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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作品] 【古装耽美】落花不是无情物1-56 56F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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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1 21:32 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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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  楼主| 发表于 2014-10-6 13:52 | 显示全部楼层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十四章
    孙师爷得了俞卫东临走前的眼示,正想过去找徐明征,却见“勇”闯公堂的小王爷对那人拉拉扯扯的,于是故意干咳了两声,眯起眼走过去。
    “见过小王爷。”
    赵烽正以保护者的姿态掩住徐明征的半个身子,对着孙师爷的请安,他低低得从鼻腔里“嗯”了声。
    不冷不热的态度,甚至带上些不耐的躁意,似乎很是恼他的打扰。
    好在孙师爷的目标也不是他。

    打过招呼后,和眉善目的孙师爷侧移一步,将目光转向徐明征,柔声细语道:“徐公子,过堂之后你的双足在五日内不可下地行走。因此俞大人特意嘱咐学生,上了药后再派两名官差送你回去,可好?”
    徐明征磕头:“草民谢过大人。”
    赵烽见徐明征刻意与自己撇清关系,虽内心苦涩,但见他收下孙师爷的好意,也算是殊途同归,便直起了身没再阻拦。

    徐明征却维持着磕头的姿势,轻声恳求道:“大人,草民斗胆,还有一事相求……今日是干娘出殡下葬之日,明征不孝,恳求大人开恩。”
    大宋有法,凡横死之人,必得接受仵作验身,若无问题,方可办后事。
    孙师爷沉吟片刻,说道:“此事学生再与俞大人商榷一番,令仵作早日前去验身,尽量莫耽误落葬的时辰。”
    一个重重的响头,令赵烽心惊肉跳。
    徐明征的这番举动,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不祥之气,却又抓不住那种莫名虚渺的感觉。

    出力的是姜骞二人。
    适才过堂之时他俩亲眼见着那样瘦弱的一个人,一步一步踏过钉板,痛到毫无血色冷汗直流的惨状时,也不曾求饶过,只是几乎把下唇咬个洞出来——就算是铁血无情的汉子,也不能不佩服这个外柔内刚的人。
    于是,在把人抬到木板上时,他二人尽量小心翼翼地动作,以免碰到包裹得像白粽子般的伤势。姜魏甚至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块被絮,平铺在了木板上。

    一路出了大理寺,往徐明征所说的地点而去。
    走了一小段路,抬后端的姜魏突然示意张骞放慢脚步,然后他狐疑地一回身,果然见着赵小王爷理直气壮地跟了过来。
    “小王爷,你跟着咱兄弟做什么?”
    赵烽也停下步,望天道:“顺路。”
    顺路,多么光明正大的理由。通衢大道,有钱没钱的都能走,就算是大理寺的人,也没权拦着不让人走。
    于是,赵烽这一顺路,就顺进了那个熟得不能再熟的院子。
    而徐明征也带着一身的伤,重新回到了家。

    见状,姜魏想起了孙师爷的交待,警觉地问道:“小王爷,这会儿可不是顺路了吧?”
    孙师爷让他二人抬着徐明征回去,其实另有深意。
    因不明与疑犯同闯大理寺的赵小王爷是何意思——虽然赵烽在堂上对徐明征表现出令人十分诧异的关心——但出于保护苦主的谨慎,孙师爷特别交待让姜张二人确保徐明征的安全,尤其得防着目的不明的赵小王爷,故而姜魏和张骞才会对他防范甚严。

    “顺不顺路,不是你们说了算。更何况,你们就打算一直这样抬着?”
    赵烽不欲计较他二人的无理,只淡淡瞟了眼木板——他没有去看徐明征的脸,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赵烽在害怕,害怕徐明征最终给他的,是他最不想要的结果。

    依着徐明征的指示,姜张还是把人抬进了灵堂。又搬了把椅子,要徐明征坐下来。
    徐明征迟疑了会儿,最终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
    “二位官差大哥,辛苦你们了。”
    “举手之劳而已,徐公子不必放心上。”
    说完,姜魏和张骞就像两座门神般,一左一右地站到那把椅子旁,沉稳下气息,巍峨不动。

    “……”
    “……”
    “两位,你们可以回去了。”
    赵烽淡淡地下起逐客令。
    姜魏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道:“大人有令,命我二人保护徐公子。”
    徐明征不过是一普通百姓,何人会想要加害他?
    显然,这话无疑是冲着眼前这位“顺路”之人去的。
    徐明征扬起脸,轻声道:“官差大哥,你们回去吧……他…他不会害我。”
    “!”
    赵烽未曾想到,事到如今徐明征还会帮着他说话。
    心情一时激动难抑,连身躯都微微颤抖起来。

    姜魏和张骞对视两眼,又看了看赵烽,不放心地问:“徐公子,你不必客气,若有需要,我二人必万死不辞!”
    这话已非出自孙师爷的交待,而是出自他二人对徐明征的敬佩,所以甘愿为他驱使,守在身旁。
    “明征不过一介凡夫,又有何人想要我性命。即便是……那也是天命,明征不敢违逆。”
    “徐公子!我二人敬你有铮铮铁骨,当得是条硬汉子,徐公子万万不可妄自菲薄!”
    徐明征不忍拂他们的意思,于是温和道:“二位官差大哥的大义,明征铭感在怀。只待仵作完事后,还请二位大哥帮忙落葬一事,明征先谢过了。”
    姜魏喜道:“徐公子不必多礼。如此,我二人便先回衙门一趟准备一番,此地有赵小王爷看顾着,当不会有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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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1 21:32 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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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  楼主| 发表于 2014-10-6 13:52 | 显示全部楼层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十五章
    姜张二人出了门,并未直奔大理寺,而是转了个弯,挨家挨户地细细查问起案发当日的情形。
    至于之前的马虎眼,也是刻意为之。
    不为故意隐瞒,只是要防着点“万一”罢了——万一赵小王爷真要帮着疑犯,对大理寺而言还是相当棘手。

