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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作品] 【古装耽美】落花不是无情物1-56 56F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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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1 21:32 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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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  楼主| 发表于 2014-10-6 13:41 | 显示全部楼层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四章
    月形拱门旁边,被绳子牢牢绑在椅上的身子,轻微颤抖着。
    嘴里的绢帕被婢女取出,又被松了绑……然而纤长的眼睫半垂着,无神的双眼定在身前的石地上,不动不语。
    赵烽本想立即过去,但当他看清徐明征的神情后,心头似被雷劈猛然一颤,双腿犹如灌铅,竟是迈不开步子。

    “表兄,有什么话不妨当着小瞎子的面说清楚。玩了这么久,给别人一个交待才不枉‘你情我愿’的欢好一场——彼此好聚好散。”
    “你闭嘴!”
    此时的赵烽,对杜子腾的冷嘲热讽极其恼怒,不假辞色喝斥对方。
    杜子腾眯起眼,见对方动了真怒,便不再招惹,只退了些距离,束手观瞧。

    就在赵烽寻来前,杜子腾已将他和赵烽之间的事向徐明征全盘托出,只不过真假参半,避开了对自己不利的说辞。
    但是,徐明征却不肯信。
    因而,杜子腾才又弄出适才的那出戏——赵烽说出李大娘之事,并非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于他而言,也无伤大雅便是了。

    赵烽不想在人前多言,只想立即将徐明征带走,之后再多加安抚。
    之前他不懂真心为何物,只以为风流不羁游戏花丛,万叶不沾身才最是惬意的;而今才知相思已入骨,身边若无心爱之人相伴,纵有软玉高枕群燕环绕,也似浑然凄凉,形单影只。

    “随我回去。”赵烽不去看徐明征的脸,上前几步,伸手去拉他。
    徐明征的身体猛地往后一仰,动作之大带动木椅,整个人摔了下去。而当赵烽的手指碰到他时,他如避蛇蝎般往后缩,顿了一下,单手撑在地上惊惶地爬起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令赵烽本就难看的面色越发阴沉。
    “有话我们回去后再说……过来!”
    即使明了了自己的感情归宿,但不容他人违逆的性情终究不能让赵烽拉下脸来。见徐明征对己拒之千里的举止,口气不由得加重了些。

    “……干娘……”
    徐明征突然出声,倒让赵烽愣了下。
    反应过来后,他想了想,应道:“李大娘不慎跌落台阶,身故一事是真。我已让人将她入殓,只有回去你才能拜祭她,不是吗。”
    “他杀了干娘……这是你才说过的……”
    徐明征想骂人,可话到了嘴边已成哽咽,再说下去恐怕也是让眼前之人当笑话看。
    昨夜李大娘来敲门,徐明征是听见的,之后他被杜子腾一记手刀劈在颈间昏死过去。今日听得李大娘亡故,只要稍作联系,便能真相大白。
    人命大过天,更何况李大娘从不曾亏待过赵烽,可说是照顾有加。
    但是,赵烽却枉顾人命,直到此刻还想为杜子腾脱罪……这无疑是在徐明征已经千疮百孔血流不止的心上再狠狠刺上一刀,非到碎成千万片,不能回。

    徐明征低着头,轻声道:“寒舍不留贵客……小王爷若已尽兴,请回。”
    是“小王爷”,不是“杜烽”。
    被告知一切的徐明征也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不肯让他再入那小小的院落。
    赵烽狠狠瞪向杜子腾,眼光如刀。

    心知多说无益,赵烽再次上前拉人。
    这次,不等徐明征躲避,杜子腾闪身插入他二人之间。
    “让开!”赵烽怒喝。
    相对于赵烽的愤怒,杜子腾却似胜券在握,意态闲然。
    “表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小瞎子拿得起放得下,你却要强人所难,从我府上抢人?”
    不等赵烽发难,他转身对徐明征微微一笑:“小瞎子,你想跟他走?”
    “……”
    “还是,留在这里?”
    几乎不能察觉的,徐明征点了下头。
    “徐明征!”
    赵烽瞠大了双目,不敢置信。
    “你宁可自甘堕落,也要和他在一起?别忘了,他可是杀了李大娘的元凶!”
    徐明征一直低着头,对赵烽的怒斥没有任何反应。

    原本吊着颗心的杜子腾,连自己也没察觉脸上笑容的扩大。
    他转回来面对赵烽,神色间颇有些得意。
    “表兄,你……”
    话未说完,赵烽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把杜子腾刚想出口的话噎回肚中。
    旋即,冰冷的目光又转到徐明征身上。
    “我骗你是真,但对你的感情也是真……你恨我没关系,但李大娘的头七守夜,你一定要回来。”
    静默半晌,见徐明征仍是不应他,赵烽无奈至极,终是恨恨咬了咬牙,搁下话来。
    “杜子腾,你要是还将我看作兄长,就听我一句——他若是不愿……你别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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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1 21:32 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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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  楼主| 发表于 2014-10-6 13:41 | 显示全部楼层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五章
    难得的晴日,徐明征斜卧在窗边的榻上,没有血色的脸向着外面。他保持这个动作已经许久,久到令伺候…或说是监视他的婢女玉茹以为眼前的人,其实是个雕塑。
    珠帘一响,杜子腾走进来。
    “主人。”玉茹赶紧迎上去。
    杜子腾挥挥手,示意她退下。玉茹不由得偷偷看了眼徐明征,在心底叹了口气,对杜子腾施礼后悄悄退出内室,却不走远,只在外间守着。

