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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行雨

[限制级] 06.20 【楓櫻】夢裡花(01~53)-下部完 5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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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3-9-30 11:05 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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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发表于 2013-6-16 16:3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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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花] 13


    屋內燃起了驅邪的香草,只見房間正中的水盆內,幾葉芙蓉跟艾草正隨著滾水來回翻騰,使得小小斗室之中四處飄散著濃烈的藥草香氣。應該是清淨聖潔的空間,可一踏進屋內,拂櫻便下意識地一凜,警戒起來。

    四周充斥的淡淡邪氛雖不強烈,卻久久不曾散去。楓岫明明已經施術驅邪了好幾天,卻還是沒辦法完全祓除乾淨嗎?拂櫻下意識地皺緊眉頭,「什麼怪手法?」絕對不准小免踏進這個房間一步。

    ──但是,這種手法……

    原本正靠床靜坐著閉目休息的君曼睩似乎還是察覺到了他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準確地抬起頭淺淺朝他一笑,「拂櫻齋主?」

    沒料到君曼睩人清醒著的拂櫻微微一愣,有些尷尬,「……呃,我來探探妳,身子可好一些了?」

    「啊呀,這怎麼好意思,其實我沒什麼大礙的……」

    君曼睩說著說著,竟就要起身下床來,拂櫻連忙制止了她,「別別,妳別起身,坐著說話就好了。妳身子還沒大好,還是多休息才是……」

    「不用擔心,我真的沒事了……」

    君曼睩原本還試圖爭辯,卻根本拗不過拂櫻的堅持,只得又半躺下來。拂櫻還特別拿了個迎枕給她靠著,好讓她坐得舒服點。看著忙碌張羅照料自己的拂櫻,君曼睩忍不住笑出聲,「你一點都沒變。」

    「嗯?」正忙著拿被子把人密實裹住的拂櫻無暇分神,只輕哼一聲表示他有聽見。

    「總是這樣仔細、很會照顧人……怪不得主人會喜歡你。」

    拂櫻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啊?」

    君曼睩像是自覺失言,可愛地吐吐舌頭,「糟糕,我竟然說出來了,主人肯定會怪我的。」

    「妳的意思是,那個傢伙喜歡人的方式就是奴役對方嗎?」沒有惱怒,拂櫻只是一臉不敢苟同,「難怪我一點都不覺得榮幸。」

    君曼睩不由得噗哧一笑,「你連安慰人的方式都跟主人很像。」

    「請不要讓我起雞皮疙瘩,謝謝。」

    刻意的幾句說笑之後,兩人之間原本略有些拘謹的氣氛也輕鬆了起來,君曼睩偏頭張望了一下,感到奇怪地問道:「主人呢?」

    拂櫻噎了噎,「……呃,他照顧妳這幾天也累得很了,我、我讓他先去休息一下。」

    「休息?」君曼睩更加不解了,「主人說這邪氣古怪,說什麼都要親自處理,不敢讓其他人隨意接近呢,怎麼會……」

    拂櫻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別開頭佯裝無事,省得還要花力氣掩飾一臉的尷尬。

    ……他總不能老實告訴君曼睩,為了讓楓岫好好「休息」,他在飯菜中放了一些安神藥,直接放倒了他吧?

    想來以楓岫那個手不動三寶,遇上麻煩事能推就推得老遠的懶惰個性,這次卻非常堅持什麼都要自己處理……恐怕是事情真的有些棘手。但就算真想插手幫忙,楓岫那傢伙要是倔強起來也是固執得很,從他口中是絕對問不出什麼來的,只怕花了大半天盤問不但浪費時間,還會被他耍得團團轉,拂櫻索性直接從君曼睩這邊下手。

    當然他原本也是設想了千百種情況跟各種解決方式……只是沒想到第一種就奏效。楓岫對他實在是一點戒心都沒有,不過只是一點的安神藥就能將他放倒……拂櫻心中不能說沒有半點愧疚。但想來也是楓岫真的太累了,才會完全沒有半點防備吧?

    總而言之機會難得,拂櫻輕咳幾聲,趁機四下打量起來,「說來奇怪,妳家主人都已經忙活了這麼好幾天,怎麼……還是殘留了一些邪氣,到底靠不靠譜呀他?」

    「主人……」君曼睩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開口說出心中推測,「我想,是故意這麼做的吧?」

    「故意?」

    「嗯。為了不讓敵人摸清底細,有時候適度的示弱也是必要的呀。」君曼睩俏皮地眨眨眼。

    拂櫻不認同地搖搖頭,「我倒是認為……除惡務盡。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呵。猛獅搏兔,又何必盡全力呢?」

    「我深切懷疑這只是那個傢伙掩飾自己實力不足的藉口。」拂櫻沒好氣地扁眼,「看來他是金玉其外,內在充其量不過是個繡花枕頭。」

    君曼睩深知拂櫻心中的小小疙瘩,也不辯解,只是掩唇輕笑,「主人的實力如何……自有天下人為他作證,我就不錦上添花了。若說當今世上,主人乃是首屈一指的神祈,這絕對是沒人敢質疑的呀。」

    「不就是天下第一大神棍嗎?這點我倒是完全同意。」

    到底還是由楓岫一手教導而出的學生,君曼睩一聽便不依了,輕嚷著抗議道:「拂櫻齋主……」

    「好了,咱們不提他了。」拂櫻揮揮手表示話題到此為止,「妳可有看見當時襲擊妳的人生得什麼模樣?知道是哪方勢力嗎?」

    君曼睩猶豫半晌,方才應道:「曼睩不才,只能看清是數道黑影,實在無法分辨詳細的模樣。」

    「推測得出襲擊你們的法術是來自何方嗎?」

    拂櫻想問得詳細,可是君曼睩卻只是搖頭,「實在不知,完全是之前從不曾聽聞的手法。」

    「那麼……」

    「曼睩,別說了。」

    突然響起的低沉嗓音打斷了對話,竟是從未有過的冷淡語調。房中的兩人同時一驚,連忙回過頭去望向房門,只見一道紫髮人影倚門背光而立──果然是楓岫。

    拂櫻頓時有點心虛,「你……你醒了?」

    「是啊,正巧趕上有人在我背後說小話,你說我是不是來得挺巧?」

    楓岫似是剛清醒便匆匆地趕了過來,俊容上還帶點尚未恢復的憔悴,卻顯得冷淡神情之下的嚴厲感更為明顯,「……曼睩,妳待在床上別下來。你,到外頭來,別打擾曼睩休息。」

    「主人……」

    「我們又不是……」

    拂櫻有些不服氣地想回話,偏偏又想起到底是自己對他下藥在先,如果楓岫要找人算帳他也確實無話可說。轉頭望見君曼睩一臉擔憂,不想在她面前跟楓岫起衝突,只得收了聲乖乖跟在楓岫身後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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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為什麼還不去天都……這一段到底要演多久啦!!!!!!!(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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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3-9-30 11:05 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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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发表于 2013-6-16 16:3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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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花] 14

    領著拂櫻回到寒光一舍的書房,一路上楓岫只是沉著張俊臉一言不發,自知理虧的拂櫻也不好搶先開口,只有奇異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流轉著。

    進了房中,楓岫還是不說話,只是負手立在書案前,支手輕敲著桌面,那背影看來凝肅又冷淡。

    這種凌遲似的冷怒氣氛幾乎令人窒息。拂櫻有些心急地沉不住氣,還是先開了口,「你為什麼不多休息?你知不知道你的身體會累壞的?我知道我的手段有點不正當,可是我……」

    「自己的身體狀況如何,楓岫自然清楚。」

    面對拂櫻略帶急怒的關心語氣,楓岫的回應卻是冷淡異常。刻意用了前幾日拂櫻才說過的話反駁,「我的事情……不用你替我決定。」

    被噎住話頭,拂櫻先是一愣,接著便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情緒爆滿了胸腔,「楓岫主人!」

    面對明顯被惹怒的拂櫻,楓岫卻不為所動,只是冷淡而堅定地重申,「拂櫻,我以為我表現得很清楚了……這次的事情,我不要任何人插手。」

    「你!」

    拂櫻本該氣得伏袖而去,可是看著楓岫那雙眼下淡淡的陰影,和不過幾日已然憔悴許多的神色在在都讓他懸心不已。勉強壓抑住和楓岫翻桌大吵的衝動,拂櫻只是應道:「你現在累了,我不想和你多說,快去休息吧。」

    楓岫背過身去,「……我自有分寸。倒是你,這幾日絕對不要再接近曼睩的房間了。我以為這麼簡單的要求,我只要說過一次就可以才對。」

    「只有你有分寸,我就沒有?」拂櫻怒極反笑,「嘴上不斷說著要『同進退』、『併肩而行』的人分明是你,我卻看不到你的真心,只看到你處處在隱瞞自己的同伴……難道你以為這是在扮家家酒嗎?楓岫主人,這次我不想管什麼分寸不分寸的,我只問你,你到底瞞著我什麼事情!?」

    正在氣頭上的拂櫻不管不顧地說了這麼一大段話,可楓岫既不分辯,也不答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拂櫻。

    「幹嘛不回答?心虛嗎!?」

    「拂櫻。」楓岫沒有逃避拂櫻的逼問,只是深深地望進拂櫻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很多事情……追根究柢未必是好事,我想你會同意的。」

    「我……」

    拂櫻想抗辯,想說明自己並不是想要刺探楓岫的秘密,想強調自己只是不喜歡被欺騙隱瞞……卻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問到了,之後呢?等楓岫坦承一切之後,自己又該怎麼回應呢?

    隱瞞著秘密的人,並不只有楓岫一人啊……

    自然明白拂櫻心中掙扎,楓岫本意也並不是想逼迫拂櫻,於是便放軟了語氣,「我只請你相信我,也許我會被迫隱瞞你什麼……但那絕對不會是為了傷害你。」

    「……少說得這麼委曲求全,拂櫻並不是那麼不堪一擊的脆弱之人。」

    楓岫的眼神卻忽然一變,像是被什麼東西莫名觸動了,頓時顯得無比深沉,又是那樣溫柔的輕喚,「拂櫻。」

    這下就算拂櫻再遲鈍,也不由得感到某種不尋常的脈絡。下意識報以疑惑的眼神,卻只換來楓岫的淺笑,索性直接開口詢問,「你……為什麼突然心情變好?我說了什麼嗎?」

    再自然不過地上前一步,近到可以望見拂櫻的眼中有自己的倒影,「沒什麼。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永遠都像現在這個樣子。」

    ……像現在這樣被你耍得團團轉,拿你一點辦法也沒有的樣子嗎?拂櫻忍不住扁眼抱胸以對,「我有一種莫名被嘲諷了的感覺。」

    「我想好友你完全是想太多了。」楓岫輕笑著靠近拂櫻一些。

    殘陽夕照,透過窗櫺灑落在兩人的髮梢肩上,一片金黃餘暉。深紫長髮隨著楓岫彎身的動作輕輕滑落下來,搔過拂櫻鼻尖。拂櫻怕癢地後退了一步,這才注意到楓岫還散著髮,身上只著中衣,顯然是甫一清醒,什麼也都來不及打理便急忙趕到君曼睩房中──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根本懶得梳髮整理……或者是他根本不會自己弄?哼,果然是只會吃不會做的大米蟲……

    兩人身量相仿,都屬於修長高佻的身形。只是相較於楓岫,拂櫻就是顯得更為單薄清瘦的模樣。奇怪的是,楓岫外表看起來分明是個長年不見天日,養尊處優的白皙溫弱書生,衣衫底下卻是意外結實的體格……呃,他幹嘛開始觀察楓岫的身材啊?就算楓岫真有需要裁製新服也不關自己的事吧……

    眼見拂櫻兀自陷入了深思,楓岫倒也不打算喚他,只任由他對著自己上下打量。
    ──如果時間能停止,他多希望此刻便能是永恆。

    楓岫很清楚,自己的心動搖了。

    一旦踏入江湖這個大染缸,從此便隨時都要在生死之間游走。他有自保的力量與信心,也相信拂櫻絕對是有能力與自己併肩而行之人,所以他才提議要拂櫻跟他一同前往天都。

    這株曾經被命運惡待,卻堅忍不拔地挺直背脊,依舊不謝芳菲的美麗櫻花啊……他當然希望他可以永遠安靜地盛開在寧靜的山林之中──成為自己心中最重要的支柱,永遠沒有人可以傷害他的存在。

    可卻也不捨,不捨得將他圈養在一方偏安之地。他想帶著他,去看看這個世界,讓這株櫻花能綻放出更加光輝燦爛的芳華。

    他的拂櫻,他夢中的花啊……

    拂櫻尚在魂遊天外,眼前之人卻無預警地猛然上前一大步,拂櫻一時閃避不及,就這樣被抱進懷裡,「欸!?」

    即使沒來得及反應,向來避免他人過度接近的身體也下意識地就要反抗掙扎,本以為只是楓岫又一時興起的作弄,不料越掙扎那人環抱的力量反而收得更緊。若說那天夜裡自己掙脫不了是因為姿勢不好使力,現在兩人明明都是站著,沒道理自己會抵抗不過楓岫吧?可是事實就是,他動彈不得。

    「你在做什麼……楓岫!」

    「拂櫻……」

    楓岫說話時那低低的嘆息熱氣近得幾乎直接吹拂在臉頰上,立刻惹得他渾身不自在起來,「你快放開我!說話就說話幹什麼動手動腳的!」

    「……答應我一件事。」

    低垂著臉,楓岫的神情看不清。只是靠得太近,楓岫身上的氣息不斷侵擾而來,是某種拂櫻已經逐漸熟悉了的淡雅檀香氣味……想來是來自楓岫每日焚香祭天的關係。

    不想跟楓岫面對面,拂櫻索性扭動身子背向對方,「什麼啦!?」

    從背後傳來的嗓音那樣輕緩低啞,卻是絕不容懷疑的認真語氣,「不論何時、不論何地,不論你要做什麼決定之前……都不要把我排除在外。」

    「啊?」拂櫻開始懷疑自己下的安神藥份量是否太重,某人現在根本其實是還在夢遊吧?「你在說什麼?」

    「答應我,不管你要做什麼決定,之前一定先與我討論過。」意外慎重地再次強調。

    「為什、呃……」

    想來楓岫大概是在記恨自己對他下藥一事,拂櫻頓時有些理虧,語氣也軟了下來,「我……盡量。」

    「不行,你必須保證。」

    某人的聲音可疑地有逐漸接近自己耳根的感覺,頸後傳來熱燙呼吸,拂櫻開始覺得背對楓岫並不是個好主意了,「你先放開我!」

    「你先答應我。」

    喂!這無恥的神棍什麼時候學會這種卑鄙手段的!向來討厭跟人親近的拂櫻只覺得渾身寒毛直豎,估計頭髮都快要一根一根站起來了,「好啦!我知道了,你快放手!」

    「拂櫻……」

    又是那樣嘆息似的語氣,聽來極輕極淡的口吻,卻是極熾熱的內裡,像是蘊含著那樣飽滿,幾乎湧溢而出的感情。

    拂櫻雖不是終日風花雪月之人,但到底並非草木,怎麼可能當真毫無半點感應?而楓岫近幾日的舉動又明顯地反常到令人無法不起疑……

    「喂,你……」想問,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該怎麼問,又該問些什麼?