    灵堂之内,坐在椅上的徐明征双目微阖,对矗立在身前的人不闻不问,死寂的心犹如古井枯波,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
    即便有,那也该是苦涩的水,不如不饮。

    赵烽几乎是贪婪地注视着徐明征,仿佛要将他的容颜铭刻在心底一般,久久、久久。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那无力垂着、包有层层白布的双脚时,俊朗的面孔因自责与悔恨而变得扭曲。

    日正高起,堪交巳时三刻。
    赵烽惊觉从昨日起至今,徐明征几乎没有进过食。
    身在暗处的黑影接到赵烽的示意,很快从外头弄来了一碗温热的米粥,上面撒了些葱花和肉糜,香气扑鼻。

    赵烽端了碗,用调羹勺了一点试了试温度,然后送到徐明征的嘴边,柔声道:“明征,来吃点粥。”
    徐明征没有动。
    赵烽如今的举动又代表了什么,是另一场游戏的开始,抑或是讨好弥补——他不明白,也无力再去弄清楚。
    赵烽耐着性子,继续柔声劝诱。
    “若不填点肚子,出殡之时你可吃得消?”

    “……”
    徐明征抬起头,张开嘴,却不是去吃被温柔地送到嘴边的米粥。
    “……小王爷,抱歉。”
    才亮起的光芒重又坠落在赵烽的眼底深处。
    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艰涩道:“明征,不要叫我小王爷……求你……而且,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从来不知内疚为何物,一直高高在上的人,竟会放下身架说出“求你”一词,甚至诚恳地认错,这到底是令人有些动容的。

    然而,对徐明征而言,他若真能放下对赵烽的感情,便不会说抱歉。
    也正因为仍有情,所以可以原谅对方的错,却无法让倾注全部精神的情感再继续。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须秋风悲画扇。
    赵烽替杜子腾瞒下杀人一事,本应是连责之罪,徐明征选择将他排除在外——是原谅,也是了断。

    “小王爷……”
    “我不是!”赵烽几乎是惶恐地打断对方。
    “……小王爷,你……”
    “我不是什么小王爷!”赵烽一味地摇头,无边无际的绝望在心底蔓延。
    “明征,我是个混账,是个不懂情为何物自以为是的混蛋!我知道错了,错的离谱……我已经不奢望你能原谅,但求你不要把我视作陌生人,不要把我往外推!”

    徐明征的淡漠,令赵烽心慌到了极致。
    他想紧紧拥住徐明征,想抹去对方脸上比对待陌生人还要冷清的表情,却忘记手上还端着的碗匙,那碗不被眷顾的米粥全部泼洒在赵烽手上、身上——温热的感觉,粘乎的微微烫着了人。
    徐明征听得响动,面上不自觉地划过一丝担心。可是,向赵烽伸过去的手在下一刻被理智压下,终究只是动了动,又缩回原处。
    赵烽本能地站起身,愣愣地看着脚下摔成碎片的碗匙,心底是一片的茫然。

    而将一切看在眼底的黑影,望着失神中的两人,只能暗叹命运的捉弄。
    如果他二人之间不曾有如此多的欺骗与伤害,是否就不会走到如今咫尺天涯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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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1 21:32 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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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  楼主| 发表于 2014-10-6 13:52 | 显示全部楼层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十六章
    打破僵局的,是奉命而来的仵作李老头。
    这个李老头,长得是一副其貌不扬矮小枯瘦的样板,说话的嗓门却大。性子很有些古怪,手法却是极其老道。
    几步走到棺椁边,打开验尸的工具平摊在棺盖上,李老头表情严肃,双手从头到脚一处一处仔仔细细地查验。
    屋里的人全都静声屏气得等待查验结果。
    一炷香后,李老头直起身,从工具中拿出一叠纸,在几只眼睛的盯视下刷刷地开始奋笔疾书,末了大笔一挥,拿起验尸纪录重新审视一遍。

    “结果怎样?”
    徐明征看不见整个过程,心中的忐忑犹胜旁人。
    李老头的目光从纸上飘到徐明征的脸上,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处。
    “身无外伤,唯脑后一凹陷处,深半寸长一寸半,是为致命伤。”
    收起验尸纪录,李老头正眼瞧向徐明征,问:“小公子,你家中可有长圆或扁圆之物?”
    “老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此物可能就是凶器。”
    赵烽插话,问:“这话未免太过武断,凶器也可能是从外面带进来。”
    透着精光的眼微眯起来,李老头不喜不怒道:“从伤口推算,凶器的形状偏大,且颇有份量。这位公子以为,何人会带如此显眼之物出门,甚至以此为凶器?”
    “……”

    徐明征的伤脚裹着布,只能坐在椅上。
    他闭上双眸,在脑海中细心过目每一样物件,从东屋到西屋,再到柴房……
    张开眼,他说道:“根据老先生所形容的,相符的可能是扁担……”
    “在哪里?”
    “就在院里搁着。”

    李老头自然没能找到那根扁担——黑影在那晚上就将它处理了。
    “没有证据,无法定凶器。”
    徐明征迟疑问道:“老先生,没有凶器,是否就不能定罪?”
    “凶器是辅证,能找到凶器自然是好,若找不到,”李老头摸摸胡须,笃定道:“但凭老夫的判断证词,也能作数。”
    “小公子,老夫公务在身,不便久留。此间之事已了,就让死者入土为安吧。”
    “……多谢老先生。”