    杜子腾走到榻边,出其不意得把人抱进怀里,抓过徐明征的右臂,在看到后者脸上露出痛楚的神色时,他得意地笑着,另一只手捉住徐明征的下巴,抬起来对着自己,低下头在那水色的唇上就是一吻,不过是浅尝辄止,并未深入。
    他在徐明征的耳边恶意得说道:“别给我摆这寡妇面孔,没人会怜惜……我不会,赵烽更不可能。”
    徐明征垂了眼帘,对他的话显得无动于衷。

    杜子腾似乎兴致很高,即使徐明征没有搭理他,他依然抱着人上下其手,玩得不亦乐乎。
    “这断手,长好了也不能使力,以后也听不成你弹琴……对了,上次醉仙楼里你弹的那首琴曲,叫什么…凤归,我记着好像叫这名。”
    杜子腾说着话,手却不安分地挑开徐明征的前襟,慢慢滑了进去,在温热的肌肤上抚摸嬉戏。温润如玉的触感,令他逐渐心猿意马起来。

    一把拉开衣衫,抬高徐明征的身体,埋头吻上单薄的胸膛,双手环在赤果的背上,急切地上下摩挲着。唇舌更是左右开弓,在白皙光洁的肌肤上留下斑斑痕印。
    再说话时,俨然含了三分嘶哑,七分欲()望。
    “凤归……那时候赵烽就在你身边,你还盼望谁的归来?”
    狠狠一口咬住胸前的柔软,听得徐明征痛苦的闷哼也没有轻易放过。右手粗暴地抚上另一边,大力地搓揉狠掐。
    直到被桎梏的身子害怕地颤抖着,他才意犹未尽的放开。

    然而,下一刻他大手一伸,毫不温柔地撕扯掉徐明征的底裤,把两条白生生的大腿放到肩上,在对方恐惧到无法抑制的颤抖中,低下头在幼嫩的大腿根部撕扯啃咬。
    “要想报仇,尽管放马过来。不过在这之前……要好好满足我才行。”
    说着,早已坚硬如铁的阳()物抵在紧闭的入口处,一点一点,坚定且强势得以不容抗拒的姿态缓缓插()入……随后一个用力的挺身,“噗”的一声整根都挤了进去,把穴口死死撑开,只余两个圆球还垂在外部。

    感受着久违的柔软缠绕上来,紧紧裹住他的硕大,那极致的美妙滋味令杜子腾想起那个无月的晚上。
    炙热的纠缠,疯狂的抽()送——杜子腾肆无忌惮得折腾着压在身体底下的人,好像要发泄这两个多月的郁积。
    他何尝不明白,昨日徐明征会选择留下,定是存了复仇之心。
    他压根不担心对方会来索命,更何况如今的徐明征,全身上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怕他翻出自己的手掌心。
    至于赵烽那边,端看小瞎子的态度,只怕比起和自己之间的纠葛恩怨,只会恨他更深。
    破镜重圆,重新来过……哈!杜子腾暗笑——绝无可能!

    守在外间的玉茹听到里间传出的动静,脸蛋微微红着,将头低了下去。
    可是肉()体碰撞的声响不绝于耳,令她越听越心惊,既挂心那清瘦之人,又不敢违逆主人的命令。到得后来,竟是一阵的恍惚,茫然不知心魂何在。

    杜子腾却不管旁人的心思。
    他一把拉过徐明征的身体,俯下身去吻住哆嗦着的双唇。下()身用力撞击着,一次比一次猛烈快速,留在外头的两个圆球前后晃动,打在被浊液濡湿的臀部上,发出霪()糜的声响。
    杜子腾的大掌托着浑圆的双丘,又揉又捏,恨不能立马就咬上一口。

    “小瞎子,别像个死人一样躺着,这样怎能让我尽兴!”
    虽是这样说,但杜子腾在身心获得极大的快()感下,不过数百下的抽()动,便在徐明征的体内一泄如注,不知魇的阳()物抖动着连续射了十多下,最终软下去。

    不及把东西抽出,就着相连的姿态,杜子腾把僵硬如人偶的徐明征翻了个身,让他面朝下趴在床上。
    双手环抱着徐明征的下肢,杜子腾摆动腰身,又一次地抽()送起来。
    每一次的抽()送,之前留在体内的浊液一滴一滴落到床褥上,很快湮湿了一块。

    日头逐渐偏西,房内的情()事却仿佛无休无止,竟是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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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1 21:32 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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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4-10-6 13:43 | 显示全部楼层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六章
    如此不顾晨昏、不分昼夜地肆意纵情,过得三日,杜子腾已感腻烦。
    徐明征原本清瘦但还算健朗的身体,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折磨得形销骨立。先是右手被折断,接着又在房()事中被无度索取,眼见着出气多入气少,往往做到半途便会陷入昏迷——杜子腾在尝过数次后,实在没兴致对着僵硬如尸的身体有更多的留恋。
    于是他毫无愧疚地施施然外出觅食,彻夜不归。

