啊,是楓岫先生!」

    醉飲黃龍連揉額頭的時間都不浪費,立刻一把撲過來握住楓岫雙手,「這次銀戎的事情,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醉飲黃龍你糊塗了,什麼『銀戎』的……我可不認識。」羽扇輕搖,楓岫神情平淡地笑著將事情撇得一乾二淨。

    「啊、是……是我記錯了,當然是不認識的……哈哈哈哈……總之還是多謝你了,楓岫。」

    「謝什麼!?你要謝也該是謝我!」

    尚風悅無奈地在心裡暗嘆,偷偷伸腳踢開那人要他滾到一邊去,醉飲黃龍自然是乖乖照辦,閉嘴退到一邊去了。

    將人送出嘯龍居,楓岫輕一揚扇,「送到這裡便好了,不敢勞煩好友。」

    「這種話你還是先掂掂你的良心再說吧。」

    沒好氣地回嘴,尚風悅到底還是擔心,殷殷囑咐著,「有什麼事情說一聲,朋友是做什麼用的,你自己知道吧。」

    「楓岫向來寶愛自己性命,無須擔心。」

    「你……」

    話到嘴邊還是嚥下,尚風悅明白這位好友的決心無人可動搖,千言萬語最後只餘一句,「保重。」

    楓岫刻意地眨眨眼,語氣無辜,「怎麼像是要生離死別?這回是真的要上戰場了嗎?」

    一句話便將淡淡的愁緒給衝散得無影無蹤,尚風悅氣結,想舉扇揍人才發現自己手中空空,「你這個傢伙!我是在關心你!」

    「楓岫受寵若驚。不過需要好友去做的事情還很多,楓岫不敢打擾,就此別過。」

    「你要做的事情才是多呢。」尚風悅也不再勸,輕一揚手,一具琴匣便飛入楓岫手底,「舒神琴交你了,記得完璧歸趙。」

    「自然。」

    抱緊手中琴匣,楓岫笑著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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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3-9-30 11:05 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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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发表于 2013-1-30 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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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花] 02

    拂櫻齋中夾道的櫻花依舊開得極盛,襯著夏日的黃昏滿目澄紅,粉白嬌嫩的花瓣壓得枝頭沉甸甸,薰風一過,吹落滿池的嫋嫋芳香。

    無聲地緩緩行過小徑,只見廊上倚靠著一抹修長身影,重瓣粉櫻落了一身,將原本雪白樸素的單衣也染成了鮮艷繽紛;曳地的長長髮絲是相同粉色,膝上趴睡著同樣粉嫩容顏的小小人兒,凝視的眼神那麼寧靜而祥和。

    ──像一幅畫,像一個夢。

    楓岫出神地上前幾步,還沒開口,拂櫻隨即警覺地轉過頭來,纖長食指豎在唇間,無聲地對他警示。

    從善如流地放輕腳步,小心不驚動小免的在那人身邊坐下。拂櫻靠近了他一點,極低聲道:「好不容易才哄睡的。」

    楓岫輕笑,再自然不過地探手拂開沾黏在那人額前的幾綹碎髮,仔細揀去落在髮間的櫻瓣。除了小免之外,拂櫻向來不習慣與人靠近,略有些不自在地閃躲了一下,最終仍是由著楓岫動作,「你……」

    懷裡的小免忽地動了一下,發出幾聲嚶嚅,原本吮在唇間的小手開始亂抓,另一手仍是緊緊地握著他一綹長髮不肯放,並且有越抓越緊的趨勢。被扯痛了幾下頭皮,拂櫻微蹙著黛眉,只能無奈又好笑地輕拍著小娃兒背脊,哄人入睡。

    「我來吧。」

    楓岫伸出手就要把小免接過,卻遭到對方搖頭拒絕,「不用了,當初問也不問地就把人丟給我照顧,現在看我把小免養得活潑可愛就想來跟我搶嗎?沒門兒!」摟住小免的手臂不自覺地加重力道,惹得小免掙動了一下,翻過身又沉沉睡去。

    當初救回她的時候……小免連元神都差點保不住,幾乎快到散功解體的邊緣了。還以為肯定活不下來,沒想到如今不僅能修化人形,還是如此伶俐聰明的模樣……也不知拂櫻在這上頭花了多大的功夫。

    「好友,你真是偏心。」

    楓岫眼眸一轉,羽扇輕搖,扇後的唇角壞心地勾起一笑,「當初我救回的可不只小免,『另一人』我也是盡心盡力地照顧,如今才有活潑可愛的好友你呀……」

    「楓、岫!」

    一點也沒被拂櫻咬牙的口氣嚇到,笑容依舊那樣悠閒自得,語調更是輕緩溫柔,「我還記得,當時因為你一直不肯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只好自己替你取了一個……還喜歡嗎?拂櫻?」

    ……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

    見對方抿緊唇瓣不回答,楓岫更加壞心地進逼,「或是你終於記起你的名字了?」

    「……隨便你。」

    不願多做抗辯省得真被那狡猾的男人套出話,拂櫻轉過頭去咕噥,仔細聽還可以分辨得出『卑鄙』、『可惡』之類的低聲咒罵。

    「呵……」

    溫柔地拍撫那人髮頂,像是哄著撒潑的小貓一樣,「拂曉之櫻……是櫻花最美麗的時候。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就像這拂櫻齋裡終年盛開不謝的櫻花……」