    出殡的事,徐明征并未让人带话给李二。
    纸终究包不住火,事后李二肯定会知道,到时候必定也会恨他——是他的私心,令李二不能在亲娘下葬前,扶在灵前尽孝心。
    李二还有一个月就该回转家里,而到了那时候,所有的事情也该能有个水落石出的结果了吧。

    再说姜魏、张骞回到大理寺,向俞卫东细细诉说打听来的详情。
    “……当时挨得近的几家都听得动静,只是怕惹祸上身,不敢出门查看。”
    俞卫东放下李老头的验尸纪录,问:“是何动静?”
    “先是听到徐公子的惨叫,过了约摸半盏茶的工夫,又听到死者在喊门……据一个胆大点的人所言,他当时出了门,但没敢往那院里去,就伸了头在那儿听着,依稀听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就看到一个黑影抱着什么东西出了门。”
    “黑影?”
    俞卫东轻皱眉峰,继续追问。
    “你二人可有将疑犯的画影给那人辨认?”
    “认了。那人只说黑暗之中认不出相貌,但身形瞧着像。”
    “身形相像之人,多如过江之鲤。只一个‘相像’,岂能断案。”

    正在此时,外面有人来报,说赵烽上门欲探视杜子腾,请求通融。
    俞卫东正自心烦,一听此言,眼睛顿时一亮。
    “让他去吧。”
    又对身边的孙师爷点了下头。
    “孙师爷,有劳了。”
    孙师爷会心一笑:“不敢,学生先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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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1 21:32 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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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  楼主| 发表于 2014-10-6 13:52 | 显示全部楼层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十七章
    徐明征要亲自为李大娘入殓换寿衣,即使看不见,他也能将这些事打理妥当。
    赵烽不便留在屋内,便和黑影守在了外头,留心着灵堂内的动静。
    曾让徐明征脱身的那道夹墙,已被堵死。

    而赵烽的心里,终究放不下杜子腾的安危。
    亲情的羁绊,毕竟是任谁也割断不了的。
    趁着这个空隙,他留下黑影继续看护,自己则匆匆赶往大理寺。

    笑容可掬的孙师爷把他引到一间单独的牢房外。
    既然是牢房,自不会有风和日丽的光景。又刚过严冬,阴冷的紧。
    赵烽一眼就看到换了身囚服的杜子腾,他弯腰走了进去。
    孙师爷识趣地留在牢房外,背对着他俩,似在闭目养神,实则两个耳朵竖得高高的。
    他其实也想做个双耳不闻窗外事的君子,怎奈重任在身,身不由己。

    “表兄,你果然来了。”
    随意靠墙站着的杜子腾,笑着将目光投向来人。
    身陷囹圄的他,脸色似比对方更红润些,看得赵烽在莫名之余生出些懊恼——不该如此快就来探视,倒是称了这小子的心。
    “你既笑得出来,想必已找到脱身之策。”
    赵烽忍不住小小的讽刺一下。
    此事若传到杜尚书耳中,即便杜子腾最终能被放出来,也铁定会被自家老爷扒去层皮不可。
    因此,赵烽实在猜不透,杜子腾到底有何可喜之处。

    “表兄此言差矣。”
    杜子腾伸出食指摇了摇,啧啧道:“既然认了罪,在未受到惩处前,我是不会出去的。”
    “……为何要这样做?”
    听到此问,一直状似轻松闲适的杜子腾忽然收起了笑容。
    他略略低下头,半晌不语。
    藏在阴影里的人,神色间添了几分落寞。

    就在外头的孙师爷等得快打瞌睡之际,才又听到杜子腾低沉的说话声。
    “……我犯下的事,若不能俯首认罪,这辈子也得不到小瞎子的谅解。这种心境,你应该也懂。”
    “……”赵烽沉默了。
    那份落寞,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刻骨铭心。

    这厢泛着一圈又一圈的苦涩,作为旁观者的孙师爷却是心里“咯噔”了一下,犹如醍醐灌顶,豁然明朗。
    之前还隐藏在云雾里摸不着头绪的事,好比拨开乌云见月明,真相大白了!
    孙师爷又是惊叹又是不敢置信——这两个傲慢自私的公子哥,出人意料的竟是痴情种。
    然而,再转念一想那人的风姿性情,孙师爷觉着,这一切仿佛又在情理之中。
    于是,一个赶巴着来认罪,一个紧扒着轰不走。
    是孽缘,也是磨难。

    “你既然有此心,我便不拦你。”
    赵烽最后说道。
    杜子腾一把拉住欲往外走的人,开口前先瞟了眼孙师爷——后者正仰头感慨,一时未注意牢里的举动——压低了声音,在赵烽的耳边用心交待。
    “我、不、想、死。”
    说罢,就放开手,双手抱胸靠在墙上,盯着赵烽。

    一句话,含了两种意思。
    第一,杜子腾可以认罪赎罪,但并非是求死。
    第二,杜子腾没打算放手。
    话不必多说,正如他了解赵烽一般,赵烽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赵烽顿了顿,随后缓缓地点了下头。
    出了牢房,也不搭理回过神的孙师爷,大步向外走。
    孙师爷看了眼牢里的人,后者仿若老僧入定,不言不动。
    他暗自叹了声,跟着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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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4-10-6 13:52 | 显示全部楼层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十八章
    送走赵烽,孙师爷一刻不停,转回头去向俞卫东禀报惊人的内幕。
    “原来还有此等内情。”
    俞卫东乍闻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惊诧之余油然生出些许感叹。
    “男子之间彼此相恋,已是惊世骇俗,难得的是能有一份真心。却不知他们又怎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不免令人唏嘘。”
    “大人,世上最难求的,便是人心。学生观那杜子腾与赵烽,非是无心之人。”
    俞卫东深知孙师爷为人心软,适才那话,可算是带了点求情的意味。

