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有琴绿猗 于 2013-1-26 13:09 编辑
第二章 女儿红
自红袖招出来,秋焰炀径自回家,到得门前,只见双灯高照,大门却已闭了。秋焰炀不想惊动了人,索性往后门绕去,行来不过百十步,见四下连鬼影子也无一个,心中忖道:“左右是无人看见,何必绕远?不如跳进去罢了。”一面想着,一面借着酒意将身一纵,悄无声息地跃上墙头,看准地步,纵身便斜斜地跳了进去,饶是如此,还险些踏着花盆。
她原是满算着如此必不至于惊动家人,不料才一落地,刚直起腰来举步要走,忽听有人在身后“嗤”地一笑,倒将秋焰炀唬得一跳,连忙回头,口里轻道:“谁呀?青猗?躲着唬人么?”说着话已看清了,正是侍儿青猗。
青猗见自家主子回来,迎上前笑道:“谁躲着了,只是方才听见有动静出来看看,谁知这么巧,就看到姑娘你跳墙。跳墙也罢了,哪里不好跳,偏打咱们院子跳进来。”
秋焰炀笑道:“你管我呢。我姐姐回来没有?”
青猗笑道:“早回来了,倒未料到姑娘此时方回,大小姐还在问呢。”
秋焰炀“嗯”了一声道:“怎么说?她问些什么?”一面说着,一面穿过花丛,往房里便走。
青猗道:“大小姐说,待姑娘回来便去见她。”
秋焰炀微一挑眉道:“莫非又有要紧生意?”住了步子,低头寻思了片刻又道,“不管她。你先给我要热水罢,瞧我这一身。我换换衣裳再过去。”说着便往房里走,青猗应着去了。
一时侍儿抬进水来,秋焰炀自去沐浴更衣,又仔细打理了,这才往姐姐房里去。不想到了门前,小丫头说,大小姐仍在议事厅里,秋焰炀无奈,只得再寻出来。
才到议事厅,只听里面算盘珠子乱响,又夹着有人说话,却也只是些家常闲话,不过是东庄旱了西村涝了,姑娘不耐烦听,举步入内,一面高声叫道:“姐姐!”
算盘声停,老管家秋福先走出来,满面笑容道:“二小姐回来了。”
秋焰炀含笑打声招呼,那边秋焰燃也笑道:“就听着你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一面又道,“福伯,你老先去罢,那些事明儿再叫他们去办。”
秋福应声道:“老奴告退。”出门去了。
此时秋焰燃方起身,道:“去了哪里?这时候了才回来。”
“你管我呢。”秋焰炀白了姐姐一眼,自她身后溜过,想了想,又找补上一句,“横竖没误过生意。”说着,伸手抄起案头的酒壶晃了晃,揭开盖子闻了闻,也不找杯子,直接对着嘴就是一气儿,抹了抹唇道,“青猗说你找我。”
“那是什么酒?”秋焰燃笑吟吟道,全不将妹妹的娇纵无礼放在心上。
被姐姐突然这么一问,秋焰炀不由得一愣,揭了盖子再看一眼,又啜了一口,细细品味,方道:“十八年的,自然是女儿红。”一面说着,一面抱了酒壶窝在椅上,“竟然有酒给我预备着,可见是又有生意叫我去了?”
“分明是花雕。”秋焰燃微微一笑,然而眼中却全无笑意。
“酒是一样的酒,当真有好大差别?”秋焰炀又是一口饮下,然后翻翻眼睛,“窖藏了美酒的女儿,偏于出嫁前早夭,本该于女儿出嫁时用来宴请宾客的酒因不被取出而成花雕。雕者,凋也,乃是凋零的花儿。我平生最不爱的,就是它这分凄凉。你这壶十八年陈酿,我只当它是女儿红。”
“说得是。这本该是女儿红的,偏偏是花凋。”秋焰燃不再与妹妹嬉笑,将自己先前翻着的账册拿起,将内中夹着的那张纸丢给妹妹,“看看罢。”
那薄薄的一张纸挟风而至,秋焰炀一把捞住,口中嘀咕道:“又来显弄手腕,玩什么玩。”目光却落在纸上。看着看着,她也没了笑容,坐直了身子,道:“这就是要给我的点子?”
“不。我还未接。”秋焰燃道,“事儿倒是查实了,可这生意赔本。”
“我要了!”秋焰炀拂袖而起,字纸飘落在地上,“谁说赔本?三条人命,十八坛女儿红,所求不过是杀一条老狗罢了,这酬金丰厚得很!”
闻言,秋焰燃唇边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望着妹妹渐远的背影道:“若是明早动身,昼夜兼程,便刚好赶得上李宅的喜宴。”
秋焰炀已去得远了,也不知是听见还是未听见,秋焰燃蹲身捡起那张纸,再看一遍那个名字,然后取过无双名下的账目,添上一笔——三月二十,李曼君,死。
趁着酒意,秋焰炀快步回到自己院中,步入厢房,这才发现,墙角早已整整齐齐地摆着十八坛陈年老绍,其中一坛已经开了,那分明是苏家那刚满十八岁的女儿,无缘相会的女儿红。秋焰炀垂下眼帘,灿若寒星的眸中闪过一道戾气,而高悬壁上的那把朱砂色的宝剑,也仿佛预知了什么似的,随之发出一阵低鸣。秋焰炀神色一凛,唤人:“绿琴。”
“姑娘。”绿琴应声走来,“姑娘叫我何事?”