    淡淡的粉色漫上頸項耳尖,拂櫻瞪著他,「……你少往臉上貼金,這些櫻花是為了小免種的!」

    「好友你又何必害羞呢……是說你的聲音越來越大了,難道不怕吵醒小免嗎?」

    「還不是你……」

    才說著,懷裡的小免已經一手握拳揉著眼睛,滿面困倦地坐起身來,「唔,齋主你好吵,小免睡不著啦……」

    瞥見一旁楓岫滿是打趣笑意的神情,拂櫻沒好氣,「不是我吵!是某個老愛惹我生氣的無聊人士在這兒胡說八道……」

    像是現在才看見楓岫,小免當即眼睛一亮,「楓岫阿叔!」一邊跳起身來一邊往楓岫懷裡飛撲,卻被擋在中間的拂櫻眼明手快地抱住,忍不住抗議起來,「齋主!為什麼擋著我?」

    「說了幾百次別跟騙人的神棍靠太近!當心被神棍邪毒傳染!」

    靠太近會得神棍邪毒呀……楓岫勾起意味深長的笑。那麼不知道又是誰緊緊地貼靠在別人懷裡,一點距離也沒有的?

    小免掙扎無效,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趴在拂櫻肩頭拉著楓岫長長的帽帶把玩,很是委曲地哭訴著,「齋主你很奇怪!人家要楓岫阿叔啦!」

    「小免!妳傷了我的心!」

    拂櫻捧心蹙眉,「妳的飲食起居,哪一樣不是我照料?為什麼妳眼裡只有楓岫?」

    「人家喜歡楓岫阿叔嘛!齋主你還不是也喜歡!」

    「我、一、點、都、不、喜、歡!」

    狠狠地瞪了一旁躲在扇後偷笑的楓岫幾眼,拂櫻深吸一口氣,盡量溫柔地哄勸道:「小免乖,屋裡還有幾根千丈青,是上回留下來的,妳自己去拿來吃。我和妳楓岫阿叔有事要談,很無聊的,妳到屋裡去玩吧。」

    小免畢竟年紀還小,抵擋不了零嘴的誘惑,歡呼一聲便奔進內堂了。等小娃兒退場,楓岫無視一身華貴的衣袍,衣擺一掀便隨意地席地靠坐在迴廊上,仰頭看著站在一旁的拂櫻,「拐騙小娃兒……好友做來倒是挺順手的。」

    「你是特地上門來惹我生氣的嗎?」

    拂櫻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這才注意到,楓岫穿著端整厚重的祭袍,長髮嚴謹梳整,盤起高高冠帽,衣襟與袖口皆裝飾著繁複的孔雀翎羽花紋,和他平常的懶人形象大相逕庭。若說他單純是為了來拂櫻齋找自己串門而穿得如此隆重……打死他也不信,「你出了遠門?」

    「正是。」

    「……天要下紅雨了嗎?還是要下刀子雨?你剛剛踏出門的時候怎沒有地動天搖、移山倒海?」

    「可有多需要找些人,來看我踏出這一步?」

    「是呀,可惜我沒能見證那傳奇性的一刻。下回好友出門務必事先通知我去觀賞……是說還有下回嗎?」

    「恐怕還有很多次,多到好友得直接在我門外紮營了。」

    淡淡回嗆,還不等拂櫻反應,楓岫卻像是忽然失去了和他鬥嘴的閒情逸致,只是閉上眼輕搖羽扇,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

    拂櫻一時間摸不著頭緒,只能暗自揣測著他的來意,「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在懷念現在的生活。」

    ……懷念什麼?你不是還身在其中嗎?

    拂櫻越發的一頭霧水,但楓岫並不打算解釋,只是含笑地自顧自又說了下去,「你我相識經年……拂櫻,你認為我是怎樣的人?」

    「……一個懶人。」拂櫻向來以誠實為美德。

    「呵。」楓岫沒有發怒,反倒笑得極開懷,「我也一直這麼相信著。但是最近……卻由不得我再如此閒散度日了呢。我想,那避世的武陵人被迫離開桃花源之時……恐怕正像我如此心情。」

    拂櫻聞言沉默了下來。

    相識以來,楓岫雖是自由自在地散居山林之間,從不過問紅塵俗事,看似一名逍遙的世外客……其實拂櫻明白,楓岫乃是最心繫天下之人。

    ──武林、家國、蒼生,他從未拋下。他持續不斷地砥礪自己,只是在等,等待一個需要他的時機,然後再次為需要他的人傾盡心力。

    若楓岫不是如此俠義熱心之人……恐怕他今生也沒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自從搬離了寒光一舍,他也不再過問外界之事,只將心力專注在替小免療傷,修補她傷痕累累的元神。他知道自己有些逃避,但是實在也沒有餘力管那麼多事。可縱使不問世事,寒光一舍的動態還是會傳到他耳中,有時候是棄劍師或鄙劍師兩個小僕送些日用品過來的時候會提到……有時候甚至是眼前這個主人親自跑來告訴他的。

    「……我以為,你將曼睩送到天都,便已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拂櫻踏上迴廊坐了下來,然後將背靠上楓岫的背心。

    楓岫也笑了笑。拂櫻從來就不是習慣安慰人的性子,他自然也不會期待聽到什麼好聽話……為什麼要來?他也說不清楚。只是那麼強烈地,想要見見這人,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鬥嘴,看著拂櫻齋緩緩飄落,卻永無謝盡的櫻花。

    「什麼都瞞不過你。」放鬆下來,將大半重量交到身後,「這時候,應該來壺酒。」

    「我家裡有孩子,喝什麼酒?」

    說是這麼說,卻翻手遞出了一只小瓶,「去年釀下的櫻酒,才開封的,便宜你了。」

    「好友佳釀招待……楓岫無以回報,只能以一曲琴聲答謝知音。」低低地笑了起來,翻手化出一具琴匣。

    拂櫻忍不住扁了眼。

    ……舒神琴?真是好『貴重』的謝禮。

    卻掩不去嘴角笑意。難得這個懶人願彈琴,他自然也不能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不是?