    将目光投向对方,俞卫东说道:“即便情有可原,但人命关天,不可妄动恻隐之心。此案该如何断,先生是否已有见解?”
    “依学生之见,杜子腾杀人一案,应是秋后问斩之重罪……”
    说到这里,孙师爷停下来,看了眼俞卫东。
    俞卫东知他尚有下文。
    “莫非其中另有变数?”
    果然,孙师爷点了点头,接道:“杜厄杜尚书爱子心切,定会想尽一切方法,为杜子腾开罪。而杜子腾的姑母,正是镇南王妃。两家向来交好,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届时,大人可有应变之良策?”
    俞卫东微阖双目,沉思不语。

    孙师爷静候了会儿,忽然轻声笑道:“是学生多此一问,想必大人早已了然于胸。”
    抬起眼帘,俞卫东问道:“先生可还记得,断案的目的,是为何?”
    孙师爷凛然应道:“是为民伸冤,讨个公道。”
    “然也。此案中的苦主与疑犯的关系并不单纯,若妄下断论,恐将造成两败俱伤的悲剧——本官难决之处,正是于此。”
    “大人,此时烦恼也无济于事,不如静观变数,以不变应万变,如何?”
    “也只能如此。”

    变数来的很快。
    徐明征坚持亲自扶棺,为李大娘送葬,不惜血染白霜。
    而赵小王爷一路相伴,如影随形。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原是一场普通的出殡,也不知从哪里泄漏了风声,事后整个开封城里,不管大街小巷,将杜子腾为争一男子不惜杀人,甚至下狱之事传的沸沸扬扬,仿佛皆为亲眼所见一般,描绘得有声有色。
    杜府获报后,立即派人封锁消息。
    杜厄怒火攻心,匆匆赶往镇南王府。
    与此同时,镇南王爷也接获关于赵烽之事,已派人寻他回来——若非镇南王妃拦着,只怕火爆脾气的王爷早就亲自去把这个孽子抓回来。
    赵杜两大家的势力一联手,立即着手向大理寺施压。
    孰料,大理寺那边软硬不吃,任你狂风骤雨得打下,他自巍峨不动得相迎。
    杜厄岂能善罢甘休。
    杜子腾是他的心头肉,即便有再多的不是,也轮不到外人教训,更何况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只是,即便请到皇上圣颜,此次大理寺仿佛铁了心,竟是不肯动摇半分。

    焦头烂额之际,镇南王爷收到赵烽的飞鸽传信,信中内容简洁明了。
    “儿不孝,勿念。弟之事,烽当护周全。”
    那日,在王府内几乎所有的人,都能听见镇南王爷近乎狂暴狮子般的怒吼。
    而那天之后,再没人敢在王爷面前,提起小王爷之事。
    即使是能让王爷一向言听计从的王妃,也只能暗自抹泪。有时捎上同样命苦的红烟,一起思念那个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薄情之人。

    数日后,一封密信悄然出现在俞卫东的案桌上。
    没有署名。
    信里的内容,据传只得俞卫东一人看过。
    而俞卫东在看完信后,就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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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十九章
    在杜府众人等得几乎绝望之时,大理寺终于在又一轮的提审之后,定下判案结果。
    流放千里,终身不得还。
    此判决犹如晴天霹雳,杜夫人瞬时昏厥过去。
    杜厄则又悲又喜,忍不住老泪纵横。
    悲的,是千里流放,关外人烟稀少荒草遍地,怎比得在京城的舒适安逸。
    喜的,自是爱子保住了小命。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杜厄威风了大半辈子,临到老只求子孙多福,自己也能安然隐退、颐享天年罢了。

    启程的那日,天色灰蒙,欲雨。
    开封城外的官道上,是前来送行的人。
    哭得最断离肠的,自是爱子心切的杜夫人。
    送儿千里,怎忍分离。
    无论杜子腾如何劝慰,杜夫人只管执手相看,泪眼汪汪。
    杜子腾暗中叹了口气,怀抱了娘亲,轻拍其背,以示安慰。

    风起,掠过每一张或悲凉或伤感的面孔。
    杜子腾放眼望去,黑压压的送行队伍中,只不见三道人影。

    徐明征——杜子腾不敢有此奢望,但心底仍感些许的失落。
    此别,也许经年……都不能再见。
    杜子腾心下颇感戚然。
    纵落花有意,奈何流水平逝,不愿承载落花的情意。
    如果当时第一次见到时,他能懂得珍惜;如果他没有将他当作争强好胜的道具;如果他没有提出那个荒唐至极的条件;如果那个寒冷的冬夜他能手下留情……
    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他也不会和他之间,仿佛隔了天涯海角般的距离,难以触摸。
    错,错,错!
    莫,莫,莫!
    若有朝一日,上苍能给他一个真心弥补的机会……
    他愿舍弃所有,只求不再与那人,动如参商。

    只是,这样的期盼或恐有如镜花水月,终成奢望。
    因为,徐明征身边的空位,早已被另一道身影占据着。
    那是今日并未露面的赵烽——送行的人群中,镇南王爷和王妃也在场。
    想起这个他一直只能仰望的表兄,此时的杜子腾心中已说不上是恨还是妒,可能依然是两者皆有吧。
    杜子腾苦笑。
    他不想死,因为他仍有自己的执著,不想放弃唯一一次真正的动心、动情。
    他也笃定赵烽不会袖手旁观,却想不到对方会来个釜底抽薪——千里流放,终身不得还——这一招太狠,杜子腾不曾料到,赵烽能狠心到这种地步。
    对赵烽的果断,他终究是预计不够。