    在温柔乡里迷醉了两日,不知怎的被赵僖寻了过来。一见赵僖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的俏脸,杜子腾忍不住心头一荡,想起以往两人欢()好的种种,心底不由得有了些温意。
    一番云雨后,杜子腾心满意足地抱着软玉温香的胴()体,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怀中人汗湿的肌肤,享受那柔腻粘手的触感。

    赵僖趴在他的怀里,幽幽问:“许久不见,你可有想我?”
    “自是惦记着你。”
    赵僖讥笑道:“那你为何不来见我?若今晚我不来寻你,你是不是又要回去那个瞎子身边?”
    闻言,杜子腾的眼底颇闪过一丝不耐。
    他爱赵僖的俏美不假,爱他在床上的风情也是真,但最烦别人像个妒妻一般,不断逼问抑或是吃干醋。

    见杜子腾不说话,赵僖恨到心寒,如花的面容勾出冷冷的笑意,发狠道:“难道我还比不上那个瞎子?你对他真心,却拿我作玩物!如此休怪我无情!”
    赵僖原是爱惨了杜子腾,怎舍得动他半根毫毛。要对谁无情,根本无须言明。
    杜子腾突然僵直了身体,须臾,赵僖感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怒意。抬起头看去,那人的面上无波无浪——然而,赵僖的心底却越发地不安起来。

    杜子腾转了转眼珠,低下头在对方洁白的额角轻轻啄了一下,柔声安抚。
    “小僖,你拿自己矜贵的身份,偏去和九流之人相提并论,真是傻的可爱。往后此等无稽之事不可再想,如此荒诞的念头也不可再有,你可明白?”
    “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明白……”
    赵僖把脸埋入杜子腾的肩窝,闷闷的声音诉说着这么些年的迷惑。
    “子腾,你的心,到底在哪儿……我已经有些累了。”
    “累了就睡吧。”
    杜子腾故意曲解他话中的深意,只拍了拍他露在被外的双肩,让他躺下。

    赵僖忍不住一阵伤心。
    想要说些什么,又想再发狠,百转千回间,终是觉出了无味。
    于是顺着杜子腾的摆弄乖乖躺好。
    “是该睡了。”
    平静地吐出这句话,赵僖闭上双眼。尖翘的眼角处,一滴泪水悄然滑下。

    不管负气与否,昨晚赵僖所说的那番话,仍不免让杜子腾暗暗产生了警惕。
    同赵烽斗狠斗气这几个月,又是费尽心机弄来的人,占着还没多长久,若是就这样被弄死了,杜子腾还真咽不下这口气。
    在和赵僖约定后日一同去打猎后,杜子腾披星戴月,赶回了城外的宅院。
    不过,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本以为早就入睡的人,却依然不言不动地坐在床边。月光洒在那人的头上、身上,平白惹来一片清辉。
    或许,就连杜子腾自己也没意识到,当踏进屋子看到那人时,他的心情猛然间变得愉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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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1 21:32 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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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4-10-6 13:43 | 显示全部楼层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七章
    杜子腾走到床边,挨着徐明征坐下。
    过了会儿,他还是忍不住,抬手把人揽入了自己的怀里。伸出双手从侧面将人环抱住,顺势把下巴轻轻搁在那人的头顶。
    二人之间难得的宁静祥和的气氛,令杜子腾产生夫妻厮守的错觉。这也让他不觉得有些依恋,不舍和珍惜,因此说话时连语调都变得轻柔缓和,仿佛柔情无限。

    “这么晚还不睡,莫不是在等我?”
    原本没期望对方会回答。过了半晌,却感受到徐明征的头轻微得点了点——杜子腾简直欢喜得要跳起来,心疑明日的太阳会不会打从西边出来。
    但是,他还不至于欢喜到,忘记横搁在他们之间的恩怨。
    “等我做什么?”
    徐明征没有出声。
    杜子腾等了阵子,才见他迟缓得摇了摇头,似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呆滞。
    他也不恼,继续柔声说:“夜里春冷,没什么要紧事就别枯坐着,容易着凉。”

    放开徐明征,杜子腾先除下外衣,然后为对方宽衣解带。拉过被褥盖在两人身上,并头躺下。
    此时已交二更,又是郊外,四周寂静无声,唯有窗外一轮寒月相伴。
    杜子腾轻轻嗅着对方身上干净的味道,感受着彼此相拥着的暖意,心里竟盼望着二人能像此刻这般,一直下去——直到海枯石烂,地久天长。

    “我不在家的这两日,你都在做什么?”
    “……”略带嘶哑的声音回应道:“无事…只向玉茹姑娘讨了些纸笔,涂涂弄弄。”
    杜子腾进屋时也曾注意到,外间的案桌上铺满了纸张,上面皆是凌乱的字迹,歪歪扭扭地几不成形。
    想来徐明征用的左手,又是瞎眼,还真是瞎涂了。