    櫻綻月夜,風裡暗香浮動,琴聲悠然融入夜色之中。月光下兩人相依的剪影,拉得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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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7-4-20 19:19 奋斗
    已签437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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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 发表于 2013-1-30 11:34 | 显示全部楼层
    好萌的文~~喜欢~~没有后续了咩?楼主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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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3-15 23:05
    已签80 天
    连签1 天
    [LV.6]常住居民II
  • 发表于 2013-1-30 14: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期待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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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3-6-16 20:32 奋斗
    已签206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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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 发表于 2013-1-30 15:38 | 显示全部楼层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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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6-5 18:07 慵懒
    已签161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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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 发表于 2013-1-30 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真心。。很萌啊~~~~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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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3-9-30 11:05 擦汗
    已签60 天
    连签1 天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发表于 2013-1-31 09:55 | 显示全部楼层
    多謝各位熱情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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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花] 03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能夠發現那個洞窟,還真要感謝小免。

    那夜是個很平常的夜晚。楓岫正在寒光一舍後院的亭中悠然地賞月,晚風拂過樹梢,帶起一片輕柔的沙沙聲響,夜色靜好。

    他是名震天下的巫覡,幾乎是與生俱來就有了靈力,但他厭倦塵世間的爭權奪利,婉拒了王都的延請,只是安靜地隱居在這座深山裡。

    即使別人畢恭畢敬地稱呼他『大人』……楓岫倒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起的。他生來就是該鎮守山川大澤的巫,擁有強大靈力,也不過是自然的餽贈,那麼他就該為天下蒼生作些什麼。

    總要有人要撫慰山靈澤神,祈福禳災;在不妨害平衡的狀態下,照顧每個生靈,無論是人類或是異族,都是一樣的。

    隨心而安,鎮守山川大澤……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快樂的源頭。

    正當楓岫越加吐息悠長,身心都融入周圍草木之中感受自然之力時,忽地一陣強烈的血腥味瀰漫而來,打破了他的寧靜。

    睜開眼,眼前是一隻連化為人形都還辦不到的小兔精,正渾身是血地朝他飛奔而來。楓岫有點驚訝,不過是初具道行的弱小兔精,為何能夠破解他在自家佈下的結界?

    他蹲下來將小兔精抱入懷中,憐惜地檢視著她身上的傷。好幾道傷痕猙獰地開著口,原本粉白的兔毛如今被鮮血染成了一塊一塊,痛得微微顫抖著。仔細一看,傷口周圍散發著不尋常的惡氣,顯見並不是被其他猛獸所傷,而是來自某種惡咒。

    一股怒氣緩緩地上升。若是大道平衡之下,動物們互相獵殺覓食,他是管不著的……但是,這是他的『領地』,他絕不容許別人在這之上胡亂傷生。

    稍微花了點靈力處理好兔精的傷口,楓岫將兔精軟軟的身體放在一邊用結界保護好,便打算往前追查這惡劣法術的源頭,豈料稍微恢復了力氣的兔精卻沒有馬上逃之夭夭,反而緊咬著他的衣襬往來時方向拖拉。

    「嗯?妳想告訴我什麼?」

    才剛成形的小兔精自然沒有傳音入密的能力,只是拼了命想拖著他往前走,使力過度,好不容易才治好的傷口恐有迸裂之險。他不忍見小小兔精這樣折磨自己,只得將她抱起來放在衣襟裡,一同往惡術傳來的方向前進。

    越往後山走,本來應該濃密的山林卻意外地稀疏起來,尚殘存的幾株草樹也是有氣無力的模樣,像是連植物也禁受不住那樣強大的惡法而紛紛枯萎。

    楓岫不忍心地皺起眉,心下有著不解與哀痛,同時也暗自警戒起來。自己盡力守護的平衡……竟然就這樣被打破了,可是……又是何方神聖能不驚動他地悄悄潛入他的領地之中,甚至佈下這樣傷生的惡法呢?

    循著惡咒的痕跡追尋到盡頭……即使是生性平和的他也不免驚愕。

    那是一個散發著陰森險惡氣息的洞窟。

    洞窟似乎非常幽深,完全看不清裡面有什麼。險惡的、像是山壁惡意裂開的猙獰大口,能夠吞噬所有靠近的事物,即使只是一點點的光源。

    習慣性地羽扇輕搖,掩飾去心中的不快,他昂首聆聽,空氣中瀰漫一種奇異的波動。

    他可以感受得到奇異卻力量強大的結界,用他不曾見過也不曾聽聞的詭異手法,籠罩包圍了整個洞窟。

    略為靠近地觀察了一下,這個古怪的結界像是有自主意識一樣,不斷地汲取週遭的靈氣以為己用,他能感覺到全身的力量都在奔騰流逝而去……只不過是靠近一點而已。

    原本安靜待著的兔精發出陣陣悲鳴,開始騷動不安在他的胸前亂竄,楓岫安撫地用指頭搔了搔她的頭頂,「妳不舒服是嗎?這裡讓妳不舒服?」

    幾乎可以肯定,這個洞窟的結界就是傷害這兔精的元兇……可是為什麼呢?如果只是想要奪取週遭萬物的力量,兔精頂多元氣大損,不應該受到這麼重的外傷才對。

    沒有什麼恩怨、也不是為了肚子要吃飽……只是單純地、貪圖力量。竟然在他的領地上破壞平衡地傷生,他是絕對不可能坐視不管的!