    对人性的把握,杜子腾非为个中高手,但何人对其是真心何人在百般做戏,他自认还是能够看清。
    然而,当他在人群中怎样都找不到赵僖的身影时,仍是感到些许的遗憾。
    临别之际,无论怎样的人可能或多或少得会觉着些感伤,杜子腾并不诧异自己会在此时此刻惦记起赵僖。
    毕竟,他们之间除却亲情,也曾有过一段似真非真的情感存在。
    赵僖没有来为他送行——杜子腾心想——他如此伤了他的心,也许这样的结局,对对方而言,才是最好的。

    日渐高起,押送的官差连声催促。
    杜子腾离别京城,形单影只得踏上茫茫前路。
    故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视野模糊间,终不得见。
    此时的杜子腾,方感受到一股油然而生的无尽苍凉之感。
    苍茫的天地间,仿佛只落得他一人,孤苦伶仃。
    天大地大,已无他的归宿。

    伤感与彷徨,只在酝酿间,杜子腾忽听得一声熟悉的轻笑,他愕然抬起头,看向路旁。
    路旁的一株苍老的槐树下,倚着一条悄生生的身影。
    那人浅浅笑道:“我等你许久,你怎的此刻才来?”
    “……僖儿?!”
    杜子腾乍惊还喜,复又疑惑,一时间竟不知是何滋味。
    赵僖直起身,朝他走去。
    “你害我等得身子都冷了,该如何补偿?”
    杜子腾略带苦味道:“僖儿,如今我已是戴罪之身,流放千里,你何苦……”
    赵僖毫不客气得打断他。
    “苦与不苦,那也是我说了算。杜子腾,你要是敢再赶我走,小心我做鬼都不饶你。”
    “……”
    杜子腾无言以对。
    赵僖的一往情深,究竟是他的救赎,抑或是负担,杜子腾已分不清楚。

    “若你受不了那种苦,想要回京…我不拦你。”
    “有你这句话就好!”
    赵僖展颜欢笑,抓紧肩上的包袱,走上前与杜子腾并行。
    流放路上,千里迢迢。
    京城的一切,被赵僖抛诸脑后。
    从今往后,杜子腾终究只为他一人所有。
    即便是苦,他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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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1 21:32 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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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4-10-6 13:53 | 显示全部楼层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二十章
    半个月后。
    赵烽端着盆水,转进屋内。
    徐明征已经醒转,正靠坐在床头,听得门响,将脸转向来者。
    “明征,你怎生起来了?身体不要紧吗?”
    徐明征低下头:“我无事。”
    许久不曾有过的亲热,在昨晚徐明征的默许下,赵烽终于得偿所愿。
    到得后面却有些失控,抱着徐明征不撒手,只在那魂魄所系之所肆意驰骋。直到三更初上,赵烽方酣畅淋漓地抽身而出。
    他一放开,徐明征立刻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沉沉得昏睡过去。
    当时的赵烽就算后悔也来不及,只勤快得跑前跑后,端水、净身,小心翼翼地抠挖出残留在对方体内的浊物。
    过程中又生怕将人弄醒,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低头,忙得不可开交。

    到了这日的清早,一夜不曾合眼的赵烽悄无声息得下了床。
    先是手忙脚乱得熬了锅粥,终于成了瞧着却实在没法吃。
    “黑影。”
    他想让黑影去外面买现成的回来。
    候了会儿,没人应声。
    赵烽这才想起,昨晚因了徐明征一句“只想二人相处”的话,他立即欢天喜地得把黑影给支回了暗影总坛,且——归期不定。
    “唉。”
    赵烽长叹一声,仰首望天。
    天色已明。

    此时,屋里响起些微的动静。
    赵烽无奈地放弃那锅黑乎乎的粥,提起烧热的水吊子,往木盆里倒了些热水进去,打算先让徐明征洗把热水脸。
    只不过,事隔多日,期间又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亲密过后的首度面对面,徐明征尚未有什么难堪,反倒是赵烽颇有点儿心虚得别开眼,心下也是忐忑之下暗藏藏也藏住的喜悦。
    徐明征能再接受他,是否证明他们之间还是有很大的转圜余地。

    “小王爷,你不必如此!”
    感觉到脸上的温热,徐明征往旁边撇头,急促到连稍稍的掩饰也来不及。
    “……”
    “……我自己来即可。”
    赵烽沉默着把洗脸的布巾交到徐明征的手上,用心看着温热的布在对方的脸上游走——苍白的脸上逐渐染上一层淡淡的血色,仿佛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小王爷……”
    “明征,喊我的名字……好不好?”
    赵烽不想听如此的称呼,几近突兀地打断对方。
    徐明征收回声,过得片刻抿了下唇,重又开口。
    “赵烽,你能否帮我做两件事……”
    “当然!”
    赵烽想都不想,立即应声。
    徐明征侧着头,想了想,才说道:“李大哥回来后,请替我瞒下李大娘身故的真相,只说是意外。”
    “你不想他去寻仇?”
    “杜子腾被流放,终身不能回来,这也算得是因果报应。我不想令李大哥的心中也埋下仇恨。”
    仇恨,只会给人带来痛苦。
    而这种痛,徐明征已经受够,所以不愿再转加给其他人。
    赵烽只犹豫了一下,便给出承诺。
    “这件事,我应下了。”
    徐明征点点头,掀开被子下床。
    赵烽想要扶他,徐明征抽回手,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径自走到墙边的木箱前,打开箱盖,弯下腰在底部摸索,须臾拿出一个被包得很是仔细的蓝布包。
    “这里面,是地契和房契,麻烦你转交给李大哥。”
    赵烽站着没动,死死盯着那只消瘦的手。
    “你这是何意?”
    徐明征明白他这是误会了,于是赶紧解释道:“干娘因我而死,我只是无颜再见李大哥,因此才麻烦你代为转交。”
    赵烽的心不由得抽痛起来,嚅动了嘴唇,讷讷道:“这怎能怪你……可是,交出了这些,你又能往何处安身?”
    “我想回故乡。”徐明征说道,“当年我娘带我到这里,繁华过尽终究还需落叶归根。我只想平静地过完一生,没有伤害、没有欺骗。”
    故乡,对徐明征而言,除了回忆,还有更多更深的怀念,以及对将来的期许。
    那是不能被割舍的羁绊。