    有太多事情……不是說破就能解決的。

    面對楓岫近乎期待的眼光,他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口,只能生硬地別開臉,「你還要抱多久!?」

    那樣濃烈的眸光黯淡下來,很快又轉成淺笑,楓岫緩緩鬆開手,向後退了一步,「我失態了。」

    ──拂櫻已經選擇了,他原本以為……

    雖然楓岫那麼快就收拾好了情緒,拂櫻仍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間的黯然。縱使心口有瞬間同樣的疼痛,也只能硬生生地狠狠推至暗不見天日的角落上鎖,「嘖,想也知道你還沒睡醒……放心好了,我很有風度,不會把你夢遊的糗態說出去供天下人恥笑的。」

    楓岫聞言只是笑,卻在看似不在意的口吻之中一語雙關,「那麼,楓岫也只能期望好友當真是個嚴守誓言之人了。」

    「你這個大神棍先管好自己,我就不勞你費心了!」

    表面上仍舊是一如往昔的談笑風生,沒有任何異狀。只有緊握的拳頭中,隱忍的指甲已然刺進掌心,染上嫣紅色彩。

    ──有些事情,最好的結果……是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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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了……下一回終於讓他們進天都了……(吐血

    是說小櫻花啊小櫻花,什麼事情都知道的人有時候也未必是幸福呢。
    你說是嗎,柚子君?(笑)

    我很努力地不要後媽,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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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12-23 15:49 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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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 发表于 2013-7-25 19:0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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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3-9-30 11:05 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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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发表于 2013-9-30 10:5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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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花] 15

    說是要搬家,其實楓岫帶走的東西並不多,不像是要離家,只像是去某處旅行,很快便回來似的;而遭受火焚攻擊的拂櫻齋幾乎等於毀了大半,拂櫻跟小免能帶的行李更加的少,兩邊加起來總共也只得三輛馬車。此時楓岫帶著君曼睩乘坐由虛蟜駕駛的另一輛馬車,鄙劍師獨自一人駕著裝載行李的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進。

    「齋主齋主!你看,車子在跑耶,跑得好快喔!啊,前面的馬車怎麼跑得更快,咱們快追不上了,不行不行再跑快一點!駕駕駕!!」

    「小免快坐好,這樣很危險!」

    從有意識以來便一直嬌養在寒舍山房跟拂櫻齋,從不曾出過遠門的小免十分亢奮地上跳下竄,不管拂櫻怎麼苦口婆心地勸慰都無效,說什麼就硬是要趴在大開的窗戶邊看風景。

    好不容易才把興奮過度的小丫頭拉回軟墊上坐好,拂櫻已經累出了一身薄汗,「小免我拜託妳,這趟到天都的路程還得要走個好幾天,妳乖乖地坐著行不行?」

    「齋主很小氣啦,人家從來沒有看過外面的風景,當然要讓人家開開眼界啊!」小免不高興地嘟起嘴。

    「我沒說妳不能看,只是妳要看就安安靜靜地坐著看,誰讓妳趴在窗戶邊的!馬車這麼顛簸,一個不小心要是摔了妳可怎麼辦?」

    外頭駕車的棄劍師一聽,急急忙忙地探頭進來抗辯著,「拂櫻齋主,這馬車還顛簸嗎?我真的已經駕得很慢了,照咱們這樣慢慢晃悠的速度,恐怕得走上十天半個月才到得了天都啊!」

    「呃……我明白,多謝你。但我們真的不特別趕時間,你小心駕車,仔細些就行了。」

    棄劍師聞言,雖是不滿也只得嘟嘟嚷嚷地轉身坐回前座執韁,偏偏此時小免又發話了,「可是那個什麼武君的不是已經等楓岫阿叔好久了嗎?曼睩姊姊都來了半個月了都還沒回去,他會不會等到生氣啊?」

    「讓他等的人是楓岫,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拂櫻不以為然。

    棄劍師連忙插嘴,「拂櫻齋主,話不能這樣說,主人可也是吩咐了我們盡快趕路……」

    「他只有吩咐鄙劍師不是嗎?或者你心急的話,也可以過去他們的馬車一同趕路,我自己駕車就行了。」拂櫻露出客氣溫文微笑,言下之意卻是不容錯辨的逐客令。

    小免一聽便樂了,「可以過去找楓岫阿叔嗎?小免也要去!」

    「小、免!」

    聽出自家齋主語氣中的嚴厲,小免只得打消念頭,嘟嘴乖乖窩在馬車的臥鋪上,賭氣不講話了。

    跟隨楓岫身邊多年,棄劍師自然不是那般不識趣之人,見狀也只得摸摸鼻子閉上嘴,乖乖地繼續駕車。

    少了小免的聲音,馬車內一下子便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其實拂櫻也知道是自己胡亂遷怒了,棄劍師說到底也不過是奉主之命,根本只是無辜之人,但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連自家的小姑娘也被牽連進去。

    說真話,如果可以,他想一腳將棄劍師踢下車,然後搶過韁繩頭也不回地帶著小免逃跑,從此浪跡天涯──只可惜他不能。

    天都的首城距離寒光一舍跟拂櫻齋所在的此座山頭雖稱不上遠在天邊,到底仍是需要幾日路程。君曼睩素知自家主人不喜勞師動眾,此回說是親自前來迎接,卻也只帶了虛蟜一人。誰能料到君曼睩會遇襲,這才不得不留下又休養了小半個月才能出發。時間實在也延遲得夠久了,難怪楓岫會急著趕路。

    楓岫……

    憶起那人,拂櫻便無法克制地不斷回想起那日楓岫最後連笑容都帶著寂寞的表情──那分明是受傷的眼神,他怎會看不出來?

    從那日過後,楓岫對待他仍是一如往常。該佔便宜的時候絕不放過;該挖苦的時候更不會手軟,可是在看似親熱的舉動之中,拂櫻明白,有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楓岫是識趣之人,自是會懂他的拒絕之意。縱使心底受了傷,也只是非常體貼地悄悄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捨得讓拂櫻有任何的勉強。

    每每與楓岫談話或是見面過後,在轉身離去之時,拂櫻仍能感覺得到身後那道隱藏起熱烈的深沉目光緊緊跟隨,直到自己消失在那人的視野之中。

    ──不願造成自己困擾,只敢在自己身後注視的楓岫,卻讓他的心好疼、好疼……

    寒光一舍跟拂櫻齋,在楓岫的術法之下已然封閉。一花一草、一景一物都會停留在他們離去的那一刻,連帶整座山頭也跟著一同沉眠,絕不會有所改變,但拂櫻仍是克制不住自己頻頻回頭的強烈慾望,再度轉眼望去,馬車卻是行得遠了,只能見得滿山綠意。

    他不禁憶起,寒光一舍的黃昏,那樣楓紅若火焚盡天際的景象──也許此生,只能在夢裡得見了。

    馬車聲音轆轆,即將載著他,前往未知的命運。

    -----
    [夢裡花] 16

    他們最終沒有親自見到武君羅喉。

    就在君曼睩在拂櫻齋遇襲的同一時間,天都的北防線也遭到死國大軍強硬叩關,武君親自掛帥印上陣守關,天都第一戰將黃泉同時也領著另一支軍隊出關迎敵。

    「是打仗嗎?」小免摟緊拂櫻腰身,將臉埋進暖香懷中,「小免不喜歡打仗。」

    小免是妖精,對於人類的情感感知力特別敏銳。對她來說,也許不曾見過「戰爭」兩字背後代表的烽火連天,卻能明確地從眾人談論此事的語氣之中感受到不安氣氛。

    ──誰會喜歡戰爭?誰也不喜歡。

    拂櫻低頭輕拍小免安撫著,立在書案旁的楓岫只是搖了搖羽扇,神情高深莫測。

    在下首立著的君曼睩微帶愁容,卻勉強擠出笑臉,「這幾日城中無主,我得在天都內維持著,恐怕不能常常親自前來,主人若是有什麼需求,儘管向府裡的下人們吩咐就是。您是武君的貴客,他們肯定要仔細伺候的。」又轉頭向拂櫻無比歉意地補充道:「本來我是該親自帶你們到城中走走的,可怎麼料得到你們剛來天都就遇上此等緊急情況,我實在不希望你們對天都的第一印象是如此……唉,且恕曼睩怠慢二位了。」

    拂櫻趕忙寬慰她道:「不要緊,保家衛國乃是身在朝廷之人的首要之務,怎麼好耽誤妳?我們一切自便就是了。」

    君曼睩忍不住一嘆,「……看來,接下來的日子,必是多事之秋。」

    「若非正是如此困境,我又何須來呢?」楓岫微微一笑,淡然神色卻是無比自信,「兩軍交戰之地是何處?」

    「北出邊防關口三十里,葬龍壁。」

    「……是嗎。」楓岫沉吟著,眼光似有若無地瞥向拂櫻。

    拂櫻當即意會,猶豫片刻,雖是擔心,仍舊哄著小免離開書房,不讓她多染上這些無情的戰火。

    望著拂櫻齋主離去背影,君曼睩略有些深思。偷偷窺伺自家主人,只見那雙向來波瀾不興的深邃眼瞳中仍是一片平靜,「怎麼?」

    跟隨楓岫身邊數年,雖是蒙他親自指導,自己卻明白楓岫的青眼有加,只是來自她君家後人的身份。當時武君羅喉方才初初嶄露頭角,雖還意向不明,卻已能看出將來必有一番大作為,為了怕此人成為亂世梟雄為禍蒼生,楓岫這才收了她在身邊,做為將來箝制羅喉的一顆棋子。

    楓岫表面平和不與人爭,卻是極為心高氣傲之人。平凡庸碌之輩哪裡能入他眼中?更別提想立於他身側,與他並肩──世人於他,不過是千萬浮生中的一相。

    而唯一入了他眼的那人,卻偏偏……

    「……沒有。」君曼睩笑笑,在楓岫面前,她永遠都是那年初入山門時那樣天真可人的少女模樣,「只是覺得眼下景況,跟昔年在寒光一舍受主人教導的樣子多麼相似,一時有些感觸。」

    「可是景物依舊,人事已非?」君曼睩是他一手教出的弟子,她的心思楓岫自是一眼便看得透徹。

    楓岫不禁有些自嘲起來。想不到自己近來修養竟是越發退化,交錯複雜的各種心緒波動到連君曼睩都看得出來。

    ──而這一切,都只是因為那個人哪……

    「妳長大了,相對的我也就老了,歲月不饒人哪。」

    「曼睩不是這個意思!」急急要辯解,然後像是想起什麼一樣,竟是忍俊不住地突然笑出來。

    「怎麼了?」

    「我想起前幾日,陪著小免姑娘在整理行李時,翻出了去年的舊裳。本來是要一併帶來的,沒想到略一量身,已經穿不下了。原本我跟小免都很高興,說是恭喜她已經長成大姑娘了,沒想到拂櫻齋主忽然衝了進來,一臉晴天霹靂的模樣……」
    想起拂櫻那絕望神情,君曼睩止不住笑,「他說他絕不相信小免會長大,肯定是衣服縮水……」

    面對自家逃避現實的齋主,小免還不服氣地拉著拂櫻往去年刻在柱子上的刻痕親自測量。證實了小免果然長高了之後,拂櫻簡直是如喪考妣,就這樣失魂落魄地走了,連君曼睩的呼喚都沒聽到。

    「……只是想到那拂櫻齋,好好的屋子跟櫻花林都毀了大半,這回可是被我牽連的無妄之災,曼睩心底總是有些愧疚。」

    ──未必是無妄之災。但楓岫並沒有開口解釋,「拂櫻不是會計較這種小事的人,妳也別放在心上了。事情過去就罷,妳若還特意去找他提,他會渾身不自在的。」

    「拂櫻齋主性子豪爽,是個性情中人,挺引人親近的。」君曼睩話中別有深意,「只不知道,他對咱們拖他進這淌渾水,是不是有些埋怨。」

    「頭都洗了,能不剃嗎?」楓岫斂下眼,神情淡然,只笑道:「不與妳抬槓了,該談談正事。」

    ……平日裡最喜歡與人繞著圈子胡亂閒聊死也不切入主題的人,不正是眼前這位嗎?

    君曼睩由此在心中肯定了,楓岫對拂櫻必然是上了心,特別另眼相看。

    ──只盼那位,不要讓自家主人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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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花] 17


    是夜,府邸中的眾人皆已安睡,萬籟俱寂。乾淨得沒有一點雲絮的夜空中只見繁星點點,夏夜裡蟲鳴齊唱,反而顯得書房中格外寂靜。

    門扉被輕輕叩響,本在專注凝思的楓岫卻像是早知道會有人前來一般,半點意外神色皆無,「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拂櫻手裡提著個竹編提籃,逕自走入房中,在另一側的小几上佈起了幾色夜宵,皆是容易消化又好入口的點心,「你繼續忙啊,我自便就好,不用招待。」

    「原來好友的興趣是到別人書房野餐?」

    「是啊,能夠親眼看到某個平日自視甚高的人這般苦思不得、焦頭爛額的模樣,實在是天下哪裡也比不上的好風景。」捏起一個燒賣吃下肚子,露出幸福神情,「連東西都覺得特別好吃呢。」

    楓岫有些哭笑不得,「好友,你大可直說你是擔心我,這才帶了宵夜來探探情況,我未必不會接受啊。」

    「我只帶了一人份,你哪裡看得出我是帶宵夜來給你的?」拂櫻露出好驚訝的表情,「一個人竟然可以自作多情到你這種程度,實在嘆為觀止。」

    乾脆幾步上前,在小几另一側椅子上坐下,「既是如此,楓岫也只好厚著臉皮跟好友一同分享了。」

    ──分明準備了兩雙筷子,這個拂櫻……

    拂櫻顯然也注意到了楓岫的眼光停留之處,尷尬地赧紅了臉,卻仍是硬撐著底氣故作若無其事,「早就知道你的臉皮厚過城牆了,我也沒有什麼好訝異的。」

    楓岫只是笑笑,逕自舉箸同樣挾起了一個燒賣,「都這麼晚了,廚房該是歇了灶了吧?哪兒弄來的這些點心?」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拂櫻瞪了楓岫一眼,卻發現這人的神情並沒有半點戲謔之意,只是難得形於外地顯得有些疲累,不覺出言關心道:「喂,你到底幾天沒好睡了?才剛進天都而已,就這麼想把自己累垮?還是這是你偷懶的新招數?」

    「不瞞你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是真的挺想去睡的。」竟然就這樣當著拂櫻的面打了個呵欠。

    「……那就去睡啊!」

    「唔,可若說我自己一人去睡,到底有些良心不安……不如好友與我一塊同行?」打趣似地瞥去一眼,果然見到那張粉白面頰透紅起來。

    「誰要陪你!」

    被楓岫那樣半帶戲謔地注視著,拂櫻只覺渾身不自在,站起身掩飾性地咳了幾聲,走向書案邊拉開距離。本只是無心地隨意瞥過幾眼,卻猛地被書案上攤開的一幅捲軸給吸去了注意力,「這是……天都的地形圖?」

    「好眼力。」楓岫還在大快朵頤──不得不說,拂櫻的手藝雖不敢稱上一等一的頂級,卻是極樸素又簡單的家常滋味,「看來好友進天都之前,也做了一番功課?」

    拂櫻只是輕嗤一聲,「我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復又收回注意力,開始專注地研究桌上地形圖。此次天都與死國兩軍交戰的主力戰場是位於滄霞關之外的葬龍壁。那處的地形十分特異,兩側峽谷高聳入雲,只留谷底一線窄道可供人通行……若是讓哪方先佔據了制高點,正是易守難攻之勢──莫怪武君要那樣行軍如風地揮軍親征,只因在這場戰爭之中,速度便決定了一切勝敗。

    「若依你看,天都與死國這場對戰的勝算如何?」

    研究著地形圖,拂櫻心中正暗自計量,楓岫忽來這樣一問,原本下意識就要回答,卻像猛地想起什麼一般頓了頓,最終只道:「素聞天都武君麾下大軍紀律嚴整、行軍如風……若真是如此,此戰當有七成勝算。」

    「喔?七成勝算?」吃飽喝足,楓岫顯得心情很好,又倒了杯茶,竟是打算與他長談一番的姿態,「好友是如何推斷得出這等結論,可否說與楓岫分明一二?」

    楓岫的語氣並不帶什麼輕蔑懷疑之意,只是被這樣反問,拂櫻還是有些不服氣,「不然你認為呢?」

    「兩軍交戰於葬龍壁……此戰武君必敗。」搖搖羽扇,又是那樣莫測高深的神情。

    拂櫻蹙起眉,「為什麼?」

    楓岫並不直接回答他,反倒往桌上的地形圖一指,「我看好友方才觀察此圖甚是認真,不知道是否有了什麼心得?」

    ……現在是怎樣,半夜會考嗎?