    懷著一股難以平息的怒氣,他不管不顧地舉足步入洞窟之中。

    洞窟如他所預想的那樣極深,舉目都是沉沉的黑暗。即使掏出火摺子點亮,那光芒也像是會被黑暗吞噬一樣,只能照亮腳前幾步的道路而已。原本還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心跳和腳步聲,漸漸地,連那聲音也開始聽不見了。

    胸前的兔精發著抖,依近他一些。若不是還有這些微的溫暖提醒著他,他幾乎錯覺這天地間只剩下自己一人。

    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覺腳下的岩石開始有些濕滑不穩,他的步伐小心地慢了下來;終於在穿越一條狹窄得僅容一人通過的隙縫之後,豁然來到一片極開闊的平地。

    將手中的火摺子舉高一些照亮,他微微瞇細了眼,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
    那是一簇足足有兩人高的水晶,包裹著一張鮮血淋漓的臉孔,水晶將這人的身形完全掩埋,幾乎看不到其他的部位。

    懷裡原本緊縮成一團的兔精忽地發出一聲高亢的叫聲,以令他措手不及的速度跳下地面,竟是直直地往那簇水晶撞去!

    楓岫大驚失色,「別!」

    就在他眼前,那簇水晶忽地煥發出刺眼的強光包圍住那隻兔精,如同他原先猜測的那樣開始汲取兔精的妖力,就見小小兔精在那光芒中不斷掙扎,發出陣陣慘呼。他正要出手,卻發現一股不同於原先惡氣的靈光衝向兔精,試圖阻擋兔精的力量被結界吸收。

    然而,他當真懷疑這結界真有自己的意識,就在靈光與結界抗衡的同時,整個結界的威勢也強大了起來。他眼睜睜地看見水晶中的被困者嘴眼口鼻不斷地冒出鮮血,包圍著全身的水晶吸收了被困者的血,泛起一片紅光血霧,遠看像是夕陽殘照。

    「歷春秋之代兮,踰威神之嘉成!」

    楓岫飛快地將手中羽扇平舉至胸,向來平和的眼神一變凌厲逼人,氣勢萬鈞地將羽扇揮下,「破!」

    半空中起了一陣霹靂,然後是猛烈得足以淨透人心、颳除所有邪惡的強風透體而過,驟然清掃了整個洞窟中的邪氣。

    脫困的兔精在半空中僵了半晌,摔落下來,被他穩穩地接在懷中。

    饒是他如何天賦異稟,在沒有法器、沒有持咒的情形下如此強硬地驅邪,仍舊是不小的負擔,他額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充滿戒心地轉頭看向那簇水晶。

    被他抱在懷中的兔精仍舊不放棄地掙扎撲騰著要下地,他不禁有點困惑地輕問:「妳……想報仇嗎?不、不對……」他察覺不出這隻兔精任何惡意,「妳想救他?」

    被說中心意的兔精悲鳴一聲,拼命地用頭頂撞他。

    ……眾生有情,這是怎樣的因果?

    水晶依舊毫髮無傷,他望向那簇水晶,試探性地開口,「朋友,你是否需要幫助?」

    流淌的血霧逐漸被水晶吸收,楓岫幾乎可以肯定被困者也受了很重的傷。可染著血的憔悴容顏只是緩緩睜開眼,睥睨地看了他一眼,又閉上那雙無波無緒,卻黑白分明而懾人的眼睛。

    試著上前,但他被無形的障壁擋住,怎麼樣都遞不出手巾。憑他目前的力量……沒有任何的辦法。

    但不知道為什麼,即使這人就位於結界的中心……他就是相信水晶中的被困者和這個惡意的結界絕對沒有任何關係。動物們的感覺是很靈敏、不曾出錯的,他相信。何況剛才他也親眼見到被困者出手救了兔精,不是嗎?

    「大道平衡自有法則……」

    楓岫望望懷中的兔精,露出一個神祕又篤定的笑容,像是在自問,也像在徵求對方意見,「……這可該管,還是不該管呢?」

    被困者自然是不會回答他,楓岫也不再發問,只是挪動燭火,仔細地觀察起這簇水晶。

    好半晌,他抬起頭,「能否請教閣下的名字?」

    依舊沒有回應,只有沉默寂靜蔓延。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在下楓岫主人。」

    溫柔語調如春風拂面,許下的承諾卻是如此鏗鏘有力,「請你相信,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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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3-9-30 11:05 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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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发表于 2013-2-5 10: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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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花] 04

    縱使對方從不曾開口回應自己,楓岫仍是自得其樂地一得空便帶著燭火跑到洞中。那日得了幾枚夜明珠之後更是興匆匆跑來獻寶,直接將璧石鑿出幾個凹洞用來擺放夜明珠,在此下棋喝茶、彈琴飲酒,更多時候則是對著水晶發呆──雖然他堅稱自己是在觀想天機。

    又花了一年時間,被困者才願意跟楓岫講話。雖然開口三句脫不了拒絕趕人,但是楓岫依然樂此不疲。

    洞窟中仍是幽深不見天日,然而早走得爛熟的楓岫已經無須掌燭也能安然到達,自在地從袖中掏出幾顆拳頭大的夜明珠安置在牆上幾處凹陷,洞中頓時光明如白晝。那隻兔精早已恢復健康,正不怕生地在地上蹦跳,到處嗅嗅拱拱,滿眼澄澈的好奇。

    角落中原本晦暗的水晶也被照得流光燦爛,那位被困者緩緩睜開黑白分明的眼睛,依舊是那樣冷淡的神情,「你又來做什麼?」

    ……自己來也就罷了,還帶著那隻兔精來?難道不怕又被結界攻擊嗎?