    赵烽迟疑地问道:“……我可以去看看你的家乡,是何模样吗?”
    徐明征平静地回他,道:“你若想去,便一起上路吧。”
    得到徐明征的应允,好比阳光的照耀,使得赵烽的心情霎时如鲜花般绽放,顿时喜上眉梢。
    “那我们何时动身?”
    “明日便启程,可好?”
    赵烽自无异议,欣然答应。

    之后,二人又说了些闲话。
    赵烽见徐明征仍有些困顿憔悴,便让他继续躺着,自己则出门去,打算买些可口的食物,顺便再弄些路上需要的干粮及饮水。
    徐明征的爹娘皆已过世,回到故乡的徐明征孑然一身。但是有自己陪在他身边,定不会再让他伤心难过。
    只盼二人能终生厮守,携手度过这一世的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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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1 21:32 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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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4-10-6 13:54 | 显示全部楼层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二十一章
    赵烽出门后,徐明征在床上稍稍闭目养神了会儿,随即起身。
    拿出几件衣衫和几锭碎银——这是他能带走的全部资产——放进另一块蓝布中,打成包裹,背到肩上。
    离开前,徐明征再度回首,用黑漆无光的双眼 “看”了眼这个承载了他许许多多情感的院落……
    最后挥挥衣袖,终是抛下依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顺着记忆中的路,很快出了城。
    城外,一个身着朴素难掩丽质的姑娘看到她,紧张的神情先是一松,然后立即欢喜地迎上来。
    “徐大哥,你怎么才出来,让我等得好生焦急。原想着再过半刻你若还不露面,我可要进去直接抢人了。”
    儿女情态,是不自觉的情感流露。徐明征如何不知。
    他作揖歉然道:“玉茹姑娘,累你久候了。”
    玉茹跺跺脚,不满道:“徐大哥太见外了,此时还叫我玉茹姑娘?”
    “多谢玉茹…妹子。”
    “玉茹妹子”——听着是顺耳了些,如果直呼芳名更佳——玉茹尚觉着满意得一笑,笑颜如花。

    玉茹,确实是杜子腾别院中的那名美貌婢女。
    她原是武师之女,习得些拳脚。后因父亲与人结仇,招来祸端,年仅十岁的她被人强()掳去,几经拐卖,最后是杜子腾见幼女可怜,随意将她买下,又随便将她安置在这所几无人迹的别院里,只隔三差五得让人捎些衣物用食过去。
    即便如此,在这种与施舍无异,仿佛养动物一般的环境中,她还是活了下来,并且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杜子腾见她出落得如此美丽,很感惊奇。偶尔将她抱在怀里,像逗弄猫儿一样上下抚弄一番。
    杜子腾是喜欢她的,就像喜欢小猫一样,但也仅止于此。
    只因他的这种态度,令情窦初开的玉茹伤心之余,也认清了自身的存在,从此以后只将杜子腾当作主子看待,再无非分之想。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那日,杜子腾忽然带了个男人回来。
    那个人长得异常清秀,可惜眼睛却看不见东西。
    一开始玉茹只是对那人好奇,好奇那人和主子之间的关系。
    可是等她知道后,再觑见那人脸上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了的屈辱、悲伤、绝望,她忽然地有些恨自己的主子。

    继而,经过短短数日的接触,悄悄地一点一点地,玉茹的心怦然跳动起来。
    那人,即便身有残疾,却心善如斯,对她亦是彬彬有礼。她从未见过如此儒雅俊秀之人。
    在明知主子与那人的关系下,仍然管不住自己的那颗芳心,只盼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那人做些什么。

    如今,那人就在自己的身边,怎不让她欢喜,言语之间不禁流露出女儿家的娇态。
    只求能够相伴,就算是兄妹相称也无妨。
    徐明征只隐隐感觉到对方的情意,却不知她心中所想。
    玉茹出了会儿神,猛然醒觉,赶紧说道:“徐大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好。”
    徐明征也不知赵烽几时会回转,但越早离开京城,越是安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赵烽那边,等他把所需之物弄齐全后,望望日头,已过去约莫一个多时辰。
    心忖时候不早,还是快些回去,以免家里的人久等。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人去楼空。

    “他只是出去了一下,马上就会回来。”
    茫然中的赵烽自我安慰着,直到目光扫过那个木箱——原来的一些衣物已经不见,只有那个包着房契地契的蓝布包静静地躺在箱底。
    赵烽不言不语,一动也不动。

    徐明征要他保守真相,他应了。
    徐明征要他转交东西,他应了。
    这些事,即便不是他亲手去做,只要交待给黑影也能办得妥妥帖帖。
    可是,对方却在给了他甜头,给了他相守的希望后,毫不留情得将他从云端上打入十八层地狱。

    没有欺骗,没有伤害。
    赵烽深知这并非徐明征故意,而是为了彻底的避开他,不得已而为之。
    真是如此吗?真是如此吗!
    ……
    他早就想逃开你!
    所以他让你支走黑影,又放松你的警惕心!
    即使如此,你还要为他找借口吗?