    拂櫻沒好氣,索性不回答了,「看不出來。」

    楓岫露出好驚訝的表情,「咦?以好友能為,我想這並不困難。」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拳頭很癢,眼前這個沙包看起來手感似乎是不錯嘛哼哼哼……

    看那張俏臉一陣陣紅白交錯,抽搐嘴角似笑非笑,楓岫也知道怕是惱了拂櫻,思忖著逗著人玩也該有個限度,只得意猶未盡地住了手,「我知道好友肯定想是體貼我,想讓我有表現的機會對吧?如此盛情難卻,楓岫也只能接受了。」說完沒等拂櫻開口,逕自又接了下去,「我想你也已經看出來了,天都的邊關分佈路線,是按照地形特意修築而成的。」

    拂櫻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接了話,「……看起來像是騰雲而起的龍。」

    「龍行,必隨狂風暴雨。」楓岫點點頭,「這個陣勢圖是天都初立時,我替武君排設,要他按照此圖進行修築邊防工事的。」

    「你?」拂櫻有些不敢置信,「難道眾人傳說紛紛,這麼多年來從不曾公開露面,甚至不敢肯定到底真有沒有此人存在,一直隱身在天都幕後的那位國師『楔子』……」

    「正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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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花] 18

    那微微張著嘴的愕然模樣竟是意外地可愛,顯得那張向來清冷難近的容顏一轉柔和許多,是幾乎令人屏息的美貌。拂櫻猛眨了幾下眼睛回神,猶自不願相信,「……你又在騙我了。」

    即使是長年與他相對的楓岫,也不由得被櫻花初綻的那一瞬間風采迷炫了心神──輕咳幾聲,「好友,楓岫所說句句屬實,絕無欺瞞。」

    「可是你卻又在天下封刀……」沒去注意到楓岫在言語之間不自覺流露出的情感,拂櫻只顧思索著,「所以這才是你拒絕加入天下封刀,只擔任東品鑑刀宗師的真正原因?你選擇了羅喉?」

    跟知心適意的人談話就是這麼輕鬆愉快,楓岫滿意地微微一笑,卻又拋出新的問題,「好友可曾聽聞『邪天御武』?」

    雖然覺得楓岫這種老是用反問來閃避回答的習慣非常要不得,拂櫻蹙緊眉,仍是照實回答,「曾經危害天下的邪神?我雖不清楚其中細節如何,但也曾聽聞當年羅喉得到神人指引,引十萬生靈為祭,消滅邪天御武。」沉吟半晌,最終又道:「雖然世人因此指稱羅喉為嗜殺殘忍之輩,我倒覺得必要的犧牲是不可避免的,十萬生靈,死得不冤枉。」

    「……話說得不錯,但究竟誰又有資格決定哪些人該犧牲、哪些人能倖免呢?」楓岫瞬間有些悵惘地走了神,見拂櫻一臉疑惑地盯著自己瞧,這才露出安撫微笑,難得大方一次地開誠佈公,「指點羅喉的那位神人……據說自稱『天舞神司』,好友可知曉?」

    美目瞠得老大,拂櫻覺得自己可能需要收驚──呃,還真剛好,眼前就一個神棍,「……這名字給我一種非常不妙的預感。」

    「喔?莫非是因為知道自己居然能跟傳說神人親自面對面交談,太過興奮所致?」

    「是發現自己誤結識了千年神棍大妖怪而感到驚恐導致。」

    「好友,我能否請教……『千年神棍大妖怪』是什麼新的品種?」

    「啊,可巧,我眼前正好一個,你只要照個銅鏡就能開眼界了……是說銅鏡照得出你身影嗎?可別像是豬八戒照鏡子那樣,七月半還沒到,不用急著出來嚇人。」

    楓岫露出一臉受傷神情,「好友這麼說,我可是會傷心的。」

    「事實勝於雄辯。」拂櫻開始四下找著銅鏡。

    楓岫終於忍俊不住地笑出聲音,「……好友真是會逗樂人。」

    「我哪有?」到處找不到銅鏡的拂櫻雙手叉腰,忽地像是想起什麼,頓住動作回過頭來,瞇細美目,「……你、是不是忘記說什麼了?」

    「什麼?」羽扇掩住側臉,語氣無辜。

    ……又裝傻,拂櫻勉強壓抑著怒火,「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你說這場戰爭羅喉會輸?別跟我說你只是想跟我唱反調。」

    「我怎麼會呢?好友總是這樣誤會楓岫,我……」

    「停,說重點。」

    深知惹人要適可而止的美德,楓岫立刻轉了話頭,「你沒忘記,兩軍交戰之地是何處吧?」

    「剛剛不是說了在葬龍壁?此處地形極為特異,是易守難攻的隘口谷道,只要佔領高處先發制人,任他死國進攻的是數十萬、甚至數百萬大軍,也只是有去無回的份。」拂櫻不解,「難道你覺得連戰皆捷的武君羅喉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正因為是葬龍壁,我才說羅喉沒有勝算。」楓岫背過身去,身後羽扇輕搖著,「當年我助羅喉剿滅邪天御武之處,便是在葬龍壁。」

    「那又如何?」

    「當年一戰,雖是成功消滅了邪天御武,卻也讓羅喉背負起了十萬生靈的血腥,以及賠上了視同手足的重要摯友……對羅喉而言,葬龍壁必定是糾纏著夢魘與心魔之地。」

    ──對他而言,也是。

    拂櫻注意到的卻是完全不同的重點,「……這就是你收留君曼睩並特意指導她的原因嗎?因為她是君鳳卿的後人?」明知道羅喉對命喪葬龍壁的幾位兄弟心存愧疚……那麼只要楓岫的手中握有君曼睩這顆棋子,想要影響羅喉並非難事。

    「……好友,我開始懷疑我有什麼秘密能夠瞞得過你了。」

    「好說。不過我還是期待,有天你會主動脫下外面那層人皮,給我看看裡面裝得到底是什麼千年大妖怪。」

    「楓岫竟不知……好友對我抱持的是如此心思呢。」羽扇掩面,露出曖昧神情,「可既然好友都直說了想看楓岫更衣,那楓岫也恭敬不如從……」

    拂櫻被氣到笑了起來,真可謂春光燦爛,「你這麼想被我揍是不是?真是好奇特的興趣。」

    「唉,誰叫某人的心思一日三變,楓岫當真是捉摸不定啊……」

    狀似苦惱地用羽扇輕敲額際,換來拂櫻的一個大白眼,「你這神棍不是最擅長觀星象望天機的嗎?這有什麼難的,乾脆開壇占卜一下吧。」

    楓岫也笑出聲,望望窗外月影,決定不再與拂櫻抬槓,「很晚了,早點歇息吧。」

    「好,我先送你回房。」本意是好心的一句話,卻換來楓岫莫名的深意注視,拂櫻一時摸不著頭緒,「何事?」

    「……一同走吧。」

    在拂櫻回視的瞬間,那眼神中的晦澀已然被隱去,楓岫換上了一臉有趣笑意,「一同回房。」

    ……總覺得這傢伙的那一臉笑容充滿討人厭的感覺。想跟他抗辯,卻又不知如何說明,只恐怕又是平白被能言善道的楓岫佔了便宜去。拂櫻沉默地橫他一眼,最終無奈嘆道:「走吧。」


    -----
    [夢裡花] 19

    滄霞關,葬龍壁。

    其裂谷極深,只有谷底一條通道可行,通道狹窄,望日僅見一線天。地形跟座落的位置宛如邊關蟠龍的喉口,是天都邊線至關重要的一處。

    楓岫安靜地冥思著。

    黃泉也去了,那麼至少羅喉發狂的時候……還有人在他的身邊。

    他給了黃泉親手繪製的信符,保證戰場上出現了任何狀況他都能第一時間知道。雖然對拂櫻說得那樣斬釘截鐵,楓岫其實並不認為羅喉此戰當真毫無勝算──關鍵只在於,他能否戰勝自己心魔。

    他曾預見羅喉的末路,是死於穿著刀龍戰袍,手拿影神刀之人……為此他幫忙奪取影神刀,設計毀掉了刀龍戰袍,希望能改變此一未來。雖說世上沒有不敗的神話,可羅喉不該止步於此。

    縱使他能知命,卻從來不曾信命。若是為了自己關心照護之人,縱使命中註定也很該拼上一拼。

    ──宿命。

    瞥了瞥放在桌上的一紙信箋,楓岫嘆了口氣,彈指便燒得乾乾淨淨,連點灰燼都沒剩下。

    那是密探回報的消息。信中直指佛業雙身跟死國密切往來,應該是打算互謀一同打開四界通道。死國跟佛業雙身會尋求合作,雖是棘手,卻不是不能預料,他早已布下暗樁,只等待一併解決的時機。

    可是最近種種怪異跡象串連起來……令他不禁懷疑起事情的真相並不僅僅如此,或許背後還有其他被隱藏起來了的真實目的。在死國與佛業雙身之外,尚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暗處悄悄運作,他非常確信。

    一開始他對於這方勢力該是來自何處尚無頭緒,可是那日君曼睩在拂櫻齋遇襲之後,同時也坐實了他原本只在心中隱隱擔憂的猜測。

    那股力量,該是來自四魌界的最底層;來自那個不見天日,沒有希望的地方──來自拂櫻出身的地方。

    一層一層推想下去,楓岫心底越發沉冷,該是凝滯悶熱的夏夜,卻令得他渾身發冷。

    ──直到那人推門進來,帶進一陣溫暖香風。

    嘴裡吃著拂櫻親手準備的點心,聽著那人極為認真地思考,跟自己討論分析著眼下情況跟戰勢……心底那點煩悶竟然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無蹤。好像只要有這個人在自己身邊,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一樣。

    自己的心意不用說出口,對方也都能夠知曉;如此知己,三生難求。即使只是隨意地拌嘴交談,不需要任何多餘解釋,拂櫻總是能探知他語意,如此貼近心靈的滿足感。

    其實楓岫本性冷淡,即使是跟隨自己多年的兩個小僕,也極少讓他們貼身伺候。早年深山隱居,在收留棄劍師跟鄙劍師之前,事事都得親力親為,縱使這些年確實被養得有些嬌慣,可他並不真的如拂櫻所想像的那樣生活無能,只是既然拂櫻習慣照顧人,他也樂得任由拂櫻為他忙得團團轉。

    雖然拂櫻嘴巴上總是那樣壞,不給人好臉色──他知道那只是為了掩飾自己藏得很深、很彆扭的溫柔。

    夜漸深沉,因為那株粉色櫻花待在自己身側,楓岫只覺原本縈繞周身不去的那股燥熱感也舒緩許多,夜風如沁吹拂而過,讓他漸漸有了睏意。然後他看見拂櫻睜著那雙一直都清澈坦白的眼睛,說:「好,我先送你回房。」

    ──沒有人會想要保護他。在眾人的印象中,楓岫是獨立的、強大的。來到他面前的,都是想要尋求他幫助的。或庇護、或指點……就連羅喉、刀無極那樣的強者,也只是想要與他合作。只有拂櫻……就只有他,是唯一一個想要守護自己、照顧自己的人。

    這株櫻花太希望別人需要自己,他必須藉由為別人付出的方式,才能確定自己的價值……他為此感到心疼,並且很想很想把這樣的拂櫻占為己有。

    跟在拂櫻身後,他小心地、仔細地收起自己過於外放的情感。拂櫻或許對這等風月之事不甚上心,卻是個十分敏銳的人,他不想嚇跑了他。

    一步一步,用耐心織成一面等待的網。他知道拂櫻隱瞞的真相,卻並不打算逼迫他說出口,他有足夠的耐心,他可以等。等待拂櫻交出自己的信任,等待拂櫻願意親口說出一切的那天。拂櫻太重然諾,又顧念舊情……長年相處,草木也有情,何況是生命中所擁有的情感本就貧瘠如廝的拂櫻?只要不放手,糾纏日深,他終究會被自己困住的。

    到那一日,想將這株櫻花留在身邊,永遠在自己身邊綻放……或許就不會是太奢侈的願望了。

    「早點休息,燈油很貴,就算花的不是你的錢也不要這樣浪費。」親眼送他入房門,拂櫻猶是不放心地叮囑著,「要是讓我知道你又挑燈夜戰到天明不眠……我明天親自來把你打昏。」

    ──滿溢在心中的柔軟,一定是感動吧?

    楓岫暗暗發笑,故意換上那樣熱切期待的眼神,「你若真是不放心……我看這樣吧,好友今夜不妨留下來監視我,如何?」

    ──差點甩中他鼻子的房門,就是拂櫻的答案。


    -----
    [夢裡花] 20

    天都的四季明艷如夏。

    抬眼望去,是一片明亮飽滿的夏日天空,張揚著濃艷的藍,乾淨沒有一絲半點雲絮,就是純粹的藍色。萬物都顯得那樣生機蓬勃,無比精神奕奕。

    天都的首城並不是走華麗繁複的建築風格,只是建物外觀都整齊劃一,鋪著乾乾淨淨的青石板道路,看起來便儼然充滿氣勢。

    城中本該是繁榮熱鬧的氣氛,然而近幾日因為主君出戰,城中無主,也顯得緘默壓抑了起來。雖然老百姓們的日子還是一樣的過,可是大夥兒都戰戰兢兢;戰爭的陰影去之不遠,連年烽火、顛沛流離,好不容易在武君的統治之下過了幾年安生日子,實在很怕一眨眼這樣的平和安定就要轉瞬消失。

    為此,楓岫還特意交代過,讓他不要單獨上街。雖然知道拂櫻不喜勞煩他人,但值此多事之秋,也只能再三殷殷告誡,就算真有什麼要緊事,也都讓下人去辦就好。除了擔心他人生地不熟,也是因為最近城中不安靖的關係。

    而即使楓岫不說,拂櫻也知道現在實在不是適宜上街閒逛的時候;可是天生的警戒本能讓他無法去到一個新環境卻完全不熟悉四周景物,這是長年養出來的習慣,他不能、也不想戒除。於是用過早膳之後,趁著楓岫去了書齋,小免在屋裡習字的空檔,他便隨意尋了個藉口,擺脫看門的兩個守衛,逕自安步當車地入了城中四處查看。

    天都城中規畫得很完善,道路四通八達,像棋盤似的整齊。不消說像拂櫻這樣天生方向感極好的人,普通人也是很難有迷路的可能。

    街道上雖算不上人潮洶湧,到底大夥兒依舊安分實在地幹著日常營生。走在這樣庸庸碌碌的平凡景象之中,拂櫻卻恍惚地覺得非常幸福安穩。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只是他們其中一員。沒有榮華富貴,沒有顯著功名……只有伴著自己重要的人,安穩度過的每日晨昏。

    走過炙熱高溫,忙碌呼喝著的打鐵舖;走過飄散蜜甜香氣,引人食指大動的糕餅鋪;走過掛滿書畫,滿目琳瑯的書肆;走過機杼轆轆,唧唧復唧唧的織坊……拂櫻仔細地在心中暗記著天都城中每一處的轉角,直到長路盡頭,無意識地斂眸停步一嘆,發現自己正巧站在城中最熱鬧的西市大街入口。

    壓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外貌多麼搶眼的拂櫻,自然也就對周遭投注而來的眾多好奇眼光視而不見。抬頭望望,眼前正是一家門面極為寬敞的酒樓。若是在平日裡,正值午膳的此時本應是門庭若市,滿座皆客。大廳前面有片不小的寬敞平台,可以想見平時這裡該會有唱著婉轉小曲兒的姑娘,或者天花亂墜的說書人……如今卻是冷冷清清,沒有半個客人。

    正閒得發慌的小二瞧見了他,立刻欣喜地迎了上來。原先看拂櫻一身上好料子裁製成的粉色衣裝,再加上少見的清麗面容,還以為是哪家的姑娘喬裝成男子模樣上街閒晃;實際上前招呼了才發現這位俊俏的公子哥兒還比自己高上半個頭,一時愣了下神,直到被盯著看得有點不耐煩的拂櫻露出不悅神色,這才回過神了,趕忙殷勤地陪笑問道:「客倌裡面坐,今日裡想用點什麼?小店的招牌菜是醉香雞,吃過的客人可都豎起大拇指稱讚呢,公子要不要來點嚐嚐?」

    拂櫻本想拒絕,轉念一想又點了頭,「你們樓裡有些什麼上好的酒菜都給我準備些,我要打包帶走。」

    「好咧,客倌請稍坐,馬上就來!」

    只見小二忙碌地奔回廚房點菜吩咐,又忙著端上茶水瓜子讓等待的拂櫻打發時間,如此來回數趟,這才將幾個打包得妥貼的油紙包遞給拂櫻,「讓您久等了。」

    拂櫻付了幾錠碎銀,又打賞了好些銅錢,直逗得那小二眉開眼笑,這才狀似不經意地隨口問起,「小二哥,跟你打聽個事行不?」

    「著呀!這城中的事兒你問我王虎便成,沒什麼我不曉得的!」小二挺起胸膛拍胸脯保證。

    拂櫻只是微微一笑,「敢問城中最大的驛站往哪兒走?」

    「公子您是外地人呀?我就說嘛,像您這樣好相貌的公子肯定不是咱們天都本地的人,否則我王虎怎麼會不曾有印象呢!」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指向右側大街,「城中最大的驛站便是天下封刀底下的商行了,您這會兒便沿著西二大街走下去,莫約半盞茶功夫便能瞧見了。」

    ──若要問一個城中所有消息最靈通的集散地,第一是客棧,第二便是驛站了。

    既然城中客棧近日裡人煙寥落,看來他想探得進一步消息,也只有往驛站去了。站起身,拂櫻拎起手中紙包,向小二道謝離去。

    正要跨出客棧,猛然頓步。一股毛骨悚然的冰冷注視感倏地直襲而來,拂櫻敏銳地轉頭往左方看去,卻只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往來,仍是一派熱鬧景象。看似沒有半點異狀,拂櫻的直覺卻頻頻示警。

    ──方才,會是自己看錯嗎?