    「我昨日夜觀天機,發現臨澤潛龍之象。」

    楓岫言談間盡是掩不住的喜悅神情,「真命天子降世。如果能藉他之龍氣輔助……或許困住你的這個結界有機會破解。」

    「真命天子……?」被困者略微一愣,復又冷笑,「別白費功夫了,救我又有什麼用?」

    滿是血污的面孔,反而襯得那雙眼睛不屈如火;微勾起唇角,任由那血絲蜿蜒流下,「我沒有什麼能給你,你也不用再來了。」

    「呵,好友可是忘記了楓岫的誓言?」

    被那聲自以為親暱的『好友』叫得一陣火氣上湧,被困者諷刺地一笑,冰冷的抗拒感強烈起來,「你要什麼?」

    「……我沒要什麼。」

    楓岫心平氣和地回答,上前一步,竟是不再受阻礙地伸出手,撫上了那人頰畔,「只是你在這裡,我不能不管。」

    雖是有些驚訝於此人竟能穿過嚴密的結界禁制觸碰到自己,然而他早已放棄一切,又何須在乎?只是天性冷淡不喜抱持過多期待,再加上深刻在記憶中的絕望令他排拒一切可能,冷冷訕笑,「管太多的人容易早死……更何況,你能管盡天下事嗎?」

    「若你是大道平衡的一部份,我就不管,也管不得……但你不是。」

    面頰上,那人指尖傳來的觸感滾燙似火燒──他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人類的溫度了。還有那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精,居然就這樣依在他腳邊的水晶上睡著了!!

    「那又如何?」

    楓岫淡淡笑言,「你既不屬大道平衡……我就想隨我心意。我說過的,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

    被困者定定地回望半晌,復又閉上眼,「隨你。」

    從那之後,楓岫來的次數更加頻繁,幾乎兩三天就會來一次。從這一年的相處中他慢慢發現到,每到無月的朔日之時,被困者的話就會特別少。而隨著時日推進,水晶的異樣也越來越明顯。

    經過長久觀察,楓岫確信這簇水晶乃是一個縝密而奇特的結界,除了嚴密地囚禁住人之外,水晶和被困者本命之間卻也有種詭異的連結,像是依靠著他的生命相生相剋一樣。若是貿然粗暴地破壞水晶,被困者必死無疑,這使得破解結界的任務變得更加困難。

    「這個?」

    被困者勾起冰冷微笑,唇角流下的腥紅血絲立刻被水晶吸收,整簇水晶因而流淌著鮮豔詭譎的紅光,「是我的功體凝聚而成的。」

    這陣法就是生生將被困者的功體一分為二,用他自己的力量困住自己。若是被困者能力越強大,水晶的結界力量也將越強大;反之,若是破壞水晶,便等同於是破壞被困者的功體,水晶一旦受到無法修補的損傷,被困者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乍然聽聞如此真相,縱使是向來戲謔詼諧的楓岫也一時無言。雖然他已推測出大半……但從這人口中親耳聽見如此殘酷,還是遠比他想像的還要難受太多了。

    小兔精從楓岫的衣襟中探出頭來,不明白凝滯在兩人之間的氣氛是多麼凝重,仍舊撲騰著想下地。

    「你走吧,帶著那隻笨兔子……走得遠遠的。」

    被困者諷刺地笑了一笑,「人間的真命天子對我而言毫無意義,即使有龍氣相助,這個結界也不是你輕易破得了的。佈下這個結界的人……」

    話到這裡卻噎了噎,被困者不願再說下去,只是漠然地閉上眼睛,久違的敵意張揚起來,冰冷而刺人,「我累了,你走吧。」

    楓岫不答言,只是後退幾步。被困者本以為他是要離開,然而等了半晌,卻沒有聽聞熟悉的腳步聲緩緩離去,不由得又奇怪地睜開眼。

    眼前一團粉色的靈光乍現,光團中,一個小小女娃蜷曲著身子安睡著。一頭粉色髮絲,兩只毛絨絨的兔耳貼伏著髮頂,像是睡得很熟,還時不時地輕顫兩下。

    被困者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是那隻兔精?」

    「是。」

    楓岫含笑地點點頭,揮袖將靈光收起,又變回那團粉白色的毛球,睜著黑黝黝的無辜大眼,「上回你助了她一股靈氣,我便借你之勢,讓她成功煉出元神了。」

    「我……?」

    他以為自己只會傷人,沒想到……

    「你不好奇嗎?若是你能繼續幫助這隻兔精修煉……也許,她有機會化為人形,伴隨在你左右。」

    楓岫淡淡地陳述,既不像在鼓吹,也不像在安慰,只是那麼平靜地說著一件將會發生的事,「那樣一來,你也不再是孤單單一個人了。」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呆愣的模樣意外純真美麗,倒映著水晶流轉出的緋色紅光,「……不可能的。」

    微微一笑,那麼自信又強大的,「你相信我嗎?」

    被困者一怔。被困這麼久或許沒有讓他被怨恨俘虜,然而卻也免不了淡漠而絕望,於是冷然嗤笑,「不。」

    過去的經驗還不夠讓他學會嗎?