    想起当时被自己狠心折断的右手,杜子腾此时方感到心疼.
    避开那只手,小心地把人抱紧了,埋下头在那人的脸上细细吻着。
    “小瞎子,那日我说的那些话,不是真心的。”杜子腾闭了闭眼,破天荒地解释起来。
    “当时,是为了激赵烽,如此才能让他说出实情。李大娘的事…是我一时失手,不过我会好好补偿,她不是还有个儿子吗…等她的儿子回来我就安排他在杜府里做个清闲的管家,你看可好?”
    说到后面,杜子腾的话语中带上点讨好的意味——对他而言,这是从未有过的低声下气,却也让他甘之如饴。

    感觉怀里僵直的身子逐渐地柔软下来,杜子腾满心以为对方被自己说动,一时间不禁情动如潮,不过两日的分离,对对方的渴求之强烈竟至如斯,令他既诧异又欢喜。
    紧紧贴着的身子不自觉地有了反应,杜子腾的唇舌渐渐往下,在清瘦的颈项间游移。温热的手掌扯开月白的中衣,从敞开的前襟探了进去。

    徐明征的柔顺,换来杜子腾的温柔以待,就连进入时也比以往小心翼翼,耐足了性子做好扩充,随后抬高修长的双腿放在自己的腰间,这才一点一点地往里挤入。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欢()爱。
    杜子腾身心满足地从徐明征体内()抽()身而出,仰躺在床上等待激动的喘息平复下来。

    “小瞎子,不,明征,未曾想你我竟能如此契合,果然当初我不该放手……不过今后时日尚久,我不会再辜负你。”
    捞过同样汗湿的身子,杜子腾的心底是从未感受到过的满足,仿佛身体与灵魂终于结合在了一起,端的是不羡神仙羡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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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1 21:32 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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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4-10-6 13:51 | 显示全部楼层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八章(这是补昨儿个的缺)
    杜子腾在自以为是的极大满足中,抱着徐明征昏昏沉沉地欲睡过去。
    由始至终少有出声的徐明征却开了口。
    “后日是干娘的头七…我想回去一趟……”
    话音落下,抱着他的手臂倏地一紧,接着就是长久的死寂。

    杜子腾的第一反应,是失望,大失所望。
    原来适才的安静柔顺,只是为骗取自己的信任。这个曾经清澈见底、温润善良的人,终于也学会利用他人的心里,以求达到自己的目的!
    想到这种可能,杜子腾不由得升起一股子怒气,一双铁臂紧紧桎梏住徐明征,刚想发难,耳中却又听得那人继续在说。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当真?!”
    落到谷底的心陡然激烈地跳跃起来,在杜子腾的身体里兜兜转转了那么一大圈落到嗓子眼。
    “你当真愿意……让我陪着你?”
    徐明征点点头。
    隐没在黑暗里的面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杜子腾笑着道:“你既舍不得我,我自当舍命陪君子!”

    一夜欢愉。
    翌日,杜子腾让玉茹传信给赵僖,只说有要事脱不开身。
    在信中,他还隐()讳地提到,想要结束二人之间违逆天轮的关系——不管赵僖能不能接受。
    对不是真心相待的人,他从来都是如此果决。

    冷静下来后,杜子腾陷入一时的沉思。
    徐明征不会平白无故让他跟着去。
    对己有恨,杜子腾不否认。对己有情……或许!但杜子腾私心里期盼的是真能有情,哪怕只是浅浅淡淡到还不足以维系他们之间的羁绊。
    那么,徐明征会这样说出此种请求,想必是不愿与赵烽单独相处了。
    一想到这一点,杜子腾又忍不住得意起来。

    和赵烽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对方早已如根蜇人生疼的刺般,深深刻入骨中。
    杜子腾羡慕,不,应该已经算得上是嫉妒——他嫉妒那人所拥有的一切、一切。
    至于此次的这件事,从一开始杜子腾只是抱着想打赢赵烽的心态,不断地从中作梗,不让赵烽顺当地赢下赌约。而对徐明征其人,初时他只觉这人清静俊雅的新鲜,却是并无多大的眷恋。
    然而,当那人对着还只能算是陌生人的自己,露出一抹毫无杂质、干净温暖的笑容时,他的心猛烈地颤抖起来——他想抓住那抹笑容,让那人从今以后只为自己而笑……也只能为自己而泣。
    念起心动,从此却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残局。
    杜子腾自以为的短暂迷恋,成了即便是他自己也不敢置信的坚持。

    纠缠不清的孽缘之中,谁才是那只不顾一切、自投罗网的飞蛾?

    李大娘的灵堂,设在了徐明征的小院的西屋里,这是赵烽的安排。
    人是在这里没的,灵魂就会滞留在这里。除非有勾魂使牵引,或是有心人烧香送别,否则不久之后就会变成孤魂野鬼,且永世不得轮回。

    赵烽不欲声张,故而未请和尚道士前来念经,但是准备的陪葬品几近奢侈,不仅有精致的马车、宏伟的楼塔,还有多到令人眼花缭乱的金银珠宝——只可惜这些东西再贵重,也换不来一条人命。
    森冷的西屋里,白幡重影,和着惨白的蜡烛,分外凄凉。
    就在这片被人为的营造出来的凄凉中,徐明征消瘦的身影就像一缕轻烟,似乎随时都会消散而去。
    赵烽近乎贪婪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相思已入骨,眼里再无他人的存在,连杜子腾投射在他身上、又妒又恨的眼神也未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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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九章
    徐明征恍如老僧入定,对周边之事漠不关心。苍白的脸上一片肃穆,如庄严宝相的神佛,令人不敢亵渎。
    李大娘冰冷的尸体停放在灵堂之后,装殓的棺椁是上好的香木,隐隐散发出淡雅的幽香,能保尸体不腐。
    无需猜测,也知出自何人的主意。