    平穩的夏日午後陰霾起來,看似即將降下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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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3-9-30 11:05 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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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发表于 2013-9-30 11: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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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花] 21

    加快腳步回到府邸之中,小免早就老大不高興地在門口等著了,「齋主很卑鄙的啦!竟然偷偷上街去逛不帶小免一起去!」

    心神不寧的拂櫻還在兀自出神思考那詭異視線的來源,只是本能地隨口安撫著小免,「我這不是給妳帶了點心回來嗎?別氣了。」

    接過拂櫻遞來的美食,小免還是氣鼓鼓地嘟著嘴,「那又不一樣!而且楓岫阿叔明明說了不能出門的,為什麼齋主就可以去?齋主偏心!」

    拂櫻聞言愣了下,趕忙補救道:「乖,小免,妳先別告訴楓岫……」

    「來不及了,楓岫阿叔下午早就來找過你好幾次了!」小免宛如正義使者一般地雙手插腰訓誡著拂櫻,「我跟他說齋主你吃過午飯就偷偷跑出去了,楓岫阿叔好生氣呢。」

    「咦?」

    ……楓岫找他何事?莫非是葬龍壁戰場有變?拂櫻心底一急,正想支開小免好去找人問清楚,楓岫跟君曼睩已經連袂前來。

    「拂櫻齋主,你下午究竟前往何方?」君曼睩迎上來,一臉的憂心,「天都城中近日不平靜,你初來乍到,怎麼也不喚個隨從跟著你一同外出呢?都這麼晚了,你這一去就是好幾個時辰,我們等得都快急死了……」

    略落後君曼睩幾步跟著的楓岫雖沒開口說些什麼,可那張端肅的俊臉沉凝如冰,宛如無聲譴責,拂櫻頓時心虛了一下,「……我也沒去哪裡,就在城中逛逛而已,哪裡還用帶著隨從去呢……找我有事嗎?」

    君曼睩滿心擔憂,也沒多想便直接說明道:「黃泉大人派人從前線傳回了線報,說是兩軍目前交戰膠著,那死國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強登山壁,竟是對谷頂的天都大軍發動了奇襲……」

    「曼睩。」楓岫輕輕地打斷了她,然後彎腰轉向小免問道:「小免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本以為大人們要談正事,小免下意識地怯怯捉住拂櫻的衣角正要縮到拂櫻身後。突然被楓岫這麼一問,一時疑惑又畏怯地偏頭,「……什麼事情?」

    「最近幾日天都會有重要的訪客,妳陪曼睩去挑選布料製新衣好嗎?我聽曼睩說過,妳之前的舊衣裳有好一些都穿不下了,趁此機會正好,順便也替妳裁幾套新裝。」

    「可以嗎?」聽見有新衣服可穿,小免當下眼睛一亮。

    拂櫻下意識就要阻止,「不用了吧,小免的新衣我會自己……」下半截語句在楓岫淡然瞥來的眼光中自動消失。

    楓岫向君曼睩微一點頭示意。君曼睩雖是對軍情憂心忡忡,卻也無法違抗自家主人的意思,只得牽起小免的手溫言哄著帶開了。

    還沒待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楓岫已經逕自轉身帶頭往書齋的方向走去,拂櫻自是只能乖乖跟上。

    -----

    「好友近日行事越來越大膽了……竟是完全不將楓岫的耳提面命、殷殷告誡放在心上嗎?」才關上門,楓岫就沉聲質問了。

    拂櫻縱使心虛,可也有些不服氣,「喂!你這是什麼口氣啊?我又不是三歲娃娃了!」

    「依你魯莽的程度,楓岫實在很難不懷疑。」

    「楓岫主人!」

    深深地看了氣惱的拂櫻幾眼,楓岫嘆口氣,終究是勉強壓抑下了心中的怒氣──他來尋他,並不是為了跟他吵架的,「拂櫻,你要知道,你並不只是一個人。你的一舉一動,都是有人會關懷、會擔心的。」

    如果楓岫責怪自己,他還可以不失底氣地挺起胸膛跟他對罵;可是楓岫卻用這種心急又無奈的口氣說「擔心」,拂櫻一時間便弱了氣勢,「……我不過就是去四處走走而已,難道還會丟了嗎?」

    縱使他明明知道拂櫻有自保的能力,卻是無法控制自己不為他焦心,只因為是拂櫻……只因為他。既然一顆心早已牽掛在對方身上,又哪裡尋得回悠閒淡然的最初呢?

    「……楓岫只誠心希望,你永遠記得回家的路。」

    不想再浪費時間討論已經成為定局的事──反正拂櫻安然回來了,他現在就算再多叨唸拂櫻也聽不進去。於是便自動開啟話頭,「曼睩方才所說之事,你可聽清楚了?」

    「軍情有變?」換了話題,拂櫻的神色也一轉正經嚴肅,「探子究竟回報了些什麼?」

    「也許是怕洩漏出去,所以探子帶回的是黃泉的口信,只說目前兩軍都陷於葬龍壁……死國大軍不知尋到了什麼特殊方法足可攀登山壁,屢屢從天都駐地後方發動奇襲,導致武君陷入苦戰。」

    「這不合理。」拂櫻立刻指出,「就算能攀登山壁好了,可是數量這麼多的人,是如何完全不驚動天都守軍,繞到駐地後方攻擊?」

    「探子帶回的口信並沒有再給其他線索,我也毫無頭緒。」

    更啟人疑竇的是,黃泉明明可以用信符直接連繫自己……為何不用,反倒託人帶回口信?

    拂櫻沉吟起來,再次攤開地形圖研究,「如今戰線拖長,對武君來說有利嗎?滄霞關位於天都最北,收穫該是不豐……那糧食恐怕想要自給自足都不太足夠,後方補給線安排得如何?」他非常清楚,兩軍交戰一旦進入僵勢,接下來誰勝誰負的關鍵就是比較後勤補給哪方做得更好,「死國的資源本就貧瘠,如今軍情吃緊,該是更不容易補送軍資才對,……想來只要找人切斷後方軍糧運送,應當勝券在握。」

    如此敏於軍事的拂櫻啊……楓岫背過身去,說不出心下是何滋味,「如你所言,冷吹血已經令人安排了。」

    「是嗎,如此甚好。但最好還是親自和武君或是黃泉將軍取得連繫吧,我總覺那探子的口信怪怪的……」拂櫻逕自沉浸在思考中。

    「這部分楓岫自然會設法解決,你無須擔心。我們下午急著找你,倒不是為了這事。」

    「嗯?尚有何事?」

    「妖世浮屠派來使者,要求與天都一談。」

    「你方才說的『貴客』……指的就是這個?」拂櫻一聽,頓時冷笑地瞇細了一雙美目,「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天都正在跟死國開戰啊!佛業雙身故意此時遣使前來,又是何種用意?」

    「不論用意為何……總歸是敵非友吧。」楓岫輕嘆。

    「你要接見來使嗎?」

    「見,當然見,怎麼不見?」楓岫深思半晌,忽地便輕笑起來,「晉有三千口橫磨劍……」

    「翁若要戰則早來?真不像你的性子。」

    但目前朝中無主,楓岫不來頂這個塌了半邊的天,又有誰能?拂櫻雖是不甚贊同,到底也無更好方法,只是又想起了另一個重點,「可是你要用什麼身分見他們?你又無官職。」

    楓岫狀似輕鬆自在地搖搖羽扇,又是那樣莫測高深的笑容,「妖世浮屠要求見的,本就是國師『楔子』,那麼……自然是楔子見他們。」


    -----
    [夢裡花] 22

    接見妖世浮屠使者的日子約定在三日後。

    事前,拂櫻一直不斷猜想著楓岫到底打算用什麼法子來接見妖世浮屠的來使,他寧可相信豬會飛也不相信楓岫會親自上陣……可就算想破拂櫻的腦袋也猜不到,楓岫那個傢伙竟然打算讓君曼睩出面代替自己!

    「咦?以前還在寒光一舍的時候,曼睩就常假扮主人呀。」君曼睩睜著大大眼睛一臉不解,「有什麼問題嗎?」

    ……妳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那個傢伙的腦袋!

    「楓、岫!」拂櫻咬牙切齒,低聲質問道:「君曼睩是姑娘!難道你要昭告世人天都的國師『楔子』是個姑娘家嗎!?」

    「有何不可?」楓岫依然好自在地喝著茶。

    「……」

    「齋主齋主,你看我的新衣服有沒有好漂亮!跟曼睩姊姊是一套的喔~」一旁的小免換上新裁好的粉白夏裳,正興高采烈地轉著圈圈,飛揚的粉嫩裙裾開出了一朵嬌艷的小花。

    「很適合呢,小免好可愛啊。」君曼睩也稱讚了一臉期待的小免幾句,這才轉向拂櫻,「拂櫻齋主您就別擔心了,曼睩絕不會辜負主人期待的。」

    「算了,反正有人不在乎他自己的名聲,我又何必多事。」拂櫻決定當作不知道這回事,「武君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沒有呢。我從天都派出去的傳令兵也還沒有消息傳回。」一想到這,君曼睩的心底也是一沉,「主人你看……咱們是不是親自走一趟好些?」

    「妳這是關心則亂了,冷靜些。」楓岫輕搖手中羽扇,緩緩開解道:「要是離開,這天都豈不是唱起了空城?以靜制動才是最佳上策。更何況冷吹血已經押解糧草上路了,想必很快就會有消息了。此時我們最該做的事情是守好天都,好好應對妖世浮屠才是。」

    「主人說的是,是曼睩一時糊塗了。」歉然笑笑,又恢復成那樣溫靜嫺雅的模樣。

    拂櫻從頭到尾都沒插嘴,只是抱著小免,冷眼旁觀這對主僕互動。直到君曼睩要告辭離開,方才開了口,「今日也晚了,明兒一早妳又得代替楓岫一同接見妖世浮屠的使者……不如就在此歇一晚,明天一同去吧。」

    還沒等楓岫表示什麼意見,君曼睩已先露出微訝神情,像是有些受寵若驚的模樣,「……真的可以嗎?」

    「為什麼不行?省得妳明天還得一大早又趕過來接楓岫。」拂櫻理所當然地幫忙安排完,這才轉頭徵詢楓岫意見,「可以吧?」

    楓岫不置可否,「就依好友意思。」

    「哇!太好了,那我要跟曼睩姊姊一起睡!」小免歡呼一聲,撲進君曼睩懷中。

    拂櫻聞言立刻抗議,「小免妳從來沒說過要跟我一起睡!」

    「哼!齋主不是說自己是大人了,難道睡覺還要人陪嗎?」小免對他做了個鬼臉,「齋主羞羞臉!」

    「小免……妳太傷我的心了……」拂櫻捧心哀嚎。

    一旁的君曼睩忍不住笑起來,這齣老劇碼雖說長年在拂櫻齋上演,還是百看不膩,「小免,妳不要欺負妳家齋主嘛。」

    「我哪有。」小免故意裝得一臉老氣橫秋,「是齋主自己長不大,我要照顧齋主也是很辛苦的!」

    聞言,在場另外兩人全都笑出聲音來,拂櫻立刻板起臉,一把緊摟住粉衣女娃不讓她掙扎,語氣可憐兮兮又充滿怨懟,「好哇!小丫頭長大了翅膀硬了,開始嫌棄齋主了是不是!我不管,妳今天一定要跟我睡!」說完就打算把小女娃夾帶回房。

    「啊呀啊呀,不要啦,齋主快放開人家啦!」小免拼命掙扎,「楓岫阿叔、曼睩姊姊,救命啊!」

    君曼睩笑得幾乎打跌,還要強做鎮定地上前勸慰,「小免乖,要聽妳家齋主的話……」

    「齋主拜託啦,人家要跟曼睩姊姊睡啦……」小免哭喪著一張小臉,連忙向楓岫伸長了手求援,「楓岫阿叔,你看齋主啦……」

    順勢接過小女娃,楓岫一臉的不敢苟同,「小免,拂櫻好友真的是太過分了對不對?」

    有了靠山馬上就不一樣,小免皺起小鼻頭,「就是嘛!齋主很壞!」

    「喂……」

    「但是我們不能因為這樣就討厭他,因為拂櫻只是還沒長大而已,我們要體諒他的幼稚。」

    「喂!!」

    「……可是齋主都喜歡欺負人家。」小免嘟嘴抱怨,「還叫我一定要陪他一起睡!人家要陪曼睩姊姊啦!」

    「這樣啊……」楓岫開始煞有介事地跟小免一搭一唱,「小免,妳相信楓岫嗎?」

    「相信。」用力點頭。

    「那妳就安心交給我處理吧。」將小免放下地,推著她後背催促她往君曼睩方向走去,「你們兩個,快去睡吧。」

    聽到這裡,君曼睩已經大概猜出自家主人葫蘆裡要賣什麼藥了,隱忍著竊笑牽過小免,「好的,主人夜安,拂櫻齋主夜安。小免,我們走吧……」

    「喂你這傢伙,不要無視我的存在隨便決定好不好!誰說小免可以跟別人睡啦!那我呢?」

    拂櫻又好氣又好笑地雙手插腰,幾步上前來就要抗議,小免也不放心地頻頻回頭,「是啊阿叔,這樣齋主怎麼辦?」

    羽扇掩面,楓岫的口氣那樣充滿犧牲,「……楓岫自然是義不容辭,親自陪伴好友入睡了。」

    「……不用客氣,我現在幫你,保證你永遠醒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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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花] 23

    君曼睩依照原訂計畫,以「楔子」之名義接見了妖世浮屠的使者。

    對於這位看似年輕貌美女子的天都國師,奉命前來的邪說淪語心中自然是感到驚訝的,卻十分高明地沒有露出任何破綻,一貫地溫雅淺笑,「……傳言中,天都的國師『楔子』乃是一位不世出的高人,學富五車、驚才絕艷……倒不曾想過大人您會是如此年輕的模樣,今日有緣親眼一見,著實是邪說淪語的福氣。」

    君曼睩手中羽扇一揮,半掩側臉,只露出似笑非笑的莫測笑意,那神韻口氣是模仿自家主人像足了十足十,「外貌長相不過紅粉骷髏,偏偏世人總是非常容易被眼睛所能僅見的表相蒙蔽……楔子本就只是楔子,只是一百人眼中便能生出一百種相貌,端看閣下想見到什麼,我便是什麼模樣。」

    ──這話乍聽之下拐彎抹角的,可說破了意思其實就是「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說我就是楔子是你自己誤會的被我騙了也別怪我哈哈哈」吧……隱身在簾後觀看兼保護的拂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麼說起來,倒是邪說淪語冒犯了,萬望國師大人不要放在心上。」這位來自妖世浮屠的使者,言談舉止卻都是謙謙君子似地文質彬彬,「不如說回主題,談談我今日的來意吧。」