    ──這世上,他是,誰也不信的。

    「不管你過去曾經遭遇怎樣的背叛……請你相信我。」

    第一道曙光照進山谷的裂縫,將楓岫一頭紫髮照耀得閃閃發亮,像是倒映著天光一般粲然,他對著那被困之人虔誠低語起誓,「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就有能力救你出來。」

    -----

    然而從那日之後,楓岫不再來了。

    他閉上眼,在心裡冷然訕笑。笑自己的天真。

    幸好他從不曾有過期待。不期待,就不用怕被傷害。這世界本就是如此殘酷冰冷,每個人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為了自己好。

    仔細一想就知道了,楓岫為什麼要救他?憑楓岫修為,難道看不出來禁錮自己的結界有多險惡?弄得不好,搞不好連楓岫自己都會被捲入其中……又有哪個傻子,甘願拼出性命來救別人?

    誰都不會。

    原本冷靜的意識開始昏亂,僅餘悲哀而冰冷的自棄厭恨;恨這個從來都無情對待的世界,恨那個還會相信別人的自己。

    彷彿感應到他內心的悲恨憤怒,他的嘴眼口鼻不斷地冒出鮮血,包圍著他全身的水晶吸收了他的血,泛起一片紅光血霧,遠看像是夕陽殘照。

    「歷春秋之代兮,踰威神之嘉成。執羽扇以謳兮,設羅幃而宣聲。」

    忽地,沉穩語調響起,長年冰寒的洞窟中起了一陣暖風。穿著一身繁複玄紫衣袍的楓岫神情端肅地執扇起奏;一揚手衣帶飄飛,一振袖環佩琳琅,「逢吉日兮辰良,舞風華兮琳瑯,渺渺兮風迴,叩天地兮四方。」

    足踏禹步、腳踩七星,舉手投足都是那麼雍容;穩定規律的咒語和祭舞吸引了被困者的注意,平緩了他心中狂暴的憤怒。

    「群楓落兮舞天門,紛乘兮玄雲,滴水兮透凝,萬聚兮無垠。風徐徐兮漸盛,聲忽忽兮走石,命重雲之疊壘兮,告雷師以疾巡。」

    沒有法器、沒有咒具,只憑一柄羽扇和低緩咒舞,楓岫的身影卻是那樣堅定而虔誠──像是他舉手上禱,真的可以直達天聽。

    原本自我攻伐的內息逐漸平靜下來,但另一種悲哀卻在心中漸漸升起。他望著楓岫在眼前舞著,神態是那麼端凝而瀟灑。翩若驚鴻、婉若遊龍;彷彿一眨眼,便能化成展翅的鵬鳥,化成悠然的游魚,化成奔騰的走獸。

    ──化成他渴望卻觸摸不到的自由,風一樣的自由。

    「聞豐隆兮怒起,淡日月兮頻盛,迷惡善兮太息,決山河兮天降!」

    咒舞到了最終,楓岫舉手向天,沐浴在燦然的金光之下,姿容威儀雋朗,有若天神一般。

    那瞬間,他被眼前之人撼動了。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只恍恍惚惚地聽見那人的聲音在心中響起,「……喚我的名字。」

    「楓、岫……?」

    就在他回應的同時,九天玄雷齊降,電光雷閃,照得人眼前一片白茫;長年禁錮著他的法陣應聲而破,包圍著他的水晶快速地破裂粉碎,一道墨綠色的靈光飛了起來,他感覺到身子一輕,隨即被抱入一個溫暖的胸懷之中。

    「我終於,救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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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3-9-30 11:05 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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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发表于 2013-2-5 10: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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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花] 05

    垂著一雙毛茸茸的兔耳,粉衣女娃睜著無辜又迷惑的大眼睛,咬著手指在涼亭邊探頭探腦,就是不敢輕易出聲詢問。

    從她有了意識以來,從來沒見過齋主發這麼大的脾氣。齋主向來疼寵她,連句重話也捨不得說;但是今天早上齋主偷偷出門沒讓她跟著,回來之後她才要興師問罪,齋主卻面罩寒霜地要她回屋裡去,忿忿地開始燒水煮茶,還在涼亭周圍佈下了嚴密的羅障不讓人偷聽……!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啦!她好想好想知道啊!

    不是沒有注意到亭外小姑娘飽漲得幾乎要滿出來的好奇心,但此時此刻早已氣炸了的拂櫻沒有心思理會,只是沉著臉掐起手訣,竟是對著茶杯怒意騰騰地質問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杯中茶面平靜無波,拂櫻的怒火又提高了一個檔次,「楓、岫!不許裝死,乖乖給我回答!」

    只見原本清澈的茶水驟起陣陣漣漪,幻化出一張俊雅的容顏,慣性地以扇掩面,「這不就泡好茶了嗎?好友忒也心急。」

    「……你推我去送死,自己卻在家裡悠閒地泡茶!?」拂櫻開始磨牙,幻想自己啃咬的是那人該死的頸項。

    「好友此番話可沒有道理了,楓岫是應好友的要求才泡茶來做為媒介與你通話的呀。」楓岫的表情極之無辜,三言兩語便推得乾淨。

    「然後呢?這跟你陷害我去救人有什麼關係!?」

    今天一早,他本來是很悠哉地打算要來挑揀昨日收集起的落櫻,好給小免做一些香精,正忙活著的時候卻突然接到這人十萬火急的飛書,要他到某處樹林裡救人……他向來是個有恩必報的人,欠人點滴之恩也當湧泉以報,更何況是欠人一命呢?他忍。