    赵烽只觉自己头胀欲裂,两耳嗡嗡作响,竟是耳鸣不断。
    “啊啊啊!!!”
    他终于忍不住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苦,纵声狂叫起来。
    凄厉的声音穿透层层叠叠的瓦片,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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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1 21:32 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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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4-10-6 13:54 | 显示全部楼层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二十二章
    “徐大哥,我们几时才起程?”
    徐明征想了下,说道:“再过个几天吧。”
    徐明征故意将回故乡的事告诉赵烽,依那人多疑的性子,固然心中存疑,也会第一个就想到去徐庄探查。
    一旦找不到他的行踪,那人多半会回京或再去其它地方,而不会想到徐明征会与他错开时日。
    玉茹皱了皱俏挺的鼻子,徐明征曾将他的想法对她提过,但只说那人要抓自己,原因并未讲出。
    于是她提出反驳,问:“徐大哥,要是万一他留了人在徐庄,你这一回去,不是还得被抓?”
    徐明征沉吟道:“若真是如此,我们不得不乔装打扮一下才行。”

    十数日后,一个黑面白须、佝偻着身躯的算命瞎子,领着娇悄可爱的孙女,蹒跚地踏上去往徐庄的路。
    一路平安无事,在第四日的黄昏时分,徐明征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
    而赵烽并未如玉茹所想,徐庄的变化不大,住的都是老村民,没有陌生的人。

    将近十年不曾住过人的房屋,纵然有近邻偶尔帮着打理,那也是杯水车薪,还是日渐破败下来。
    徐明征和玉茹着实忙活了一阵,才将老宅子收拾出了个大概,至少勉强能住人。

    时过境迁,当年欺压过徐家孤儿寡母的人,如今不是走的走散的散,便是没了那份心思。
    而时日稍久,徐庄庄人对飘泊在外重回故乡的人的好奇也就逐渐散去,不再探头探脑或是茶余饭后的议论。
    徐明征和玉茹得以清静度日。

    就在徐明征这边安定下来时,开封城那边,李二也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家。
    迎接他的,是空无一人的房屋,以及李大娘的灵牌。

    (以下是恶搞,请自动忽略。
    赵烽: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李二:……
    赵烽:好消息是,徐家的房契地契归你所有。
    李二:……
    赵烽:坏消息是,你娘死了。
    李二:……
    李二阵亡。)

    “你娘发生意外,已然亡故,是徐明征为她办的后事。”
    回到京城的赵烽,在李二来到徐明征的院子时,淡淡地述说着那段时日内发生的事。
    “徐明征认为亏欠了你,没有照顾好李大娘,所以无颜见你,离开了京城,只将这里的房契地契留给你。”
    赵烽面无表情地指了下放在桌上的蓝布包,不管李二听到这两个消息会有何反应,他根本无心去理会。
    李二闻言,虎目通红,长久得没有言语。
    他外出学艺,直到艺成而归,前后不过两个多月的时日,与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竟然一走一逝,这让他情何以堪!

    ================明天要下雨=================

    蒙蒙细雨中,李二跪在李大娘的坟前,默默地烧纸祭拜。
    “娘,孩儿不孝,未能让你享受一天的清福。”
    李二磕了三个响头,再上前插上香,重新跪好。
    娘的身体一向健朗,平日里连伤寒都少有,莫说摔一下能要了人命去,就算真有奇事,其中怎会没有一丝蹊跷——李二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信的。
    “娘,明征走了,他觉得对不起娘,也无颜见我……可是孩儿想找他回来,他是娘的干儿子,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你知道徐明征去了哪里?”
    突兀的插话忽然从李二的身后响起,平淡冰冷,恍若鬼魅的发问。
    李二吓了一跳,回头看去,问话的是他以为的书生杜烽。
    “杜烽?你怎么来了?”
    赵烽不理他,只重复刚才的问话。
    李二说道:“……明征他可能回去徐庄,他的故乡。”
    赵烽看了他一眼:“他不在那里。”
    “不在?”
    “还有可能到哪里去?”
    李二微微有些诧异对方对徐明征下落的执著,据他所知,此人只是一个租客而已。
    “若是没有回去徐庄,一时间我也想不出明征能去哪里。”
    “……”
    赵烽不再说话,转身下山。

    在迷人眼的细雨中,李二望着那条飘忽消失的背影,不知怎地猛然打了个寒颤。
    那个背影,淡到仿佛能随风飘走,竟不似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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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5-1 21:32 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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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 发表于 2014-10-6 13:54 | 显示全部楼层
    落花不是无情物 第二十三章
    前人有句话:纸终究包不住火。
    李二心中既对娘亲过世一事存疑,铆足了劲四处查访。
    街坊邻里处口径一致,统统一问三不知,这令李二心中的疑云越发浓重起来。

    此地寻不得线索,李二干脆跑去城东,拣个地儿开了间打铁铺,谋生之余和往来的各色人等闲扯,如此约莫半年有余,终于探得些不一样的口风。
    “小伙子,这事你得上衙门问去。官府的事,咱老百姓说不得。”
    说这话的老大爷平日里没什么事,常来打铁铺坐坐,和李二唠唠嗑。
    一来二去的,见李二为人实诚,是个让人疼的老实巴交的孩子,于是他好心地提点了句,余下的端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李二得了这信,心下是急的,恨不得立马撂下铺子,直奔大理寺。
    但大理寺那种地方,岂是人人能进得?
    关好铺子,李二到处托关系,兜兜转转了一个多月,依然求人无门后,忽一日他茅塞顿开,在大理寺门口,毅然决然地抄起大家伙,“嗵嗵嗵”猛力数下——击鼓鸣冤。