    妖世浮屠的來意很簡單。佛業雙身十分光明正大地承認了武君跟黃泉在龍壁戰場遭遇的奇襲正是他們搞的鬼,於是要天都在妖世浮屠跟死國之間選邊站,開出的條件非常嚴苛。

    ……沒見過土匪得如此理所當然的,這佛業雙身也是一絕。

    面對幾乎是喪權辱國的條款,君曼睩自是不肯。從巳時開始談到申時過半,仍是沒有結論。

    時間久了,兩方的語氣也都漸漸尖銳地不耐起來,幾句不合,君曼睩刻意佯怒,沉冷著一張嬌顏,「諸君前來我天都商議協談,言語之中卻處處都是強迫跟威逼……如此實在不是兩方合作當有的態度,不是嗎?」

    邪說淪語也棄了翩翩佳公子的假相,眉眼間盡是飛揚跋扈,「雙尊是敬重武君的威名,這才將選擇權交到天都手上,畢竟選擇合作的對象自然得足夠有力才行……不過如果天都當真心無此意,在下也能直言,妖世浮屠的選擇並不只有天都而已。」

    「閣下既然話已至此,想來是多談無益。」君曼睩憤然振袖起身,羽扇一揚便是送客姿態,「請。」

    見君曼睩擺出了強硬姿態,邪說淪語倒是放軟語調,「國師大人無須如此震怒。如我方才所說,雙尊希望與武君合作的意願仍是極為強烈的,況且我們向您要求的條件並不困難,只要天都願意協助我們取得越行石,重起邪源,打開四境通道對妖世浮屠來說不過如同探囊取物。」

    本來屏氣凝神的拂櫻突然氣息一亂。一旁的楓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無聲地傳音入密,「好友,淡定。」

    「越行石?」縱使心中困惑,君曼睩卻刻意露出無波無緒的淡然模樣,像是毫無興趣,「不曾聽聞之物。」

    「哈!」邪說淪語輕笑一聲,「國師大人,行千里路勝讀萬卷書……這世上有太多事物是書本無從描繪的了。」

    接下來邪說淪語好似又繼續再說了些什麼,拂櫻都覺得神智有些恍然,聽著入耳卻入不了心。

    「好友、好……」忽地一道離得極近的聲音就在身側響起,伴隨著幾乎吹拂到臉頰上的熱氣,「拂櫻。」

    「哇!」只顧沉浸在自己思緒之中的拂櫻當真被嚇了一大跳,驚魂甫定便狠狠地瞪向楓岫,「我又沒聾,你這麼大聲做什麼?」

    「我喚了你好幾聲都沒回應,我怕你突然發了什麼急性的耳部疾病,一時情急這才出此下策……何況楓岫所用聲音並不大。」始作俑者一臉「我是為你好」,壓根沒有反省之意,「想些什麼?竟如此出神。」

    「……想說你幹嘛叫曼睩裝成這樣,看起來怪噁心的。」

    「唉,既然要假扮成我,自然該要以我的行為舉止作為範本了。」楓岫一點也不懂這有哪裡不妥,「曼睩雖是可說已經仿足了七成的外觀動作,到底氣勢還差了我一些,尚不足以鎮住對方,由今日的會談中可見一斑。」說罷還像是很可惜似地嘆了口氣。

    「……你這種討人厭的自信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話還沒說完,已然送走邪說淪語的君曼睩掀簾進來,恢復成天真可人的少女神態,笑瞇瞇地問著,「如何?我表現得還好嗎,主人?」

    楓岫微點頭表示嘉許,「辛苦妳了。」

    「老實說,我剛剛跟那個人實在談得好生氣呢,差點就要罵人,還好我忍住了……主人方才在簾後可聽見了?」

    「聽得很清楚。」正牌神棍羽扇掩面,實地示範了一下何謂「莫測高深」的微笑,「這佛業雙身……實在誠實得有趣。」

    「主人你怎麼這樣說!」

    回想起方才邪說淪語的傲慢發言,饒是向來嫻雅的君曼睩也忍不住氣憤不已,「葬龍壁戰情陷入膠著,竟然是佛業雙身刻意差手導致……這根本就是威脅啊!真是無禮之徒!」

    「確實是相當霸道的發言。」楓岫沉吟了半晌,「不過那個邪說淪語提到的『越行石』……倒是一項奇物。」

    「說的也是呢……天底下真有這麼奇特的東西嗎?」

    楓岫遲疑了一下,像是思索,「……這,不曾聽聞。」一旁的拂櫻卻震動了一下,他沒有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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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花] 24

    「這東西除了有個名字,外形跟用途皆是一概不知,讓我們該怎麼去大海撈針?」君曼睩氣惱地抱怨著。

    在她看來,妖世浮屠刻意選於此時派人前來天都商談的舉動完全就是趁火打劫,她並不想和行事如此卑劣的勢力方有任何瓜葛。

    楓岫沒有回答,只是揮手喚來虛蟜,「派個人去回稟對方,就說越行石交由天都來尋找,讓妖世浮屠的伏兵先撤出葬龍壁,等武君班師回朝之後,我們自然會將越行石雙手奉上。」

    「主人!」君曼睩驚訝得不敢置信,「您剛剛說什麼?難道您真的要跟佛業雙身合作?」

    只見那向來悠閒從容、談笑自若的人,竟破天荒地出現了一副凝重表情,也沒有花費時間對君曼睩多作解釋,只是轉頭對好似還摸不清狀況的虛蟜輕喝道:「快去!」

    「等等……」雖是不了解楓岫用意,君曼睩仍是溫順聽任他安排的,「虛蟜不擅言詞,還是曼睩去吧。既然要與對方商談合作,我方釋出點誠意也是必須的,不是嗎?」

    「辛苦妳了。」楓岫點點頭,交代道:「此去應當會遇上一些刁難……妳自己斟酌些,聽到什麼難聽話都別放在心上。但他們若當真太過分,也無須委曲求全,回來稟明我就是了,明白嗎?」

    「曼睩知道。」

    輕一福身,君曼睩帶著虛蟜退下了。看來是去更衣梳洗,準備前往邪說淪語下榻的行館商談事宜。

    方才一直靜默沒有出言的拂櫻此時終於開了口,「……與虎謀皮,非是智者之舉。」
    楓岫輕嘆,「兩害相權取其輕……我想好友定能明白其中道理。」

    拂櫻斂下美目,看不清神色,卻仍是勸道:「何不等連絡上武君之後再做決定?我不認為情況如此糟糕。」

    「妖世浮屠會找上天都要求合作,難道就不會找上死國嗎?為今之計,只有先將佛業雙身拉到同一戰線,以便搶得先機。」

    「可是那妖世浮屠的目的……真如他們所說的,只是打通四境通道如此簡單嗎?若是如此,死國才是更好的合作對象,而非選擇天都。」

    如果四境通道當真開啟,首當其衝第一個受到影響的就是天都。因此羅喉應該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坐視這件事情發生的……偏偏天都又佔了四方交戰時最好的戰略位置,自然成了兵家必爭之地。

    「與死國僵持拖戰是下下之策,天都國力初興,我們並沒有太多資源可以虛擲在打仗上,只能暫且妥協……我想羅喉也會同意。」

    拂櫻依舊只是輕言陳述,心緒卻越沉越低落,「但我們手中有舒神琴,不是嗎?若是當真與死國背水一戰……未必會輸。」

    只見楓岫羽扇輕揮,是話題結束之意,「不論面對怎樣的敵人,搶先佔據有力位置,方是戰無不勝的關鍵所在。」

    一連串的追問至此,拂櫻終於沉默下來。

    基本上楓岫是有問有答,一番說辭也看似合理得毫無破綻,可是……天都、死國、妖世浮屠,還有……拂櫻甩甩頭,不去想那個令自己不知如何面對的名字,只是幽幽嘆道:「我總覺得這是一個陷阱。」

    楓岫難得地表示同意,「明知道是陷阱,卻得咬著牙跳下去……好友,這種感覺實在不太好,對嗎?」

    不去管楓岫是否話中有話,拂櫻閉閉眼,再睜開時已經是輕鬆神情,露出壞心算計表情,「不用擔心,真有危難,我絕對會先把你踢下去墊背的。」

    楓岫一臉傷心欲絕,「唉呀,真是無情的拂櫻齋主,好傷人的一句話,楓岫實在是交友不慎……」

    「嘖,那是我的台詞!」

    刻意取鬧的笑容裡,因為某絲不易察覺的陰暗,微微滲進了苦澀。

    ──戰無不勝。

    可笑,這世上,哪裡會真有戰無不勝的神話?

    是假的,都是假的。

    -----

    多事之秋。

    楓岫沒有多作解釋,只是一頭紮進了尋找越行石的苦難之中。無奈此物有名無形,翻遍古籍也沒有任何記載,饒是學富五車、書破萬卷的楓岫,只能像是無頭蒼蠅似地徒勞跋涉。

    奇怪的是,楓岫還是一直遲遲無法跟身在第一線的黃泉取得連繫,只知道葬龍壁的交戰在死國忽然莫名地退軍之後算是暫時告了一段落。武君羅喉不愧是久征沙場,很快地便識破這是場請君入甕的騙局,不願浪費時間再去追擊窮寇,留下黃泉壓陣處理,先領著天都的主力軍開拔回城。

    君曼睩對外要撐起天都事務,對內要隱密地和妖世浮屠連繫協商,忙累得根本分不開身;拂櫻卻是一反常態,沒有接手幫忙楓岫處理各項雜事,只是安靜地待在府邸之中陪著小免,足不出戶。

    ──該是平靜度日的氣氛,卻隱隱有著山雨欲來的緊繃。

    「齋主,楓岫阿叔昨天好像又通宵沒睡了。」撲進暖香懷中,小免皺皺鼻子抱怨道:「阿叔不是說小免要乖乖早點上床睡覺才會趕緊長大嗎?結果阿叔自己都做不到。」

    小免是極為敏感的。近來府中的眾人雖是如常度日,然而從楓岫的日漸沉默和自家齋主越發勉強的笑容之中,小免仍是知道有什麼不一樣了。委屈地嘟起嘴,「……楓岫阿叔也好久沒有陪我聊天了。」

    「小免乖,別去吵楓岫,有齋主陪你不好嗎?」

    「齋主,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拂櫻齋?」窩在拂櫻肩頭,小免喃喃地輕問著,「我好想念拂櫻齋的味道。院裡的千丈青一定長得很高了……不回去採收就浪費了呢。」

    被小免純真的發言給逗笑──縱使那笑中仍是滿滿苦澀,「乖,要忍耐,好嗎?小免是乖孩子,一定可以忍耐的吧?」

    規律地輕拍著小免背脊,午後睏倦的小免抵抗不了這樣有節奏的拍撫,開始昏昏欲睡,「呼啊……齋主,小免想睡覺……」

    「那就睡一下吧,等晚膳的時候再叫醒妳。」

    將小女娃抱回臥房,把那嬌小溫暖的身子輕輕放在粉嫩床鋪上,小免揉著惺忪睡眼,忍耐著呵欠連連,「今天……阿叔可以陪我們吃晚餐嗎?」

    不禁莞爾一笑,「我會親自去請他。」

    「好。」投給自家齋主一個可愛的笑容,安心地陷入睡鄉之中。

    確認小免入睡之後,拂櫻卻沒有離開,只是靜靜地坐在小床邊。環握住小免粉軟的小手,試著從中汲取一些溫暖的力量。清冷美顏上那用來安撫小免的淺笑徹底消失殆盡,只餘茫然,心中滿是複雜的思緒流轉。

    ──越行石。

    那是火宅佛獄獨有的物產……妖世浮屠是如何得知此物的存在?

    殘留在君曼睩身上的熟悉邪氣、客棧之外的窺探視線……在在都不由得讓人往最驚心的方向聯想去……

    想來楓岫會無法連繫上黃泉,乃是因為他們所在的國師府早已被人落下術法阻隔,嚴密地監視著,所以信符傳不進來。

    能不驚動楓岫地落下封印……這術法的範圍該有多大?整個國師府邸……不,甚至是整個天都首城……難道都已經在對方的掌握之下了嗎?

    除了封印自己的那個王者,他實在想不出誰還能有這樣的力量……這個結論令他如墜冰窖。

    要合理化這一切,那便只剩一個理由,而那個理由是衝著自己而來──火宅佛獄‧凱旋侯。

    明明該是悶熱的夏日黃昏,他卻只覺得渾身發冷,只能依靠著掌心中微弱的溫暖,提醒自己還存在的事實。


    -----
    [夢裡花] 25


    日子看似如常地不斷往前推進,捷報已經快馬傳來,武君羅喉親領的天都大軍半個月之後便將凱旋回返城中,整個天都上下頓時陷入歡天喜地的慶祝準備之中。

    楓岫雖不用出城迎接,卻是也跟著忙碌起來。在武君入城之前,他必須先行前往天壇祭天,這幾天都見到棄劍師跟鄙劍師兩個小僕忙進忙出地在準備各種祭祀物品。

    城中的氣氛歡鬧狂熱若節慶,拂櫻卻反常地更加深居簡出;除了小免跟兩個小僕,幾乎連君曼睩也見不到他一面,更別提忙得腳不沾地的楓岫。

    表面如常,然而拂櫻的改變,楓岫其實一直看在眼裡。現在的拂櫻像一隻受了傷的小動物,卻不敢求救,只能緘默地將自己躲藏在誰也觸碰不到的深深山洞裡面,警戒而不安。

    他很心疼,卻只能等待──等待拂櫻願意向他開口,將寶貴的信任主動地交到自己的手中。

    而在那之前……他不能伸出手,否則拂櫻必然會逃。

    走神許久的拂櫻忽然察覺到楓岫的視線,頗不自然地笑笑,「怎麼了?」

    這日他們難得同桌用餐,楓岫明日便將入天壇,之後楓岫便要沐浴齋戒三日,直到祭天儀式完成。

    「……我們好像很久沒有一同用餐了。」楓岫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這段時間總是各自忙碌,你倒好,還有小免陪著你,可憐楓岫時常一個人對著殘羹冷餚,食不下嚥。」

    「你確定那不是因為你太過挑食嗎?」收拾起心情,拂櫻刻意談笑,「何況這幾日三餐都讓人三催四請也不準時到的分明就是你,又如何怪得了別人不等你一同吃飯?」

    「就是啊,楓岫阿叔好壞!」小免把握機會,趕緊出言抗議,「今天才只有陪小免吃一頓飯的時間而已,就又要跑出去玩了,阿叔也很討厭啦!」

    「哪裡是去玩呢?」楓岫無奈地輕笑起來,溫言安撫道:「小免,楓岫完全是身不由己,希望妳能體諒。」

    「反正你們都很壞。」小免氣鼓鼓地放下飯碗,撲向拂櫻懷抱,「齋主,我們回去拂櫻齋啦,小免不要住天都了,小免要回去!」

    「哼哼哼,當初那麼興高彩烈地準備行李的人是誰呀?」取笑地彈彈俏挺鼻頭,惹得懷裡小女娃掙扎地笑躲著,「不是說什麼都要跟楓岫阿叔還有曼睩姊姊一起來天都嗎?結果現在又吵鬧著要回去?」

    小免摟住拂櫻頸脖,半是撒嬌半討好,「齋主,人家想回去啦……好不好嘛?天都不好玩,又沒有千丈青。」

    拂櫻噗地一聲笑出來,向楓岫投去揶揄眼光,「想不到楓岫你的魅力還輸給千丈青……是不是該檢討一下?」

    「才沒有呢!」像是渾忘了還在跟楓岫鬧意氣,小免連忙急急地撲向楓岫解釋,「雖然小免最喜歡的是千丈青,可是第二喜歡的就是楓岫阿叔了!是第二喜歡的喔!」

    「喂……那我呢!我不是最喜歡的第一名就已經很過分了,竟然還連第二名都排不上嗎!」某位心眼很小的齋主立刻計較起來,「小免,妳給我解釋清楚!」

    古靈精怪地吐吐舌頭,趕緊躲到靠山背後,「齋主太愛計較了,所以只能排第三名!」

    「小、免!」

    拂櫻氣得就要撲過來抓人,偏偏被小免靈巧一閃,撲了個空,兩人當下繞著楓岫開始玩起躲貓貓。

    楓岫憋著笑,故作嚴肅道:「你們別鬧了,再鬧,楓岫可是要離開了。」

    「唉呀,不行不行!」小免趕忙抓住那華貴的祭袍下擺,「楓岫阿叔要哄小免睡著才可以走!」

    「今天不陪妳家齋主,沒有關係嗎?」楓岫蹲下身來與小免平視,「難道妳忘了,有人可是很會吃醋呢……」

    「楓岫,不要借題發揮!」

    「呵……」牽起小免的手,楓岫暗自強忍壞心笑意,一臉非常認真嚴肅地地對拂櫻建議道:「為了節省時間……我看這樣好了,不如好友也一同就寢,我一併將你們哄睡,如何?」

    ……誰要啊!