    李大娘在生前没求过什么,老老实实守着本分过日子,最多私心里期盼自个儿的儿子能有更大的出息,以后娶个好媳妇,两口子把小日子过得舒坦些。
    李大娘对徐明征,虽然当时别有目的得收了做干儿子,但从来也没亏待过,有啥吃的有啥用的,总记得给徐明征捎点过去。就连那有事没事总粘着她干儿子的杜烽,李大娘也爱屋及乌得给关照上了。
    …… ……
    香烟萦绕的灵堂内,李大娘躺在奢侈的木棺里,被刻意修饰过的面容显得安详平和。
    此时夜交三更,徐明征从早跪到晚,半刻没挪过身进过食,足有九个多时辰。没有血色的面上如今更是一片惨白。
    赵烽终是看不下去他这种仿若自虐的做法,上前去想拉他起来。

    “明征,你的孝心相信李大娘能感受到……再过二更天就要亮了,你先去东屋小憩片刻,晌午之前还要出殡落葬。”
    徐明征没有动,然而暗沉沉的双眸往赵烽的方向缓缓滑过,却是未曾停留。
    赵烽明知他双目不能视物,但被这双眸子一扫,仍是一惊,随之而来的,是从心底升起的不可抑制的凉意。

    “若是李二回来,看到你这副模样,你说他能安生吗!”
    这一回,徐明征还未有任何表态,一旁虎视眈眈、瞪着赵烽放在徐明征双肩上的手许久的杜子腾忍不住跳将出来,冷嘲热讽道:“表兄,你这副姿态,又是做给谁看?骗局既被揭穿,你又何苦还在小瞎子面前惺惺作态。”
    杜子腾不出声,赵烽尚能忍他一些,他这一跳出来阴阳怪气地发话,赵烽心头的那股子邪火登时蹿上来。

    早些时候,赵烽已注意到,徐明征白皙的颈项上那些遮掩不住的痕迹,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红印顺着领子往下延伸,在看不见的地方只会更令人触目惊心——杜子腾笃定徐明征看不见,刻意让他穿了件宽松的外衫,仿佛在向赵烽示威一般。
    数日前,将徐明征留在杜子腾的别院里,一是赵烽学着尊重徐明征的意愿,不肯再强迫他。二是不想兄弟翻脸。
    临走前他拿出兄长的身份,希望杜子腾看在他二人十多年的兄弟情份上,不会对徐明征出手。
    然而,不但事与愿违,杜子腾甚至以如此嚣张的印记彰显他对徐明征的占()有!
    这事若搁在以前,赵烽大可对杜子腾这略显孩子气的做法一笑而过。但今非昔比,赵烽动了真心,这可能也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全身心地想要一个人的陪伴。
    赵烽从来不是圣人,更何况,开弓没有回头箭!
    事已至此,任谁也失了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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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十章
    简陋的院落中,两条英伟的身影在寒风中对峙。
    曾几何时,他们把臂同游,肆意人间。
    然而,却未能免俗地逃过一个“情”字——为了一名男子,不惜费尽心机地你争我斗,甚至演变成眼下针锋相对的局面。

    话不投机半句多。杜子腾率先动了手。
    平日看似文弱的风流公子,一旦动了真格的,不但拳脚带风且招式老练,竟非花拳绣腿般,攻守之间铿锵有力!
    杜子腾凌厉的攻势被赵烽一一瓦解。趁杜子腾回身、上一波力道消退下一波尚未生的空门,赵烽一招蛟龙出海,直取杜子腾的肋下——赵烽顾念旧情,不曾下得重手,此招只用了六分真气,旨在制服对手。
    孰料,这个空门乃是杜子腾故意留出的破绽。眼见赵烽上钩,杜子腾一声冷笑,臂肘往下一压,挟住赵烽的手腕,旋即借用自身的体重,连带着赵烽往侧方的地上倒压过去。只听得一记沉闷的响声,赵烽被狠狠甩在冰冷的地上。

    “主人!”
    暗中跟随的黑影挂念赵烽的安危,从隐藏的地方冲出来。
    却在下一刻见处于劣势的赵烽,用修长有力的手指搭在杜子腾的腰间,丹田提气,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将压制他的人掀翻在地,瞬即一个膝腿横搁在对方的胸腹上——杜子腾只觉胸中闷气,腹中一口丹田气登时消散,再无力反击。

    赵烽来不及松口气,转向黑影,厉声喝斥:“黑影,本王让你在屋内看顾着他,你怎可擅自离守!”
    黑影自知无话可辨,立即跪下领罪。
    赵烽见他愚钝,再喝道:“还不快进去!”
    黑影一愣,抬头飞快看了眼,随即身影一闪,原地已失了他的踪影。

    这段小插曲后,赵烽这才低头看向手下败将。
    “你服不服?”
    杜子腾不吭声。
    又问:“还要继续打吗?”
    这回,杜子腾很快摇了头。
    笑话!从小到大他一次也没能打赢过对方。
    这次不信邪地想再争口气,结果还是败得一塌糊涂——谁没事再给自己找罪受!