    然而他是去了,人也救了,即使是一個素未謀面更不相識的人,這個人還正躺在他的拂櫻齋裡……沒關係,他忍。

    但是!這個只會出一張嘴就要救人的傢伙不出力也就罷了,居然還在家裡悠閒地喝茶!?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沒有在家裡悠哉喝茶,這茶是應你要求泡的,好友千萬不要平白牽連無辜。」

    只消瞥一眼就知道那張青紅交錯、乍紫新藍的俏臉在想些什麼,縱使楓岫非常努力告誡自己千萬別不長眼地在這當口笑出來,偏偏卻是怎麼也管不住上揚的嘴角。

    「楓、岫、主、人!」

    「在這兒呢。好友不用如此大聲,陣法的傳輸力量夠強,楓岫的耳朵也還沒重聽,聽得很清楚……好友可算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呢。」

    當初他教給拂櫻這一手傳音入密,原是想讓他危急時刻可以求救用的;沒想到拂櫻在沒有法器的情況下竟然能夠地別出心裁想到用水作為媒介,將傳訊法陣運用得如此得心應手……不得不說,關於術法修習上,拂櫻確實是極有天分的。就如小免的元神,也是拂櫻親手修補加強到如今可以化人的程度,或許他應該……

    搞什麼!他都已經氣得上門質問了,這傢伙居然還當著他的面想事情想出了神,拂櫻氣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乾噎了好半晌,「……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讓我救了什麼人!?」

    楓岫眨眨眼,滿面無辜,「萍水相逢,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你少跟我打馬虎眼了!」拂櫻厲聲打斷了楓岫,「那是死國的人!你是日子過得清閒太久嫌膩了?居然膽大包天到跟死國作對……」似是想通了什麼,拂櫻頓時臉色煞白,「……難怪你要跟極道借來舒神琴,你根本一開始就計畫好了。」

    「好友果真冰雪聰明。」楓岫搖搖手中羽扇,仍是那樣淡定從容的笑。

    「……想找死你自己去,別帶累我!」

    拂櫻臉色一凜,就要站起身,楓岫趕忙喊住人,明知故問道:「好友上哪裡去?」

    「去把那個禍害扔到你家!」

    隨著拂櫻的怒吼,茶杯中的水面也不斷劇烈震盪,脆弱的陶瓷茶杯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法力震動,非常乾脆地在楓岫手中灰飛煙滅,杯中茶水淋得他的外袍滴滴答答。

    「這麼粗魯的習性,到底是從誰那裏學來的呢,好友……」

    無言地拍去手中殘存碎屑,楓岫卻沒有生氣的模樣,只像是再也忍耐不住了那般,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

    -----

    一睜開眼,看見的盡是滿目琳瑯繽紛,深深淺淺的粉白淺紅……對於一個長年生活在黑白世界的死國中人來說,著實是一件太過刺激的事情。

    「……你都沒有喝下去……藥很苦對吧?」

    粉嫩背景之中,一團毛茸茸的粉色物體動了起來同時開口說話,聲音清亮嬌脆,眼神是種了然的憐憫,「你好可憐,齋主幫你熬的藥黑漆嘛嗚的,光看就知道苦得要命……可是你一定要乖乖喝光喔,不然等一下齋主來看到了會很生氣的。」

    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那團粉紅色物體是個小女娃。重傷初醒的天狼星意識還是有些渙散,傷口更是火燒火燎似地疼著……也幸好如此,那精緻的小頸項才沒有在睜眼瞬間被他捏斷。

    「……妳……」勉力擠出沙啞嗓音問著,「是妳、救了我?」

    小女娃看來柔弱瘦小,半點武力也無,怎麼可能會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當然不是啊!救你的人是齋主。」想了一想,像是說什麼秘密一樣悄悄地靠近天狼星,壓低聲音說道:「……我猜,齋主他現在一定是正在跟阿叔吵架。」

    面對小免如此毫無防心的靠近舉動,天狼星皺起眉,略微拉開了些距離後退──他絕不承認是因為想起了心中一抹白色身影,「……是妳的父母在吵架?」

    「父母?」小免驚訝地瞪大眼睛,忍不住地咯咯笑起,「不是啦!他們不是我的父母,我沒有父母啊。」

    「妳沒有、父母?」

    天狼星顯然是想錯了方向,心下略有些不忍,於是顯得臉上表情更加兇惡;小免倒是不以為意地笑笑,「是啊,不過沒關係,我有齋主跟楓岫阿叔嘛!」

    「楓岫!?」

    乍然聽聞熟悉姓名,天狼星下意識伸手捉住小免正要追問,一襲粉衣身影匆匆出手,天狼星只覺拂面一陣狂烈薰風,颳得他睜不開眼。

    「小免!」拂櫻又驚又怒,想也不想地將小女娃劈手奪入懷中護著,「你想對小免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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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3-9-30 11:05 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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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3-2-8 09:4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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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花] 06



    眼前一身粉衣的修長男子面容是少有的清俊,乍見的第一眼,天狼星幾乎要錯認他是女子了……但此人雖是生得如此俊麗的好模樣,卻隱隱有種冷然的氣勢,讓天狼星本能戒備起來,「是你救了我?」

    「早知道你是這樣的忘恩負義之輩,還不如不救。」哪壺不開提哪壺,拂櫻神色更加冰冷,「閣下內傷未癒,還是多多休息吧!拂櫻齋不是見死不救的地方,但也沒有平白收留病人的打算。」說完便抱著小免轉身出了房門,拂袖而去。