    不過不等拂櫻發難,那邊小免頭已經搖得像是波浪鼓,「不行不行,阿叔只能陪小免一個人!」

    「是,遵命。」

    得到楓岫承諾,小免歡呼一聲,不用人催促便自動自發歡快地跑去燒水洗澡準備睡覺了。

    拂櫻斜著眼看他,「你倒是寵小免。」

    「好友……我能將你這語氣理解為吃醋嗎?」

    「誰會為了你吃醋!」

    「……你因為小免比較喜歡我而吃醋,難道楓岫有何處理解錯誤嗎?」某神棍一臉無辜。

    拂櫻頓時無語凝噎,只能用眼刀砍人出氣。楓岫見狀,忍不住笑出聲來。

    悶聲不吭地開始收拾碗筷,打算去廚房用力洗刷以為洩恨。才轉過身,楓岫的聲音卻在背後輕輕響起來,「……拂櫻。」

    「嗯?」

    下意識回過頭,背光下,楓岫的眼神看不清,「……你還記得你曾答應過我的事嗎?」

    ……這神棍時不時就要拐騙人家許下吃虧諾言,自己答應過他的事情比吃過的白菜還多,這樣冒冒失失地突然一問,誰能記得是哪一樁?

    ──他本該這樣回答,可是對上那雙晦暗不明的眼,拂櫻卻很本能地知道楓岫在說什麼,於是有了瞬間的沉默。

    楓岫上前幾步,才要開口,拂櫻卻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這個退避的舉動本是拂櫻的直覺反應,卻在那瞬間刺痛了楓岫心口;強忍下進逼欲望,只是在擦身而過的瞬間輕輕在拂櫻耳邊留下諾言,「拂櫻……相信我,請你相信我。」那人卻只是沉默不語。

    ──我很想相信你,楓岫,我是……真的很想。

    天都的夏日,違反季節一同綻放的秋楓春櫻……終是會在錯誤的季節裡,零落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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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誰說這是顆苦糖不算的!?我不聽~~~~~~~(摀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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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3-9-30 11:05 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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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签1 天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发表于 2013-9-30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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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花] 26


    颯颯竹林翠竿沁涼,一道修長身影負手立於其中,和周遭完全不相同的突兀粉衣顯得格外顯目。拂櫻已經在此靜候了半個時辰,仍然無消無息……發帖給他的人,要的想必便是自己的心服氣躁,不要緊,他有的是耐心。

    「問郎君,寂寞歡餘恨離別……楊柳芳菲,折來誰贈?」

    安靜的竹林中憑空響起嬌軟嗓音,似嗔似怨地緩緩低訴著閨恨。忽地四周狂風驟起,竹林中乍現漫天柳絮緩緩飛舞,在那重重煙景之後,一道打著黑傘的纖細身影婀娜多姿地行至面前,同樣是一身粉白色調的緞子裙,肩上圍著華貴皮草,半旋過身子,顯得傘下那精緻眉眼更加嬌懶,「久見了,侯。」

    ──侯。

    為著這個稱呼心底便不由得一沉,即使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只是維持著高貴儀態,點頭回禮,「王女。」

    「一別經年,想不到竟然能與侯在如此異地重逢……我該高興是『他鄉遇故知』嗎?」寒煙翠魅然眼瞳輕輕一閃,似笑非笑,「侯這一去杳無消息,王跟公都很是掛心呢。」

    拂櫻暗暗咬緊牙關,「……不敢當。」

    倩然嬌笑,「佛獄三公之一的凱旋侯呀……你又何須如此客氣?」

    「我是真心多謝王之關心。」面對寒煙翠的刻意挑釁,拂櫻依舊是沉著冷靜面對,「未知王女此回前來,又是身負何種任務?」

    「呵,我嘛……我來尋一個人。」

    掩唇輕笑,是嬌俏可人的小女兒神態──但拂櫻非常清楚,眼前這位身份尊貴的王女,是火宅佛獄最清美嬌艷,卻淬滿了劇毒的妖花。

    「什麼人?」

    「這個人……說來也巧,跟侯很熟呢。」寒煙翠瞇細了眸子輕笑,神態無辜又殘忍,「我來尋上天界一個逃犯,慈光之塔的楔子。」

    這話無異於一記悶雷打在拂櫻的腦際,轟得他暈頭轉向,「……上天界逃犯?楔子?」

    「侯,你的警覺心是不是變差了呢?」狀似遺憾地搖搖頭,「如果真是這樣,王會很失望的。」

    「……王的意思是?」

    「你的封印既破,凝淵不日便將甦醒。」收拾起故作天真的笑臉,寒煙翠的眸底清冷通透得不帶任何情緒,舉起手中一道令牌,「凱旋侯聽令。」

    王令既出,縱使再多不願他也只能依命跪下,垂手恭聽,「在。」

    「命凱旋侯即日歸回佛獄,賜著武烜袍,重掌三公大權,帶領火宅佛獄逐鹿三界,併吞四境,以顯佛獄威名。」

    面無表情地宣讀完咒世主的諭令,寒煙翠將一樣物事遞給了拂櫻──不,或許該稱呼他,凱旋侯。

    他低頭一看,靜靜躺在掌中的是一塊墨色透玉,冰冷邪魅,散發著冷煞異能,只是握在手中便徹骨的寒涼。

    ──那是凱旋侯的令璽。

    曾經他為了這塊令璽所代表的權力與地位瘋狂追逐,日夜沉浸在令人麻木、無止盡的殺戮之中,幾乎獻出生命,只為了證明咒世主親口御封了他的眼光沒有出錯──他,凱旋侯,戰無不勝。

    然而換來的卻是,他那樣崇拜敬愛的王,親手將他封印在暗不見天日的四境裂縫之中,只為了鎮壓蛹眠之間不穩定的力流,為了魔王子更強大的重新現世。

    ──為了火宅佛獄,他該犧牲。可是既然捨下他作為棄子,為何又窮追不捨地糾纏?

    像是察覺了他的走神,寒煙翠軟濡卻冷沉的聲音再度響起,「協助佛業雙身取得越行石,這是王給你的任務。」

    「……越行石?」忍不住勾起諷刺笑紋,「那不過是火宅佛獄隨處可拾的廢物,要來何用?」

    「在四境打開通往火宅佛獄的通道之前……任何來自火宅的物品都是珍稀若奇的。」寒煙翠冷冷一笑,「包括你,火宅的凱旋侯。」

    垂下眼,斂去所有神色,「多謝王女關心。」

    「記住你的身分。」

    寒煙翠拋下臨去秋波,正要轉身,卻被喊住,「……王要楔子,還是要楔子的命?」

    「你或許該問,四魌界誰想要他,而又是誰想要他的命?」抬手掩唇,寒煙翠輕輕哼笑一聲,「我勸你還是親自動手吧……或許很快地,我便能來迎接你。」

    一本書冊被毫不憐惜地拋到他手中,「做為賀禮,這個就送給你吧。恭迎你回歸呀……凱旋侯。」手腕一翻,黑傘輕輕轉旋,人影便再度消失在漫天不停息飛舞的柳絮之中。

    ──只有掌心森寒的冰涼殘忍地不斷警告著他……已經是時候,該從夢中醒來。

    -----

    欽天監的天壇之中,向來淡定從容的楓岫難得地出現驚訝神態,望著該是不可能出現在此時此地的粉衫人兒,「……拂櫻?」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不能來嗎?」

    拉下玄黑兜帽,露出本來的櫻粉髮色。知道自己外表顯眼,為了不過於引人注目,拂櫻還特意改裝前來,「我有事找你。」

    楓岫心底猛然一跳,「……何事?」

    拂櫻四下張望了一下,蹙起眉頭,此時他們身在四周全無遮蔽,視野開闊的觀星台上,「我們談話的時候,難道非得站在天台上吹風嗎?」

    楓岫聞言失笑,只得領著人回到自己房中,「好了,此處該是夠隱蔽了吧?敢問好友有什麼天大的秘密要與在下分享?」

    拂櫻卻不急著開口,只是狀似悠閒地繞室走了幾步。又是四下打量品評著房中擺設;又是斟茶吃點心說是以慰勞自己趕路辛苦,蘑菇了好半天硬是不肯說重點;饒是楓岫耐性十足,也沒有出言催促他,只是靜靜地等著。

    「好吧,看在你這麼有耐性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好了。」美目輕眨,全然是釣人胃口的頑皮神態,「……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我因緣際會下剛剛得知了一件大事,心中驚訝實在無法負荷,只得前來找好友傾吐一番。」

    望著拂櫻許久未見的輕鬆談笑神態,楓岫縱使心中疑惑,一時間也不捨得說破,只是配合地順著拂櫻話題說了下去,「喔?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不可思議的奇事,竟能讓拂櫻好友也陷入驚慌?」

    「你這麼一說,好像我平常神經有多粗一樣!」拂櫻抗議了。

    「在下自認評論向來中肯。」楓岫也一臉認真。

    「嘖,你就會欺負我!」

    意外地是難得帶點撒嬌的語氣,不過只是這樣瞬間展露的片刻風情,卻便已足夠醉了楓岫的眼,「拂櫻……」

    拂櫻閉上眼,乖順地將臉龐依進楓岫掌中,像是閉目不忍看,「……我拿到了一本書。」

    「書?」

    拂櫻不再解釋,只是從懷中取出那藍皮小冊,封面上便可看見,再清楚不過地寫著「荒木載記」四個大字。


    -----
    [夢裡花] 27


    楓岫的動作頓時停擺,好半晌,猶是那樣不敢置信的口氣,「拂櫻,你這是……」

    逕自拿起書冊翻了幾頁,停在介紹火宅佛獄的篇章,拂櫻將翻開的書冊遞到楓岫面前,指著上面不容錯認的標題,「喏,這便是在介紹越行石了,你不是一直在找越行石的資料嗎?」

    幾乎錯覺拂櫻的聲音中充滿冷酷,楓岫趕緊抬起眼,有點討好意味地試圖解釋,「好友……」

    「其實你早就知道,越行石是火宅的東西了,對吧?」

    唯恐再惹怒拂櫻,楓岫也只得有問必答,「是。」

    「那麼你……也早就知道我、來自何方?」

    楓岫遲疑了一下,這才答道:「一開始尚不敢確認,直到曼睩在拂櫻齋遇襲,親自與對方交手過後,我才肯定。」

    「你……」拂櫻連連苦笑,「一開始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敢招惹我,膽子可真大。」

    「楓岫自問一向膽識過人。」

    「楓岫……」拂櫻直直凝視著他,首次沒有避開楓岫的眼光,神情脆弱又迷惘,「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救我?」

    楓岫抬起手,輕輕將那散落下來的粉色長髮勾回耳後,動作是那樣輕柔,彷彿正仔細呵護著的是最嬌嫩的花蕊,「你以為呢?」

    「我不知道……」茫然搖頭,復又無奈苦笑,「你自己的麻煩可就夠多了,偏偏還硬要惹上我這一樁。」

    「我一點都不嫌你麻煩。」

    輕輕圈了過來的手臂有力而堅定,那懷抱充滿憐惜意味,低語似地在拂櫻耳邊答道:「如果你問我為什麼救你,我也只能說……」

    那醇厚如酒的磁性嗓音像是許諾般,靠在耳側低聲呢喃承諾,輕輕滑入耳中、落入心底。

    ──惜君風流高格調。

    或許,在初見的那一眼,那雙即使落難被困,依舊高傲清冷得那樣美麗的剔透眼眸,就已經擄獲自己的心了。

    沒料到會聽見這樣赤裸裸得接近調戲的表白,拂櫻的耳尖倏地漲得透紅,絕麗如三春櫻緋,「楓岫!」

    「我喜歡你,拂櫻,是真的喜歡你……」喃喃地說著,竟就著那緋粉耳殼輕輕地吻了下去。

    「你……」

    拂櫻這下子真的羞得無地見人,所有裸露在外的、看得到的肌膚全都通紅起來;楓岫著迷地看著,一路追逐著那粉嫩的印記不斷往下,於是這人在他懷中便成了一團生動的火之花。

    拂櫻的吻非常生澀,看得出沒有半點與人親近的經驗;楓岫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熱情並執著地重複輾轉親吻、一再一再地想要確認此人如今是真的在這裡,就在自己觸手可及之處。

    ──他伸出手,於是他的夢裡之花便真的降落在他手中……分明沒有喝半點酒,楓岫卻覺得自己該是喝醉了。

    兩人就這樣仰倒在絳紫被浪之中,拂櫻修長的四肢酥軟乏力地伸展著,躺著看楓岫的眼神迷亂而狂熱,「……好熱……」

    楓岫笑而不答,只是執起那骨亭勻稱纖長的白皙手臂不斷細碎吻著,嬉戲似地輕輕啃咬著指尖、手腕、小臂內側……一路往肩線上移,最終目的仍然是蜜甜唇瓣。

    連番撩撥卻總得不到解脫,拂櫻也有些難耐,自主地半扯開衣襟,他啟唇輕喚道:「楓岫……」一邊伸手去解開那人的束冠,長長紫髮流瀉下來,與拂櫻散在床被尚的一頭粉白長髮糾纏一氣。

    ──如果拂櫻存心要誘惑人,他有全天下最令人無法抗拒的傲人本錢。更何況楓岫根本就沒有半點抗拒的意思。

    玄紫祭袍、粉白長衫……只見一件件外衣被從帳中交錯拋出,落了一地旖旎景象。

    情生意動,繾綣廝磨……芙蓉帳暖邀良宵,此時,便該是風月無邊。

    -----

    月上中天,落了一地水銀餘暉。灑在床上交頸擁抱的兩人身上,照得滿床交纏一氣的紫粉髮絲閃閃發亮。

    楓岫沒有睡──該說他是捨不得睡,就這樣直直瞅著拂櫻美麗如畫般的睡顏瞧,右手攬著人讓他靠在自己懷裡,空著的左手有一搭沒一搭地以指代梳,輕輕梳理著拂櫻的長髮。

    拂櫻本就沒有完全睡沉,被這樣間歇騷擾著更是睡不安穩,只得抗議地掙扎咕噥幾聲,「不要、吵……楓岫、走開……」

    「呵……」輕笑出聲,楓岫說不出自己心中有多麼溫暖快活,壓低身子貼著拂櫻頰側磨蹭偷香,「拂櫻啊拂櫻,你可知你害得我多慘?」

    拂櫻勉強睜開一邊惺忪睡眼,「嗯?」

    「你害我破戒了,好友。」壞心地捉起一綹長髮,不斷地在對方鼻間來回輕刮,「你說你該怎麼補償我?」

    「你這個顛倒是非的大神棍在胡說什麼!明明是你自己……」

    拂櫻一聽,頓時清醒過來,氣得就要跳起身掄拳揍人,偏偏才一動身子,某個尷尬得難以言說的部位便傳來陣陣痠軟刺痛,疼得他只能軟軟地又倒回床鋪,「……該死!」

    「是該死。」楓岫好似心情大好,不斷重複地在拂櫻額際跟鼻間落下細碎親吻,寵溺意味濃厚,「從今以後,好友只得犧牲奉獻,陪著我日日欲仙欲死了。」

    「你、你這人……」拂櫻被鬧得大窘,偏偏又掙不開那人懷抱,「如此口無遮攔的話也敢講,我該說,你的臉皮厚實度已然達到一個我可望不可即的程度了嗎?」

    「你要是喜歡聽,我可以天天講。」

    「誰喜歡聽啦!!」

    掙扎地坐起身,終於可以使力推開那個活像牛皮糖一樣膩在自己身上的色胚──這時的楓岫哪還有半點世外高人、傳說隱士的高潔模樣?根本是個急色鬼!拂櫻恨恨地瞪他,「快放開我,我該回去了。」