    见他如此老实,倒有些可怜的意味,赵烽缓和了语气,说道:“我要带他离开这里,从今往后你不可再插手我们之间的事。你若答应,我便放了你。”
    “若是我不肯答应呢?”杜子腾怒极,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痕。
    赵烽的眼神一沉。
    “别逼得你我连兄弟都做不成。”
    “兄弟……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兄弟!从你抢走我的第一件东西后,我只把你当成对手——这辈子唯一的强敌!”
    杜子腾纵声放笑着,却因胸口被压制,笑声显得沉闷且粗哑。
    “那个小瞎子,我就知他能合你的口味。可惜的很,他的第一个男人却是我!哈哈……”
    “卑()鄙!”
    狂笑嘎然而止,紧接着是一连串的闷咳——压在胸腹的力道几乎让杜子腾闭过气去。
    可是此刻的他很是得意,得意于此刻赵烽脸上掩饰不住的痛苦和悔恨。

    “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罢了。别忘了,当初的那个赌约,可是你提出来的!哀大莫过于心死,造成今日的局面,你才是罪魁祸首!”
    “你处心积虑地布局,只不过是想打败我,看我痛苦——今日,你成功了!”
    赵烽沉声地接着道:“……你对他既不是真心,那就放手罢……算我求你。”
    杜子腾沉默下来,紧紧盯着赵烽的双眼。

    过得片刻,他才缓缓开口。
    “以前,我只想着怎样折磨你,让你尝尝失去心爱之物的滋味……可是,遇到小瞎子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浅薄,目光的狭隘。我从不知道,在那种环境下,一个双目不能视物的人,居然能那么坚强的活着,甚至让我感受到……温暖,对陌生人毫不吝啬得释出的暖意。”
    他和赵烽对视着,一字一字认真道:“所以,我不会、也不可能放手!”
    话语铮铮落地,两人都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再次陷入僵局之时,奉命守护徐明征的黑影却略带惊慌的神色,出现在他二人面前。
    “主人,徐公子不见了!”
    “什么?”赵烽和杜子腾皆是大吃一惊。
    赵烽放开对方,站起身急问:“莫非去了其他屋?”
    “适才属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翻了个遍,未能找到徐公子。”
    杜子腾也急道:“表兄,你说小瞎子一个人能去哪里?他又看不见路,万一失足……”
    “急也没用!黑影,你立马加派人手,四处搜寻。子腾,你……”
    杜子腾明白他的顾虑,马上接道:“当务之急,是先找回小瞎子。你放心,没有他的同意,我不会再出手。至于之后的事,回头再议。”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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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1 21:32 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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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4-10-6 13:51 | 显示全部楼层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十一章
    徐明征从灵堂后的夹墙中逃了出去。
    那是为了防止走水时徐明征看不清方向无法外逃,故而留了个容人出入的暗门。朝外的那面用几株矮树作掩护,不怕有贼出入。
    徐明征逃出来,是为了找个人——俞卫东。
    至于这人会在何处,何时能碰上,则是玉茹姑娘通过各种方式为他打探得来。

    俞卫东,乃天禧初年的头名状元,即入翰林院。两年后,出任宁波知府。
    在任时,他拨款修堤筑坝,为民伸冤,福泽四方,以致于调职回京之时,宁波百姓十里相送,不肯放人。
    回京后,任职大理寺内,时为少卿。
    因他为人刚直不阿,上鞭奸()佞下策人臣,朝中上下对他皆是既敬且怕。有心拉拢,偏生此人软硬不吃;有意打压,怎奈圣恩眷顾,青眼有加,没处下手。
    朝野之中,俞卫东生生成了个异类。

    天禧十八年,三司使重整法()纪,在职的大理寺卿告老还乡,俞卫东接任大理寺卿之职。
    只要是他经手的案卷,凡有疑点之处必会亲自过审。四年间,大理寺无一错案冤案,威信之高,俨然凌驾于刑部、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之上。

    俞卫东深知所在官职的重要,二十多年来克奉职守,不敢有所懈怠。
    今年蒙圣上隆恩,准许他回乡省亲,多些日子与亲人团聚,可年后再回京。
    然,俞卫东终究心系大理寺事务,探亲假过后立即往回赶,欲在早朝之前赶到宫中。却不想,在衢道上,被人拦住喊冤。

    “是何人喊冤?”
    俞卫东扬手掀开轿帘的一角,向外望去。
    四更天,薄薄的白雾中,一抹朦胧的身影跪在轿前,以额触地,是最恭敬的姿态。
    随行的孙师爷上前低声道:“那人自称姓徐名明征,来为他的干娘喊冤。”
    “所告何人、何事?”
    孙师爷依然不急不徐地低声道:“杜府的杜子腾,为的是杀人偿命。”
    京城中,能被称作杜府的,只有当今礼部尚书杜厄的府邸。