    沉著臉一路走回主屋,小免還一路喳呼抗議,「齋主你很過分!那個哥哥是病人耶,你居然對人家那麼兇,好壞!」

    拂櫻沒答話,只顧著轉頭上下查看小免,「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小免無奈地嘆氣,像是很習慣自家齋主的過度保護欲了,小大人似地伸手拍拍拂櫻肩膀,「沒有,這個哥哥對小免很好,沒有欺負小免啦!齋主不要擔心。」

    確認小免沒有大礙,拂櫻懸在空中半晌的心這才放下,將人抱回屋內放下,忍不住又開始嘮嘮叨叨,「不是告訴妳不要靠近他嗎?為什麼又擅自跑進去!」

    小免不太高興地皺皺小鼻子,「齋主不是在忙嗎?小免也可以照顧病人啊!」

    拂櫻氣結,「他是好人還是壞人都不知道,妳就這樣跟他單獨相處,萬一他想對妳不利,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又能如何?我說過了……」

    「小免不是小丫頭!齋主你上回明明說小免是大姑娘了,所以不讓小免給楓岫阿叔抱的!」

    「那是因為……」險險煞住欲罷不能的說教欲望,拂櫻勉強自己先冷靜下來,「小免,這跟你是不是大姑娘沒有關係。聽話,不可以再跟那個傢伙單獨相處……過幾日、不,晚些我便將他送走。」  

    「為什麼?這位哥哥身子還沒有康復,不可以下床亂跑!」

    「小免,妳也知道齋主又不擅長治病,留下他對他也沒什麼實質幫助,不如趕緊幫他找個好醫生……」

    「齋主治不好他沒關係,我可以去叫楓岫阿叔來啊!楓岫阿叔一定可以治好他的!」

    說做就做地站起身,小免就要化身粉紅旋風往外衝去,拂櫻只能一把攔腰擋住她,頭痛地輕喊著,「小免……」

    「呵,小免姑娘真是心地善良,怎麼跟某個齋主不太相同呢?」

    聲未落人先到,風中撲鼻而來一股淡雅清幽的梅花冷香,來人正是極道先生尚風悅。

    小免驚喜地喊了一聲,「極道先生!」

    「好久不見,小免姑娘出落得越發標緻了。」笑瞇瞇地遞出伴手禮,讓小姑娘眼睛一亮,「來,這是嘯龍居自釀的糖漬梅,小免吃吃看。」

    怎麼著,敢情他這拂櫻齋已經成了菜市場,大夥兒說來便來,連聲招呼都不用打的?

    像是已經從自家好友不佳的臉色推測出對方心思,尚風悅笑得格外親切甜蜜,「都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難道拂櫻好友竟然小氣到,連招待我一杯茶都不肯嗎?」

    也不直接回答,只是低聲吩咐道:「小免,妳回屋子裡玩去,零嘴別吃太多,當心等會吃不下飯。」

    「知道了啦!齋主真囉嗦。」

    目送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身影跑遠之後,拂櫻才沒好氣地招呼人坐下,「今日裡怎麼有空上我這兒來?我還以為你光是忙著那五隻龍的事情就沒空抬頭了,想不到還知道要來關心朋友呀?」

    尚風悅輕笑:「好友這話差矣,極道我還時常到處串門走動,你可是眼裡只有家裡的小姑娘,連隔壁家的寒光一舍都捨不得踏上一步,更別提我的嘯龍居了,三年五載也不見得等得到好友你賞光一回。」

    「你家裡可熱鬧得很,差得了我一個嗎?」說起這話題,拂櫻也有了說笑的心思,壞心揶揄道:「說來真是我疏忽了,沒有多加關心……到底那蛋寶寶孵出來了沒有?是該叫『大嫂』呢,還是該叫『娘』?」

    「拂、櫻!」尚風悅沒好氣地展開摺扇,掩去不優雅的白眼,「……你被楓岫帶壞了。」

    「耶,那個傢伙一向都很壞我承認,不過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就貧嘴吧!」尚風悅瞪了他一眼,端地是女子也難比的風情,「在楓岫面前要是還有這麼利舌就好。」

    「極道,你幹嘛一直提那傢伙!」拂櫻不太痛快地拉長了臉。

    「因為是『那傢伙』讓我來解救你的呀。」鬥嘴了半天,總算要進入正題,尚風悅神色一整,「楓岫當真是要對上死國了,是吧?」

    「先是舒神琴,後是天狼星……讓人實在很難不作此連想。」拂櫻輕道。
    「你知道他是誰?」尚風悅不掩驚訝。

    自嘲一笑,「拂櫻齋雖然大多時候不問世事……到底不是半點江湖事都不曉得的。」

    「江湖啊……還沒進去之前誰都嚮往;可是真的身陷其中之後,恐怕誰都只想脫身。」尚風悅嘆氣,「我衷心希望我們誰也不要沾惹上這玩意兒,你跟小免……一直安穩地待在拂櫻齋就好,隨時來,你們都會在。」

    ──只是這願望,會不會太難實現了呢?

    「人不染風塵,風塵自染人……」

    面對尚風悅難得如此形於外的感慨,拂櫻沒有出言安慰,只是一逕淡淡應道:「但拂櫻齋一直都會在這裡,隨時歡迎好友來討茶喝,這樣你大可放心了吧?」

    尚風悅微微一愣,呆了半晌,終究是忍不住,綻起那樣美麗的笑容,「好友……楓岫說得沒錯,你真的很不會安慰人呢。」

    「囉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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