    楓岫的態度依舊好悠然,「夜已深了,明早再回去也不遲。」

    「不行!」拂櫻瞪著這個明知不可為卻分明是故意要招惹自己的傢伙,眼睛都快噴火了,「快走開,我要下床了!」

    欽天監是掌握國家曆法以及宗廟祭祀的重要機構,雖然稱不上銅牆鐵壁,基本上還是閒人勿進的。他若只是暫見楓岫一面倒還能遮掩過去,要是留宿一夜,明天一早恐怕消息就傳遍整個天都了……縱使楓岫權力大如天,拂櫻還是丟不起這個臉的。

    「唉……既然好友去意如此堅定,夜深露重,楓岫也只好親自護送你一程了。」

    楓岫輕嘆一聲,狀似非常惋惜地起身,卻是不忙著穿衣,而是拾起自己的外掛就要往拂櫻的身上套,當然被狠狠地喝住了,「別鬧了,楓岫!」

    長年習舞,楓岫的身段自然矯健修長,連他穿來都本就寬大的祭袍套在拂櫻身上更顯得鬆垮垮,玄色袍服襯得拂櫻一身膚白賽雪,楓岫幾乎克制不住再次將拂櫻壓倒的欲望。

    「你這傢伙在想什麼齷齪的事情?你的表情好討厭。」拂櫻不掩鄙視地看著他,快手快腳地套上中衣,隨手挽起一頭長髮,整裝的速度快得令人嘆為觀止,「我真的該走了……」

    「拂櫻。」楓岫攬住他,「我是說真的,讓我送你回去。反正祭祀已經被中斷了,再快也得三天之後才能重啟……這時間夠我來回十幾趟了。」

    「……為什麼要三天後?」拂櫻下意識地問了出口,這才後知後覺地炸紅了臉。
    楓岫見他這害羞的小模樣簡直愛煞,摟著人順勢就要親吻下去,拂櫻連忙擋住他的狼吻,「走開!這三天也夠我忙的,越行石……」

    「越行石?」楓岫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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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花] 28


    「我有辦法拿得到。」拂櫻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是果決神色,「七天之後,在血闇沉淵……自然有人會交給我們。」

    楓岫警覺地問道:「什麼人?」

    「……是我的舊部屬。」拂櫻簡潔帶過,似是不願多談,楓岫正待追問,拂櫻卻已經滑溜地脫出他的懷抱,「七天後,我再來接你。」說罷便匆匆地轉身離去了。

    待得那粉衣身影消失在自己視野之中,楓岫原本故作惡意的風流模樣瞬間便收拾得一乾二淨,那俊朗眉目甚至顯出些滄桑意味,緩緩勾起的笑容間也滿是苦澀。

    ──拂櫻啊拂櫻,你真以為我不懂你嗎?

    這樣突如其來的攤牌,突如其來的獻身……那帶著決絕意味的擁抱,正是你非常害怕又非常不安的證明呀……

    指尖還記得撫上那人肌膚時的溫暖觸感,如今掌中卻只空留餘香。楓岫緩緩收緊空蕩蕩的掌心,像是想要留住什麼。

    無聲地在心裡立下誓言。他願意用盡一切努力,也絕不會讓事情走至無法轉圜的地步。

    ──他的夢裡之花,他要靠自己的雙手,將他留住。

    -----

    打從一踏上這條狹窄小徑,四周便不停傳來陰暗鬼哭,悚然冷風透骨而過,令人不由得從內心最深處恐懼起來──「血闇沉淵」如其名,是一個會令人打從心底發毛的地方。

    拂櫻與楓岫兩人一前一後地行著,一路上皆是默然無語。楓岫自是暗中提整精神戒備著四周,拂櫻卻像是心緒重重、魂不守舍。

    行至狹徑口,兩道人影早已等在那裏。一見來人,連照面都還沒打,其中一個綠髮身影便急撲而來,直攻向楓岫門面!

    來人的速度快,可楓岫也不慢。

    早在見到人影時楓岫心底早有戒備,不疾不徐地退了一步,羽扇半抬手腕輕翻,打出一記手訣,「還語東風!」

    兩人的招式皆是一觸即離,只碰撞出一陣絢爛華光。

    「無執相!」拂櫻冰冷一喝,語調沉冷隱怒,「收起你的無禮!」

    帶著奇異黑色面罩,滿頭綠髮的男子聞言只是輕蔑一笑,「傳聞中的天都國師『楔子』……原來也不過爾爾。還是我該稱呼你,慈光之塔的逃犯『楔子』?」

    面對無禮挑釁,楓岫沒有洩漏半點情緒,羽扇輕搖便是悠然不容動搖的神態,「名字不過只是一種稱呼,不論如何稱呼,對物質本體並沒有任何影響,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因此閣下要如何稱呼,對楓岫而言皆是無所謂的。」

    無執相卻沒開口,接話的是另一名媚眼如絲、銷魂蝕骨的艷麗女子,「好氣魄,不愧是楔子大人……奴家是太息公。而這位……」帶著華貴長甲的纖麗玉指指向身側的無執相,「則是侯副,無執相。」

    楓岫早年遊歷四魌界無數,自然聽說過火宅中人出生以來皆擁有副體,不禁對無執相特別投去一眼,這才又將視線轉回太息公臉上,「久仰。」

    「不敢當。」太息公咯咯嬌笑,將女性天生的魅力發揮得淋漓盡致,「咒世主聽聞了越行石對天都武君有急用,特別讓奴家送了過來,還要勞煩國師大人轉交了。」

    ……火宅佛獄早被封印,乃是四魌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消息,這幾人又是如何脫出封印的?

    楓岫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疑問,只是溫文守禮地小心接過了太息公遞來的錦盒,並極為巧妙地閃避開太息公的貼近,「咒世主的珍貴心意,楓岫先代替武君致謝了。」

    太息公瞇細了眼,塗著精緻寇丹的長甲按在艷色紅唇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國師大人不先打開盒子確認看看嗎?」

    「喔?」上揚語尾,太息公的神情愉悅地像是剛捕獲獵物的野獸,「可惜我們……信不過你呢。」

    話聲方落,楓岫背心忽地被猛力發掌一擊,應變不及的楓岫霎時口吐丹紅,頹然倒地。

    不敢置信地回過頭,自己的身後還能有誰?就只有拂櫻一人,因此他毫無戒備……然而此時映入楓岫眼中的人影卻不再是那令他心醉的粉色春櫻,而是一抹沉冷的墨綠殺影,冷然而鋒利。

    不斷湧至喉間的鮮血令他頻頻嗆咳,連話都說不清,「……凱旋、侯?」

    邪魅冷顏勾起讚許淺笑,「答對了……可惜我不能讚賞你。」

    語罷,狠戾手法快速襲來,點住了楓岫幾門大穴,揮手落下森冷結界,將兩人隔絕其中。

    太息公和無執相雖是看不見結界之中的變化,卻可見天際驚雷陣陣,亂雲崩石,正是天地異變之象。

    柳絮無聲無息地從天而降,寒煙翠悄然現身。三人一同屏息望著紫雷電閃不斷的天空,只見太息公露出得意笑容,「通道將要開啟了!」

    ──屬於火宅佛獄的血腥道路,現在才正要拓展開來。

    -----

    「楓岫、楓岫!振作一點!」

    一入結界之中,拂櫻趕忙扶起倒地的楓岫,強自鎮定下來,將大把大把的內力毫不可惜地送進楓岫體內。

    拂櫻方才那掌並沒留情──否則也瞞不過太息公跟無執相,大大地嗆咳幾聲,楓岫極力地調整氣息,壓著胸口劇烈的疼痛坐起身來,眼前又是熟悉的粉色面容,一臉欲淚卻強忍著的淒然。

    事已至此,無須拂櫻開口楓岫也早已了解來龍去脈,正想開口,拂櫻卻搖頭制止了他,「你快離開吧,火宅佛獄的通道就要開啟了,血闇沉淵……將會成為人間煉獄。」

    勉力開口,聲音猶是沙啞不已,「你呢?」

    「楓岫。」拂櫻不回答,只是貼近那人頰側,像是怕冷的小獸一樣輕輕依偎摩挲,「再叫我的名字一次,好嗎?」

    心痛得像是片片破碎,縱然是早有預感,楓岫的笑容仍舊是那樣溫柔,依言輕喚,「拂櫻。」

    「……記住這個名字。」

    閉目隱去眼底薄薄淚光,露出那樣美麗、卻帶著濃重悲傷感的微笑,一頭原本粉色如櫻的長髮開始黯淡變黑,「這個名字永遠都屬於你。」

    「拂櫻,你……」

    餘下的話語被截斷,嗆人的腥甜再度湧上喉頭,才開口就忍不住一陣嗆咳,噴出的艷色染紅了那身粉嫩衣袍。楓岫的神情沒有半點憤怒痛恨,只是溫柔而了然,更多的卻是遺憾,「我不希望、你終究作出這樣的選擇……」

    「吾沒有選擇。」

    幾滴鮮血濺上雪白頰畔,嬌豔如雪地櫻瓣;神色冷然地抽回短劍,手底那人便有如失去氣力的木偶一樣軟軟倒下,「此身……早已非吾所有。」

    再無留戀地轉身大步離去,飛揚起玄黑的衣袍;臉頰上逐漸浮現出精美卻冰冷的墨色圖騰烙印,蔓延在眼下──像是淚痕。



    [夢裡花]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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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嗚嗚……終於、我終於可以來貼這一回了……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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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4-5-25 00:30 奋斗
    已签52 天
    连签2 天
    [LV.5]常住居民I
  • 发表于 2014-3-24 22:40 | 显示全部楼层
    下部呢。。。有下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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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3-9-30 11:05 擦汗
    已签60 天
    连签1 天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发表于 2014-6-20 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下部當然是有的~~~

    馬上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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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花] 29

    ──那是一如往日般平和的夏日午後,蟬鳴蛙噪,帶著櫻香的薰暖南風吹拂而過,惹得人昏昏欲睡。

    「……不管啦,小免要跟楓岫阿叔戴一樣的香包,要一模一樣的!」一身粉衣的小少女滿是撒嬌意味地抱住他手臂猛蹭,連同兩隻兔耳也起勁地不停搖晃,「好不好嘛齋主,你再做一個給楓岫阿叔啦!」

    分明是炎熱的夏天,楓岫依舊穿了一身嚴整祭袍,光是一旁看著就令人替他汗如雨下……偏偏事主就是能穿得從容大度,自清涼無汗。羽扇掩面,扇後的神情強忍著笑意,「唉,好友,你看小免這麼想要,你就允了她吧。」

    ……什麼小免想要,我看是你想要吧!

    拂櫻總覺得自己被夾在這一大一小之間,根本是軟硬都施展不開,只能被壓著打。無奈一嘆,最終仍是答應了,「……知道了,等會兒做給妳。」

    「耶!」小免高興地一跳,轉而扯住楓岫衣襬,「楓岫阿叔,我們去看賽龍舟!」

    「賽龍舟呀……」偏頭思索了一下,「那得下山去,不方便,咱們用水鏡看就好了。」

    ……喂,術法是給你拿來這樣亂用的嗎!

    小免自然不管楓岫要用什麼方法,反正她只要看得到就好了,笑得一臉燦爛,「好!」

    今日裡是五月五,孩子總是該配掛個五彩絲線繡香包,才能保得蟲蛇不侵身;拂櫻向來注重這些事情,一大早便起來門前門後地掛著艾草菖蒲,自然也沒忘記早早便親手繡了個粉白的小兔香包給了小免去。豈料這個鬼靈精的小丫頭壞點子一堆,竟然硬要自己再縫一個香包給楓岫,說什麼要跟楓岫戴一樣的香包……楓岫自己就是大邪毒了!普通的香包哪裡鎮壓得住他啊!!

    恨恨地望著那一大一小和諧離去的背影,拂櫻拿起針用力地往手底的香包猛戳了幾下洩憤……忽地又哼哼笑了起來。

    不過是個香包嘛,要一對的是吧?那有什麼問題?

    轉瞬心情大好地輕哼起小調,拂櫻拉出一塊緞紫布料,連打樣都不必便悠然地裁剪起來。

    於是當午時過後,楓岫領著小免回轉拂櫻齋,原本預計等著自己的該是某人滿臉懷恨含妒的怨恨表情,豈料卻看見那人心平氣和地含笑迎了上來,「回來了?」

    ──憑良心說實在是一張完全無懈可擊的漂亮笑臉,楓岫卻很直覺地豎起寒毛。

    倒是小免半點也不疑有他,笑著一跳便撲進拂櫻懷中,「齋主齋主!賽龍舟好好玩哪!那個打鼓的人咚咚咚的、好威武的,然後、然後他們……唉啊,我不會說,下次我們再去看嘛!」

    「偏心的ㄚ頭。」忍不住捏捏那張紅噗噗的小臉,佯裝作態氣道:「剛剛怎麼就不曉得邀我一起去了?要等下回賽龍舟可得是明年了吧!誰還和妳去呀!?」

    小免呆了呆,一臉的失望震驚,「要等到明年才有賽龍舟嗎?明天沒有了嗎?」

    楓岫溫言解釋:「賽龍舟是五月五日祭水神才有的活動……一年自然只有一度。」

    「……那齋主沒有看到怎麼辦,好可惜呢。」

    拂櫻聞言立時感到欣慰不已。說來說去,小免到底是和自己親的,「齋主沒關係的,小免啊……」

    「啊,我知道了!楓岫阿叔你再變一次給齋主看就好了嘛!」小免靈機一動,「用你抱著我看的那個鏡子變給齋主看吧!」說完便跳下地,轉撲向楓岫懷抱。

    被拋棄的拂櫻頓了頓,勾起一抹溫文淺笑,「……好友,恕拂櫻駑鈍,不知小免口中所說的『抱著我看』……是什麼意思?」

    楓岫轉開頭看天看地看庭外落花,就是不看向拂櫻,「……便是字面上的意思。」

    「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可否請好友不吝解釋一二。」拂櫻越笑越燦爛,連小免都下意識往楓岫懷裡縮了一縮。

    無奈地輕嘆一口氣,先將輕哄著將懷裡的小免移到一旁的長椅上,這才正色道:「好友,楓岫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怎麼會呢?好友號稱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乃是天下少有的智者,竟然連這麼短短的四個字都不知道該如何說明嗎?」某人的笑容開始鬼氣森森,美目也一片殺意凜然。

    「楓岫才疏學淺……說明當真是沒辦法的。」一點都沒被拂櫻的怒火影響,楓岫悠閒地拿起羽扇半掩面容,「只能委屈好友親身前來,讓楓岫實地演示一番吧。」

    拂櫻愣了半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又被這個油嘴滑舌的大神棍給拐了,「楓、岫、主、人!」

    「在。」無比的笑容可掬,「好友不是需要說明嗎?楓岫隨時都願意為好友親自示範,你千萬不要客氣。」

    ……他要掐死這個傢伙,現在、立刻、馬上!