    俞卫东“嗯”了声,迈出轿内,两步来到徐明征跟前。
    说道:“把头抬起来。”
    徐明征依言抬起头,俞卫东这才看清,面前之人虽五官清秀,但那对眸子却是黯淡无光,竟是瞎的。
    “你可有状纸?”
    “有。”
    苍白枯瘦的手伸入里衣,在一番撕扯后,从里衣的内衬中摸出一张被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宣纸,呈递上去。
    俞卫东接过来展开一看,只一眼,竟觉触目惊心。
    他端着那纸诉状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隐隐得仍可闻着血腥味。
    将状纸交给孙师爷,俞卫东返身上轿,吩咐道:“今日早朝不必再去,先将人带回大理寺,本官要亲自审理。”

    徐明征当街拦轿,找人喊冤的事,很快被黑影派出的探子发现,并将消息传回上头。
    当徐明征被带去大理寺的时候,赵杜二人亦得知了此事。
    此刻,他二人皆面色凝重,谁也没想到徐明征会走到这一步。

    “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杜子腾喃喃自问。
    大理寺卿省亲回京的消息,昨日在京城的百姓间传遍,算不得希奇。但是徐明征一直被他关在城外偏僻的宅院中,又是从何处得知,又怎能当街拦轿?
    “不管谁透露的消息,只要他有这个心,就能做到。”
    赵烽深知徐明征的脾气,外表的秀气温雅往往让人误以为徐明征是个易受欺负的对象,却不知他的执著与坚定,是从骨子里透出的。

    杜子腾点点头,眼下的确不是追究这些小事的时候。
    “此事一旦闹开,牵扯进杜赵两家,镇南王爷还有我爹,绝对不会放过小瞎子!不行,不能就这样干等,我要去将人要回来!”
    “不必。”
    赵烽依然坐定着,看向杜子腾。
    “我会安排影卫他们护得明征安全。这一次,我不想再违背他的意思,就算他要我下牢,甚至是断头,我也会依着他。”
    听他如此一说,杜子腾的面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杀人的人是我,小瞎子就算要告也该是冲着我来,与你何干?”
    到了这种时候,杜子腾还不忘和赵烽争上一争,连下牢杀头的事也不放过。

    赵烽苦笑一声,苦涩道:“你说过,我才是那个罪该万死的罪魁祸首。我夺了他的身,又骗了他的心,他最恨的,最不想见到的人,应该是我。”
    “可是,小瞎子对你有情。”杜子腾心不甘情不愿,但不得不承认。
    他自嘲道:“而我在他心里,只怕早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恨不能喝我的血吃我的肉。”
    赵烽缓缓摇头:“他不是这种人。我们把他逼到这样的份上,他所求的,也只是公平公正的对待,所以他才会去拦轿喊冤……而他求助的那个人,只怕连皇上也要让他三分。”
    杜子腾也跟着苦笑道:“我还真有些佩服小瞎子,有勇有谋,要告到皇亲贵胄,也只有那个人有此本事……不好!”
    杜子腾突然面色大变,几乎是惊惶得看向赵烽。
    赵烽起先不明他意,略微一愣,之后好像猛然间也想到了甚么,面色惨白。
    赵烽喝道:“黑影,快备马!”
    不做任何停顿,二人起身往门外冲。跨上匆忙间牵来的坐骑,朝大理寺方向急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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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1 21:32 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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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4-10-6 13:51 | 显示全部楼层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十二章
    大理寺的正堂,威严肃穆,无人敢有小觑之心。
    徐明征跪在堂下,四周鸦雀无声,唯有俞卫东细阅状纸时偶尔发出的沙沙声。
    状纸上的字体,不够齐整,间距亦是有大有小——俞卫东看了眼跪在堂下的那人——言辞简明,句句清晰,每个字中却浸透着血意。

    “你的诉状,本官可以接下。只是,以民告上位者,需先过堂,你可明白其中之意?”
    过堂,是对残酷刑式的美称,实质却用在以民告上位者之时,下位者必得先赤脚过钉板,双足踏过血途,以明心志。
    “草民明白。”
    看着那人苍白的脸,瘦削的身子,俞卫东的心底破天荒地闪过一丝怜惜。
    “你所选择的这条路,将是艰苦难行。”
    “即便如此,草民也不悔。”
    “好!”
    俞卫东不再多言,惊堂木落下。
    “姜魏,张骞,准备过堂。”

    钉板很快被搬上正堂,古朴无华,根根铁钉上泛着寒洌的光芒,好似阴森的密林中暗伏的野兽,等待着猎物主动送上门。
    徐明征的鞋袜被除去,单薄的双脚落在冰冷的地上。
    同是苍白的脚背上依稀可见青色的筋脉,令人不忍想象等下这双秀气的双脚,被尖锐的铁钉刺穿,变得血淋淋的模样!