“替我查查楚南的李家。”秋焰炀自壁上摘了宝剑,“呛啷”一声寒锋出鞘,红烛之下,鲜红的剑身耀过一道血色光华。
绿琴一面伸手自架上取下一册,一面道:“姑娘说的,是楚南县李曼君李大老爷罢。那可真不是个好人!苍天有眼,总算轮到他了!”
“多话。”秋焰炀轻声斥责,只是脸上却丝毫不见愠色。
“嘻。”绿琴轻声一笑,她自然知道,若是自家小姐特别问起哪个人,那人多半性命到头,日前苏家老仆前来求恳,她并非不知,只是并未料到,这样快便有了结果。绿琴将那卷册子信手一翻,送到小姐面前:“姑娘,在这里了。”
秋焰炀一面看着,一面轻轻撇了撇嘴道:“五六十岁的人了,也不知保养那副臭皮囊,只管脂粉堆里混。自己家里混也罢了,偏又来抢人家花朵儿般的年轻女儿。”说着又看一遍,微微皱眉,沉吟道:“那一县尽受他挟制,也算是个土霸王,这件事要如何做得干净些才好?那县令软弱固然可恨,却并非恶人,何苦白白去葬送他前程。”思来想去,只是拿不准主意。绿琴知道自家小姐脾气,只捧着册子侍立一旁,屏气凝神,丝毫动静也无。
秋焰炀忽然还剑入鞘,道:“绿琴,去大小姐那边,查一下这两个女孩子。”
“我已查过了。死了的这个叫苏婉儿,是楚南县城外东庄上那间酒馆子苏老伯的独养女儿,自幼许给同村这个李四郎,原本前几年就该办了的,不想那年苏大娘一病死了,婉儿姑娘守制在家,眼看服满,本打算过两个月完婚,哪知出了这档子事儿。”绿琴收了册子,又道,“也是她命薄,自来不出家门,就那日苏老伯病着,她不合出来收钱,给李曼君一眼看见。”
“哪有这么巧的事儿!”秋焰炀将剑挂回墙上。
“可不就是这么巧的事儿么!”绿琴颇有些愤愤的,“姑娘你想那个老货说的是什么话?他说你女儿反正是要嫁到李家的,给哪个李家都一样,不如给我这李家,保她一辈子吃喝不尽!”
“哈!”秋焰炀目光又是一凛,“后来怎样?”
“抢去啦!人家婉儿母孝尚未满。”绿琴将册子放回架上,“苏老伯气了个半死。李四郎疯了似的去追,给那些恶奴生生打死,婉儿哭得什么似的,才生拖活拽的弄到李家,眼错不见她就打哪儿摸了把剪子自尽了。那个李曼君在当地作威作福已久,连官府也拿他没办法,苏老伯本就病着,接连两场大气,女儿女婿又平白死了,他是中年得子,如此还有什么指望,一犯糊涂,他也服了毒,好好的一家子就这么完了。主家一死,连那个酒馆也散了,两个帮工连偷带摸的卷了银钱也都跑了。倒是婉儿的奶爹是个老实人,求到咱们家来。”
“他人呢?”秋焰炀眼睛一亮。
“大小姐看他可怜,又无处可去,留他在咱们庄上暂时住着,说等事儿完了再作计较。”
“得,远了点儿。”秋焰炀在椅上坐了,道,“我正盘算,若是叫那老狗就这么干净利落地死了,岂非太便宜他?总得叫他知道是因为什么死的。”
“姑娘是要怎样?”
“我本来打算去问问婉儿的身形样貌。罢了,横竖十七八岁的女儿,身段差不了许多,至于样貌,再说罢。”
“姑娘是要扮作婉儿么?”绿琴一挑眉,道,“前两年我倒是碰巧看见过这个婉儿,恍惚记得身段与姑娘差不多,生得比姑娘文弱些,秀气些。”
秋焰炀摆了摆手,道:“罢了。另一个呢?这月二十,李家又要办的是什么喜宴?”
绿琴嘴角一撇,道:“这不是先前抢婉儿未成,又弄得死在他家里,扫了好大的兴头么!接着也不知哪儿来了个算命打卦的叫什么歪嘴胡,说他印堂发黑要有祸事临身,因为听了这个事,好死不死的,给他出了这么个丧心病狂断子绝孙的主意,说是挡煞!因此前两日又抢了张家的这个女孩子,才十五岁。因为要冲这个煞气,才择了后日晚上进门。也是个好人家的清白女儿,尚未许人家,也不知这会儿人家爹娘哭成什么样!姑娘你说,这闹的都是什么事!”
“得了,我有主意了。”秋焰炀此刻不怒反笑,“绿琴,明儿一早,给我备齐这些东西。”便一一说了,绿琴顿时明白,不由得掩口而笑,道:“琴儿知道。时辰不早,姑娘且安歇罢,明儿又得早起了。”秋焰炀亦笑着应了。
一宿无话。
(待续)
PS:这妖孽至死的排版我真的搞不定了……乃们就这么凑合着看吧纠结………………
@绝尘风 于是我也更了
@一步玲珑 娘子,从这章开始基本上和之前的就大不相同了,于是当新文看吧,以及,砖来。
@绮罗声声 小绮罗,你的文,你的文快发出来…… |