    孙师爷在堂上见了李二,稍加询问,心里便有了底,这是真正的苦主找上了门。
    对于俞卫东当初判的结果,说实话孙师爷心中是有疑问的。
    杜子腾犯的那事,该是秋后问斩的判决,最后虽也重判成流放,但终究是留了情。
    李二不是个傻的,李大娘的事既然进了官府,那绝不会是单纯的意外。
    他跪在大堂之上,一个接一个的磕头,磕得头破血流。
    孙师爷见大理寺快要血流成河,再现半年多前的情景,不免心疼万分,兼之抵不过李二的狠劲,长叹一声,把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这厢李二得了真相,只觉五雷轰顶,咬得一口钢牙欲裂。只觉胸口有股邪火窜升,烧得他几近发狂。
    孙师爷见了他这形状,暗道不好,连忙劝解。
    李二脑中嗡嗡得响个不停,对孙师爷的劝解充耳不闻,只面白如纸地愣魂在当场。
    良久,归魂之后,李二一言不发地掉头离开,重新身在青天白日下,心却掉入万丈冰窟,难以回暖。

    ==========分割线===========

    徐明征回到徐庄后,被玉茹下了禁令,几乎不能出门。
    只因当时为躲开赵烽,过堂之后尚未养好伤,徐明征便和玉茹连日赶路,赶去徐庄。
    一路上他二人只管赶路,玉茹没能留意到徐明征双脚的异状,直到进了屋,鼻间嗅到血腥味,这才引起她的警觉。

    硬是脱下徐明征的鞋袜来一看,玉茹差点没被惊得魂飞魄散。
    “你这是做什么!要害得自己往后连路都走不成吗!”
    玉茹一边哭骂着一边处理伤口,只恨不得把那人的心掏出来看看,到底怎生个冷硬法,一路上吭都不吭一声,就能把好好的一双脚弄成这般血肉模糊的惨样。

    从那时候起,玉茹俨然成了一家之主,不仅对徐明征管头管脚,家内家外的事也多由她来打理。
    徐明征本是个温和顺从的性子,即便是争也争不过对方,只有听从的份儿,任由对方摆弄。
    这一让步,便彻底失去了主权。

    大约过了三个月,徐明征虽已能正常行走,但玉茹算是怕了他当初那副自我折磨的惨样,愣是不放他出门,只在院子里散养着。
    徐明征觉着这样长久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就在吃晚饭时,把自己想开个学堂,在庄民闲暇之余教他们弹弹琴的想法告诉了玉茹。
    他的那个犹豫劲,抿一口饭,吐两三个字,说了足有四分之一炷香的工夫才算说完。
    玉茹见状,也知自己平时管得严了,愣把个小绵羊给管成了兔子胆儿。
    当下噗哧一笑,爽快地应允下来。
    只提一个条件,需得开在自家门口,不得出远门。

    徐明征被放在了自家门口溜达,心里也是欢喜。
    数日后,琴堂顺顺当当地开了出来。庄民也有好奇的,自去备了琴,过来学艺。
    说是琴堂,其实就是个露天的光景。
    枝叶茂盛的老榕树下,影斑驳错,投射在几张矮桌矮凳上,留下光影的碎形。

    来学艺的人当中有个叫徐波的小伙子,家在两条街外,算不得近,却顶数他跑得最勤快。
    下雨天时,照理是开不成堂的,徐波却也过来。
    不为学艺,只帮着玉茹做些杂碎事。
    这一来二往的,就算迟钝如徐明征,也摸出了些端倪。

    私底下问了玉茹,玉茹只做不屑。
    “徐大哥,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只想把我往外推。就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子,你瞧着他到底那点好了?”
    徐波长得的确不难看,但和油头粉面还是很有差别。
    徐明征看不见,所以不管玉茹怎么说,他也只有应着。
    更何况,玉茹的这张利嘴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徐明征更不敢多说什么,以免再被扣上想赶人出门的危帽。
    这厢没有心动,徐波却是愣愣的一头栽了进去,只觉着玉茹姑娘哪里都好,就连呛人都呛得那么可爱——浑然不顾被呛的对象就是自个儿。

    世事难料。
    玉茹预计不足,未曾想这傻小子的执著,顽固得持续了快两年,甚至很有继续下去的苗头。
    “喂,傻大个,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他要敢说本姑娘漂亮温柔贤惠——就算心中存了一丝拉的感动——她也立马赶人。
    徐波搔搔头,颇有点儿为难得想了想,道:“喜欢你哪儿,我也不知道……”
    玉茹柳眉倒竖,心想还真是个傻小子了。
    耳中却听得徐波继续说下去:“……喜欢就是喜欢了,喜欢上一个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所以…所以我……”
    所以徐波不管风雨雷电,烈日寒风,一天不落地来这里报个到。
    玉茹在心底大翻白眼。

    半年后,玉茹身披彩霞,头戴凤冠,风风光光地出了嫁。
    新郎官正是被戏谑成“傻大个”许久的徐波。

    徐庄是个不大不小的地儿,但有此等喜庆之事,在早前些日子,已经前前后后传了个遍。
    到了出嫁那天,但凡家中有人的,都会派代表来登门道贺,喝个喜酒,讨个喜庆。
    喜堂之上,就见新娘小鸟依人般柔美婀娜,一身大红嫁衣把人衬托得分外明媚。
    徐明征也难得的换了身较为鲜明的天青色的长衫,儒雅之姿令人忘却他双目之不便,只觉得此人清骨奇秀,心生亲近之意。
    有兄如此,妹岂逊色?
    一时间,艳羡目光不断往徐波身上飘,只道新郎官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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