    “你可准备好?”
    徐明征抿紧双唇,点了点头。
    看不见面前的情形,但大致也能想象得出。
    然而,这样的痛楚,比起李大娘所遭受的,又似乎算不得什么。

    在姜魏和张骞一左一右的扶持下,无法视物的徐明征站到钉板上的落脚处——再往前,便是闪着的寒光的根根铁钉。
    俞卫东抽出一根判签,顿了一下,这才扔到堂下。
    “行()刑。”
    姜魏和张骞夹着徐明征就要有所行动。适时,大理寺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响动,一官差疾步跑进来,跪下回禀。

    “大人,门外有两个人,欲硬闯公堂!”
    俞卫东喝问:“何人胆敢闹事?”
    “据他二人称,一个是镇南王府的小王爷,另一个则是杜厄杜尚书之子。”
    “大胆!不管是何身份,大理寺也容不得他们如此胡闹!”
    俞卫东转向两旁,严声道:“沈彪胡嗣,你二人再带些人手将他们拦在门外。没有本官的宣传,不得擅入!”
    沈彪胡嗣应声而出:“属下领命。”
    旋即,转身大步流星得出了正堂。

    一旁的孙师爷弯下腰,低声问道:“大人,这刑,是否要继续?”
    俞卫东看向堂中,见徐明征仍定定地站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对适才发生的事无动于衷。
    俞卫东见状,不知为何却在心底不由得暗叹一声,沉声道:“继续吧。”

    赵烽和杜子腾二人快马加鞭,急驰到大理寺门外,却被层层官差拦住,无论他们怎样坐突右闯,威逼利诱,竟是脱不出包围圈。
    直到他们冲进去大理寺内,已是一炷香之后的事情。
    首先入眼的,是放在公堂正中的那块厚实的钉板,染血的铁钉,以及那蜿蜒着流淌到地上的鲜红的血流。
    心,在一瞬间变得冰冷。
    然后就是跪在钉板旁边的人。入目的,是血肉模糊的双脚。鲜血迷乱了人眼,恍惚间只看得见一片血红,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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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1 21:32 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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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4-10-6 13:52 | 显示全部楼层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十三章
    “明征!”
    “小瞎子!”
    心如刀割,原来就是此刻的感受!
    赵烽红了双眼,三下两下从干净柔软的里衣上撕出一大块,想为徐明征包扎。
    然而,当徐明征感觉到他的碰触时,竟是不顾牵扯带来的巨痛,左手撑在地上,愣是往边上挪动了身体,将脚踝从赵烽的大掌中抽出。
    赵烽低头愣愣地看了眼空空的左手——就这一下,掌心里已经沾染上对方的鲜血。
    “……明征……”
    造成今日的局面,他是罪魁祸首。
    怨不得人…怨不得人!

    赵烽猛地抬头,朝上方之人斥问:“俞大人!既然已经过堂,为何还不给他止血!”
    姜魏喝道:“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咆哮!”
    俞卫东摆摆手。对于赵烽的质问,他干脆把话挑明。
    “小王爷不必明知故问,依大宋刑()律,过堂之后、在没有审完本案之前,是不能为苦主上药,本官对此亦无能为力。”

    此时,杜子腾上前一步,扬声问道:“在下杜子腾。敢问大人,苦主所告是何人、何事?”
    俞卫东见此人一表人才,眉眼之间却颇为倨傲不逊,乖戾嚣张。
    他一拍惊堂木,厉声道:“苦主所告,正是你于正月二十六日晚,杀害民妇李玉贞一事,你可有话说?”
    杜子腾似乎早有预料,听闻此言也只是四平八稳,面不改色地回道:“杜子腾知罪,也认罪,请大人即刻发落。”
    “……”
    俞卫东审案二十多年,真没见过这么爽快就认罪的犯人,这让他既狐疑又诧异。

    “杜子腾,你是无话可辨,还是另有隐情?”
    回应他的,是掷地有声的肯定:“是无话可辨,并无隐情。”
    “来人,让疑()犯画押。先带下去,改日再判。退堂!”
    说实话,这案子疑点重重,譬如一堂堂的尚书之子,缘何要杀一平凡民妇;在这之前,又怎会与苦主有所牵扯?
    但疑()犯却痛快地全部应下,俞卫东心中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暂且退堂,留待候审。

    另一边,杜子腾在被押下去前,转过头直直地看向徐明征。
    徐明征也正对着他这边,脸上冷冷清清,既无欢喜,也无怨恨,一如当初在飘香院里第一次看到他时那样,淡雅如菊。
    淡雅如菊的人,却没有了当时的灵动,仿佛失去生气的人偶。
    杜子腾怔怔地看着他,舍不得移开目光。直到押解他的人不耐烦地扯动他的胳膊时,杜子腾才回转心神。
    眼神复杂得飞快看了眼赵烽,在两名官差的押解下,杜子腾一步一步走下公堂。
    再没有回头。

    赵烽快步走过去,不忍看那双血肉模糊的脚,只弯下腰想将徐明征打横抱起来。谁料,徐明征倏地一把推开他,腿下使力牵动新伤,撕心裂肺间自己也侧摔到地上。
    徐明征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惧,深深刺激了赵烽。仿佛在滴血的心上,又被狠狠划上一刀。

    “你的脚受了伤,不能行走,我只是带你回去……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徐明征低着头,半晌后才迟缓地开口。
    “多谢小王爷的好意,草民心领。”
    “我不是什么小王爷!”
    赵烽只觉得心口处如被针扎,是不是千刀万剐也不过是这样的滋味?
    “在你面前,我只是那个书生杜烽啊……”
    是自欺,还是欺人,抑或两者有之——当血和着泪时,已经无人能够分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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