    拂櫻氣得發抖,猛地站起身,袖中卻不意掉落了什麼物件,被小免眼尖地彎身撿起,「齋主!你掉了……是香包!」

    還來不及發話,小免已經高興地拿著那個香包轉身就遞給了楓岫,「楓岫阿叔你看!齋主幫我們把香包做好了,跟小免是一對的喔!」

    凝視著小免手中那散發著甜甜櫻香、小巧可愛的緞紫香包。拗不過小丫頭的堅持,楓岫猶豫地接過了手。不得不說拂櫻的手當真是巧,但這個香包……楓岫難得地體會到了何謂「無言以對」的心情,「……拂櫻好友,敢問這個莫非是……」

    「是蘿蔔吧?」小免也湊過來端詳半晌,非常認真地下了結論,「是紫色的蘿蔔!」想了想又一臉疑惑,「齋主,為什麼蘿蔔要做成紫色?」

    「大概是……瘀青了吧。」拂櫻見狀旋即一掃陰霾,要笑不笑地倒了杯茶在桌邊坐下,悠哉輕啜著,心情大好。

    楓岫聞言便懂了其中蹊蹺,頓時只想扶額嘆氣,哭笑不得;倒是小免還很認真地繼續發問,「為什麼瘀青了?」

    「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會瘀青嗎?」小免滿眼疑惑。

    「當然會啊。」拂櫻決定效法某神棍,睜著眼睛就開始胡說八道,「小免妳仔細看,這根是不是比較瘦?那就是它水土不服的證據了。」

    「……可是小免喜歡胖蘿蔔。」粉衣女娃開始癟嘴。」

    「這我實在沒辦法,誰叫……」有意無意地往某人方向瞄過去,拂櫻狀似很苦惱地嘆氣,「誰叫這根天生就長這個樣子,我也是很為難的。」

    自家齋主都這麼說了,小免只能哭喪著臉把香包舉到楓岫面前,「楓岫阿叔對不起,這根蘿蔔太瘦了,但是小免還是會喜歡的。」

    「噗。」

    望望正在噴茶的某人,楓岫依舊是淡然模樣,接過了小丫頭的心意,「多謝小免。」
    「阿叔,你要戴著,齋主說這樣才能百毒不侵保平安。」小免認真交代著,說完就要上前來替楓岫掛上香包。

    楓岫趕忙舉扇擋了一擋,「別忙,讓妳家齋主來就好了。」

    「為什麼!」拂櫻立刻抗議,「我都已經親手做了……」

    「既然是好友親手做的,自然該由好友親手戴上,不是嗎?」楓岫低斂眉眼,若無其事地推拂櫻入坑,「更何況這『蘿蔔』香包……既然是與小免一對的,小免的香包是你給她戴上的,那這個也該有始有終。」

    ……你都幾千歲的人了,到底是有多想要香包啦!

    恨恨地瞪人,但是面對自家小少女殷殷期盼的眼神,拂櫻又不忍心讓她失望,只得粗魯地一把搶過楓岫手底的香包,傾身靠向前去伸手將紅繩繫上楓岫頸項,「你頭低下來一點。」

    忍著笑,楓岫乖乖低頭好讓拂櫻在頸後繞結。對方雖是乖順配合,然而委實貼距太近,只覺呼吸間這人鼻息便噴在自己頰側,傳來陣陣惱人熱氣,讓他動作整個不俐落起來,「你不要亂動!」

    「冤枉,楓岫保證沒有動過。」楓岫的口氣好無辜。

    「嘖!」

    無力地體認到與其跟這人耍嘴皮子,倒不如趕緊把香包繫好。偏偏拂櫻越是心急,那細細紅繩就越是不跟自己合作,老是從汗濕的指尖滑了出去,惹得拂櫻心火上燃,直想乾脆就著繩子把人勒死算了。

    支著雙臂環過對方頸項……拂櫻的動作乍看之下,像是把楓岫整個人都攬在懷裡。拂櫻很心急,楓岫倒是挺樂在其中,還有餘裕出言提醒,「好友莫慌。若是不小心打成了死結,那可就拿不下來了。」

    「……放心,與其要打死結,我寧可直接勒死你。」

    面對拂櫻的威脅,楓岫只是不以為意地哈哈笑了幾聲。不過被楓岫這麼一激,拂櫻反倒冷靜下來,總算是繫好了。

    小丫頭樂得舉高雙手歡呼,「耶!小免跟楓岫阿叔一樣的香包!」

    望著垂在胸前的紫色長條狀香包,楓岫沉吟半晌,難得地抬起頭向拂櫻露出真誠笑容,「好友餽贈,楓岫必當珍之若寶,小心對待……」

    「不用了!」拂櫻一臉噁心厭煩,「今天戴戴就算了,趕緊扔掉!」

    一大一小立刻同聲抗議:「那怎麼行呢?」、「就是嘛,小免要跟阿叔一直戴一樣的香包喔!兔子跟蘿蔔,要一直都在一起喔!」

    「……隨便你們。」

    該死的楓岫,笑得那麼開心絕對有鬼,他敢賭上拂櫻齋所有的櫻花,那個精得像鬼的神棍肯定已經看穿了。那個香包才不是什麼蘿蔔,那是……

    望著對桌正和樂談笑的一大一小,拂櫻開始第一千次後悔自己的心軟,卻只能欲哭無淚。

    ──那是記憶中,某個一如往日般平和的夏日午後。

    -----

    中天懸明月,令嚴夜寂寥。

    他好像做了一個太過美好的夢。

    是那樣無瑕的夢境,乾淨美麗到,醒來之後胸口會痛的地步。

    轉目四望,他的寢殿空曠淒清,向來是冷的。只餘鏡中冷冷容顏,那刺目的玄色黥痕不斷不斷地提醒著他──

    他曾經背叛過多麼真摯的一份感情。

    他曾經傷害過多麼溫柔的一份真心。

    不敢或忘。

    不曾或忘。



    -----

    ……嗯,那個是山藥wwwwwwww

    你們看嘛,某人的皮是紫色的,裡面(?)又白白的,所以肯定是山藥沒錯。(各種大笑)


    ……對不起我知道溫馨小家庭劇之後接著凱旋侯的心聲很虐但是接下來的劇情已經虐到如果不讓我寫點溫馨小家庭劇來自我治癒連作者都不想寫下去啦Q口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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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3-9-30 11:05 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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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发表于 2014-6-20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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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花] 30

    甫一回城,迎接自己的就是原本該坐鎮城中的國師竟已身受重傷、生死一線的壞消息……任是哪一國主君恐怕都不會有半點好臉色。

    天都的議事主殿如同自家主君風格,不見半點繁複華麗的多餘雕飾,只是高聳著梁柱,垂掛著深色帷幔,營造出沉穩氣勢。武君羅喉沉靜地高坐主位,正聽著君曼睩在階下仔細報告著近月來發生的所有消息。

    只見那高大身影只是支手靠著王座扶手輕敲,眸色沉斂,看不出到底什麼心思。倒是一旁聽著的黃泉搶先沉不住氣,氣憤地握緊銀槍就要往外衝,「我宰了那個渾蛋!」

    君曼睩一驚,連忙喊道:「黃泉大人!」

    然而不等她勸阻,羅喉已經淡淡地開口了,「黃泉,不可衝動。」

    「嘖!」黃泉雖是不滿地別開頭,仍是走回原地站定。

    羅喉沒多說什麼,只瞥了黃泉一眼,仍是不疾不徐地繼續發問:「君曼睩,妳說目前照料楓岫的人是極道先生?」

    「是。極道先生是楓岫主人極為信任的摯友,也是楓岫主人親口要求他前來救治的。」

    「身居於嘯龍居的不世高人嗎?這極道先生之名……也是如雷貫耳。但我亦不曾聽聞他跟楓岫乃為舊識……罷了,只怪楓岫這人老愛故作神秘。」羅喉像是在思考推敲什麼那般地自語了半晌,又輕敲了幾下扶手,忽地輕笑出聲,「如妳所言屬實,是否此人是我們『當真』可以信任的?」

    君曼睩本要點頭,卻在那瞬間聽出了羅喉語氣中的諷刺之意。喉頭不由得一澀,震驚、不信、委屈、痛苦……千絲萬縷的種種複雜情緒緒交錯糾結在心中,幾乎要潸然淚下,「武君,那人並不是……並不是……」

    ──連她都不肯相信,那個人,怎麼會背叛他們?

    君曼睩很想說些什麼替拂櫻辯解,說拂櫻必定有苦衷,說她相信拂櫻不是那樣卑劣的人……可是想起遭到最信任之人背叛暗算,正在生死關頭搏鬥的楓岫,君曼睩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捂緊唇無聲地落淚。

    羅喉神情淡然,像是完全沒有出言勸慰的打算。有時候,有些情緒與其強自隱忍住,倒不如任其宣洩。徹底宣洩過後,才能重新振作起來,於是便也只是任由君曼睩淚如雨下。

    然而一旁的黃泉卻是渾身萬般不自在,想安慰人,偏偏就算打死他都擠不出什麼好聽話,也只能惡聲惡氣地打斷了君曼睩的啜泣,「省省力氣吧妳!有時間在這裡哭的話,還不如去看看那個禍害死透了沒有!」

    君曼睩聞言一愣,粉潤面頰上還掛著幾點淚珠,緩過神來仔細一想才噗嗤笑出聲音,「……多謝黃泉大人關心,抱歉讓你擔心了。」

    「誰擔心了!」某個臉皮一向很薄的人立刻暴跳,「不都說『禍害遺千年』?那傢伙哪有這麼容易就死!」

    「……妳將楓岫安置在哪裡療傷?」黃泉本來還想繼續強調自己根本一點都沒有擔心,不過向來不廢言的羅喉已然起身向外走,「我去看看他,帶路吧。」

    君曼睩趕緊擦擦眼淚,幾步搶上前款款下拜,「武君請留步……楓岫主人目前並不在天都主城中。」

    羅喉聞言挑起眉,是對君曼睩作法的無聲質疑。君曼睩也是一臉無奈又擔憂,解釋道:「曼睩知道這樣作法實在不妥,但楓岫主人一清醒過來,便堅持一定要回寒光一舍養傷……我實在沒法勸阻住他,又怕與他爭論會害得他情緒激動,反而對楓岫主人的傷勢更加不利……只得請託趕來的極道先生將他護送回去了。」

    聽到這裡,羅喉的臉色一沉,「如此偏遠的地方,怎能讓人安心養病?如果需要什麼藥材或是大夫,天都才是能夠便利取得之所……黃泉,去將他帶回來。」

    黃泉領命便要出門去,君曼睩急忙道:「黃泉大人!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行吧……」

    「別囉嗦,妳帶路一同去不就好了,走吧!」

    「等、等等,黃泉大人……」

    望著黃泉半拖半扯著君曼睩而去的背影,羅喉將自己沉回寬大的主位上,支手靠著隱隱做疼的額際,隱去無聲嘆息。


    -----

    拖過整個上部........武君跟武后(銀槍捅)終於登場了XD

    下部開始眾家角色一個一個出來搶戲,我看著大綱好想哭啊.............(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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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3-9-30 11:05 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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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4-6-20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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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花] 31


    兩人披星戴月一路疾行,也沒空帶隨從了甚至停下休憩了,只是憂心地不停趕路。誰料兩人的腳步才甫踏進寒光一舍,迎面便是濃烈馥郁的清冷梅香撲面;可本該是粉潤柔軟的瓣瓣雪梅,卻是一觸身即化為森寒銳器,夾帶濃重殺氣而來,鋒利非常,輕輕一碰就要見血色。

    壓根沒料到會在寒光一舍遭受攻擊的君曼睩頓時一愣,反應不過來,幸好慣常征戰沙場的黃泉反應極快,將君曼睩一把拖到身後便揮出銀槍回攻;凌厲槍勢破開層疊寒梅,激起陣陣火花,漫天皆是殘瓣零落。

    然而黃泉的槍法雖好,打在柔軟梅花花瓣之上卻是難以支力,只是徒將花瓣震碎,而花瓣雖是殘敗破碎,卻仍舊割人生疼,導致兩人一時間陷入了困境難以突破,只能勉強自保。

    君曼睩定了定神,看出這是一個意在圍困阻擋,並沒有嚴重傷人之意的護陣,遂輕聲對黃泉道:「黃泉大人,這是個困陣,只要走出陣外就無礙了。請您後退三步,入兑位,轉坎位……二息之後,生門現……」

    黃泉對於歧黃之術本是毫無了解,君曼睩所言之步法他根本一頭霧水,有聽沒懂;君曼睩只得領著人小心踩著禹步往陣外行去。正要出陣,遠比兩人動作更快的是驟然一陣絳色狂風平地颳起,將兩人護在其中,破解了尚風悅佈下的殺陣。

    陣法既破,遮蔽視線的片片紅葉緩緩飄落散去,只見兩個小僕急急地從屋內快步迎出,「曼睩小姐,您沒事吧?」

    乍見來人,君曼睩又是一陣錯愕,趕忙問道:「怎麼會是你們兩個?極道先生呢?」

    棄劍師跟鄙劍師頓時面面相覷,你推我我推你了半晌,棄劍師這才嚅囁著答道:「極道先生昨日接到一封密函……詳情我們也不曾聽說,只知道是臨時有急事要處理,佈下守護的陣法之後就先行離開了。」

    君曼睩心下明白,極道先生該是去處理與御天五龍有關的那件事了……但是臉色仍是免不了地一沉,憂心又氣急,「雖說如此,你們兩人也真是忒地沒用……主人都已經傷得這樣了,怎可還讓主人妄動真氣?」說罷竟是連招呼也沒打一聲,轉身就急步奔進內室了。

    兩個小僕被罵得灰頭土臉,只能乖乖地閉嘴。鄙劍師向來較有眼色,眼前一頭銀白長髮的男子身形修長矯健,身穿銀衣戰甲,襯得氣質格外清冷睥睨……必然是那位名號響亮的天都第一戰將無誤,「閣下想必是黃泉大人?如不嫌棄,請隨在下到前廳奉茶……」

    「不用了。」淡然回絕,黃泉倒也不急著追上君曼睩,只是提著銀槍不疾不徐地跟著走往後院方向,心中暗自計量著。

    走進楓岫住著的小院之中,本以為該見到人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休養,卻見楓岫散著深紫長髮,僅著中衣披著外掛正靠坐在窗下。

    一旁君曼睩正費盡唇舌要勸人回床躺下,「主人您不要任性了,快回房躺著,您的內傷真的很重啊……」然而楓岫卻只是逕自凝視著窗外沉思,完全沒有打算理會。

    黃泉不由得挑起眉,思考起武力鎮壓的可能性。

    「久見了,黃泉大人。」還在考慮,楓岫已經注意到他了,轉頭向著黃泉微笑點頭示意,「是武君讓你來的吧?曼睩也太過大驚小怪,不過是點小傷而已,何須驚動你們。」

    「主人!」君曼睩急得快哭了。

    黃泉自認一向是個講理的人,非常好心地給了楓岫選擇,「你要自己回去床上躺著,還是我把你扛回去?」

    楓岫淡淡一笑,俊雅面容卻是蒼白頹敗得令人心驚,滿是病色,「黃泉大人怎可對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出手?」

    黃泉攤攤手,「你也可以選擇自己回去躺好。」

    「唉,既然黃泉大人盛情如此,楓岫也不好推辭,就有勞黃泉大人了。」

    ……還真的要人抱他回去啊!

    黃泉額上青筋亂跳,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鬆口氣,「……還能這樣耍嘴皮子,看來一時半刻是死不了了?」

    「楓岫當真無恙,請無須掛心。」

    一旁聽著的君曼睩,自始至終那緊蹙著的黛眉都不見放鬆。楓岫雖是還有餘裕能黃泉討價還價,看似無恙之貌……然而君曼睩卻可以明顯感覺出,自家主人的「氣」已然大不如前,想來他生受的那一掌非同小可,畢竟是貫滿火宅邪能、凱旋侯的一掌啊……

    黃泉仔細觀察著楓岫,見他除了氣色衰敗些,精神倒像真的還不錯,硬要人回床躺著似乎也太過分了些,索性跟著坐下,「你真的沒事?」

    「多虧極道先生妙手回春……確實已無大礙。」

    「如此……這極道先生倒真是位高人。」

    傳言極道先生酷愛梅花,想來方才那陣法當真是他的手澤了……如果有此水準,確實是少有的高手,不愧是能與楓岫齊名的智者之一。

    「三先生」之名在鄰近幾國之內都是如雷貫耳,連天都也曾有聽聞。當時知道羅喉要延請楓岫之時,黃泉還曾經嗤之以鼻,不過在親眼見識到楓岫本事之後,倒也不得不佩服……如今又見極道先生的手段,對另外那位沒機會謀面的「拂櫻齋主」不免又更加好奇了起來。

    但別的還不說,黃泉向來就是個特別護短的。這回拂櫻背叛眾人而走,不同於持保留態度,打算等情況更加明朗些之後再下判斷的羅喉;黃泉可是明明白白地表現出對「叛徒」的不屑之意,「是說你們兩個聰明絕頂的人,同樣都被擺這一道……那個「拂櫻」究竟是怎樣的厲害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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